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入套
“难道襄王他……”
孙铭颤抖着却怎么也说不出那背叛的字眼他亦是知兵之人栾城虽然不大却也是北方重镇大好的门户之一如今失陷于莫名出现的鞑靼人手中若说其中没有蹊跷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朕还是看轻了舅舅啊……”
皇帝阴郁地叹息着想起林邝那皮笑肉不笑的桀骜神情心中又是一阵狂怒他深吸一口气敛住了轻声自语道:“天下从此进入多事之秋了……”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廊下的宫人宦者们一齐惊呼瞿云闭目守在门前蓦然睁眼却听远处有人高声叫道:“奉先殿塌了!”
叫声凄厉在清晨听来虽有日光触面却仍让在场之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皇帝亦有内力在殿中听得真切他推门而出一跃登上了屋檐。
居高临下只见内廷东侧方向祭祀祖先灵位的奉先殿已坍塌了一大半空中弥漫着一阵烟尘遮天蔽日地腾起。
他不愿再看纵身而下面色越阴郁四周宫女太监噤若寒蝉有胆小的已是快要晕厥。(更新最快)。
元祈抬头看着天边旭日双手握拳低喃道:“真有这么凑巧么……”
他想起奉先殿代表的意义又想起天下人的反应心中更添忧怒。
奉先殿里供奉的是本朝列祖列宗的牌位从先帝往上三代都有追封前殿设列圣列后龙凤神宝座、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后殿分为分为九室设神龛、宝床、宝椅、前设供案、灯檠乃是皇室凛然不可侵犯的圣地。
如今大敌来犯奉先殿却又自行崩塌难道是天降不祥之兆?
宫人们私下想着偷眼瞥着皇帝却见他咬牙一阵冷笑爽朗然而激越----
“鞑靼蛮夷的暴行让先帝在天之灵……也按捺不住了!”
他的声音沉静昂然赫赫威仪之下有如九天上的雷电畅快淋漓地将这僵硬窒息打破。“传朕的旨意为安抚先帝英灵奉先殿维持原样先不修缮待扫尽鞑靼铁骑天下靖平再行大礼来祭告列祖列宗!”
仿佛在应和他的声音远处传来最后一声沉闷巨响----空荡高悬的梁柱终于崩落尘埃归于大地。
晨露赶到时孙铭已经不在静寂后殿中只有皇帝一人坐在高椅上沉思鼎炉中紫烟袅袅将殿中熏染得昏沉黯然时间仿佛在此间静止了。
“出什么事了?”
晨露悄声问道。
元祈很有些疲惫将奏折递给她看。
“竟是这样!”
晨露咬牙道:“林邝背叛了朝廷居然将鞑靼大军引入?!”
“若不是他栾城怎会一夜之尖被破……皇帝不喜不怒眼中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染上了浓浓倦意。
“这个枭獍之徒!!”
晨露眸中冰雪之色凛冽周身漾出决绝怒意来。
“这才是朕的好舅舅呢!”
皇帝语气中满是辛辣的讥讽已是怒无可怒。
“我一向知他野心却没曾想他居然真敢公开通敌卖国。”晨露柳眉高挑想起林家人的恶行杀意如飞虹一般高涨。
“如今局势如何?”
“很是糟糕……”
皇帝示意她看奏折下一页的内容指着他指甲掐过的一段道:“我本来为了预防舅舅再调用朝廷的军队所以让那三个卫所远离栾城就地扎营如今事起仓促他们赶到时候只来得及接应平王撤退“平王他尚无恙?”
晨露有些惊讶道。
“他胸口中了一刀侍从们拼死才将他救下----他争强好胜一直在与襄王反复拼杀争夺栾城没曾想这不过是想将他一锅烩的奸计!”
皇帝想起前阵子那勘合的事不禁哑然失笑:“襄王所在意的根本不是偷调朝廷的军队而是要吸引朝廷和平王的眼光用栾城这个诱饵骗天下人入圈!
他们正说着只听外间秦喜有些哆嗦的低声喊道:“皇上----”
“什么事?!”
“太后请您和晨妃娘娘过去一趟。”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外侮
慈宁宫一如往常一般寂静祥和。
元祈和晨露到时太后已盛装端坐满殿里熄了熏香仿佛繁华落尽只剩余一重依稀的况味。
“奉先殿怎样了……”
太后幽幽问道。
“崩塌泰半只怕是要重建了。”
皇帝垂下眼冷淡而不失恭敬地答道。
“作孽。”太后低叹一声把雪白面庞深掩于画扇之后秀眉间露出纯粹的悲哀之色。
她颈间的凉缎丝绣因这份痛苦而重叠轻皱寝殿中一片寂静隐约可以听到衣料的摩挲声。
“栾城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太后咬牙低声道。
“我的儿你且过来。”
她伸出手示意皇帝靠前这是一双雪白柔腻的手并没有像其余后妃一般把指甲染成嫣红。在淡淡的光影里显出一种迷离之美。
元祈却想起那日太后慈悲温文地笑着决绝然而狠利的捏碎了那只灯下小蛛。
在他眼中这细腻自然的手指却是比那些姹紫嫣红更让人悚然心惊。
“你听我说这次的事是你舅舅那孽障做的好事。(更新最快)。”
太后的眼在黑暗中闪闪光。
“他勾结鞑靼人做出这种天人共愤之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元祈默然不语他揣测着母后的真实意图一时之间并不愿意开
“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么……”
太后笑得哀伤动人明丽眼眸微微一敛决然伸手将自己的珠簪佩环一一除下。
去簪除服乃是犯过后的必然之举看似并不严重只是对上位者而言却是意味着颜面扫地。
“他是我的亲弟弟如今勾结外寇做这叛逆之事论起责任说到株连我在天下臣民面前也是无法交代的。”
太后声音哀惋无奈中却竟是平静如昔。
“事已如此皇帝也不必为难我这就搬入昭云宫养病也省得听闲言碎语白白被这畜生连累。”
“母后何必如此……”
皇帝见她如此郑重终于出言挽留。
“我确实也累了如此若是继续恋栈宫中难免不招人非议----那畜生不要脸面我这老太婆还要做人呢!”太后越痛心疾说到自己的大弟恨得咬牙切齿。
她抬起头望向一旁静坐的晨露眼中居然颇为和蔼和赞赏----
“我这一退隐后宫之中便少不得要你多操心了皇后体弱性子虽然急噪却也实在没有坏心你念着她有病在身多多体谅协助我便可以无忧养老了。”
太后宁静地微笑着看向这卑贱出身的皇帝宠妃眼中满是真挚的慈爱仿佛那不久前的惨烈暗杀与她完全无关一样。
晨露压抑住全身的凛冽杀意回以微笑领受了这份“好意”。
皇帝还要再劝太后却望定了他苦笑道:“我也累了让我清净一下吧。”
等两人退出大殿太后一把将那些珠玉钗环拂到地上仍由它们四散滚落出清脆的声音。
“皇帝可真是仁孝啊!”
她冷笑着讽刺道。
“他也劝你不要退隐并非全是冷酷无情。”
王沛之从秘室中出现开解道。
“哼……你并不了解他我将他从小养大是真情还是假意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太后苦笑了一声眸中冷光更盛“且先让我隐退吧这个舞台就让给这些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吧!”
她笑声尖锐更含着奇妙的自信。
前线的战报马不停蹄的送了上来混乱迷离的局面也逐渐清晰起来。
平王先前受了林邝和三个卫所的暗袭丢失了栾城他也是心气高傲之人一直致力夺回双方反复争夺栾城的归属一日之中往往三易。
直到鞑靼人的铁骑如潮水一般涌现……
那个吐血而死的信使已经是他遣来的第三批了若是再不能得到朝廷的援助恐怕连他自身亦是难保。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派大将出兵吧!”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平王殿下也曾经有谋逆之举……”
有阁臣嗫嚅道。
“兄弟阋于墙,抵御外侮……眼下也顾不得计较他的罪过了总是先帝苗裔不能见死不救。”
皇帝一言而决再无人敢置疑。
(资料查得并不顺利先更一章还有一章明天1o点前上)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胸怀
君臣正在商议此事千里之外的平王却正在面临一生中最大的绝境。
栾城今夜看不见星辰只那一弯孤月淡淡照着黑石城墙城楼上悍卒围绕分两班警戒歇息。
他们手中的兵器剑戟皆是上品精制在月色中闪着凛冽寒光可他们的脸上却大都显得迷茫甚至畏惧。
他们虽然健在却是被鞑靼铁骑吓破了胆……
平王暗叹一声披衣而起不顾侍从的劝阻例行在城楼上巡视一周。
夜中颇有凉意有士兵抱着长枪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平王左右将他踹醒正要以军法严惩。平王却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打二十板以功赎罪吧!”
他站在城头对着疑惑的身边亲信道:“你道我素来御下严威如今却心软了是吗?”
“如今敌强我弱王爷为了保存每一份实力所以破例----”
“什么每一份实力?!”
平王讽刺地大笑笑声在夜空中响起竟有沉郁凄凉之感。
“这些人安逸时就如此不堪大敌当前还能指望他们吗----你们看他们的眼”
平王指点着不远处醒着巡守的兵士黯然道:“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内心深处的畏惧和不甘他们不想横死于此----若是我逼得急了难免不生出哗变。(更新最快)。”
众亲信听着这惊心悚然的“理由”都吓出一身冷汗各人都心知肚明这一仗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一位领兵的将领分辩道:“先前对付林邝那贼的属下弟兄们还是肯出力的如今这些鞑靼人凶悍蛮强才一仗就损折了七千人马他们心生畏惧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们听着……”
平王冷笑了一声在城头微微提高了声音。
众人洗耳恭听之下只见他眸闪幽光决然道:“怕死是人之常情可如今已是背水一战怕是个死不怕也许还能挣出个局面来---我们身后就是平州若是战败我等的家眷子息便会任由鞑靼人蹂躏……万劫不复。“
他阴阴的吐出最后四字众人打了个冷战想起景乐年间鞑靼人屠城的血腥传闻面色变为惨白。
“你们把我的意思跟将士们说透了务必要让他们振作无畏----这一仗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黎明时分将士们聚集于各队之中听各自主官说了这番道理顿时大哗。
他们都是本地人家眷都在平州这一番说教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将他们的恐惧浇灭大半----
“我家娘子才过门三个月啊……”
“我全家老小都在平州呢!”
“林邝这个狗贼勾结蛮夷可把我们平州父老害苦了!!”
……顿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心中都有了一个念头---
不能把这群野兽放入平州!
半日间士气大作哀哭之后便是全军冷肃绝了生念只为父老家眷而战。
平王却不见满意之色只是叹道:“哀兵必胜……但愿这一次古人所说的能成真。”
这时身边有亲信来报----
“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哦!!”
平王惊得一颤可帝室贵胄的那份天然孤傲以及对皇帝的忌恨让他控制住了自己。
他仿佛漫不经心的回头道:“念来我听。”
皇帝以明邸报的方式将这一场天然灾祸告知了天下臣民提到平王时对他先前的一些叛逆罪行也不甚提及并派出驻守附近的军队前来襄助若有需要三日路程外的军队也可由平王调用。
“有多少人?!”
平王如获至宝目光炯炯的问道。
“大约有两万余人约五个卫的建制。”
平王眼中一凝几乎不敢置信----
他早有不臣之心对平州附近的朝廷防务也颇为熟悉。
这五个卫两万余人看似不多却已是离平州一两日路程内的所有人马了。
“皇兄……他真的如此慷慨?”
平王心中波涛起伏正在沉吟间却听城楼上一片惊呼声----
“蛮子攻过来了!”
城楼上顿时一片大乱,兵器撞击的声音尖锐刺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今天我还有两到三章)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北狩
京城之中却是仍旧安逸祥和这些千里之外的惊涛骇浪只是让极少几人辗转反恻夜不能寐其余百姓在懵懂不知中只当着普通的日子来过闲暇时分上茶馆酒肆听一段本朝太祖开国的传奇在醇厚茶香中被这初秋的凉意熏染得惬意无比。
日子便在这慢悠悠的余韵中无声无息地荡过这一日宫中一道消息却是在朝野间不径而走不出一日连街上的贩夫走卒都知道这件奇事-
皇家竟然在这等初秋凉日里去北地的岘昆行宫狩猎!
每年暑热之时宫中便有溯北而上到岘昆行宫去消夏的惯例今年因着太后和皇后凤体不安皇帝也不愿多事便仍在宫中过了如今暑气尽消却又为何反常北上?!
市面上各种传闻喧嚣尘上朝中大臣中颇有心计的将栾城那一边的情况仔细思量便知道皇帝已动了根除灭绝之念。
“朕此次名为北狩实则凶险万分与上次主持军中的数日亲征不可同日而语。”
皇帝轻拂着手下榧木的纹路对这自小相伴的棋盘颇为眷恋。[更新最快]。
“岘昆行宫北临平州东倚云渡口背后又有中原大地作依托稍一拾掇便又是一局活棋即便鞑靼军占领了平州也是胜负未定之理。”
他好似在给晨露解说又仿佛在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晨露拈起一枚白子在右上下了一手淡淡道:“太后娘娘久病初愈将她留在京中不太妥当吧……还有静王您很该将他也带在身边参赞军务的。”皇帝微笑着看她悠然道:“你先前所说的齐姜和公叔段的故事朕心中亦有警惕。”
“看来皇上心中早有乾坤我也不必多话聒噪了。”
晨露清冽的笑声如冷泉一般流过心田那冰雪凉爽的余韵却让元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两人对坐下棋靠得极近女子的淡淡体香朦胧幽然地传来那并非是嫔妃们惯用的龙涎麝香而是花间的自然暖香。
一盘已毕她正在复盘却被他的手覆于其中。
那是温暖宽厚的男子手掌和她的纤细白皙相映成趣。
她楞了一下并没有摆脱仍旧摆弄着手下黑白云子。
元祈的手掌仿佛是感觉虚无不安扣得更紧。
一丝一脉的指掌相扣仿佛彼此的心灵都接连契合。
她抬眼正对上他眼中的不安和灼热----
“我担心的却是你。”
“你的心中是否有我一席之地……”
他眸中闪着光有些焦虑和担忧但终于问出了
在这吉凶未卜的微渺时刻他出征在即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她心中的答案。寝殿的窗下这绝尘脱俗的一对男女好似画中神仙彼此之间手掌交覆暧昧迷离中隐隐有暗潮奔涌。
晨露微微愕然随即沉静下来。
她眼中幽光闪烁仿佛是漫天遥远的星辰又仿佛是水中破碎支离的光影。
半刻她垂下眼手指伸展开来反扣住那宽厚大掌。这便是回答了!
巨大的欣喜袭上元祈的心头他强行压抑着眉宇间一片爽朗喜乐-
“今日得此此允诺即使马革裹尸而还也无憾矣!”
他毫不在意的说着不吉之词眼中深沉洋溢着眷恋。
晨露回以沉静一笑垂下眼尖利的指甲刺入肉中亦无所知。
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唇边的微笑逐渐加深那是一种奇妙的悲恸和怅然被青丝掩映着并未被满心喜悦的元祈现。御道码头上船水面上已是千帆齐只等皇室驾临。
两只三层龙舟一只由皇帝近臣和侍从宦官乘坐另一只上却是一应妃子、女官宫人。皇后和梅贵嫔因凤体有恙便没有随驾至于太后几日前便搬出慈宁宫迁往前朝太后礼佛的昭云宫静心归隐更不会随御驾而行。
未及起帆宫眷所在的龙舟上才开始便生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乱子来。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如此怠慢本宫倒是什么样的势利眼?!”
略微尖锐的女音在第二层响起一众宫人一听便知是云嫔在训斥奴婢。
(还有一章)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星陨
云嫔额前璎珞重冠累累的珠玉将人的眼耀花。她倨傲地微一扬头便见光彩璀璨。
“本宫是奉了皇后的懿旨替梅妃娘娘尽心伺奉圣驾的当然要随驾共舟如今将我列在这里不咸不淡的是你们做奴才的本分么?!”
一旁的总管唯唯诺诺心中却是恨得苦。
皇帝在另一只龙舟上与随驾众臣商议前线战局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又生了几个脑袋敢违逆圣意?偏偏这位主子娘娘不依不饶的很是刁悍……
“云嫔你的声音太大了不怕有失体统吗?”
由最高层的阶梯上翩然而下的是着浅紫缎衣的晨妃她鬓间只一枝珠钗便将云嫔那累累的珠光宝气压制住。
“娘娘……”
总管终于松了口气。
晨露淡淡扫了她一眼对着岸上观看的人群微微示意道:“百姓们离船很近你想让他们看笑话吗?”
云嫔碰了个硬钉子讪讪不敢再说从上次的小合子的事后她落了个例外不是人不复那时的嚣张了。
此时时辰已到千帆起航两只巨大的龙舟旁边还有文臣武将们乘坐的几十只大船更有侍卫、禁军、承载御用物事的舟楫无数浩浩荡荡的朝北向行去。(更新最快)。
巨大的铁绞盘被卷动铁链吊起大闸水门被开启沿途数十里都是黄绸帷幕遮蔽百姓虽然踮起脚跟也很难窥见圣颜。
云嫔望着沿途的风光却无心欣赏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巾帕额头微微冒汗。
两三个时辰后龙舟停靠休整云嫔再也耐不得急急登上了皇帝那艘船要求觐见。
皇帝本不欲见她但云嫔一句“有皇后托我转交的书信”让他改变了主意。
云嫔由手中的丝巾中取出叠成小方胜的信笺皇帝展开看了两三行已是目光炯炯。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皇后写了这封信?”
皇帝沉声问道面色漠然也看不出喜怒。
云嫔精心妆容原指望他能眼前一亮此时见他视若不见只得颓然道:“她是亲手交给我的这一路上没有离身。”
岘昆行宫的花园阴凉清爽夏日前来避暑是最好不过了如今已是秋意初起却实在觉得凉爽有余舒适不足。
晨露坐在花荫下感受着阳光的晴暖手中是那封秘密信笺。
“她要我们提防母后……”
晨露揶揄道:“若你是对林家下手她们定是站在同一战线上可若是太后想要对你不利她却要斟酌着了----真让你失了这宝座她也就不是尊贵的皇后娘娘了!”
元期叹息一声想起皇后又是心伤又是警惕----她本是胸无城府的纯真女子如今变得工于心计竟连自己的姑母也瞒了过去!
“皇后此举且不说动机却是隐隐向你示意了立场只要她后位不失她未必要跟太后一条道走到黑。”
晨露想起林媛那胜券在握的和蔼微笑又是一阵冷笑。
“这也算是件好事。”
元祈长叹一声接过侍从呈上的前线节略仔细读来颇为惊叹道:“平王夺回栾城后竟然死守了一月有余!”
行宫离前线并不遥远京城的大臣一直以圣驾安危为由敦请皇帝回銮皇帝一律不允只是训诫六部留守人员恪尽职责。
晨露接过一看瞳孔蓦然收缩凝为深不可测的一点光芒。
“将周边所有的兵力都从栾城撤出……不已经来不及了!”她幽幽道。
元祈仍有些疑惑只听她轻轻道:“栾城其实不过是个诱饵它被林邝用来引诱平王又被鞑靼人利用来诱惑朝廷的大军增援。”
“看这势头今晚之前栾城定会陷落!”
皇帝虽然缺少经验却也是天赋英才听她在图上指点顿时如醍醐灌顶连忙派出使者撤军。
黄昏前果然有消息传来栾城陷落平王已经战死殉国了。
皇帝听得这一消息面色如常手中书写连笔意也未曾断开。
晨露走进院中卧房时却见皇帝披着外袍望着天上圆月呆呆出神。
“朕最小的弟弟如今也去了……”
他有些黯然道。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决断
栾城的城楼上血迹汪洋有些已凝固腥臭地上一堆堆扔着旌旗和残破的兵刃横七竖八的躺着的是死去和重伤的将士一阵风吹来有垂危的哼叫声却无人救援。
这里寂静无声几乎成为一个死城。
残破的城砖虽不如京城的历史悠久却也是饱经风霜它今日要见证的是又一场失败和陷落。平王率军夺回栾城后皇帝派来两万多兵马协助更是如虎添翼有声有色地坚守了一月有余局势颇为乐观谁知一夕之间大局逆转。
平王喘息着扶墙看着城下如蝗虫一般飞奔而入的鞑靼兵低低道:“大势已去……”
他与鞑靼人交手这些时日只觉得对方并无骇人实力实在是名不符实如今遭遇这暴风骤雨一般的强攻才知道对方的彪悍凶猛。
“我不知天高地厚过于轻低该有此劫----”
他捂住胸前指缝中有嫣红不绝。
“殿下求您快走……留得青山在----”
瘫倒在旁的侍从微弱劝说着在平王转头苦笑时戛然而止。
“来不及了……”
平王咳嗽着看了一眼入胸的羽箭痛得俊容都微微扭曲。
他又咳嗽了几声瞥着侍从颈上的致命创口惨笑道:“黄泉路上有你作伴倒也不甚寂寞!”
他没听到回答知道侍从已经气绝自己仍是想咳却觉得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更新最快)。
耳边清晰传来的。是鞑靼人登上城楼的马靴步响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在他心头擂鼓。来了吗?
平王露出一道微笑。安详而飘忽他心头没有一丝惧怕。只剩空明。
那沉重声响越近了他背倚青石大砖想起幼时与皇帝追逐嬉戏时也是这般光景----
脚步声接近将小小的他从藤萝下拽出。元祈露出孩童得意地笑容:“我捉到你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平王仰望着晴朗蔚蓝的天空突然想起那日的天色亦是如此明媚可人。
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年捉迷藏地孩童之一如今就要在此输掉最后一局了。
鞑靼人终于登上了阶梯出现在眼前。
他逐渐涣散的瞳孔中。出现了一张圆而庞大地黑脸。
是个将领吧……
“真丑……”平王含糊不清的咕哝着用尽全身力气宽袖扬出。
锐利的寒光在瞬间惊艳。周围的鞑靼兵惊呼着那将领脖子上一缕红线。双目圆睁着。不可置信的倒下。
平王最后笑了苍白地面容上。满是洒脱不羁----
他微微眯眼蓝天丽日在他眼中逐渐模糊浑身都暖洋洋的好似在母亲怀里耳边依稀是她温柔的歌谣。
他手一松一柄短刃当啷落地。
“就这样死了吗?!”
静王在京城接到快报仍是不敢置信。
“四弟平日里狡诈如狐阴险如狼临死居然还搏了个殉国的名声……”
他似赞似讽一时心上万般滋味杂合唏嘘了半晌才放下了奏报。
一旁的裴桢全身都在颤抖指甲抠进了肉里鲜血淋漓也没有知觉。
“平王手下的府兵……”
他勉强问道。
“大半战死在栾城了少数投降的也被鞑靼人杀了个干净。”
静王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些府兵是侮杀他妻子的罪魁祸于是安慰道:“他们都已魂归幽冥你也不必执着于过往地仇恨了!”
“这是什么世道……**掳掠的歹人竟成了英勇守城的勇士!!”
裴桢咬牙道恨意郁积于心脸色一白竟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静王吓了一跳连忙命人一顿搓*揉裴桢这才缓过气来面色仍是苍白黯然苦笑道:“在王爷面前出丑了……”
“你这是郁怒攻心明日我遣太医去你府上诊脉----你还年轻大好前途在后头大丈夫何患无妻嘛!”
裴桢恭谨听着眼中有泪道:“蒙王爷器重下官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他收敛了下情绪便跟静王禀报起兵部的一应事宜。
静王细细听了与自己密探禀地丝毫不差于是笑道:“有你在兵部我才能眼明心亮啊!”
这话说地隐晦已是逾越了亲王的本分裴桢却仿佛未闻又低低说道:“皇上在岘昆行宫等于是坐镇前方京城之中王爷尽可放手一搏……”
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静王双目如电冷冷看着裴桢仿佛不胜惊怒:“你要陷我于不义么?!”
“王爷!今上看似英明却被一女色所惑实在不堪为天下之主……”
裴桢说到女色二字面露不屑静王心知肚明他是在说晨妃。
“下官多日观察之下王爷天纵英明礼贤下士才德乃是先帝诸子中最佳地!”
裴桢慷慨激昂地说道静王止住了他沉吟道:“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忠心只是这等大逆之语今后不要再说了……”
他又问了些大小部务到黄昏时分才端茶送客。
“此人对今上很是不满大约是一心襄助王爷您了!”
师爷在旁说道静王仍是一片沉静道:“且再考验他一下小心为上啊!”
八月十九皇帝派使节从鞑靼军中迎回平王的尸骸隆重以国礼葬之。昆行宫中旨意被分各地皇帝连连召见军中大将连京中朝野都颇为震动。
一场大战已是一触及。
(周日晚上还有两章)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峙
岘昆行宫在前朝便是天子北狩之地虽名避暑实则在此厉兵秣马严密防备北方蛮夷的侵扰。
八月廿五执意传回京城留守的太后和阁臣这才知道皇帝调集了京营和禁军的八万人马又从各地紧急调来八万再加上镇北军周浚奉命调拨的四万凑齐了二十万大军集结清点配备了马匹军械便开始向东北方向开拔终于在八月廿九的早上赶到了平州城下扎下连营单等鞑靼人乘胜前来。
皇帝正在看着兵部汇集的奏报晨露手中研着墨悠然问道:“是鞑靼人又有了新动向?”
“他们在栾城停留了好几日再没有要进攻的迹象。”
皇帝沉吟着眉心隐约露出踌躇之色。
“如今大军僵持在这里进不能收复栾城退没有任何意义……”
起鞑靼人的战术素来以迅疾称雄如今这般诡异的不退不战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听说忽律可汗的身体仍未恢复?”
晨露在旁幽然问道。
“他胸口中了你一箭当时便被王帐勇士抢回诊治虽然侥幸不死也时有咳喘之症----可他对中原的觊觎之心却越炽烈了!”
元祈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由看了一眼身畔佳人她今日只着了一件银锦色秋棠纹宫衣素面玉颜皓婉如雪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纤弱女子竟在阵前创下壮怀激烈的不朽功绩!
“他也已经年届六旬若不在闭眼前拿下中原的大好河山大约也会觉得遗憾吧!”
晨露目光清荧想起多年前那英姿勃的少年王子---他眼中那份野心和执著比晨曦还要灿烂!
“你说的如此熟捻倒好似深谙他的心理。(更新最快)。”
元祈接过她手中的端砚笑着调侃道。
“熟捻……?”
她静静的闭了眼再睁开时已是波澜平静只是婉约微笑道:“皇上说笑了这世间霸主往往都是这般想法----光阴似箭时不待人皇图霸业虽成却也戎马倥惚半生他们最后所想的不过是将这金瓯九鼎尽数攥在手中……”
她娓娓道来意境深远眸中悠远飘渺幽然清冷仿佛是说尽了天下豪杰的悲哀什么万世不朽的功业也只化为镜花水月付于笑谈。
她好似在说忽律究其内心又何尝不是在倾述自己的怅惘块垒?
室内顿时一片静寂元祈亦被这份风霜喟叹所深深打动他叹道:”朕虽然称不得豪杰英雄总也是一世人主也不知这金瓯全九鼎现的盛世能否在我手中出现……”
“皇上为一代雄主又何必担心身后令名?”
晨露勉强一笑有些心神不定的起身告辞。
她走出清幽的院落一直前行直到眼前景色变为营帐万重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行营里。
巡哨的兵士上前阻拦晨露虽有王命旗箭却也不愿多生事转身便欲回转却听身后有人笑道:“既然来了何不入营一叙?”
回头一看只见周浚玄衣重甲气度恢弘含笑站于道旁。
晨露也不与他客套进得中军大营便有亲兵斟上茶水晨露笑着揶揄道:“如今二十万大军听命麾下大将军的威风可真是煊赫啊!”
“你又来取笑我了----这大帅之名听来吓人其实不过亦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别说是令行如山就是暂无掣肘我就谢天谢地了!”
周浚微微冷笑半是讥讽的调侃道仿佛对皇帝的恩命重用丝毫不曾有什么好感。
晨露知他因情人之失对皇室成见已深于是浅浅一笑问道:“细作仍是没有什么消息吗?”
“忽律仍是按兵不动。”
周浚皱起眉头也是头痛不已。
“若无掣肘你待如何?”
晨露直截问道。
“仍是观望。”
周浚毫不迟疑地答道他望着手中的奏报断然道:“忽律正等着朝廷按捺不住急攻冒进。”
“如此朝中物议鼎沸皇帝的名声受损你不曾考虑到吗?”
“身为天下之主若是连这等耐性都没受不得半点讥谤也实在难成大器!”
周浚冷笑一声道。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京中
晨露亦是微微冷笑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若单以军事衡量我无话可说可皇帝毕竟是天下之主若是从全盘大局观之他若是停滞天下军民便会更加恐惶如此人心涣散鞑靼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周浚为只一楞他虽然倨傲却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稍一思索便知其中诀窍只是仍不服输道:“可若是再向前行一则官道常受袭击补给艰难二则鞑靼人依据着栾城重镇好整以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阳光照入帐中秋棠的缎纹在晨露身上灼灼生辉----这是极名贵的衣料可她只是轻轻一笑那眉目间的神采便将这光华衬得黯然失色了。
“要让忽律措手不及不仅要进攻便要急进。”
她昂然说道。
“这太过冒险!”
周浚据案而坐不悦道。
晨露展开地图以纤纤玉指指定了一个地点周浚悚然一惊----
“你是要---
晨露将地图阖上顾盼间悠然高华:“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她象牙一般的手指在虚空中收起:“一可以出其不意让鞑靼大军受一重挫二可以以一战竖立你的威信从此军中上下惟你马是瞻这三嘛……”
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眼中宛如冰河封冻----
“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你和我甚至皇上都会得益良多!”
“你和他有仇?!”
周浚诧异问道他转眼便恢复了平静道:“林邝虽然品性卑劣为我所不齿可也谈不上什么嫌隙----”
“周大人是在说笑话吗?”
晨露端详着案旁刀剑随手一拂便取了一柄在手剑意既出剑鞘自去她用手轻拭着锋刃只觉寒气逼人吹毛断虽比不上太阿宝剑也算是一柄极难得的利器了。[更新最快]。
“我听说先帝在时驱除了鞑靼使之远囤漠北朝廷要出兵根绝却被他纠结了一些门阀上奏道是要休养生息如此失了先机;先帝驾崩后鞑靼趁乱来袭你以寡胜多扫荡深入又是他不顾大局以私兵掠劫土地----他耽搁破坏了你所有的机会所以你永远和心仪之人天各一方---你根本恨他入骨又怎么谈得上毫无嫌隙?!”
“不要说了!”
周浚浑身都在颤抖他紧紧攥住地图半晌才迸出一句--“你准备怎么做……“也就没了往日的热闹和繁盛。
太后因襄王的公开投敌气得搬入昭云宫退隐每日只是吃斋礼佛不闻世事有前去请安的也一律不见。
皇后因着林家出了这等丑事也是心绪烦乱无颜见人她生来好强如此伯父却为天下人不齿她心中恼恨诅咒了万遍却也无济于事。
这日她去探视太后坐了一一刻太后便要念佛打坐皇后只得怏怏而出经过中庭却见一名宫女正引着一人入内。
是静王?!
皇后对这位小叔向来都有警惕之心如今当面撞见也只得含笑打了个招呼便出了宫门。
他又准备弄什么玄虚?!
皇后如此思量着半晌才唤来心腹道:“请父亲大人进宫一躺。”
靖安公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在缠绵逍遥,听得禀报,不敢怠慢,匆匆入宫来。
“父亲外间对皇上北狩可有什么议论?”
(要熄灯了明天继续)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幽愿
静王在中庭与皇后擦肩而过清俊面容上绽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转身进了殿中。
“母后万安……这几日天气凉爽您的气色也好了些。”
“何来此一说?”
太后叹息道:“皇帝在前方督战我夜不能寝就怕他有个闪失。
说完瞥了静王一眼静王何等精乖立刻便心中雪亮于是笑道:“天地可鉴这次事态危急我可是什么也不敢插手。”
但愿你知道好歹不要误人误己。”
太后瞧着他声音虽然不大话却是说得很重。
静王却毫不害怕坦然微笑道:“若是让鞑靼人入关则是个玉石共焚的局面我就是个蠢物也晓得其中利害。”
“可偏偏有人愚不可及太后想起林邝心头又是一阵怒意森然而道:“放着亲王不做非要做国贼蟊盗林家出了这等家主真是家门不幸!”
“也不能全怪舅舅。”
静王沉静地抬头无视她的犀利目光继续道:“皇兄对藩王们表面礼待实则步步紧逼安王目前在深牢大狱之中平王若不是战死城前也难逃脱弑君之名至于舅舅他之前就被掣肘军权若在不拼死一搏难免成了瓮中之鳖。(更新最快)。”
太后听着眼睫微微颤动在凤眸之下宛若蝶翼裂绝的翩然顾盼之间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
她想说写什么却终是长叹一声幽幽道:“这两个孽障非要生生把我逼死吗……”
静王看着她惟妙惟肖的神情心下冷笑不止口中却若有若无道:“母后且放宽心再不济也还有我呢!”
太后望着他心中颇不以为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含笑蹙眉道:“且看着今后吧!”
静王见她面色不愉于是调转了话题道:“舅舅也是太过狂妄他难道以为倚靠鞑靼可汗便能为所欲为吗----当年他的王爵还是母后仁慈赐给的如今却这般忘恩负义!”
他深深望着太后企图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太后听他提到“王爵”二字瞳孔猛一收缩仿佛要在瞬间闪出狂怒的雷电来。
但她毕竟老于世故强行按捺住只是淡淡道:“他忘恩负义自有老天收了去。”
静王恭谨低头唇边却露出一丝诡谲微笑----
终于找到你的死穴了!
岘昆行宫中皇帝听周浚禀报着他的设想目光炯炯有神。
“此处从无人烟飞鸟不过真能行此奇袭吗?”
“臣以粗绳系身度甚缓但的确是安然无恙。”
周浚禀报道他打量着皇帝的神色继续道:“林邝对平州早有染指之意他又熟悉朝中巨细事务若不能铲除朝廷还不知要受多少挫折!”
晨露在旁听着插了一句道:“以多胜少才是兵法正道----趁着忽律可汗救援不急歼灭这一支为虎作伥的队伍并非难事。”
皇帝细细看过地图又沉吟一阵毅然道:“好朕将此事托付与你。”
进君臣又商议了一阵周浚辞出走到院门前却听晨露在梧桐之下轻唤道:“大将军请留步!”
她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凛然生辉是她那日把玩借走观赏的。
“真是把好剑……”
她反手递给周浚。
“娘娘找我也不是单纯为了此剑吧?!”
晨露笑得悠然婉约轻声道:“大将军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望着树荫尖的缕缕光斑笑容在日光下显得森然冰冷----
“你大胜之后不要杀了林邝将他带来见我!”
周浚一愕但随即他看到那重凛然杀意豁然而悟也不再询问长叹一声断然应道:“好!”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晨露在正午的阳光下静静眯着眼望向头顶的梧桐深翠。
绿荫之下她素裳翩然清冽幽静仿若神仙中人只那一截雪白玉臂因极度的愤怒而紧绷着。
一阵清风吹过那娑娑的叶声在她耳边仿佛幻化成万千英魂的呼啸。
她闭上眼喃喃道:“林邝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我可你满手沾染的却是我袍泽战友的鲜血天能容你我却不容!”
她微一用力那水葱一般的指甲生生没入树身一阵摇晃叶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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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章 袭杀
栾城之中街道空旷人烟稀少微风吹过只余下一缕黯然肃杀。
百姓们已经从惊恐之中醒转却仍不愿开门他们只是从窗户的缝隙中窥望着一旦触及城头上那玄色狰狞的狼旗便好似被马蜂蛰得刺痛连眼都睁不开。
城衙之中如今成了鞑靼王子的帅帐却是此间最热闹的所在。
穆那王子撕下一架羊排正啃得舒畅。
他年方二十如其他贵族一样喜爱中原的衣食但对本族的习惯却也未曾排斥。
身边掳来的中原女子华衣盛妆蹙眉含泪半跪着为他在金杯中斟满酒。
她正值妙龄美貌乃是林邝破城之后从官宦世家中挑选来侍奉王子的。
穆那大口地饮下酒看也不看她一眼面色仍是阴沉铁青。
“如此醇酒美人王子为何愁眉不展?”
林邝眼中精光闪烁虽然心如明镜却仍是问了出
“林帅何必明知故问?”
穆那想起父汗率军在外却命自己留守在这区区小城心中便是一阵光火。(更新最快)。
鞑靼人以勇武为荣若不能获得显赫军功根本难以登上可汗之位穆那本想在这次远征中崭露头角却不料可汗一声令下大军驻扎在三十里外的雪峰之下竟只让他掌管这一城事宜!
“王子也不宜太过心焦忽律可汗也是为了维持这大胜的局面不坠才让您坐守重镇的!”
林邝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无意间却是暗嘲他不堪大用若是上阵只会坠了乃父的威名。穆那久习汉文语音腔调看是听得出来他怒气上涌强自压抑住胸中波涛将残酒一饮而进一把搂过美人不顾她的惊呼挣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林邝望着他昂藏身形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也将自己杯中美酒饮尽不疾不徐地离去。
他带着两个等候已久的侍从正走到大门口却听身后主院中传出一声尖利的女音凄厉中带着绝望和惶恐----
就算是强逼逞欲也不会有这等骇人的声响……
林邝正在踌躇又听穆那气急喊道:“快来人!”
王子的亲信早已涌入等林邝带人入内时只见到床榻之上染满了鲜血。
那女子手执蝉翼一般的薄刃直直刺入自己咽喉已然气绝。穆那手捂住胳膊上的长长口子接过亲信递来的绷带将泉水一般深涌的血流紧扎止住。
“是谁说中原女子温柔如水……这个小小女子居然企图刺杀我!”
穆那喘息着面上情欲之色未褪却又染上重重怒气灯下看来显得阴森摄人。
林邝在旁看着也甚觉尴尬这女子是他献上的如今闹得如此血腥也实在过意不去他打了个哈哈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却听身后从人朗朗答道:“王子身为黄金贵族却连一个弱女子也制服不了!”
穆那气得眼中冒火目光如刀一般逼视而来:“林帅贵纲纪真是生的好家教!”
林邝正要斥责从人却听这人仿佛被鬼迷了心窍更梗着脖子冷笑道“
常听说鞑靼人以伤疤为荣可王子这道伤可还带着脂粉气呢!”
他哈哈大笑周围兵士虽然恼他无礼心下却也暗子赞许。
穆那气得浑身颤抖大喝一声:“你给我上前来!”
那人踉跄着上前林邝见他面色潮红大约是喝多了酒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床前却嗝得浑身抖动双袖乱挥电光火石间穆那出一阵凄烈的吼叫满含着剧痛狂怒!
众人正想细看就在那一瞬灯火被弹指熄灭满室都陷入了漆黑混乱。
好不容易有人摸索着点起了灯却在刹那惊得面色煞白----
穆那王子面色黑竟直挺挺地僵死床榻!
在短暂的不敢置信之后众人现林邝和他的从人也已经消失无踪。
“快去通报可汗!!”
纷乱有力的脚步声,朝着室外奔去,一阵阵惊呼和恸哭,以这个院落为圆心,涟漪般向四周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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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来历
忽律接到噩耗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抑制不住胸中悲愤又是一阵猛咳。
他俯下身以颤抖的手触摸着干冷的黑土低喃道:“为了这片土地我的儿子白白送了性命……”
一旁的将领皆是黯然即不能劝也不能干看着主君悲痛一时手足无措。
忽律的咳嗽一阵重过一阵他的次子年方弱冠啜着泪搀扶起了父汗正要劝他节哀忽律却自行挺直身躯双目炯炯。
他也不多言纵身跃马飞驰入城身后众人也齐齐上马追赶。
凉风灌入人的胸肺本来极为快意却被这凶噩变为亡灵的不祥呜咽。忽律以鞭策马呼啸龙腾一般半刻便贯城而入到了长子的床榻之前。
穆那面色黑五官扭曲涣散的瞳孔中带着惊恐和剧痛已经冰冷僵硬。(更新最快)。
忽律双手止不住颤抖一把将他抱起深深纳入怀中。
“萨满依据长生天的意旨说你此行不吉我使你避于刀兵却不料仍是死于非命……”
他声音低沉隐忍然而带着撕心裂肺的不祥。
“林邝呢?!”
他低喃着问道。众人面面相觑为这声音中的杀意而凛然心惊。
“就如同烟雾一般在房里消失了?!”
忽律怒极反笑苍凉的笑声将满室都染上阴霾和惊悚。
林邝并没有烟雾一般消失在一片黑暗和混乱中他只觉得浑身一麻便被点穴扛了出去。
他的随从负起一个偌大的身躯却竟然步履如飞林邝被风吹得睁不开眼鼻端却隐隐嗅到一阵清雅墨香。
林邝虽然出身贵胄世家生性却并不好文他的随从当然更不是什么文人墨客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味。
他若有所悟已是吓出一身冷汗来。
那人奔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眼前出现熟悉的营帐才将他放下。林邝感觉穴道已解他活动着手腕强打起精神冷笑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撕下长袖一角在脸上擦拭片刻便是截然不同的一张面容。
“果然如此……”
林邝咬牙恨道:“你将我放回自己的大营难道还想逃得性命吗?”
那俊逸青年回以倨傲的微笑:“我若要走你的千军万马却也追赶不及……更何况你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来找我的晦气?”
他转身便如烟雾一般疾奔林邝正要喊人却只觉头皮一阵凉意伸手一探竟是一片薄刃居然嵌在间差个毫厘就是脑浆迸裂。
他的中军大营中有亲信飞奔而出迎接有见多识广的见他呆呆的手持一道奇形薄刃不由惊叫起来----
“居然是他!!”
“是谁?!”
林邝听得这刺客居然大有来历不由凛然问道。
“是江南霹雳堂的郁公子!
亲信面色煞白仿佛见了鬼魅。
“他素来倨傲一般不惹上他绝不会出手……主上竟然和他有嫌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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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祭
林邝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强撑着答道:“我哪里会认识这等江湖草莽!”
那亲信仍是面有难色嗫嚅道:“江南霹雳堂素来以火器见长郁公子却是个例外他这夺命蝶一出七昼夜之内绝无活口……”
他正待再说却被林邝阴冷狠辣的眼神震住只得噤若寒蝉。
林邝已是寒湿重衣骨子里的毒辣却反被激了起他一拂衣袖低笑道:“七日之后我要让他的级悬在城门之上!”
他刚说完这句只见远处一阵烟尘弥漫大约有百余骑正飞驰而来。
那是栾城的方向……
他心中一凛想起郁公子扮作自己随从又想起穆那那黑气绝的尸身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
借刀杀人!!岘昆行宫中桐林青翠密密荫凉晨露倚在树下一人独自摆着棋谱。
白玉的棋子雕成菡萏形状拈在指尖冰凉柔润晨露却反而想念起乾清宫的那副唐子了。
她将这雪白菡萏拂乱收入紫檀匣子里只剩一枚时才悠然回身笑道:“我正想着京城你便来了!”
身后修竹丛前瞿云一身劲装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皇帝院中出来。(更新最快)。
“京中情况如何?”
晨露知道他又要责以大义先制人的问道。
“风平浪静……”
瞿云微微苦笑着显示这并非好事“太后隐退礼佛静王也安坐府中六部事务毫无凝滞实在是可喜可贺。”
他句末的讽刺让晨露不禁大笑谁知瞿云望着她又道:“你终于知道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却让晨露微微眯眼幽寒的光芒在她眼中绽放如花----
“你问的是哪一桩?”
瞿云黯然低头低声道:“我出京之前现二十六年的一些故纸文书已被人取走----普天之下只有你会在意那些陈年消逝的性命了。”
“你早该知道瞒不了我多久的……”
晨露叹息着轻轻揉捏着那枚白玉菡萏簌簌的莹粉从指间滑落漫不经心却又惊心动魄。
“当年我军中袍泽身经百战命硬得阎罗不收又怎会是短命之相呢?!”
她低低笑道清冽黑眸中因着回忆往昔而染上重重风霜。
黑眸眯成一线她一字一句的幽幽道:“是林邝和他云燕二州的府兵对我的中军下这毒手却伪称是鞑靼大军所为。”
她微笑更深想起那汗青史编那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几乎要大笑出声----
“死战殉国……他们没有战死沙场而是死于这背后的暗箭!!”
瞿云的双肩因极度的悲愤而颤抖他轻轻道:“有几个人已是位高权重在先帝默许之下三五年中都死于兵灾急病---到头来也不过是天寿不永罢了!”
“你不告诉我是怕我狂怒之下失了心志……可我怎么会冲动呢----我只会将这些人命和鲜血让他们加倍偿还!”
晨露飒然一笑遥望着栾城所在的方向眼神淡漠而危险----
“林邝你如今定是焦头烂额了吧!”不可名状一年之中它并非终年冰雪而是因那莹白山石远看似冰雪覆盖才得此盛名。
山下营帐重重此时却都无人在内黑鸦鸦的人群聚集在营帐前的小丘上正低头沉默哀悼。
干草铺就的高台上一具年轻的尸体正静静安睡着他衣冠金刀整齐粲然面上惊骇的神情也被抹平。
素来被少女们爱慕的王子如今却客死异乡将士们在风中沉默着有人在轻轻哭泣。
随军的萨满念叨着谁也不懂的神秘咒语缓缓地转着圈子他手持火把正要燃下却听忽律在旁说道:“慢着!”
一夜之间他的鬓间又多了几缕银白在日光的照耀下无所遁形。
他叹息一声眉间皱纹便深一重往日的豪迈勇悍仿佛是雪峰上的繁花悄然殒落。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屠城
“我的儿子……”
忽律再深叹一声喉中便带出哽涩来他眯眼望着这座被称为雪峰的山突然觉得可笑----
雪峰是这个模样的吗?
家乡的雪山有千重雪万仞冰飞鸟难渡只有那最勇敢的战士才敢攀越而回只为了可汗的赞誉和心爱女子的盈盈一眼……
我的儿子你若是在草原上安然逝去我也不会如此悲恸……
他咬着牙再看了一眼草间的儿子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入心中。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金印璀璨的光华被雪峰的反光映照----这是攻占栾城后从府衙缴获的。
“当”的一声忽律将这金印掷入草中决然喝道:“点火!”
火舌腾天而起将一切席卷其间浓烟滚滚片刻将所有物事烧尽。
身边的大将一阵凛然谁也不敢开口。
可汗的眼中第一次有了衰老只是被悲痛和愤怒燃成冰火无人敢于正视。
“穆那我儿……我便将这栾城的一切作为你的祭品吧!”
忽律的瞳孔中映出熊熊火舌他低低说道。[更新最快]。
风越大了起来席卷着焦灼火苗闪烁不定空气中漂浮着血腥的惨烈。
林邝看着眼前这群穷凶极恶的王帐勇士心中暗自恼恨面上却仍带着笑容他制止住属下孤身走到马前一丈之地问道:“你们是为了穆那王子而来?”
骑兵们的面容如铁铸就没有一丝表情半晌才有人答道:“可汗请你过营一晤。”
声音虽然平淡却带了利刃一般的杀气林邝心知肚明忽律一定把儿子横死的帐算到了自己头上怎肯轻易就范?
他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周围的亲兵便将他严密护卫林邝轻舒了口气对那头领道:“可汗之请却之不恭无奈我军务在身不克前往只有一句话请你带去给他。”
“请说。”
“草原的恶狼张嘴时总是悄无声响我就是再蠢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杀人。”
林邝脸上露出彪悍的神色微一点头便急急转入军营之中合拢汇集的卫兵潮水般的涌来将这百余骑横挡于营外。
“怎么办?”
“先回报可汗吧!”
头领挥了一鞭这一阵烟尘便由近而远的去了林邝从帐中窥望着摸了摸额前的冷汗却仍是心事重重----
他太知道忽律的秉性了!
不出他的所料忽律接到头领带来的话时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他眼中无波却宛如冰封带着冷冷的寒意沁人骨髓。
“这不是林邝做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全身的怒火低声说道。
“再去请他一次就说我知道他与此事无关。”
头领匆匆去了一刻之后林邝跨着骏马便从栾城外的另一头赶来。
“可汗节哀。”
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真挚的悲悯之色。
忽律点了点头也不请他就座只是淡淡道:“那刺客混作你的随从。”
终于来了!
林邝暗暗叫苦却打叠起精神极力辩驳道:“那是个善于易容的高手……”
忽律挥手止住了他居然冷笑起来。
浑厚的男子笑声本应是豪迈却含着无穷的悲伤与憎恨仿佛草原上的孤狼嘶鸣。
“总之是你带来了死的厄运。”
他冷冷扫了林邝一眼后者在这一刻汗出如浆。
“我也不为难你但是我的儿子却不能白死。”
他微笑着望向雪峰侧脚的栾城城墙。
那古朴而微损的城砖在雪光日耀下显得格外肃穆。
“我要这满城人等的鲜血来祭祀我儿的英魂---这就请你来代劳吧!”
林邝一颤因他话语中的血腥和涵义而悚然大惊几乎不能自已。为何是我……”
忽律冷笑加剧瞥了他一眼含着讥讽道:“难道你以为可以不沾染污名全身而退吗?”
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急袭
林邝有些颤栗他仿佛呻吟的重复了一句:“满城人等……”
他抬头看向忽律却正看入后者眼中的闪灼仿佛是空朦迷茫的却又啜着冷笑眼中闪着狼一般的彪悍残酷。
“穆那的死乃是因你而起---你若是不肯很难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林邝咬牙不语半晌才沉声道:“好!”
他也不言语打马回旋率了亲兵随从回营。
雪峰晶莹洁白高耸云间让所有人都沐浴在璀璨光芒之中林邝抬头望了一眼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份雪洁晶莹在他眼中幻化成一团鲜血当头罩下!!
他的面容抽搐着最终凝住了杀机“传我的号令中军上下全数开拔城中!”雪峰洁白高耸在日光下耀出晶莹光芒远望有如宝光重华山脊上一行人却是极为艰难地逶迤而行。
那岩石直峻陡峭几乎直指天幕山石的晶莹白光刺得人眼生痛一块块巨大的白石柔腻生滑一不小心便是灭顶之灾。
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艰难前行率先而行的却是一道素衣飘逸的身影。晨露身法轻盈这等程度的峻山对她来说并不难攀把粗绳在大树上系紧扣好后面的一行人便能较为顺利的攀援而上了。(电脑小说站更新最快)。
即使如此仍有不幸生有人脚下一滑又没有抓紧终于摔落山崖。
他从高处落下于众人的惊呼声中直直坠落其余人甚至能看见他眼中的惊惶----片刻之后一声沉闷的巨响山谷中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大家继续迈步决然的在晶莹洁白的雪峰上前行着。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脚印阳光从远处照来这些缓慢移动的小黑点也不过归为虚无。
大约一个时辰后晨露望着近在眼前的栾城轻叹一声:“到了……”
将士们正要松口七歇息却见城中隐隐冒出几道浓烟既粗且直仿佛燃烧正炽。
晨露的柳眉一挑冷冷道:“还是来迟一步……”
正在遥望这浓烟的还有一对疲惫而悲伤的父子。
忽律并没有穿平日的绸衣而是着了雪白的裘服他的幼子虽未成年却也颇懂世情知道兄长再不能回来一双黑而圆的大眼已经哭得红肿。
忽律俯下身以巾子替他擦干泪水温言道:“别哭了……”
那小小孩童仍是哽咽着。
“别哭了!”
忽律低喝一声制止了他的哭泣随即他有些歉疚的抚摸着这圆小头颅上的短。
别哭了你哥哥在天上不会寂寞的有很多人会去陪他!”
这声音温柔而清淡让那孩子破涕为笑了。
“真的吗?”
“当然。”
忽律微笑着指着另一端冲天而起的浓烟道:“你看那就是他们登天的云雾……”
小小孩童看着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拍着小手叫好。
忽律望着那几道浓烟露出一丝神秘幽冷的微笑来唇边的细纹因这一笑而深刻起来却仍然可见他年轻时的英俊不凡。
下一瞬他的微笑凝固了----
那冲天浓烟很快便稀薄起来那横天烈焰的火光也再不得见最后那烟雾戛然而止很快便消逝于日光雪峰之间。
忽律的眼中瞬间锋芒大盛!
晨露率军到时栾城中已化为修罗地狱。
绝望的哭喊声在街巷中此起彼伏血顺着青石的缝隙流淌蜿蜒有人困兽犹斗踉跄着逃到街上却被士兵粗野的嚎叫追上下一刻便被戳成蜂窝。
那些刀枪剑戟在日光下映出凛然光华每一闪烁便收割走一条性命。
晨露的黑眸因这一幕而灿然生辉那一眼的惊心动魄让身边换上轻甲的将士们心中一凛。“将这些……畜生通通清除干净。”
仿佛是漫不在意的她低低道声音却无比清晰。
随着她一声令下兵刃金戈声顿时响起府兵们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能耀武扬威却在此刻遭遇到正统精锐的急袭血腥的甜腻在空气中越弥漫。
在这火光四起人潮奔流的混乱中唯有那素裳高髻的女子立于高处的屋檐仍是淡定从容她的眼越过这混沌纷乱仿佛看到了另一端的愤怒。
“忽律……还有林邝我怎么会让你们得遂心愿呢?”
低低的冷笑声仿佛雪峰崩碎一般透明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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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擒
一切本来是是万分顺遂的。
林邝望着城中四散惊慌的百姓任凭那些鲜血和残肢在空中飞撒面色如初醒一般平静。
“家主这样的恶名一旦传来我们林家怕是会被世人所不齿……”
有亲信家将凑到身前忧虑地低语。
“无妨……”
林邝悠然信步以讥讽的口吻道:“世人应该知道----破城那日此地的军民便被鞑靼人屠戮一空剩余的一些也在这次意外失火中丧生。”
他冷笑道:“谁也不会想到城破时殉难的不过寥寥少数这么多幸存的百姓却是在城破那日主动投诚苟且偷生的的。”
家将也点头附和他无视眼前的杀戮也笑道:“这些人其实早在城破时就已经被杀了!“两人相视一笑在这腥风血雨中居然颇为得意。
只听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穿越城中的街道两人骇人回却见朝廷的旗帜正随风飘荡昂然翻飞中别有一种冷肃。幕对林邝来说是混乱而绝望的直到战马被弓箭射死亲信挟了他并骑一马他才现自方已是惨败于官军之手显得残溃不堪。(更新最快)。
他望着周身围绕的千余骑心中感到一阵悲哀---自己最为得意精锐的一万中军居然只抵挡了两个时辰!
身后尘烟滚滚仍有无数的兵马在追击他又是愤怒又是恐慌狠抽了几鞭传令道:“加快!前方便是忽律可汗的前哨营帐!”
残兵败将们都暂时振奋起来林邝望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心中更加沉重。
这些官军彪悍冷肃有着久经沙场的老辣战力又是如此强悍----这定是周浚麾下的精锐!
他又是妒忌又是愤怒地想道:周浚那个粗鄙武夫怎么会乐意为朝廷卖力?!
正在乱烘烘想着身后那追击的官军已是清楚地可以看见眉目了-
尘烟纷嚣中那清冽剔透的黑眸含着诡谲的冷笑直直射入他心中!
那就是皇帝宠爱的晨妃吗?!
他倒细一口冷气想起传闻中她的厉害不禁头皮麻。
晨露勒住缰绳静待身边的将士围成半圈将林邝逼停。
“久仰了襄王千岁……”
她的声音清脆仿佛是珠玉碰撞的碎裂于不动声色中自有一种幽寒这般隆重的敬称与其说是尊重不如说是讽刺----林邝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他眼中喷着火焰呻吟一般地骂道:“贱人……”
晨露只是微微一笑身边将士齐喝一声正要将圈围拢却见不远处一团烟尘中间一道狼旗高扬。
“忽律的前哨来得好快……”
晨露在不愿耽搁从袖中抖出丝绢将林邝五花大绑后便缚于马背一行人堪堪离去鞑靼军的前哨追赶一阵也就罢了。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全军仍从雪峰山撤回吗?”
镇北军中的偏将不无忧虑道。
晨露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鞑靼营帐沉吟片刻做了一个可算是胆大妄为的决定----
“不用撤回了我们坚守栾城。”闹!”
皇帝接到信使的急件略一展看气得面色大变他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她率领这一万五千人居然在鞑靼人眼皮底下据城坚守!!”
周浚接过信笺扫了几行也觉得颇为棘手。
“栾城军民损失惨重可补充的人员并不充分在那里守城怕是只能坚持三日。他下了判断道。
“为何要这般冒险?!天朝没人了吗?”
皇帝气得文无论次瞿云正在一旁等候消息他看着不是事使了眼色让周浚先退下等到室中只有两人他才劝道:“她如此作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皇帝气得不愿开口眼中却露出询问的狐疑。“因为先前那招借刀杀人虽然成功却惹来忽律狠绝的报复----晨露的禀性是绝不会坐视百姓被杀的。”
他见皇帝仍是焦虑又补充道:“她虽为女子却很有大将之风若没有胜算也不会如此作为。”
皇帝正要回答却听秦喜进来禀道:“皇上云嫔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