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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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听见连蔓儿说赵氏上吊了,连守礼的巴掌立时就停在了那里。
周氏、连秀儿和连叶儿也都看向连蔓儿,似乎她们没听清楚她说的是啥。
“三伯娘她上吊了!”连蔓儿故意一脸焦急地道。
“哎呀!”连守礼大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和周氏打招呼了,大步流星地就往外面赶。
连叶儿也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扭回身,冲着周氏道,“我、我娘要是死了,就是你害的。”
周氏的身子一震,一时间竟然没说话反驳,也不知道是被连叶儿眼睛里刻骨的恨意,还是被赵氏上吊的消息震惊的。
连蔓儿就忙拉了连叶儿出来,直奔西厢房。
连守礼几步就跑进了西厢房,嘴里叫着,“孩子他娘,叶儿他娘。”
“在这屋那。”张氏听见了,忙在屋里叫道。
连守礼忙就掀门帘闯了进去。
屋里,赵氏虽然洗过了脸,但是眼圈红红的,还是不住地在掉眼泪,张氏与她面对面坐着,正在拿话开解她。
“孩子他娘,你、你没有……”连守礼站在那,呆呆地看着赵氏。
“我没有啥?”赵氏不解。
“他三伯,你咋脸都白了,出了那么些汗,咋地啦?”张氏看见连守礼一张脸煞白,吓了一跳,就问道。
“蔓儿咋说、咋说……”连守礼惊魂稍定,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
“蔓儿她说啥了?”张氏就问。
这个时候,连蔓儿已经带着连叶儿回来了。
“三伯,对不住啊。”连蔓儿忙笑着道。“我要不那么说,你那巴掌肯定就落叶儿身上了。”
“是假的?可吓死我了。”连守礼一屁股在炕沿上坐了,老实地道。他是真的被吓到了。现在腿都是软的。
“蔓儿,你到底说啥了?”张氏就问连蔓儿。
“我,我说、三伯娘上吊了。”连蔓儿看见连守礼这样。就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这话是随便说的吗?三个。三嫂,蔓儿小孩子家说话没个轻重,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张氏连忙道歉,也为连蔓儿描补。
“蔓儿姐是为了我们好。”连叶儿早就扑在赵氏的怀里,这个时候就抬起头来抽泣着道。
“我也是没法子,”连蔓儿道。周氏这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连守礼打连叶儿为她出气。从而立威。而连守礼太老实,如果用不痛不痒的借口,根本解不开那个僵局。
“……正好吓唬吓唬我奶。”连蔓儿又道。
有事没事地欺负欺负儿媳妇是一回事,真把儿媳妇逼死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方才周氏听到赵氏上吊了时的表情,就证明连蔓儿想的没有错。
“多亏了蔓儿机灵。”连守礼这个时候也想明白过来,憨厚地笑了。
“今天的事,是我们连累了你们。”张氏就道。
“啥连累不连累的,都不是外人。”连守礼就道。
“不关你们的事,是娘嫌弃我……”赵氏又哭着道。“我这肚子不争气,我也想生儿子……”
“三嫂。快别哭了。”张氏就劝赵氏。
“娘还是想休了我。”赵氏哭道,“四弟妹,我心里的苦,我娘家那我也回不去。我可咋办啊……”
赵氏的亲娘早就过世了,他爹后来娶了一个填房。赵氏的继母带来一个闺女,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前两年,赵氏的爹也过世了,继母对赵氏不过是个面子情,平常都不来往的。赵氏等于没有娘家,却又不在三不出之列。
赵氏的心病很简单,因为没有生儿子,没有底气,怕被休了,无处可去。
“娘也就说说,爹不会答应的。”连守礼道。
“他三伯,这事得看你。”张氏就道。
“都这么些年了,没儿子就没儿子,我认了。咱不过的挺好的吗,你还怕啥。”连守礼道。
“三伯娘,你看,三伯待你好,你们还有叶儿,不是挺好的日子吗,奶的那些话,你就它似乎耳边风。”
………………
“她也学会闹腾了,还上吊。”
上房里,周氏坐在炕上气愤愤地道。
嘴上这么说,周氏心里却没底。这件事,若是换了何氏,周氏肯定不会相信。但是赵氏,就不一样了。赵氏历来老实,这么些年,遇到委屈就是忍,最多就是哭一哭,从来不会闹,更不用说上吊寻死了。周氏自己很清楚,那些总是将死总挂在嘴边的人,是不会真的去寻死的,可赵氏这样那个的人,却很可能一声不吭地真的上了吊。
“秀儿,”周氏招呼连秀儿,“你去看看,你三嫂到底是咋啦。”
…………
西厢房,大家都在安慰赵氏。
“老姑,你过来干啥?”窗子外,小七突然大声道。
是连秀儿过啦了,她过来干嘛?
连蔓儿脑中灵光一闪,忙走到赵氏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三伯娘,你快躺下。”
“干啥,蔓儿?”赵氏看着连蔓儿,不明白她要干啥。
连蔓儿不由分说,就扶赵氏躺在了炕上。
“嘘,别说话。”连蔓儿赶忙道,又扯了一把连叶儿,“叶儿,你哭,哭的越大声越好。”
这个机会难道,要好好吓唬吓唬周氏,让她以后再不敢说休赵氏的话。连蔓儿就在连叶儿耳边飞快地嘱咐了两句。
连叶儿的眼睛立刻亮了,冲着连蔓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就真的扑在赵氏身上,大哭了起来。
“娘,娘,你别丢下我。”
“三伯,你不想三伯娘被休,就得先听我的。”连蔓儿又对连守礼道。
连蔓儿这边刚布置完,连秀儿就挑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小七也紧跟着进来了,还对连蔓儿眨了眨眼睛。
“三嫂咋地啦,娘找她说话。”连秀儿的脸色黑黑的。
没人搭理连秀儿,大家都围着赵氏。
“孩子他娘,你咋这么想不开。”连守礼抱着头,蹲在地下。
赵氏真的寻死了?
连秀儿就往前走了两步,因为连叶儿扑在赵氏的身上,张氏和连蔓儿又挡着她,她看不到赵氏的脸,只能看见赵氏直挺挺地躺在那,好像是真的没了气。
赵氏是真的死了,要不然那么老实的连守礼不会是那个样子,还有连叶儿那哭,也绝不是嫁妆的。
“小七,你快叫爹他们来帮忙。”连蔓儿就喊小七。
连秀儿就有些慌了,她也不说话,忙转身往上房去给周氏报信。
赵氏有些僵硬地躺在那,喃喃地道:“这、这样好吗?”
上房里,周氏听了连秀儿的话,
“秀儿,你看清楚了?”周氏就问连秀儿。
“娘,三嫂躺在那一动不动,我看是没气了。”连秀儿就道。
“真、真的死了?”周氏听完连秀儿的话,顿时觉得脊梁骨上往外冒冷气。
“我的那个天那。”周氏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面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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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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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西厢房里说话,就听见连秀儿跑到院子里,大声地招呼人。
“人那,人都哪去了。”连秀儿先就跑到东厢房去了,今天是青阳镇的集日,连守义和何氏都去赶集了,二房里的几个半大小子都不是在家里能呆得住的,也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有连芽儿,因为小脚,自己一个在炕上坐着。
“老姑,啥事?”连芽儿见连秀儿来了,就问了一句。
“你不顶用。”连秀儿看见只有连芽儿,又忙跑出来,“四哥、三哥,你们还不赶紧来,娘、娘厥过去了。”
连秀儿在外面喊。
周氏厥过去了?
连守礼和连守信都马上站了起来,赵氏和张氏也要起身。
“等等。”连蔓儿赶忙道。
周氏经常适时地“厥过去”、“晕过去”、“背过气去”,那时候不管是什么事,不管谁对谁错,为了让周氏能活转过来,大家都要听周氏的。周氏这次厥过去,是因为以为赵氏上吊死了,害怕才厥过去的,还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比如说博取同情、逃避责罚?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儿媳妇,儿媳妇被婆婆骂了之后,上吊死了,可是婆婆在这个时候突然也不行了。连蔓儿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但是在他们家,连守礼是有名的孝顺、老实,在周氏面前不敢说一个不字,连叶儿不过是个孩子。那谁还会去认真追究周氏的责任呢。
“奶她。真厥过去了?”连蔓儿。
“你奶这是老病根。”张氏就说了一句。
连守信马上扭头瞧了张氏一眼,大家都知道周氏的脾气。可周氏毕竟是他亲娘,张氏这句话是实话,张氏的口气也很正常,但是连守信就是不能不疑心,张氏的话里含着讥讽。
“看啥,我说的不对。”张氏就道。
“对。”连守信马上道。
连秀儿在外面又喊了一声,脚步声往西厢房里来了。
“爹、娘咱们去看看我奶,看到底是真厥过去了不是。”连蔓儿想了想,就道。“三伯和三伯娘先在屋里呆着。”
如果周氏是假病,现在连守礼去上房,肯定被周氏问出破绽来,如果赵氏寸不住劲,也跟了过去。那刚才的所谓上吊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连蔓儿就想起张氏说的那句话,“你奶不是一般人”。
“三哥,就这么办。要是娘真有事,我再来叫你。”连守信就对连守礼道。
“行。”连守礼点头道。大家都是为了他们着想,他们不傻,当然明白。
张氏和连守信就忙出了西厢房。
“秀儿。娘咋地拉,咱快点去看看。”连守信出门正迎上连秀儿。
连秀儿看见只有张氏和连守信。不见赵氏和连守礼,就问,“三哥和三嫂那。”
“你三嫂,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连守信说了一句。
“三嫂真、真的?”连秀儿说话就有些结巴了。
“咱先去看娘把。”连守信就道,领头往上房去了。
张氏跟在连守信后面,连守信一走,就剩下她和连秀儿面对面了。张氏养身子期间,连秀儿一次都没来看过。这还是那件事情发生后,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的碰上。
连秀儿紧抿着嘴,眼神避开张氏的眼神。张氏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连秀儿一扭身,先在前头走了。
西厢房里,连蔓儿没有立刻跟张氏去上房。
“叶儿。你知道爷去哪串门了?”连蔓儿问连叶儿。
“应该是去大姨奶家了。”连叶儿道。
“叶儿,我跟你说。你得去把爷找回来。”连蔓儿将连叶儿拉到一边,小声地道,“你知道,该跟爷说啥不。”
连叶儿想了想,“我就告诉爷,奶骂我娘,要休了我娘,我娘就、嗯,就上吊,然后……”
“然后就被我娘给救了。”连蔓儿道。
既然周氏用装病大法,那么他们就请出唯一能克制周氏的连老爷子。
“不用说奶厥过去了。”连蔓儿又嘱咐连叶儿,先不说周氏是不是真的病了,让连叶儿赶快去找连老爷子,还是为了先让连老爷子听听连叶儿的“一面之词”。
“叶儿,全靠你了,这次要是做好了,你们三口人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连蔓儿道。
“嗯。”连叶儿重重地点头。
“我让四哥陪你一起去吧。”连蔓儿就想让四郎陪着连叶儿出门。
“不,我自己能行。”连叶儿摇了摇头道。她爹娘就她一个闺女,她要强大起来,甚至比儿子还要强,出门就要人陪怎么行。
“好吧。”连蔓儿看连叶儿这么倔强,就不再说什么。这周围民风还算颇为淳朴,又是大白天,都在一个村子里,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看着连叶儿出了门,连蔓儿这才到上房来。
上房里,周氏躺在炕上,两眼紧闭,似乎是昏迷不醒了。连秀儿坐在周氏身边,握着周氏的手,呆呆地不说话。连守信和张氏、古氏、还有蒋氏抱着都站在炕下,连声地呼唤,周氏丝毫反应也没有。
这次的病,难道是真的?
大家都有些束手无策。
“娘这么半天都不醒,我还是赶紧去请郎中吧。”连守信就道。
“三哥那,咋还不来,他不是娘的儿子?”连秀儿就道。
刚才周氏和连秀儿商量过了,连秀儿是认为赵氏真的上吊死了,周氏就有怀疑,不过她只是认为赵氏没有死,也相信赵氏是真的寻死过了。
这事情就有些不好办,周氏就和连秀儿商量了,还是用老法子,只要能将连守礼骗到上房来,或者更好,赵氏也跟来了,那么这件事情就算解决了。而且,她又会重新站了上风。
“爹,你没试试掐人中,郎中说,这招对厥过去的人可管用了。”连蔓儿没搭理连秀儿,而是对连守信道。在连叶儿带着连老爷子回来之前,她得先“救”醒周氏。
“掐人中?”
“我试过了,没用的。”连秀儿连忙道。使劲掐人中,是很疼的。
看来这病肯定是假的了,连秀儿的表现太急切。连蔓儿的眼角瞥见炕上放着的针线笸箩,心中就是一动,伸手到笸箩里,取出纳鞋底子用的最大号的针来。
“掐人中要是不管用,用针扎脚心,保管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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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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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蔓儿说完用针扎脚心管用的话,目光就一直盯着周氏。说起来周氏也很难得,身子竟然一动都不动。连蔓儿暗笑,周氏的身子没有动,但是眼睛在眼皮子底下却还是动了动。其实连蔓儿一直觉得装昏迷和装睡觉,都是很有难度的技术活。即便你能控制住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保持不动,但是一般人很难管住自己的眼睛。只要心绪稍有波动,眼珠子就很难保持不动。
连蔓儿拿着针,对准了周氏的脚心。
“蔓儿,你要干啥。”连秀儿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连蔓儿用针扎周氏,就急忙喝止。“你听谁说用针扎脚心管用,你想害你奶不是。四哥你们也不管管她?”
“蔓儿……”连守信和张氏同时道。
“爹、娘,老姑,这可不是我听随便啥人说的,是石太医说的。”连蔓儿举着针晃了晃,那根针被磨的雪亮,“就是上次请石太医来家,我不是和石太医坐的一辆马车吗?我就想起奶这个老病根,总也治不好,兴许人家石太医就有法子那。我就跟石太医说了。”
“娘,我孝顺我奶吧?”连蔓儿说到这,还问张氏。
“我蔓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张氏马上道。
连蔓儿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周氏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次肯定是被气的。
“然后,石太医就告诉我这个法子,说是比啥灵丹妙药都管用。”连蔓儿又故意装出犹豫的样子道,“不过这法子,怕是有点疼。”
“对啊,蔓儿。这针扎脚上得多疼。咱别用这个法。”连秀儿忙道。
“针扎老姑脚心上肯定疼,老姑醒着啊。可奶这不晕着吗,肯定不觉得疼。”连蔓儿就道。
连秀儿顿时语塞。
“爹。你帮我按着点,我这就给我奶扎针。”连蔓儿招呼连守信来帮忙。
“不能扎,你们不能扎。”还没等连守信有什么举动。连秀儿就挥着手,护着周氏。驱赶他们。“你们这是想干啥,想害死我娘。”
“大嫂,你咋不说句话?”连秀儿就像古氏道。
古氏这些天,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人也变得沉默了起来。她何尝不知道周氏的脾气,见连蔓儿这样,就知道连蔓儿这是要调理周氏。她乐得在旁边看着。现在连秀儿点了她的名,她就不好再啥也不说了。
“那个,蔓儿啊,石太医说的法子好是好,你又不是郎中,这针你来扎,怕是不行吧。”古氏就道。
“大伯娘你问的对,我当时也想到这了。我就问石太医,是不是得请郎中给我奶扎针。石太医说不用,只要在脚心多扎几针就行。他说这叫做啥离穴不离经。”连蔓儿就道。
“石太医说的高深,我也不懂。”古氏就道,似乎是没词反驳连蔓儿了。
古氏心里算计的很清楚。她刚才说了那句话,算是帮周氏的。就算以后周氏计较起来,她也有的搪塞。
连秀儿急的脸都涨红了起来。古氏靠不住,蒋氏是不会出头说话的,屋里剩下的都是四房的人,肯定都是一条心。
“我看你们谁敢动手!”连秀儿就道。
“老姑,这事不能听你的。奶这是病,得治。”连蔓儿就道,她估计连叶儿就要回来了,她得快点动手。“爹、娘,来帮忙,这是给奶治病。奶醒了,要感激咱的。”
连守信和张氏就往连蔓儿这边挪了挪。最近她们这个闺女总有些鬼主意,确实是很好用的。
连蔓儿就偷偷对两人眨了眨眼睛:我不真扎,我就吓唬吓唬她。
连守信和张氏再也没有犹豫,就上前来,虚按住周氏。
“嗯,就是这,石太医说这里的肉皮最薄,肉最嫩。”连蔓儿举着针,瞄着周氏的脚心。“爹,娘,你们可按住了,我这就扎。奶一醒,我怕她踢着我。”
连蔓儿提醒连守信和张氏。
张氏下意识地就在手上用了力,周氏要是用脚踢,要是踢连蔓儿脸上咋办,她不能让自己的闺女受伤。
周氏躺在那,她之所以一直不肯睁开眼睛,是心里想着连蔓儿不敢真拿针扎她。就算连蔓儿想这么做,连守信肯定不答应。还有张氏,也不会同意。等她感觉到张氏按在她身上的手真的用了力气,她心里顿时慌了。
就算是她自己的儿子不会让连蔓儿扎她,但是张氏为什么不会?就是因为她和连秀儿,张氏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差点没命。
连蔓儿的针还没落下,周氏就嗷地一嗓子,手脚乱舞地从炕上坐了起来。张氏怕的就是她这样,早按住了她的腿,连蔓儿又早有准备,闪在了一边。
“奶醒了!”连蔓儿拍手笑。
“你们这是要干啥,想杀我,老四,你要你娘的命啊。”周氏坐在那,完全没有装病被揭穿的尴尬,而是立刻撒泼。
“奶,我们没想用针扎你。”连蔓儿就道,“其实石太医教我的法子,我还没说全。”
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连蔓儿故意顿了顿。
“石太医后面还有话那,他说,这法子的妙处在于,针不用扎在病人的脚心,只要这一吓唬,病人肯定醒。”连蔓儿大声道。
这分明是说周氏是装的。
古氏噗地一声几乎要笑出来,她慌忙低下头遮掩,蒋氏则是比她更早地垂了头。
“奶醒了,都是我的功劳。”连蔓儿就将针放回笸箩里。
连秀儿目瞪口呆,周氏又羞又气,指着连蔓儿说不出话来。
“奶醒了,有精神骂人了,我得赶紧走了。”连蔓儿就笑着扭身要走,刚掀开门帘,就见连老爷子和连叶儿回来了。
“爷回来了。”连蔓儿忙替连老爷子掀着门帘。
周氏坐在炕上,听见连老爷子回来了,就没了骂人的心思。赵氏的事情她还没摆平,连老爷子现在回来,她没法交代。等她看到连叶儿跟在连老爷子身后,脸就完全黑了下来。
连老爷子的脸也很阴沉。
“是你说,要休了老三媳妇?”连老爷子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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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闺女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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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连老爷子这是要训斥周氏,她们作为小辈的人留在屋里未免尴尬,因此就一个个的退了出来。连秀儿自恃是老闺女,就没有动。连叶儿站在连老爷子身边,也没有离开。连蔓儿不好留下来,也跟着连守信和张氏出了门,不过她一转身,就趴在门口,打算偷听。
张氏走了两步,没看见连蔓儿跟过来,一回头,就看见连蔓儿将小身子趴在门口,还用手将门帘掀开了一角,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朝里面看那。张氏想要拉连蔓儿离开,想了想,又觉得连蔓儿肯定不想走,就作罢了。
连蔓儿从门帘缝隙里往屋里看,连老爷子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周氏和连秀儿紧挨着坐在那,周氏将脊背挺的直直的,脸上的表情也很僵硬。
这样沉默了一会,连老爷子才又开口。
“你说你,你都多大年纪了,隔三差五地,你就整这么一出。你咋就不嫌个磕碜。”连老爷子对周氏道。
“我磕碜啥,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哪个是让人省心的,我要不这样,他们还不掀翻了天。”周氏在言语上是从来不肯吃亏的。
“我看这个家,就你不省心。你就说说今天的事,那是多大的事,你就闹腾成这样?”连老爷子拿旱烟袋指着周氏道。
“我咋闹腾了,你咋不说老三媳妇寻死觅活地,谁家做媳妇的,不被婆婆说几句,就她那么金贵。行,一会我去给她赔礼。我给她磕头。”周氏恶狠狠地道。她看见连叶儿陪着连老爷子回来,连老爷子进门第一句话,就问她是不是说要休了赵氏。周氏就知道。连叶儿肯定是向连老爷子告状了,因此她不用连老爷子询问,就把事情说了出来。打算强词夺理。
“你还有脸说。”连老爷子就怒了,“你那都是因为啥事。那韭菜不是你不要了的。给老四家咋啦。老四不是你生的?老三媳妇帮老四家干活,她耽误了自己的活没有?分了家,他们就不是兄弟啦?你好好想想,你还是做娘的那,他们兄弟越生分,你就越高兴?”
“你别编排我,我啥时候让他们生分了?”周氏辩解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心思。你就等着孩子们都寒了心,你就好了!”连老爷子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我白养活了他们一场,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周氏说着就哭了。
连蔓儿外面瞧着,正觉得论起吵架来,周氏和连老爷子还真是旗鼓相当,就看见周氏突然哭了,而且不是假哭,是真哭。
周氏真的伤心了!是因为她觉得儿子们都被媳妇们给教坏了,对她不孝顺了,不和她一条心了。在她心里。她的儿子就要对她俯首帖耳,她说啥是啥,要不然,那就是不孝顺。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连蔓儿暗暗叹气,周氏这真是没治了。这样的婆婆,不论放到什么年代,跟什么样的媳妇都不可能相处的好。作为她的儿子,干脆就不要娶媳妇好了。
连老爷子见周氏哭了,有一会也没说话。
“你别把话题往别的上扯。我问你,老三媳妇待你咋样,那是多老实点人,你咋就欺负起她来没完。那休不休的话,是你该说的吗。你诚心要逼死她,你那心是咋长的?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们老连家?”连老爷子一连串地质问道。
“我那可不就是话赶话吗。”周氏就道,“要不是……”
周氏就看了连叶儿一眼,“要不是她气我,那话我也不能说。”
“你就歪吧!”连老爷子气坏了,话题让周氏一绕,又给绕回去了,“我就不该跟你这个老娘们讲道理。”
连老爷子站起身来,拿烟袋指着周氏。
“今个,要是叶儿他娘有个好歹,你自己看着办。……以后,你要是再敢说休叶儿他娘的话,你就先给我滚出连家去。”连老爷子说完,掀门帘就出去了。
周氏被噎的半天说不上话来。
连叶儿闷声不吭地瞧了周氏两眼,也转身走了。
周氏这下更气了,又开始拍手打掌的哭嚎。这次只有连秀儿在旁边劝她,再也没有别人过来。周氏也没有再犯老病晕过去,而是嚎了一会,就渐渐止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连蔓儿那个“妙方”的功效,周氏在之后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再犯过病。
这边,连蔓儿就和连叶儿回了西厢房,将连老爷子说的话学说给大家听。
“三嫂,你以后就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张氏就笑着对赵氏道。
“以前爹就说过,你还总担心。”连守礼也道。
“我,咋能不担心那。”赵氏就叹气,没有儿子,她始终觉得她在连家的地位不稳,随时都可能被扫地出门。
“三伯娘,你还有叶儿啊,不是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你好好待叶儿,以后有她,你有啥可怕的。”连蔓儿就道。
“叶儿是好孩子,跟我吃了不少苦。”赵氏就道。
“三伯娘,你就少让叶儿吃点苦呗。”连蔓儿道。
赵氏依旧叹气。
连蔓儿就看了赵氏和连守礼一眼。这对夫妻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可是连蔓儿对他们有些不喜,就是因为他们对连叶儿的态度。
也不是说这两口子虐待连叶儿,或者说对连叶儿不好。而是他们都在想着没能拥有的儿子,对眼前的女儿就忽视了,甚至是无意中,让连叶儿对自己的性别有了负罪感。
这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结果是一家三口最后谁都不会幸福。
没有儿子,就应该更加珍惜、善待闺女。刚才连守礼却被周氏逼的要打连叶儿。
连蔓儿决定再帮连叶儿一把。
“爹,”连蔓儿就扯了扯连守信的衣襟,“闺女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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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闺女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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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连守信低头看连蔓儿,他有点不明白连蔓儿的意思。他和张氏都没打过孩子,就连五郎和小七两个男孩子都没打过,更是没有动过连蔓儿和连枝儿一根指头。“蔓儿,爹可从没打过你啊。”
自家的闺女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动手打那。
连蔓儿就微微撅起嘴,用手指指了指连守礼和连叶儿。
“爹,你劝三伯和三伯娘,以后都别打叶儿呗。”连蔓儿就凑在连守信耳边,装作压低声音道,却故意让连守礼和赵氏能听见她的话。
“哦。”连守信这才明白过来。
“我们俩也不打孩子。”连守礼就道,“今天这事,我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用打孩子的方法去讨好周氏?连蔓儿很是不以为然。她记得似乎是二十四孝的故事里面,有这样一桩孝子和孝妇的故事。两夫妻为了能够更好地孝顺老人,觉得小儿子是个累赘,吃了本来他们能够用来更好地供养老人的粮食,因此,这两夫妻决定将小儿子活埋了。
结果被人看见,那个倒霉的孩子被救下来了,两夫妻被人称赞是至孝,从此美名万古流芳。
连蔓儿记得她当初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的愤怒,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甚至脑补那两夫妻是腹黑,是假装埋孩子,故意让人看见,也不愿意相信有这样愚蠢和狠心的爹娘。
“没法子,也不能打叶儿啊,叶儿可是你们唯一的孩子。”连蔓儿就道。
连守礼和赵氏都不言语了。
“我知道爹不是真心要打我。”连叶儿就小声地道。
“三哥。这事我确实要劝你两句。叶儿比蔓儿小了一些,也十岁了吧。姑娘家,脸皮都薄。就是她做错了。有话也要好好说,可不好再打了。”连守信就对连守礼道。
连守信是真的这么想的,他和张氏在教育孩子方面。都是温和派,喜欢讲道理。从来不会动手。当然,几个孩子也都通情达理,不让人操心。
“嗯。”连守礼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今天还是叶儿去找了爷回来,是多亏她,爷才给三伯娘做主那。叶儿可是大功臣,一点不比个儿子差。”连蔓儿就笑着道。
赵氏就抬手摸了摸连叶儿的头。
“叶儿是好孩子。”
“三伯。三伯娘,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连蔓儿见话说到这,就问连守礼和赵氏。
“以后、打算?”
连蔓儿就看了一眼连守信和张氏,然后就爬到炕上,在张氏身边坐下了。
“三伯,三伯娘,你们现在就叶儿一个孩子,你们以后不得全靠叶儿吗?”连蔓儿继续提点连守礼夫妻。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三伯和三伯娘以后会有儿子,可现在。你们总的多打算打算吧。三伯娘总是担惊受怕,不就是怕以后没依靠吗?”连蔓儿见这两夫妻还不明白,只得又说了一句。
“这个……”连守礼和赵氏对视了一眼,两夫妻的眼睛就转到小七身上。
“要我说。可以给叶儿招赘啊。”张氏忙道。她是做母亲的,在某些问题上是相当的敏锐。
连守礼和赵氏的眼神就有些黯然。
喂,你们都在想什么啊,不是入赘就是过继的,思路就不能再开阔点!连蔓儿见他们这样,不由得抚额。
“三伯,三伯娘,要我说,你们就该把叶儿当儿子养。”连蔓儿干脆明说了。
“把叶儿当儿子养?!”赵氏回味着这句话。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张氏想了想就道,“我听我爹说过,是我们邻村的,就有一户这样的人家,老两口也就一个闺女。女闺女从小性子就是有名的泼辣,可人不错。她就跟人说,她爹娘就她一个,要靠着她顶门立户,她不厉害点不行。那闺女可能干了,家里家外一把手,后来招了个上门女婿,是个小手艺人,小两口日子过的越来越好,生的第一个儿子,跟那闺女的姓那。”
连蔓儿就跟着点头,虽然又提到招赘上去了,但是起码前半段话正合她的心意。连叶儿更是听张氏的话听的入了神,眼睛中露出向往的表情。
“这事,我以前没敢想过。”赵氏就说道,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她是赞成这个法子的。
连守礼没有立刻说话,显然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连蔓儿知道,这对于连守礼夫妻来说,是个大问题,他们需要时间去仔细考虑。她相信,他们会想清楚的。只要这个问题想清楚了,赵氏就不用再在周氏跟前低声下气。连叶儿会获得更多的关注。这一家三口都是勤快人,日子怎么会过不好那。
…………
晚饭是张氏亲自掌勺,这一个月来,都是孩子伺候她,张氏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心疼,因此格外下功夫,一叶猪肝被她清洗了好几遍,用刀切成薄薄的片,再用盐、生姜、花椒等几样调料腌上。然后,就将大锅烧热,加少许油,撒入葱花、蒜瓣、大料,大酱,将锅爆香,再将洗净的排骨到进入翻炒(排骨是连蔓儿让肉铺的人切好了的),等排骨变了色,就又加入切好的豆角和茄子,又翻炒了一会,加入足量的水,又将做好的两和面的馒头装入蒸笼内,放进大锅里,然后盖上锅盖,开始烧火。
连蔓儿本来是想做糖醋排骨的,但是乡村人家,一般的时候很少炒菜,而是饭菜一锅熟,就像张氏这样做。等这锅菜熟了,再做一个熘肝尖,就是打牙祭了。这一个大院住着,不好太过扎眼。
等一锅炖炖菜和馒头熟了,都用大盆盛出来,张氏炒菜,不用别人烧火,她自己一个人就行,张氏添柴、刷锅,倒油,炒菜,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张氏将灶里的火烧的旺旺的,薄薄的肝片只在铁铲下翻了几个滚,就变了颜色,熘肝尖里用了尖椒做配菜,盛出来的时候,真是色香味俱全。
打牙祭的饭菜,当然是要给连老爷子送的。连蔓儿就端着大碗到上房来,上房里也已经摆上了桌子,正要开饭。
“蔓儿,我问你件事。”何氏就拦住了连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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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张氏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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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张氏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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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拦住连蔓儿,一双眼睛却不再连蔓儿身上,而是在连蔓儿端着的碗上面。
“蔓儿,你这碗里是啥。俺闻见满院子的香味,是炖肉吧。”何氏问道,就伸出手要掀开碗上扣着的那个碗。
连蔓儿一侧身躲开了。
“爷,我给你送菜来了。”连蔓儿特意叫的大声了一些。
“哎。”连老爷子在屋里答应了一声。
“二伯娘,是炖了点骨头。”连蔓儿就对着何氏笑了笑,掀门帘进屋,将碗放在连老爷子的桌子上。
“……今天赶集卖花生,买了点肉骨头,炖的菜,还炒了点肝片,这还有杂面的馒头,爹和娘,让我端来给爷和奶尝尝。”连蔓儿对连老爷子笑着道。
“好,好。”连老爷子就点头。
连蔓儿从上房出来,回到西厢房里。
“菜都给你爷端过去了,快上炕,咱也吃饭吧。”张氏已经将饭桌布置妥当,一家子都脱鞋上了炕,围坐在桌子边,开始吃饭。
“……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吃了一回排骨那。”连守信就感慨地道。
“就那么几块,炖了两大盆的酸菜,一人还分不到一块。”张氏点头道。
连蔓儿想起她刚来的时候,小七见到肉的样子,就替他们心酸。
“咱快点吃,我看着二伯娘的意思,一会肯定要过来。”连蔓儿就道。
“叶儿说,咱上两次给爷送菜,二伯娘吃半道饭,就要下桌。她可是吃饭最亲的。啥时候不是一直吃到最后,那就是想上咱家来,捞点吃的。叶儿说。爷看见了,说她,让她好好吃饭。别想用不着的。”连枝儿道。
“这次可是排骨,我看爷不一定能拦得住。”
几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是他们小气,而是何氏就不是个知道客气的人,不管有多少东西,也不够她吃的。
果然,连蔓儿这里一块排骨还啃了一半,外面的门就响了。
“老四媳妇,你们咋还插着门吃饭那?”何氏的声音在门外道。
“蔓儿。你把门插上了?”张氏就小声地问。
连蔓儿将嘴里的排骨啃干净了,拿出帕子来摸了摸嘴,然后点了点头。她猜到何氏会过来,自然就把门插上了。
“咋地这大白天地,你们还不让俺进门啦。”何氏在外面拍门道。
“他二伯娘,你等等,这就给你开门。”
娘几个就将桌子上收拾了收拾,连蔓儿这才从炕上下来,去给何氏开门。
“咋大白天还插门?”何氏迈腿进来,就数落连蔓儿。“你们还干啥事,怕人看见?”
“二伯娘,你这是咋说话那。咱院里有耗子那,专门偷吃偷喝的。我们外屋放了一坛子油。怕没人看着,耗子进来偷吃,就把门插了。”连蔓儿就笑眯眯地道,然后,又故意道,“哎呦,刚才就有只大肥耗子,趁我开门的时候进来了!”
“俺咋没看见那。”何氏说着话,就急忙往里屋走,也不知道她是没听出来连蔓儿说她是耗子,还是听出来了,心里惦记着吃着,顾不上理会。
何氏几步就进了屋,就看见张氏和连枝儿正在收拾桌子,桌子上连快骨头都没有。
“这是防着俺那。”何氏不高兴地小声咕哝道。
“二嫂,吃晚饭了,正好我们也吃完了,快坐吧。”张氏让五郎将饭桌搬了出去,就让何氏坐。
“二嫂,你坐着。”连守信就和何氏打了个招呼,出去串门去了。
“老四媳妇,你们这日子可是越过越好了。”何氏闻着屋子里还没散尽的肉香味,说话的语气就酸溜溜地,“看看俺们可多可怜,成天吃糠咽菜地,你几个侄子,馋肉馋的啊,晚上睡觉都咬自己个那。”
“二嫂,你们好日子在后头那。等他大伯做官了,你们就都成了官家的人,不像我们,这辈子也就土里刨食。”张氏想了想,就道。
何氏就撇了撇嘴。
“那可得猴年马月那。”何氏说道这,就往张氏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花儿那丫头伤了腿,说是好了,俺看着可悬,怕是留了疤了。宋家那门婚事,俺看着要黄。”
“不会吧。”张氏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何氏喷出的吐沫星子,“这婚期马上不就到了吗,那边也没说啥。继祖媳妇可和我说,花儿的腿上没留疤。……这事,关系可不小,咱不能乱说。”
“俺还能不知道。”何氏就道。这件事,连守仁和古氏都曾找过连守义和她。她也明白,连花儿的婚事关系到连守仁的前程,连守仁的前程,又关系到他们一家子的将来。“俺也就跟你说说,别人俺能告诉她。”
连蔓儿和连枝儿洗完了碗,从外面进来,就听见何氏的这句话。连蔓儿心中就想,何氏虽然这么说,只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蔓儿,你们今天去集上卖花生了?”何氏就问连蔓儿。
“是啊。”连蔓儿答道。
“哎呦……”何氏就哎呦了一声,一双眼睛在连枝儿的身上打转,“还别说,咱枝儿这些天水灵多了。”
连蔓儿有些奇怪,何氏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张氏也端详着连枝儿,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连枝儿最近脸色和头发都好了许多,心里就很高兴。
“我枝儿也十四岁了。”张氏叹道。十四岁,再过几年就要出阁了,张氏猛然警醒,她这些年,为了那贤良淑德四个字,竟然疏忽了自己的大女儿。
“枝儿这模样,细看还真是招人,怪不得卖个花生,都有那有钱的少爷往咱枝儿身上凑那。”何氏就呵呵地笑道。
“他二伯娘,你说啥?”张氏将目光从连枝儿身上收回来,正视着何氏问道。
“我说咱枝儿招人呗,你还不知道,今天集上,咱枝儿招了个有钱的少……”何氏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已经挨了张氏一巴掌。
“你、你咋打人?”何氏一手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张氏。
张氏瞪圆了眼睛,一把就揪住了何氏的头发。
“我打你咋啦,我还要撕你的嘴。”
连蔓儿和连枝儿在一边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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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相看
张氏一手抓着何氏的头发,另一只手又一巴掌扇在何氏的脸上,将何氏打的往旁边趔趄了一下,若不是张氏还抓着何氏的头发,何氏就要摔倒了。
连蔓儿在旁边就有点惊呆了。
张氏平时待人宽和,就是被人用言语刺到了,她一般也会选择忍耐。今天才和何氏说了没两句话,就动起手来了?这还是那个温柔的包子张氏吗?
张氏怒目圆睁的样子,竟然相当的有气势。
何氏似乎被张氏给镇住了,想要挣扎,却被张氏抓住了头发,占了先机。她就伸出手来,要往张氏脸上抓。
连蔓儿忙跑过去。
“二伯娘,你别欺负我娘。”连蔓儿死死抱住了何氏的一条胳膊。连枝儿跑过来,抱住了何氏的另一条胳膊。
何氏本来就不是张氏的对手,现在又来了两个拉偏手的,她就更没机会了。
“哎呦,来人啊,要打死人啦。”何氏就嚎了起来。
“你给我住嘴,你再嚎,我还打你。”张氏虎着脸道。
何氏见张氏突然像是变了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阴森森地,她就有些心虚。
“老四媳妇,俺还是你嫂子不。你是吃了枪药了,啥也不说,你就动手打俺。”何氏被张氏母女三个制住了,说话的语气就软和下来。
“你自己说啥了你自己不知道?”张氏气的声调都有些变了,“我告诉你说,你平时咋样,我不管你。你要是再敢坏我闺女的名声,我就撕烂你的嘴。”
明明是无赖欺负人,连枝儿毫发未损。可刚才在何氏嘴里,却说的好像是连枝儿招引男人似地。张氏怎么能不生气,闺女家。最重要的就是个贞洁的名声。
张氏从小的家境在乡村人家中,算是极为优越的。她因此对物质的东西并不太在意,反而更看重名誉这些精神上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做这些年的包子。还做的比较开心的原因。
多干点活,少一些衣食。凡事退让,为了一家的和睦,张氏是愿意这么做的。但是她绝不能容忍别人污蔑她的品行。上一次被周氏指责偷鸡蛋,张氏很受伤,就是这个缘故。而相比起自己的品德被质疑,更让张氏无法容忍的是,有人往她的孩子身上泼污水。
这就是她的底线。她的逆鳞。
被触到了逆鳞的张氏,爆发了她身上属于张青山的那部分山里汉子能斗虎狼的彪悍和血性,用最凶悍的方式给予何氏反击。
何氏平时说话就爱牵三扯四,今天是想来捞几块肉吃,又没吃到,心里有了些酸气,刚才说话是故意想埋汰连枝儿的。她以为张氏不敢说什么,谁知道张氏上来就给了她俩嘴巴子。她知道自己理亏,又见张氏这么凶悍,心里就怕了。
“俺、俺没说啥。”何氏磕磕巴巴地道。
“你说什么招不招的?那是啥好话?你自己也是女人。你也还有个闺女。我几个孩子上集卖花生,有不要脸的想抢,让我几个孩子给打跑了,就是这么回事。你听清楚了没有?”
“俺是有口无心。枝儿是俺亲侄女那,俺咋会坏她的名声。”何氏就陪笑道,“老四媳妇,你放开俺,俺头发都被你给薅掉了。”
张氏见何氏服软,这才放开了抓着何氏头发的手,随手将手心的一把头发扔在了地下。
“她二伯娘,我话也不跟你多说。你就给我记好了,要是我再听到啥不中听的话,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认得你是谁。”张氏沉着脸道。
“俺肯定啥也不说了。”何氏摸摸自己发疼的头皮,灰溜溜地走了。
“娘。”连枝儿就靠到张氏身边,她才知道张氏原来是这么维护她的。
“我枝儿都快长成大姑娘了,娘这些年,对不住你。”张氏摸着连枝儿的背,缓缓地道。
“娘,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是疼我的。”连枝儿就道。
“娘,”连蔓儿道,她没有想到张氏还有这样的一面。“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威风。”
张氏缓了这一会,脸上的气色好了点。她刚才是真气坏了。
“哎呀,你俩不知道,娘听见你二伯娘嘴里瞎咧咧,气的脑子都不听使唤了,吓着你俩了吧。”张氏就对连枝儿和连蔓儿道。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娘,你可真厉害。”连蔓儿就道。
“我是气坏了。”张氏就道。
“娘,你这样挺好的。”连蔓儿就笑。果然是为母则强,为了护着女儿发飙的张氏让她觉得异常的亲切。
一个院子里,是没有秘密的,张氏打了何氏的事,一会的功夫大家就都知道了。
上房西屋
“我就知道,她那老实都是装的。那会打我,下手可狠了。”古氏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
上房东屋
周氏和连秀儿先是吃惊,后是沉默。
“她还越来越有出息了!”周氏沉默了半晌,没好气地道。
第二天一早,张氏起来,先将灶里的灰掏干净,装在粪箕子里,到门外去倒掉。她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连秀儿泼完水,端着空盆从门外走回来。两个人走了个面对面。
两个人都站住了。
连秀儿先是低着头不说话,一会就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张氏一眼,又将视线移开,并不敢直视张氏。
“四嫂。”连秀儿低声叫了一声。
张氏愣了一下,才哎地答应了一声。就是从前没出事的时候,也是她先招呼连秀儿,连秀儿极少主动和她打招呼的。
连秀儿就又一低头,从张氏身边走了过去。
张氏倒完了灰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愣怔。
连蔓儿站在院子里,将刚才的事情都看在眼里,也跟着张氏走回屋里。
“你老姑和我说话了。”张氏进了屋就道。
“是啊。”连蔓儿笑了笑。“昨天她见面还不理你那。”
张氏就露出沉思的表情。
“娘,你是不是在想,老姑为啥突然和你说话了?”连蔓儿就问。
“我就是想不出来。”张氏道。看着连蔓儿笑吟吟地,就问,“蔓儿。你知道你老姑这是为啥?”
“娘,你想想你昨天做了啥?”连蔓儿就道。
“我昨天做了好多事那。”张氏不解。
“可是有一件事。是你以前从来没做过的。”连蔓儿就道。
“蔓儿,你是说我打了你二伯娘那件事。”张氏问,“你老姑,就因为这个和我说话了?”
张氏无意中立了威,她自己还不知道。
“老姑害怕你了,娘。”连蔓儿就笑。
“不能吧,你老姑是害怕我了。才和我说话?”张氏有些不相信。
“娘,那不是怕,是敬。”连蔓儿就道。
张氏依旧想不通。
连蔓儿暗自摇头,人心的复杂,她也并不能完全说清楚。
“或许是娘你的巴掌打在二伯娘脸上,老姑就突然开窍了,明白了,知道她以前错了,心里愧疚了。”连蔓儿道。
这次张氏更不信了。
“你个鬼精灵,你连娘你都忽悠。”
*****
隔了一个集。连蔓儿又做了二十来斤的蒜香花生,和五郎、小七一起到集上去卖。这次连枝儿没有来,而是留在了家里。
连蔓儿一路竖着耳朵,仔细地听大家的议论。果然还有好些人在议论那天发生的事。不过都是说沈家恶奴如何如何霸道,结果被家主发现,如何如何严惩,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的话。大家伙都没口子自称赞沈家治家严谨,不护短,说沈家是仁义的世家,是青州府百姓的福气。
沈六这次的处置,为沈家赢得了这样好的声誉,其他的事情,就被淡化了。
连蔓儿就放了心。
他们依旧按着上次那样,在集上卖花生,这次卖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二十斤花生都卖掉了。连蔓儿掂了掂有些压手的钱袋,和五郎、小七商量该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
“上次在幼恒哥家里吃的桂花糕不错,”连蔓儿就道,“好像说是柳条街上那家点心铺子里做的,要不咱买点带回去大家尝尝?”
五郎和小七都点头。
三个孩子就往柳条街来,拐进接口,就见路边有一个小小的茶摊,那家点心铺子就在茶摊的旁边。
“二姐,你看,”小七突然指着旁边的茶摊让连蔓儿看,“是二伯娘和二哥。”
连蔓儿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茶摊上并没有多少人,靠路边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三个人,正是何氏和连家二郎连继宗。何氏的头发不知抹了什么,光溜溜地还发着亮,两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二郎还穿了一件直缀。在她们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的妇人,打扮的极为鲜亮,正是那天去连家说亲的王媒婆。
“二伯娘她们在这是是干啥?”连蔓儿就想。
她不想当着何氏的面买点心,那样何氏肯定要向她们要。连蔓儿就想着一会再来,可心中却又忍不住好奇。
这时就看见王媒婆凑在何氏耳边不知说什么,何氏连连的点头,然后,三个人的目光都转向斜对过一户人家的后门。
看这样子,莫非是相亲?连蔓儿突然灵机一动地想到。
“咱们过去看看。”连蔓儿就拉着小七和五郎一起走近茶摊。
“你们咋来了?”何氏抬起头看见了她们,就问道。
“我们也来赶集啊。二伯娘,二哥,你们在这干啥咧?”连蔓儿就道。
“出来了,出来了。”王媒婆低声地道。
何氏见现在赶连蔓儿离开已经来不及了,便忙招手让连蔓儿坐下。
“都坐下,别吱声。”何氏道。
“哦。”连蔓儿点头,三个孩子就在桌边坐下。。
被何氏盯着的那扇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中年的妇人好来一个穿红挂绿的大姑娘从门里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母女二人。
两个人在门边停了停,就往茶摊这边走了过来。
何氏和连二郎的眼神,都盯在那姑娘的身上。
连蔓儿也仔细地打量那姑娘,看样子大概在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个头不矮,胸部和臀部非常丰满,走起路来娇娇俏俏地,如同风摆柳叶。等那姑娘走的近了,连蔓儿看清了她的容貌,一张鸭蛋脸,细细弯弯的两道眉毛。在连蔓儿看来眉眼倒也平常,只是面皮白白净净地,为她加分不少。
果然是来给二郎相看媳妇的。
连蔓儿就偷偷地去看二郎。二郎的眼睛自打这姑娘一出现,就盯在那姑娘身上没离开过。
这样的相看,多是媒婆在中间安排,二郎和何氏要看人家姑娘,人家姑娘和家里人也要看二郎。
二郎有些紧张,脊背挺的直直的,板板整整地坐在那。
“往那边挪挪。”媒婆就推五郎,怕五郎挡住了二郎,那姑娘看不清。
五郎忙将凳子挪到一边。
那母女二人慢慢地从茶摊前面走过去,在点心铺子点停下,买了一包什么点心,又转回来,再次经过茶摊。走过二郎面前的时候,那姑娘就微侧了脸,瞟了二郎两眼,眼睛中波光流转。
直到那母女两人走回家去,关上了门,二郎还是满脸通红,眼睛盯着那扇门,眼珠子似乎都不会动了。
“我是说这赵姑娘是个美人坯子,二郎眼界高,看着咋样?”王媒婆已经将二郎的神态看在眼里,知道二郎的魂怕是被赵秀娥勾走了,却又故意问道。
“二郎,你觉得咋样?”何氏就问二郎。
二郎憋了一会,最后就吐出三个字:“我看行。”
“这事还得王大娘多帮忙说和。”何氏就对王媒婆陪笑道。
王媒婆就咯咯地笑了两声。
“依我看,赵家姑娘也看上咱们二郎了,这可是难得的姻缘,就是先前说的那事……”
“这个俺们肯定想办法。“何氏就道,“他家那嫁妆……”
“这你就放心吧,你看人家那穿戴打扮,还能亏待了闺女?”
何氏就开心地笑了。
原来刚才那个就是赵秀娥,何氏和二郎看来很中意这门婚事,就是不知道那么多聘礼要从哪出。
王媒婆说要去赵家打听信儿,先走了。
连蔓儿也站起身,眼角余光瞧见巷子口有个小姑娘慢慢地走过,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连蔓儿心中激灵一下,扭过头去,那小姑娘已经走过去了,只能看到一点背影。
“我好像看见朵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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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我不是连朵儿
“你说你看到了连朵儿?”大家就都扭头看连蔓儿。
“嗯。”连蔓儿点头,“刚才从巷子口走过去了,太像了。”
“看错了吧。”何氏就说,“那两天,这镇子里都翻了个个,要是朵儿在这,那不该早就找到了。”
连蔓儿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个身影虽然穿着不同的衣服,但还是和连朵儿太像了。
“咱得去看看。”连蔓儿就忙站起来。哪怕是有一分的可能,她也要去确认一下。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流落在外,通常的结局都不会好。即便是认错了人,白跑一趟,也比以后每次梦醒,想到可能错过了救连朵儿的机会,心中不安来的要好。
连蔓儿要去追连朵儿,五郎和小七自然不用说,也跟着起身赶了过来。
“二伯娘,二郎哥,你们也来啊。”连蔓儿就招呼何氏和二郎。一会要是遇见拐了连朵儿的拐子什么的,她怕他们几个孩子应付不了。
“娘,咱也看看去。”二郎就点头道。
这样何氏和二郎也跟了过来。
连蔓儿跑到巷子口,往刚才那小姑娘走的方向找寻过去,那小姑娘是一双小脚,走的并不快,才走到了街角。
“朵儿,连朵儿。”连蔓儿高声喊道。
那小姑娘顿时停下来,扭过头看见了连蔓儿。
连蔓儿也看清了她的脸。
“真的是连朵儿。”连蔓儿喜道。
连朵儿却是吓了一跳的样子,她并不理会连蔓儿,却小跑着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连朵儿看见她们不是惊喜,反而是逃跑!这让连蔓儿很吃惊。连朵儿是怎么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咱们快追,不能让她跑了。”连蔓儿说着话,就向连朵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何氏和二郎跟在连蔓儿的后面从巷子里出来的,也看清了那个小姑娘就是连朵儿。二郎身高腿长,很快就跑在了最前面。
“二哥,一定要追上啊。”连蔓儿就喊。
“哎。”二郎一边答应着,一边更加快速度追了过去。
二郎追在前面,连蔓儿、五郎和小七紧随其后,何氏身子有些沉重。就跟在连蔓儿旁边跑。
“哎呦,还以为这丫头不定是死在哪个河塘子里了。”何氏一边跑,还一边感慨地说道,“没想到,她就在镇上。”
连蔓儿没吭声。何氏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进了巷子,又三拐两拐地,连蔓儿就看见二郎停在了一户人家的角门外。
“朵儿那。怎么不追了?”连蔓儿几个跑过来,就问二郎。
“那个真是朵儿吗?”二郎就问。
连蔓儿就有些奇怪,二郎怎么会这么问。
“咱们大家伙不都看见了吗,那个不是朵儿还能是谁?”连蔓儿就道。
二郎抬手摸了摸脑袋。
“刚才我都追上她了。她跟我说,我认错人了。她不是连朵儿。”二郎就道,“然后她就进了这个门,还把门插上了。”
二郎指着身后的门。
“那就不是连朵儿吧,”何氏就道,“要是的话,咋能不认那。……还真有长的这么像的人。”
连蔓儿急的一跺脚。
“咋就不是连朵儿那,她要不是连朵儿,方才我喊她,她根本就不会回头。”连蔓儿道。
“那她后来就跑了,她要是连朵儿。就不应该跑啊。”何氏道。
连蔓儿想了想,前世她也曾听说过一些小孩子被拐子拐卖,被人控制去要饭甚至是去做小偷。控制他们的人很残忍。他们不敢反抗。连朵儿毕竟是十岁的小姑娘,被人控制了。不敢和他们相认也是有可能的。
“管她是不是,咱都追到这了,非要弄清楚不可。”连蔓儿说就道。
“刚才她说话声,还真是像朵儿。”二郎回想着道。
“这丫头,狗咬吕洞宾的,咱都追来了,咋就不认咱那。”何氏就道。
连蔓儿就上前敲门。
“连朵儿,开门!”连蔓儿喊。
连蔓儿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是不打算给开门了,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是怎样的,那个控制了连朵儿的拐子是不是就在里面。
“二郎哥,你能把这个门砸开不?”连蔓儿就问二郎。
这门扇不过是用木条钉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怎么厚实的样子。
“能是能。”二郎道,“咱也不知道这是谁家,把人家们砸了,人家要不干咋办?”
“那就砸。”连蔓儿道,“那肯定是连朵儿。咱们找了这么久,这家人能不知道。他们藏着连朵儿,就不是好人,这事说到哪咱都占理。”
何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也跟着点头。
“蔓儿说的对,二郎把门砸了。”
二郎就后退了两步,一脚踢在木门上。连蔓儿就听见木板折裂的声音,二郎再上前一推,那木门就打开了。
大家一拥而入,这似乎是某个宅子后面的一条夹道,就在角门右侧,靠墙有两间矮小的房屋,屋子外还晾晒着两件男人的衣服,显然是有人居住的。
连蔓儿左右看了看,就直接朝那小屋走过去,屋门是关着的,连蔓儿推了推没有推开。
“朵儿,你在里面吗?”连蔓儿就喊,“你别怕,我们找你来了。你爹和你娘可想你了,你花儿姐那件事,他们都不怪你。 你快出来,咱们一起回家吧。”
屋里面没人吭声。
“这窗子能推开。”二郎走到窗前,试着推了推,一扇窗户应声而开。
连蔓儿忙走过去,往屋里面看去。这间应该是里屋,屋子里很简陋,只有靠墙摆着一张木板床,床上放着枕头被褥等物,还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个木箱子,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二郎和五郎就从窗户跳进了屋里。
“在这那。”二郎在床的后面发现了连朵儿。
五郎从里面将门打开,二郎就抓着连朵儿走了出来。
“我不认识你,你们滚,你们都滚。”连朵儿一边挣扎一边踢打着二郎。
那说话的声音,还有动作,是连朵儿无疑了。
“朵儿,你这是疯了吧,咱好心好意来找你那。”何氏仔细打量了连朵儿,就道。
连蔓儿也觉得连朵儿的表现太过奇怪了,好像她们不是来救她的家人,反而是要害她的仇人似的。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角门那边有脚步声响,一个货郎打扮的人挑着货担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看到门坏了,猜想到出了事,进门就看见了连蔓儿这些人,还有被二郎抓着的不停挣扎的连朵儿。
“你们这是做啥子呦!大白天的就要打劫、抢人啰……”那货郎放下货担,跑了过来。听口音,似乎是个外地人。
“哎呦,还真是被人给拐到这来的,还是个老坦儿拐子。”何氏看了看那货郎,又看了看连朵儿,啧啧两声道。
“谁是拐子,你们快放开雪儿。”那货郎道。
连蔓儿打量着这个货郎。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长的十分瘦小,一张脸却是白白净净,甚至能说得上是清秀。他叫连朵儿雪儿!
“我说你这货郎,你拐了人家闺女,你还有理了。”何氏就道,“二郎,抓住他,送到衙门里,大板子打死他。”
二郎就丢下连朵儿,去抓那货郎。货郎身材瘦小,不是高大的二郎的对手,很快就被二郎将两臂扭在身后制服了。
连朵儿一边哭叫着,一边用手挠,用脚踢二郎。
“不准你们抓他,不准你们抓他。”
“这小丫头,这是你男人啊,你这么护着他?”何氏一把将连朵儿从二郎身上撤开,训斥道。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却并没有人来看热闹。连蔓儿瞧了瞧四周的高墙,就明白为什么连朵儿能躲在这好些天不被发现了。
那货郎被二郎抓住,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求求你们,饶了雪儿吧。她年纪这么小,做童养媳,也干不了什么活计。你们打死了她,你们也没好处。不如这样,你们买她花了多好钱,我、我加倍给你们钱,赎了她。你们有了钱,还能买更好的,这样大家都好是不是?”
“啥?”
连蔓儿被这货郎的话说的一口雾水。
“什么童养媳,花钱赎,你说啥胡话那?这是我大伯家的闺女,我们是一家人。她也不叫雪儿,她叫连朵儿。”连蔓儿就道,“你别以为你编这些话,我们就会相信你。”
“啊?”这次换成那货郎吃惊了。他扭头去看连朵儿。
“他们说的是假的,他们心里恶着那,就想抓我回去打死我。”连朵儿就哭着道。
连蔓儿抚额。
“你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咱好心来救你,你胡咧咧个啥。”何氏就推了连朵儿一下。
连朵儿跌坐在地下,哇哇地大哭起来。
“蔓儿,我回村里去一趟,让大伯和大伯娘来吧。”五郎就道。
连蔓儿就点了点头,她们是能强行把连朵儿带回去,不过还是让连守仁和古氏亲自来一趟比较好。
“俺咋看着宅子有点眼熟?”何氏在地上转悠了几圈,小声地道。
墙头上,有一个人探出头来。何氏一抬头,就和那人看了个对眼。
“呀!”何氏惊叫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无巧不成书
“二伯娘,怎么了?”连蔓儿见何氏一惊一乍地,就问。
“这宅子,这宅子不是你大伯他们的那个宅子! 从这后院墙这,俺这半天才认出来。”何氏恍然大悟道,就翘着脚往墙里面瞄。
原来这宅子就是连守仁和古氏他们曾经租住的宅子?连蔓儿不由得回头又看了一眼连朵儿,心想,这还真是巧,连朵儿跑出来,竟然就躲在她曾经住过的宅子里面。
“哎,你是谁?”何氏就问那个从墙头上探头过来的人。
那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做小厮打扮。他没有理何氏,而是冲着那个货郎问:“钱货郎,你这是咋回事?”
“咋回事,咋拐了咱们家的闺女在这了。”何氏就道,“俺问你那,你是谁,这宅子是你家的?”
“是我们家的,咋地啦?”那小厮就道。
“哎呦喂,俺们家连朵儿在你们这住了好几年啊,你们能不认识她?你们就这么藏着她,你们和这货郎是一伙的吧,你们就是窝主!”何氏跳着脚道,“这下可抓了个正着,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那个小厮这个时候有些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有些害怕。
“你可瞎说,我们这后门从来不用的,我们哪知道钱货郎在这藏了个人。”那小厮就辩解道。
“就隔着一道墙,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等会朵儿他爹秀才老爷来了,有你们好看的。”何氏就道。
“你们是这宅子的主人。那可定认识三十里营子的连秀才了。前些天,三十里营子的人来镇上,到处找连朵儿,你们就一点都不知道?”连蔓儿也觉得那小厮推说完全不知道,是很奇怪的事。
“我们是听说了。可是我们并没见过什么连朵儿啊。”那小厮见连蔓儿说话比较平静。就像连蔓儿解释。
“我家主人今天出门了。这房子,是我家主人从原来的住户,连秀才娘子手里租的。我们过来的时候,只见过秀才娘子,还有她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没见过别人。……钱货郎是外地来贩货的,想要租房,我家主人就将夹道里这两间屋子租给他了。”
那小厮又指着墙上某一处,让连蔓儿和何氏看。
“原来有道门。自把屋子租给了钱货郎,我家主人就把这门封了。我们又不到后边来,哪能知道他还拐带了个人藏在这里。”
“小哥。我并不是拐带。”那个钱货郎就辩解道。
那个小厮一心只要洗脱他自己的嫌疑,哪里去管连朵儿是不是钱货郎拐骗了来的那。
“这房子,你们是从俺大嫂那租来的?”何氏眼珠子转了转,就问。“俺大嫂就是连秀才娘子。”
“是。”小厮肯定地道。
“这宅子她也是租的,咋能再租给你们?”何氏又问。
“她给我家主人看了房契的,这房子不是她的?”那小厮就有些诧异地道。
“你说她手里有房契?”何氏伸长了脖子问。
“她要没放弃,我家主人咋会租她的房。”小厮就道。
何氏突然一拍大腿,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
“你还看啥看,还不快躲回去。”何氏就对那小厮道,“要不一会来人,把你一起抓了。”
那小厮方才是听到后面有动静,好奇地爬了梯子来看,现在知道是这样的事,也怕惹祸上身,顿时缩回头去了。
何氏怎地如此好心?连蔓儿就想,莫非连守仁和古氏已经买下了这所宅子?还是他们的租期没到,所以转租给别人,收几个租钱贴补。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房子,或者那租钱,都应该是公中的。何氏现在,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连蔓儿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连守仁和古氏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五郎和连继祖。
“朵儿,我的朵儿……”古氏一进门就看见了连朵儿。她立刻就扑了过去,一把将连朵儿搂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古氏一边哭,一边数落,说连朵儿丢了,她如何如何着急,如何吃不下睡不着。
“……你可是要了娘的命了。”古氏哭道。
连朵儿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后来也跟着古氏开始轻声地抽泣起来。
钱货郎将这些都瞧在眼里,在旁边就低下了头。
“那个拐子那?”连守仁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在这,就是他。”二郎就将钱货郎往连守仁身边推了推。
连守仁看见钱货郎,眼睛都红了,一巴掌就扇在钱货郎的脸上。
“哪里来的贼人,敢拐带我连秀才的闺女?”
“秀才老爷,我、我并不是拐带……”钱货郎被打了一个趔趄,辩解道。
“你还敢说不是拐带。”连守仁又抬起一脚,踢在钱货郎的胸口,将钱货郎踢倒在地上,接着一脚将钱货郎踏住。
钱货郎一边咳嗽,一边依旧在辩解。连蔓儿在旁边听着,据这钱货郎的说辞,是说他走在路上,碰见了连朵儿。他见连朵儿慌慌张张地,一边走还一边往后面看,向是怕被什么人追到了似地。他就问连朵儿是怎么回事。连朵儿告诉他说,她是被爹娘卖给人做了童养媳,那家人待她不好,成天让她干活,还不给她吃饱饭。这次是她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砸碎了东西,那家人要打死她。她趁着那家人不注意,逃了出来。
“……她就求我救救她。不瞒秀才老爷说,我自小家里就穷,有个妹妹,也是几岁就卖给人家做了童养媳。结果不上两年,就被折磨死了。我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的妹妹一样。”
“你们走到镇上,就没被人发现?”连蔓儿这时就插嘴问道。那天大家寻找连朵儿,几乎问遍了,也没人说看见过连朵儿。那连朵儿是怎么被这货郎带到镇上,而没被人发现的。
“我那时挑着货担,我就将货物都挪到一边,将她放在另一边,用东西盖上了,挑回了镇上。”钱货郎就答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人看见连朵儿了。
“你说你不是拐带,你是好人。那些天,我们村好些人来找连朵儿,你为啥不把连朵儿交出去?”连蔓儿就问。
连货郎擦了擦嘴角的血,又看了一眼被古氏搂在怀里的连朵儿。
“我是听说了,不过你们找的是闺女。我问过她,她说不是找她。她是童养媳,也不叫连朵儿,她叫何雪儿。”
“胡说八道! ”
连守仁气的又踢了钱货郎一脚。
连朵儿在古氏的怀里一声不吭。
“敢拐带我连秀才的闺女。我这就写个帖子,继祖、二郎,你们把这贼人送到衙门里去,先打他个半死。然后就说是我的意思,这贼人罪大恶极,一定要杀头。”连守仁大声道。
货郎身子就是一震,“秀才老爷饶命啊,我并不是拐带啊,雪儿,你说句话。”
连朵儿低着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钱货郎见连朵儿不说话,到这个时候,他如果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那他就是傻子了。
“秀才老爷饶命,看在这些天,我待小姐恭恭敬敬的份上,请秀才老爷饶命。”钱货郎就给连守仁磕头求饶。
古氏这个时候已经擦干了眼泪。她将那两间屋子看过了,脸色就是漆黑的一片,又将连朵儿拉到一边去,母女两个低低的声音不知说了什么。古氏又叫了连守仁过去,夫妻两个又商议了一阵。
然后,古氏就带着连朵儿出了门。古氏这次来,依旧是雇了马车过来的,她就领了连朵儿坐上马车先走了。
“好大的架子那,咱给她找到了连朵儿,她连个屁都不放。”何氏就小声嘀咕道。
古氏这样走了,那这个钱货郎怎么处置。连蔓儿这么想着,那边连守仁就招呼连继祖和二郎。
“给我打,往死里打。”连守仁指着钱货郎道。
连继祖和二郎就上前来,对着钱货郎拳打脚踢。连货郎并不反抗,只抱着头护住要害,一会就被打的躺在地上不动了。
连守仁又走上前,在钱货郎身上踢了一脚。
“别装死,你这小贼,立刻滚出青阳镇,不,滚出青州府去,要不然,就送你到衙门判你个斩立决。”连守仁对钱货郎道。
“是,是,我马上就走。”那钱货郎一连声地应道。
连守仁刚才还说一定要送钱货郎去衙门,现在却是打了一顿,赶走就完事了。这应该是古氏和连守仁商量的结果。这么处置,必定是为了连朵儿的名声着想了。因为如果将钱货郎送去了县衙,县令问起来,这个货郎和连朵儿两个单独相处了几天,那么连朵儿的名声就毁了。
看着钱货郎艰难地爬起来,去收拾东西,连蔓儿几个就从角门走了出来。古氏已经带着连朵儿坐马车走了,大家就只能走路回村里。
“二郎,你跟着你大伯和大哥回去。”何氏走出不远,就站住了。
“娘,你不回家?”二郎就道。
“娘还有……,蔓儿有点事,要俺帮忙那,你们先走吧。”何氏就挥着手道。
她有事要何氏帮忙,这话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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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地说。
弱弱地求下粉红ing。(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房产
连守仁、连继祖和二郎就走了,只剩下何氏、连蔓儿、五郎和小七。
“二伯娘……”连蔓儿就笑着看何氏。她当然没有事情要何氏帮忙,不过她也没有在连守仁几个人面前揭穿何氏。
“蔓儿啊,你们不是还要到集上逛逛,那就去逛吧。”何氏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就飞快地走了,看来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急着要去办。
连蔓儿看着何氏的背影,暗暗地摇头。
“哥,小七,走,咱买东西去。”连蔓儿就招呼五郎和小七。因为被连朵儿的事情岔开了,他们卖完了花生之后,还什么东西都没有买。
“哥,你回去说连朵儿找到了,爷和奶说啥没?”连蔓儿一边走,一边问五郎。
“还说那。我回去说咱在镇上找到连朵儿了,大伯和大伯娘一开始还不相信。说来了好几回人找,都没找着,咋能在镇上那。还说,要真是连朵儿,咋能不认咱,说咱一定是看错了。”五郎将脚底下一块小石头踢飞,“我说了半天,大伯娘才信了,又找车,这才来了。”
“这事,是挺奇怪的。”连蔓儿就道。
五郎和小七就都点头,他们怎样也想不明白,为啥连朵儿会有那样的举动。
连蔓儿就先进了一家海货干货铺子。青州府有一角靠海,离着青阳镇还不到一百里地,也有渔民打渔。但是这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冰块保鲜运输的成本又太高。因此连蔓儿她们一般是吃不上新鲜的海鱼的。好在那些渔民也因为这些原因,多将打上来的鱼制成咸鱼干,由商贩贩卖到外地去卖。青阳镇上,就有这么一家干货铺子有这种咸鱼卖。
没分家的时候,连家几乎从不吃鱼。是因为周氏自己不喜欢吃鱼。尤其是海鱼。又嫌弃鱼有腥味,烹调起来费油费料。连蔓儿却是爱吃鱼的,现在分家出来另过,她手里又有了几个钱,就想着买些鱼吃。
连蔓儿在铺子里打量了一番,最后选了肉厚刺少,价格相对比较便宜的鲅鱼。每一条都是从中间刨开,去了内脏的,回到家。只需要再把鱼鳃去了,就可以下锅烹调。连蔓儿选了五条,每一条都是一斤左右的鲅鱼。然后。她又买了一斤的小虾皮,和半斤干海带。
海带是她早就打算买的,虽然三十里营子并没有大脖子的病人,但是她听说。再远一些的地方是有的。当地的人,认为大脖子病是因为气性大,经常生气造成的。但是连蔓儿知道,那是因为缺少碘的缘故。连家虽然没人得这个病,但也要未雨绸缪,何况海带还是比较有营养的东西,味道鲜美而且有嚼劲。
从干货铺子出来,走了不多远就是富达杂货铺。因为二郎的婚事,连蔓儿忍不住多朝铺子里面看了两眼。她也曾来这个铺子买过东西,见过赵秀娥的爹赵德兴。
“姐,咱桂花糕还没买那。”小七就提醒连蔓儿。因为先是看二郎相亲,后来又追连朵儿,她们本来打算买的桂花糕就没买成。
“咱这就去买。”
柳条街就在这富达杂货铺的后面,往前再走一段露,拐进右手的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柳条街。说是街,还不如说是条小巷,形似柳条,细细长长的。拐到柳条街上,连蔓儿一眼就看见何氏与王媒婆站在富达杂货铺后门的门洞内,两个人头挨着头,正在说话。
原来何氏急忙离开,就是来找这王媒婆的。
“咱去听听她俩在说啥。”连蔓儿心中一动,就说道。
何氏找王媒婆,说的不外乎是二郎的婚事。这在小孩子来说,是非常新奇,非常有吸引力的一桩八卦。因此五郎和小七都不反对。她们三个就仗着人小,沿着墙根慢慢地走近。连蔓儿不敢靠的太近,怕被何氏和王媒婆发现,就在何氏她们旁边的那个门洞停下来,侧着耳朵听何氏和王媒婆说话。
何氏和王媒婆都压低了声音,连蔓儿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词句。
“……要是俺们二郎在镇上有宅子那,两进的宅子?”
“哎呦呦,不是我说话难听,你们要真能有这样的宅子,那聘礼钱也就不会拿不出来了。”王媒婆显然是不相信何氏的话。
不知道何氏又在王媒婆耳边说了些什么,王媒婆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
“你这是说真的,真有?”
“俺还能骗你吗,这么大的事。”何氏就肯定的语气道。
“你们要真有这么一处宅子,成亲前说好了,那宅子归你们二郎,姑娘过门就住在镇上。我就给你说去,人家这一个闺女,可金贵着那,住的近也好照看,聘礼上肯定能商量。”
“宅子肯定是俺们二郎的。……这事还得……打听确实了,到时候俺不敢忘了大娘的好处。”何氏又凑近王媒婆的耳朵,更低的声音说了一些话。
“别的事不敢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那俺可等你的信儿了。”
何氏和王媒婆又嘀嘀咕咕说了一会,何氏就兴冲冲地离开了,王媒婆则是转身又进了富达杂货铺的后门。
“镇上的两进的宅子?二伯娘可上哪弄去那?”五郎就道。
五郎去找连守仁和古氏,那小厮的话他并没有听见。连蔓儿就和五郎转述了一番。不论那所宅子是连守仁和古氏已经买下了的,还是租期没到转租给了别人,二房和大房肯定要为此争夺一番了。
买了一斤桂花糕,连蔓儿又去肉铺买了些肉骨头和一斤猪肉,三个孩子这才离开青阳镇,回三十里营子来。
一进村口,就有人招呼住她们,问连朵儿的事。连朵儿被找回来了,这事已经传的满村子的人都知道,只还不知道细情,因此向连蔓儿几个孩子打听。
因为连朵儿和那个钱货郎单独相处了这么些天,连守仁都不敢将那货郎送到衙门去,为的就是连朵儿的名声。连蔓儿自不好说什么,就含糊地应着。她想着,凭古氏的精明,肯定能想出什么好的借口来,将这件事情混过去。
进了家门,院子里和上房里都静悄悄的,看来找回连朵儿的激动劲儿已经过去了。
连枝儿听见她们回来了,就从西厢房里出来,将连蔓儿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
姐妹俩往屋子走。
“二伯娘没跟你们一起回来?”连枝儿就问。
看来二郎他们已经回来了,还说了何氏和她们在一起。
“朵儿找回来了,爷和奶都挺高兴的。”连枝儿又道。
进了屋,张氏正坐在炕上做活计,见她们回来了,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今天你们可做了件好事。这可是积阴德的事。”张氏笑着招呼连蔓儿上炕,“ 蔓儿,咋找到了朵儿,你给娘细细说说。”
连枝儿也凑过来,她也想听。
连蔓儿就将如何发现的连朵儿、如何追过去,连朵儿又如何不承认自己是连朵儿等等都细细地说给张氏和连枝儿听了。
张氏听的唏嘘不已。
“能找回来就是好事。那个货郎,哎,朵儿这丫头主意可够大的了……”
“可不是。”连枝儿点头
“娘,你说巧不巧,那宅子,正是大伯娘他们在镇上住的宅子。二伯娘要……”连蔓儿又将后来偷听到的何氏和王媒婆的话,都悄悄地告诉了张氏。
“你二伯娘是疑心那宅子,是你大伯家买下的?”张氏吃了一惊。
“看来是。”连蔓儿点头,其实她也有点怀疑。
“要我算着,这些年,你大伯和大伯娘攒的钱,也能把那个宅子买下来了。”张氏就道,“……这也是好事,买了宅子总比胡花乱费了强。宅子就在那,跑不了,咱家这人口多,也该多有一两处宅子。”
“娘,你还真是贤惠。”连蔓儿就笑。
那两进的宅子,是还没分家的时候,连守仁他们买下来的,那就该算做是公中的财产。按理说,他们四房也该有一份的。将那处宅子算上,她们分家的时候,就不该只得这半个西厢房。可是张氏听到了这个事,丝毫没往那方面想,反而全是为了连家一家人的日子打算。
这样的儿媳妇,愣是被逼着分了家!
连蔓儿只能暗自叹息了。
说完了话,娘几个这才开始预备晌午饭。
连蔓儿先踩着凳子,将那几条鲅鱼挂在灶头的房梁上,然后将海带捆解开,泡进水里,又拿了一些大豆,放在另一个盆里也用水泡上。等海带和大豆都泡开了,又换水将海带清洗了一遍,用刀切成丝,然后又将肉骨头清洗干净,这才开始烧火,做肉骨头炖海带黄豆。
连蔓儿又去后院的园子里拔了一颗白萝卜,清洗干净,也不削皮,就切成细丝,先在凉水里泡一会稍微去掉涩味,又用秋油、盐、辣椒酱拌了,一会吃菜吃的腻了,正好可以解腻,帮助消化。
看着锅里的菜要熟了,张氏就招呼五郎和小七。
“去叫你爹回来吃饭。”
没等五郎和小七出门,连守信就提着个篮子回来了。
连蔓儿看见篮子里的东西,顿时咦了一声。
“爹,这是哪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收菜
连守信的提着的篮子里,满满的是鲜嫩的豆角,茄子,还有两条翠绿的小黄瓜。
“爹,这是从哪摘来的,咋现在还有这么嫩的豆角和茄子?”连蔓儿就问连守信。
连家前院和后院大多数的菜蔬都已经过季了,现在就只剩下长的半大的白菜,还有新长出来的菠菜,然后就是萝卜和倭瓜能吃了。
“这要问你们娘了。”连守信就笑着道。
“娘在村外和春柱婶子合开了一块菜地,咱都给忘了。”连枝儿就替张氏答道。
那还是连蔓儿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了。张氏是个闲不住的人,前后院里种了这些菜蔬她还怕一家人不够吃,就想着等一些菜蔬过季了,就补种一些。她和周氏说了,周氏不肯,说是到了那个时候天气都凉了,白白浪费种子和地。家里周氏说了算,张氏也没办法。
正好村外边挨着河边那有块空地,张氏就和春柱媳妇一起,将那块地开了出来,周围围上帐子,就在里面种了些茄子、豆角什么的。那块地挨着河边,浇水方便。张氏想着就是多费些力气,多用了点种子,就是到时候没啥收成,也没啥损失。要是有了收成,那家里到秋末就有新鲜是菜蔬吃,怎么算都是划算的事。
结果这些菜蔬要下来的时候,张氏就小月了,大家就把那块地的事给忘了。
“多亏你春柱婶子帮着咱浇了两回水。我今个儿早上去看了,那块地的收成可不错。够咱吃的了。”张氏就道。
“你们挑的地方好。”连守信就道,“那块地肥。”
饭菜都熟了,一家人又都洗手洗脸,这才放桌子吃饭。连蔓儿喜欢那茄子和黄瓜鲜嫩,又炸了一碗酱。将黄瓜和茄子洗干净了。蘸着酱吃。
“蔓儿。别光顾着吃那个,你多吃点肉。”张氏对连蔓儿道。
连蔓儿点头。这次特意买的肉多的骨头,和海带黄豆炖在一起,香味扑鼻。她之所以每次都买骨头,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骨头便宜,而是为了给家里人增添钙质,尤其是连枝儿、五郎和小七,当然也包括她自己。他们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喝点骨头汤。可以让他们长的更高更结实。
“还别说,这海带用骨头炖炖,还挺中吃的。”连守信就道。
一家人乐呵呵地吃完了晌午饭。张氏也不让连蔓儿和连枝儿动手,自己一个人就把碗筷都收拾洗好了。
“那地里的菜,咱也吃不完,等一落了霜。可就不能吃了。我想着趁这两天日头好,咱捡那嫩的切了晒成菜干,留着冬天吃。”张氏忙活完了,就和大家商量。
“好。”连蔓儿第一个就表示赞同。
一家人就收拾了收拾,就出门往村外来。
出了村,就是一条小溪,溪水很清澈,上面没有桥,而只是隔上一定的距离摆一块石头,大家踩着石头过了小溪,就是张氏开的菜地了。
连蔓儿看了看,这块地差不多有五六分的样子,种了几畦的黄瓜,豆角、茄子,帐子上面还爬满了芝麻,结出来的芝麻穗已经都有些发黄,这是里面的芝麻粒熟了。
“蔓儿,小七,你俩去收芝麻吧。”张氏看见连蔓儿瞧着那些芝麻,就笑着安排道。收芝麻这儿活计最轻省,当然是连蔓儿和小七的。
“哎。”连蔓儿和小七都痛快地答应了。芝麻是好东西,可以磨成芝麻酱、芝麻油,那可是相当的美味的。
连蔓儿和小七围着帐子摘芝麻,张氏和连守信就带着连枝儿和五郎进了菜地里,开始摘那些差不多成熟了的豆角和茄子。摘下来之后,拿到小溪边,将上面的灰尘和泥垢清洗干净,张氏早在一片空地上摆上了带来的菜墩,就将豆角都切成细丝,茄子切成片,摊在带来的帘子上在烈日下暴晒。这样晒个一两天,就将菜里水分都晒干了,然后将菜干收进布袋子里,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存放起来,可以一直存放到第二年的夏天。
晒菜干,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却也不是每家每户都会这么做。这就要看当家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了,是勤快还是懒惰,是会过日子,还是不会过日子。
比如说连家,以前都是不晒菜干的。这倒不是因为周氏懒,如果她想晒菜干,只需要安排儿子和儿媳妇们去干就行,并不用她亲自动手。
“……你奶以前是城里人家,好日子过惯了的,看不上这些。”张氏的解释是这样的。比如说连蔓儿现在每次赶集都会买的肉骨头,周氏就不肯买。用周氏的话说,那骨头上能有多少肉,够谁吃的,有钱就该买肉吃。所以现在连蔓儿家要是炖骨头,就不给上房送了。
孩子们懂事,她的身体也完全好了,又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真是舒坦啊。张氏这么想着,就觉得浑身是劲,手里的菜刀都轻了一些。
连蔓儿看着张氏切菜,就像变戏法似的,那豆角丝、茄子片,切的又匀净又快,不由得都看呆了。
“蔓儿,瞧啥那。”连枝儿就笑道,“等冬天吃酸菜的时候你再看,整个村,就没有人比咱娘切的更细更快的。”
“娘,你刀工这么好,有啥窍门没有?”连蔓儿觉得口渴了,也不回去喝水,就从菜地里摘根黄瓜,在溪水里洗一洗,蹲到张氏身边,一边吃一边看张氏切菜。
“有啥窍门,多练练就行。”张氏就笑道。
直到日头偏西,连蔓儿和小七整整收了两篮子的芝麻,大家就将已经晒的半干的菜干都收起来,又将菜墩、菜刀和帘子也都收进篮子里,这才往家里来。
一路上,遇见了村里的人,都和张氏打招呼。
“好人有好报那,看你这身子骨,是没事了。”就有人打量着张氏道。
“我这回啊,得亏我几个孩子。”张氏就道。
大家又都开始夸连枝儿、连蔓儿、五郎和小七。
这么慢慢地一路走回来,到了家门口,张氏的脸上还是笑着的。
“今个儿晚上……”
推开大门,就听见上房里传出来吵闹的声音。
“是你大伯和二伯,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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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晚了,作者大姨妈来访,各种折磨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肉烂在锅里
连守仁和连守义的声音在门口就可以听见,两个人似乎都很愤怒。
“说啥房子、房子的。”连守信就皱眉道。镇上那所宅子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他大伯家在镇上不是租了一所宅子吗,是……。”张氏就忙将连蔓儿告诉她的话,又都跟连守信说了一遍。
“啊?!”
连守信本来打算要去上房劝架的,听完了张氏的话,那两条腿便自动转了弯,往自家的屋子里走。一家人进了西厢房,正遇上往外边走的连守礼。
“老四,大哥和二哥咋吵起来了,咱看看去。”连守礼就对连守信道。他在屋子里,已经听了一会,一开始还觉得连守仁和连守义关系亲近,拌两句嘴没什么事,现在听见两人越吵越凶,这才出来。
“三哥,你先去看看,我把东西搁下就来。”连守信就道。
连守礼老实,答应了一声,就往上房去了。
一家人将东西都搁放停当了,连守信也没往上房去,而是回里屋坐下了。
“他爹?”张氏有些不解地问连守信。
“别的事好说,房子的事,大哥和二哥,肯定不愿意让咱们搀和。”连守信闷闷地道,“咱已经分出来了,三哥是理应让他知道的。”
事关房产,连守仁和连守义都肯定不愿意让连守信分一杯羹。连守信这个态度,也是不会去争的。但是三房连守礼还没分出来过。房产的事,他应该知道,而且也应该有份。
连蔓儿暗自点了点头,连守信包子归包子,并不是心里毫无算计的人。
一家人就这么坐着。听着上房连守仁和连守义兄弟俩忽低忽高的声音。连守礼劝解的声音。然后是何氏的声音和古氏的哭声又掺杂了进去,再接下去,就听见哐当一声响,然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连蔓儿正在奇怪,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连秀儿从外面掀开门帘,一脚迈进门里,一脚依旧留在门外。
“四哥。爹让你到上房来。”连秀儿说完这句话,立刻扭身走了。
连老爷子也在家,看来这件事情是连守仁和连守义兄弟两个协商不成。闹得连老爷子也知道了,叫连守信过去,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爹叫我,那我就过去看看。”连守信站起身道。
“爹没叫我。那我就不去了。”张氏道,“他爹,那房子咱不争,你去了,也少说话。”
“嗯,我知道。”连守信就点头。
“爹,我跟你去。”连蔓儿就从炕沿上跳下来。
“我也去。”小七见连蔓儿去,也要跟去做小尾巴。
爷三个就往上房来。
上房东屋里,连老爷子坐在炕头,手里拿着旱烟袋,正低着头抽烟。周氏和连秀儿坐在炕当间。连守仁和连守义两个都红着脸,隔着连守礼坐在炕沿上,然后是何氏和古氏,也是离的远远地坐在炕梢的炕沿上。连继祖低着头坐在一条长凳上,二房的二郎、三郎、四郎和六郎坐了另外两条长凳。
连蔓儿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内的紧张气氛。
“四叔,你坐这吧。”连继祖看见连守信进来,就把屁股往长凳的一边挪了挪。
“四叔,你坐这。”三郎站起来,让连守信坐到二郎那条长凳上去。
连守仁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脚下却没挪步。
连蔓儿忙拉着小七,又搬了一条长凳,就摆在连老爷子跟前的炕沿下。
“爹,咱挨着爷坐。”连蔓儿就拉连守信。
连守信心中欢喜小闺女和小儿子机灵,就笑了笑,爷三个就在这条长凳上坐下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连守信没来的时候的寂静。
“咋回事,说说吧。”连老爷子似乎终于抽足了旱烟,开口问道。
“爹,是这么回事。”何氏马上站起来,抢先开口将她如何发现镇上的房子是连守仁买下来的事说了一遍。“这可应了那句话,叫做啥好事成对啊。俺和二郎把朵儿给找回来了,多巧啊,那所宅子也是咱们家的,房契就在大嫂的手里,哈哈哈。”
“二弟妹,这是没有的事,咱家哪有钱卖房子。那一个半大孩子的话,你咋能当真那。”古氏就忙道。
连守义和何氏交换了一个眼色,何氏啪地拍了一下巴掌。
“可不是,大嫂说的对啊,俺当时也这么想。那他要是说的是假话,拐带朵儿他家肯定有份。这事可不能饶了他。俺就想着打听打听,结果大嫂你猜猜咋地啦,俺们都是乡下人,啥也不懂,可人家镇上的人都懂啊,二郎他老丈人就听说了这件事,人家就让伙计,去找啥牙人、保甲啥的,这才知道,那宅子一年前,就姓了连了。”
何氏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连守仁和古氏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的难看,二房几口人脸上却都添了得意之色。
连蔓儿这才明白,原来何氏去找了王媒婆,是让王媒婆帮着打听那宅子是不是被连守仁买下了。这王媒婆想来把这件事情就跟赵家说了,赵家听说有这么一所宅子,能归到二郎名下,他家闺女出嫁后能住在镇上,自然肯出力打听,结果就证实了房子确实被连守仁买下了。
何氏当时没有急巴巴地回来朝大房要房子,而是打听清楚了才开口。这件事办的挺漂亮的,谁能说何氏就没长脑子那。为了二郎的婚事,何氏也变得聪明了。
“老大,那房子,是你买下的?”连老爷子就问连守仁。
“这……”连守仁就支吾了起来,他看到了古氏对他使眼色。可他有什么办法。最近他们流年不利,连连破财招灾。那所宅子,现在对他来说可是一大笔钱,所以连守义找他商量要那房子,他才不答应。最后两个人吵了起来。现在。事情摆在了连老爷子面前。他想不承认,可是却被二房一家把底给摸透了。
连老爷子也不是糊涂人,看见连守仁这个样子,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买下来了,也是好事。”连老爷子就缓缓地道。
“爹,这事,那房子,我早就想跟爹和娘说的。”连守仁见瞒不下去了,就吞吞吐吐地道。
“哼。”周氏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古氏一眼,“早想着跟我们说,咋没说?是谁捂住你的嘴了?你呀。还是个秀才老爷,出去住了几年,你就啥啥都拿不起主意了。”
周氏的话表面上是责怪连守仁,其实句句都是在指责古氏。一切都是古氏在捣鬼。连守仁只是被古氏给迷惑了、控制了。
“爹、娘。”古氏忙站起来,“这些年大爷就那么几个束脩银子,哪买的气房子。是我想着,每个月要花租金,还不如买下来省钱。我们娘几个省吃俭用,一点一点地积攒了几个钱,哪里够用,是我和继祖媳妇,拿出了自己体己的银子来,又……又和娘家借了好些银子,才勉强凑够了,暂时把那所宅子给抵了下来。 ”
连蔓儿垂下眼帘,古氏这是实在没法子了,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三岁的孩子也不会相信啊。
“老大媳妇,照你这么说,那房子是你娘家买下来的,我大儿子和我大孙子,是靠着你一个女人,靠着你们谷家过日子那?”周氏就冷笑着问古氏。
“这,当然不是……”古氏忙辩解道。
“大嫂啊,不是俺说那打脸的话。”何氏见周氏恼了古氏,底气就越发足了起来,“你大米白面每天吃着,还说啥省吃俭用的。二郎他老丈人都打听出来了,你在镇上还用着下人那。 大嫂,你娘家啥样,俺们谁是不知道咋地。他们有钱借给你?你不是用的大哥的银子,不是用的咱家的银子,大嫂你哪来的银子?大嫂你和继祖媳妇成天坐在家里,啥也不干,就能赚来银子养活爷们?大嫂你那是干啥营生,给俺说说,俺也学学呗。”
“你……”古氏又羞又气,一下子涨红了脸,“老二媳妇,你嘴巴干净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往常,以古氏的精明劲,就不该说从娘家借钱的话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古氏遭受连番打击,心智上也不如以往那么通透了。而且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几乎都花光了,那所宅子就是她最后的财产,无论如何也是不舍得让出来的。
“老大媳妇,合着这些年,我连家的爷们都是你谷家养活着那。你是不是还说,我和老爷子,也是你们谷家养活着那。就你谷家那个穷根,我呸,说出来可别笑死人。老大,你说句话,我们这些年省吃俭用,咋就养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了。谁是谷家的人,立刻给我滚出连家去。”周氏怒斥道。她这次也是真的生气了。
“你胡说八道啥那,哪里有你们谷家啥事,家里哪一文钱不是我连家的钱。”连守仁立刻道。
古氏只觉得颜面扫地,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连蔓儿在旁边暗暗摇头,古氏这样,真是自取其辱,将包括连守仁和连继祖在内的所有人,都推到了她的对立面。古氏,这是利令智昏,糊涂了。
“房子姓连,那这事还有啥不好说的。”连守义就笑道,“爹,我刚才和大哥商量,二郎的那门亲事,人家女方看上咱家二郎了,说是聘礼都好商量。可咱也得对得起人家不是。不说别的,就说人家闺女嫁过来,咱让人家住哪?”
连守义两手掌心向上,摇了摇。
是啊,连家现在这些口人,住这几间屋子,已经是很紧张了。如果二郎娶了媳妇,没有单独的屋子,怎么着也得给人家隔出一间来。可是这一间从哪隔出来?从哪都不合适,可以说如果不盖新房,根本就没法安置新媳妇。当初连老爷子对二郎的婚事迟疑。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连蔓儿相信,连老爷子当年放弃城里的差事,回到三十里营子,心里肯定是有打算的。连老爷子的所有打算,都有一个出发点。一个起始点。那就是连守仁能够出息。能够中举、当官。可是连守仁就卡在了秀才上面,半步也前进不了,连家这一大家子的日子也就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连蔓儿偷偷瞥了连老爷子一眼,也许那些股票被套牢的人们,能够理解连老爷子的无奈吧。没有魄力断腕,就只能无限期地拖着,期望有一天触底反弹,盘活资金。甚至大赚一笔,从此翻身什么的。可是在这期间,必定资金紧张。耽误很多其他的事。
“爹,正好多出这所房子来,要不就让二郎娶了媳妇就住这房子吧。”连守义就向连老爷子道。
说来说去,二房是打定了主意。要占镇上那所宅子。
“花儿这婚期就要到了,大哥也马上要去做官,那破宅子大哥也不放在眼里,放在那也是放着,给二郎娶媳妇用,那不正是应当的吗!”连守义爽朗地笑着。
这话就把连守仁要说的话给堵住了。连守仁怎么好意思说,万一连花儿的婚事黄了,万一他做不成官了,他还想住回镇上。而且他自己也清楚,如果万一这些事情发生了,他也就再没有了所谓的前程,就算连老爷子和周氏愿意继续供养他,连守义肯定不会答应。
想到这,连守仁的两条眉毛几乎扭到了一起。
“那房子已经租给了别人,不好赶人家走的。”连守仁就道,“二郎的房子,还是另外想法子吧。”
“咋不能赶他们走?”连守义就站起身,将手一挥,“咱不要他的租金了还不行,咱自家孩子要娶媳妇,这礼上也说的过去。那租金,大嫂也没交给娘。大嫂收了的就收了,咱也不跟大嫂争,剩下的就退给人家呗。”
古氏喉头一梗,那些租金她已经是花的差不多了,哪还有钱退,就是有钱退,她也舍不得退。
“爹,娘,二郎的岁数到了,好不容易有这头亲事,再要黄了,咱二郎这辈子就得打光棍,要不然就只能娶寡妇了。”何氏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哥不娶媳妇,三哥就不能说亲,到时候俺们一屋子光棍,大伯和大伯娘脸上也不好看。”四郎笑嘻嘻地道。
二房的人应该是商量好了,人数上,大房就输了。
“房子姓连,给二郎娶媳妇用正应该那,老三,你有啥说的没。”连守义就问连守礼。
“我、我没啥说的。”连守礼老实地道。
“老四啊,这房子怕是没你的份啊,谁让咱分家的时候大哥和大嫂把这房子给瞒下来了那。”连守义又冲连守信道。
这个连守义,竟然是个人物,如果比较起来,连守义的聪明劲绝对超过连守仁。
“爹,我没想着争啥,是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了。爹你说啥,我听啥。”连守信就冲连老爷子道。
连蔓儿点头,连守信这话说的好。
“爹,我好歹是个秀才,镇上那房子,人家知道了,也多敬我几分。”连守仁道。
房子到底怎么处置,最后还得听连老爷子的。连老爷子这次会不会继续袒护连守仁那?
“爷。”
二郎从长凳上站起来,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起来,二郎你起来。”连老爷子忙道。
二郎只是跪着,并不起身。
连老爷子叹气。
“三郎、四郎,扶你们二哥起来。”连老爷子道,“这事,就这么定了,镇上那宅子,就给二郎娶媳妇住。”
三郎、四郎立刻扶了二郎起来,二房几口人脸上俱是欢喜之色。大房的人却是另一番情景了,连继祖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连守仁垂头丧气,只有古氏终于受不了连番的打击,哎呦一声,往后一仰,心疼的晕了过去。
连继祖和连秀儿忙将古氏扶了出去。
连守仁也往外走。
“大哥。”连守义忙快走两步凑到连守仁身边,弯着腰陪笑,“大哥,你可别和兄弟我生气。兄弟我是没出息,没办法。大哥做了官,多好的宅子没有,镇上那宅子配不上大哥的身份那。可这宅子给了二郎,二郎一辈子都要念你的好。二郎,还不快过来,给你大伯磕头。”
二郎也听话,真的走过来,就跪在连守仁的脚边给连守仁磕头。
“还不快让孩子起来。”连老爷子就先心疼了。
连守仁忙弯腰将二郎扶了起来。
“大哥,咱这叫做肉烂在锅里,都是连家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大哥,你有事,就喊我和孩子们,咱们是一家人啊。”连守义继续对连守仁陪笑。
事情已经这样,再置气也没用了,而且连守义口口声声说他做官如何如何,很入他的耳,连守仁也就咧嘴,勉强笑了笑。
“老四。”连老爷子突然道。
连守信正也要跟着出门却被连老爷子给叫住了。。
“爹,啥事?”连守信忙停住脚,转回身看着连老爷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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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恢复斗志的连花儿
“老四,等你大哥……”
连老爷子的话只说到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抽了两口旱烟后,就挥了挥旱烟杆。
“没事,你忙去吧。”连老爷子道。
“哎。”连守信看了连老爷子一眼,就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连老爷子想说什么那,连蔓儿不用想也能猜到,无非是等连守仁做了官,要如何补偿连守信。而他说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缘故,大概也是觉得这样的话说的太多次了,却始终没有实现,因此觉得无力吧。而且连守信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争夺房产的意图,对那所谓的“以后的补偿”也是淡淡的,连老爷子又觉得没有必要再那么信誓旦旦的承诺吧。
回到西厢房,张氏已经在准备做晚饭了。
“事情咋说的?”张氏就问房子的事是怎么解决的。
“咱家要添新人了。”连蔓儿就道。
“哦。”张氏点了点头,不需要再多说,她已经明白了。
上房 西屋
古氏那时候心疼的晕了过去,现在已经醒过来来,正坐在炕抽抽搭搭地哭。
“人心咋都这么坏,这是要逼死我们那。……不是我省吃俭用的,就能在镇上买上房子?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那房子买下来,那些钱,能买多少吃的穿的,咱们这些年的日子也不用过的那么苦……”
连守仁、连继祖、蒋氏、连花儿和连朵儿都保持着沉默。
“这就是你的好兄弟,看着咱们倒霉了。就这么欺负到头上来了。照这样下去,以后还不把咱们都给活吞了!”古氏见没人吭声,就抱怨连守仁。
“咱们怎么倒霉了,这不都挺好吗?”连守仁不爱听这样的话,“花儿的伤也没事。朵儿也好好的找回来了。”
有些事情。真的要看是从什么角度去看。如果从乐观的角度来看,连花儿被烫伤,但却没留下明显的残疾,连朵儿丢了好几天,最后还能找出来,这都是幸运的事情。但是显然,古氏并不这么看待这些事。
“我咋觉得咱们跟这老宅子犯冲,”古氏抬起头,四下扫了一眼。“自打搬回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没好事。咱在镇上住的时候,多顺溜来着。大爷,要不咱这就搬回去,把这房子先借给二郎成亲。”
古氏说到这。暗暗后悔,怎么刚才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娘说的这个法子好。”连继祖就道。
连花儿和连朵儿都跟着点头,她们也不喜欢这老宅子,,古氏的话,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如果不搬来老宅子住,一切都不会发生。
蒋氏没有说话,她作为孙子媳妇自然是不好表态的,但是她心里,也是赞成古氏的说法的。
“你当这事我没想过?”连守仁的脸色很难看,“别把这个心思收了吧,爹那就过不去。”
连老爷子一定要将她们留在这老宅子里,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为什么,她们心中都很清楚。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会。
“花儿和朵儿都是要嫁人的,我和你爹年纪越来越大,住哪不行?那房子,是留给你们的。这下子可苦了你们了。”古氏就对连继祖和蒋氏道。
连继祖和蒋氏对视了一眼,蒋氏就道:“娘,您和爹住哪,我们当然就住哪,伺候爹和娘。”
“好孩子。”古氏就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继祖太老实了些,你是长孙,那房子给你是正应当的,他二郎凭啥要。我为你多说了几句,就被你爷和你奶骂的我抬不起头来。”她心中还是舍不得那所宅子。
连继祖就垂下头,没有吭声。
“娘心疼我们,我和继祖心里都明白的。”蒋氏就道。
“爷也没说就把那宅子以后就是二郎的。”连继祖抬起头道,“爷说是让二郎用那个宅子成亲。”
“你这傻孩子,”古氏就道,“他二郎搬进去了,谁还能让他再搬出来。你二伯和二伯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看不出来,那宅子,他们是再也不肯让出来了。”
“还有爹那,爹说的话,就是老二他们也不敢不听。”连守仁道。
连老爷子那时候说话,确实并没有定下镇上那套宅子的归属,只是先让二郎成亲用。
“这可不好说,就今天你们爷俩没看见?二郎、三郎、四郎,那都是要吃人。”古氏说着又伤心了起来,二房儿子多,凡事就占便宜。如果不是连守仁有个秀才的方巾在头上,二房早就欺负到他们头上了。可怜她只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还不是亲生的,到底不那么贴心。
这些话却不好当着人面说出来,古氏因此只有哀哀地哭。
“娘,别哭了,这不还有我吗?”一直没有说话的连花儿突然开口道,“镇上那宅子算什么,以后我给娘买更大更好的。”
“我的花儿。”古氏就抓住连花儿的手,又是窝心又是伤心。窝心的是这个闺女最明白她的心思,伤心的是连花儿腿上的伤,使得连花儿的亲事和后半生都有些灰暗起来。
“对,咱还有花儿。”连守仁却是精神一震,“我看着日子差不多了,宋家的聘礼也该送来了吧。”
古氏扫了一眼连守仁,神色有些古怪。
“娘,镇上的房子是小事,宋家的亲事,才是大事。”连花儿道,“咱现在好些事,还得二伯他们帮衬,娘你心胸放开些,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我嫁到宋家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打从县城治伤回来,连花儿就一直没什么精神,现在却又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了。古氏看着眼睛亮晶晶的连花儿,就觉得日子又有了奔头。
“让二伯来,咱得……”连花儿压低了声音,说了一番话。
…………
因为争夺镇上那所宅子的事,连守仁和连守义翻了脸,可还没过一袋烟的功夫,连蔓儿就看见这两兄弟又凑到了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样子似乎比过去还亲密了些。都说是夫妻没有隔夜的仇,看来这兄弟之间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连蔓儿也没时间去注意他们,她要晒菜干,还要做蒜香花生。
这天,她刚将晒好的蒜香花生从房顶上收下来,打算明天去镇上卖,就看见连朵儿站在了西厢房门口。
“连蔓儿。”连朵儿招呼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拐
连蔓儿手里提着花生篮子,她有些吃惊地看了连朵儿一眼。连朵儿的表情有点僵硬,她很少主动和连蔓儿说话的。
“连蔓儿,我有事找你。”连朵儿说道。
连朵儿有事找她,会是什么事,应该是有事要她帮忙。要她帮忙,态度还这么拽,连朵儿以为她自己是谁啊。连蔓儿心里这么想着,也不搭理连朵儿,迈步就往屋里走。她心里本来就不喜欢连朵儿,不想搭理她。
“连蔓儿……”连朵儿一看连蔓儿不理她,她就急了,伸出一只手,抓住连蔓儿的胳膊。
连蔓儿停住脚,扭头斜了一眼连朵儿。
“你叫谁那?”
“连、蔓儿姐。”连朵儿看连蔓儿一脸不好惹的神色,语气就弱了下去,有些不情愿,又有些怯生生地喊了连蔓儿一声姐。
连蔓儿和连朵儿同岁,却比连朵儿大几个月,连朵儿理应喊她姐,可连朵儿以前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起连蔓儿这个她眼睛里的乡下丫头,叫连蔓儿姐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蔓儿姐。”连朵儿又叫了一声。
“啥事啊,朵儿?”有求于人,连朵儿也懂得了该低声下气些。连蔓儿心中哂笑了下,就问。
“蔓儿姐,你、你能帮我件事吗?”
“这要看是什么事了?”连蔓儿就道。她还真有点好奇,连朵儿要她帮什么忙。
连朵儿没有立刻说。而是四下扫了一眼。
“蔓儿姐,咱俩去后院说。”
连家人口多,想要背着人说话,只能去后院,那里地方大。一般没事大家也不会去。
“什么事在这不能说?”连蔓儿奇怪道。
“蔓儿姐。我求你……”连朵儿有些着急地道。眼睛就往上房西屋瞟去,似乎是害怕被古氏她们看到。
同样是古氏生的闺女,连朵儿和连花儿的性子又不同。连朵儿按照乡村的土话说,就是嘴有点硬,不像古氏和连花儿,嘴巴都很甜,如果她们愿意,可以将你捧上了天。连朵儿就不会说话哄人,一个求字。她能说出口,是千难万难的。
“你先过去吧,我把花生送屋去。就去找你。”连蔓儿道。
“那蔓儿姐,你一定得来啊。”连朵儿又央求道。
“这点事,还怕我骗你。”连蔓儿道。
连朵儿这才转身,迈着一双小脚慢慢地朝后院去了。
连蔓儿走进屋。将花生篮子放下。
张氏坐在炕上,正在窗户下缝衣服。
“蔓儿,你来试试,这衣裳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好改。”张氏见连蔓儿进来了,就招呼道。
张氏手中的是一套秋香色的衫裙,已经缝的差不多了。
连蔓儿赶忙洗了手,脱鞋上炕,将外面的衫子脱下来,在张氏的帮助下,将新缝的衫裙穿上了。张氏的手艺很好,衫裙缝的很合身,只是裙子和衫子都稍微长了一些。
“二姐穿了新衣裳真好看。”小七从外面进来,就拍手道。
张氏上下仔细看了,将两处要改的地方都用针线做了标记,这才让连蔓儿将衣裳脱下来。
“把这边往里再多窝一点就行了,等明年你长高了,放出来,还能穿。”张氏道。
庄户人家做件新衣裳不容易,尤其是小孩子长的快,要是可着身量做衣裳,不过一年,那衣裳就小了瘦了,不能穿了。所以庄户人家一般做衣裳的时候都会像张氏这样,边上多窝进去一些,等孩子长高了,再将窝进去的料子放出来,又能多穿一两年。
“刚才在外面,是朵儿来找你?”张氏又拿起针,这才想起来问道。
连蔓儿这才想起来她答应连朵儿去后院找她。作为女孩子谁不喜欢漂亮的新衣裳那,连蔓儿本来也没将连朵儿的话太当一回事,又顾着试新衣裳,就把连朵儿给忘到脑后了。
“嗯,她说有事要我帮忙。”连蔓儿就对张氏道。
“朵儿能有啥事让你帮忙?”张氏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想不出来。”连蔓儿摇头,“她好像怕让人知道似的,我去听听,看是啥事。”
连蔓儿又穿上了旧衣,从炕上下来。
“姐,我陪你去。”小七道。
“我自己去吧,你陪着娘说话。”连蔓儿没让小七跟着。连朵儿刚才的样子,确实是有事,而且是不方便在人前说的事。如果小七跟着去了,怕是连朵儿就不肯说了。好吧,连蔓儿对连朵儿到底有什么事找她帮忙,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连蔓儿就往上房来,穿过外屋,走进后院。后院的园子里,现在只有白菜和菠菜,还有菜畦梗上的萝卜,其他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现在接近傍晚,风中的凉意已经明显地有了深秋的味道。
连朵儿就站在菠菜菜畦旁边,似乎是等的有些焦躁了,看见连蔓儿走过来,眼神中的怒意都没有遮掩。
“你咋才来,我都等了半天了。”连朵儿瞪着连蔓儿抱怨道。
连蔓儿心中好笑,连朵儿这骄纵的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丢了这些天,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
“朵儿,你这个口气,是和我说话那?”连蔓儿不想和一个连朵儿一般见识,但是也要让连朵儿懂得些基本的规矩。
“我?”连朵儿这才又想起来连蔓儿早不是从前那个软弱的连蔓儿了,而且她还有事求连蔓儿。“蔓儿姐,你来了。”
连蔓儿看着连朵儿别别扭扭的样子,心中好笑,这才又道,“我可是有很多活计要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连朵儿的视线就落到连蔓儿的脚上。连蔓儿是大脚,从小就是干活的命,以后也是做粗活的。她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裹了小脚,和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女孩一样娇养着长大的。就是因为她是小脚,钱大哥救了她,将她当做珍宝一样,也不让她干活。如果换做是连蔓儿,那肯定就要烧火做饭,跟个粗实丫头一样了。
她是天生的贵命,连蔓儿就是天生的贱命,她干嘛要和连蔓儿计较那。想到这些,连朵儿的气就平了些,看着连蔓儿的表情就添了些许的不屑。
连蔓儿将连朵儿的表情变化都瞧在眼里,她猜连朵儿是以自己的小脚自豪,瞧不上她的大脚,哪里能想到连朵儿此时想的是钱货郎。连蔓儿并不觉得大脚有什么不好,反而十分庆幸,对连朵儿的不屑并不放在心上。
“朵儿,你有啥事,快说吧。”连蔓儿就道。
“蔓儿姐,你明天还赶集去不?”连朵儿就问。
“去啊。”连蔓儿点头,“你有东西要带?”
“不是。”连朵儿摇头,又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别的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蔓儿姐,我求你替我捎几句话……”
“啊?”连蔓儿不解,“捎话,给谁捎话?”
“给钱大哥。”连朵儿道。
“钱大哥,哪个钱大哥?”连蔓儿就问。
“就是,就是那个钱大哥。”连朵儿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霞。
“你是说钱货郎?”连蔓儿这下是真的吃惊的。
“蔓儿姐,小声点,可别让人听见。”连朵儿急忙道。
连蔓儿不由得重新上下打量连朵儿。
连朵儿的脸就更红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都以为钱大哥欺负了我。”说到欺负两个字,连朵儿咬了咬嘴唇。她想到回来之后,古氏就脱了她的所有衣裳,这样那样的检查她的身体,那种屈辱感再一次涌上心头。“钱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很好。”
连蔓儿就点了点头,她还真想知道钱货郎是怎么对连朵儿好的,使得连朵儿现在还惦记他,当时却不肯说一句话帮钱货郎开脱。
“……我很害怕,如果我不跑,花儿姐肯定要打死我,要不娘也会打死我。我就那样走出门,你们谁都没看见我。”连朵儿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哭了起来。
那天大家都忙着连花儿的事,确实是忽略了连朵儿。
“……我走不动,遇见了钱大哥。”
“你怎么告诉他说你是童养媳?”
“我要说我是从家里跑出去的,他肯定送我回家。……童养媳不是很可怜吗,那时你就不愿意去做。”连朵儿道。
连朵儿也不过才十岁,在她的认知里,童养媳是最可怜的了,难为她编出那样一番话来,骗了钱货郎。
“……我本来也是想去镇上,那才是我的家。结果钱大哥住的就是我们原来住的房子,这是老天爷在帮我。”连朵儿又继续道,“……钱大哥让我睡在床上,他自己睡在箱子上,什么都不用我做,每天卖了钱买好吃的东西给我吃……再没有人比钱大哥对我更好了。”
连朵儿似乎是沉浸到了某些美好的回忆当中,脸上露出了甜蜜的表情。这许许多多的话,她憋在心里,不能对古氏说,也不能对连花儿或者蒋氏说,今天都对连蔓儿说了出来。
连蔓儿如遭雷击,她有些呆了,连朵儿的那个表情和语气,是她理解错了吗,才十岁的小女孩而已,还是说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早熟。
“连朵儿,你、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货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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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小生意也有大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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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半句话,连蔓儿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连朵儿看了看连蔓儿有些呆呆的表情,就笑了。
“你不会懂的。”连朵儿的语气有些轻飘飘地道。
连蔓儿当然也看到了连朵儿的笑容。还是在她的前世年纪很小的时候,曾几何时,那些比她早熟的女生,有的很早就交了男朋友。这些女生通常都会聚在一起,相互交头接耳,而对连蔓儿这样有些呆呆的女生就不屑一顾。连朵儿的那个笑容,就是一个自认为知道人事的女孩,对于一个懵懂的“傻丫头”的优越感。
连蔓儿抚额。
“朵儿,照你这么说,并不是他拐带你,他又对你这么好,那个时候看着你爹和大哥打他,你为啥不帮他说句话?”连蔓儿忍不住问道。
连朵儿本来有些泛红的脸颊更红了,不过这次是气的。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替钱大哥说话,根本就帮不了钱大哥,对我也……没有好处。”
“哦。”连蔓儿看着连朵儿道。
“你是不会懂的。”连朵儿又给了连蔓儿一个你不会懂的眼神。
连蔓儿不置可否。
“蔓儿姐,”连朵儿又往周围看了一眼,“你明天去镇上,你替我告诉钱大哥,我会记着他的。”
连蔓儿再次抚额。
“朵儿,你还不知道吧。那天大伯娘带着你走了以后,大伯和大哥、二哥把你的钱大哥打了一顿,已经把他给撵走了。还说要是他还留在咱们县,就要把他送到县衙门去打死。”
“我知道。”连朵儿道。
连蔓儿再次吃惊,连朵儿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让她捎话。
“你们并没有看着他离开是不是?钱大哥不会离开的。他肯定会等我。”连朵儿很笃定地道。
你是哪来的这个自信那。连蔓儿无语。
“蔓儿姐,这句话,你一定要替我捎给钱大哥。”连朵儿再次央求连蔓儿。
连蔓儿觉得她无法理解连朵儿,她想拒绝连朵儿的请求。但是连朵儿央求的这么恳切,她转念一想,那个钱货郎遭了毒打,又被恐吓,一定早就离开了。
“好吧,我去镇上给你捎话。”连蔓儿就道。“不过,如果他已经走了,我就没办法了。”
“只要你肯就行。钱大哥肯定没走。”连朵儿喜的连连点头道。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件事。”连蔓儿就对连朵儿道。
连朵儿的嘴角就有些往下耷拉,求连蔓儿办事,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害怕,不是什么大事。对你也有好处。”连蔓儿就拍了拍连朵儿的肩膀,“你花儿姐要是再琢磨啥坏主意,你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连朵儿的眼睛眨了一下,没有吭声。
“你想想,你花儿姐出的那些主意,最后遭殃的都是谁。要不是你们先要拿我换钱,爷能不让你们回镇上住,你们现在吃粗粮干粗活,特别不习惯吧?要不是你花儿姐背后挑唆老姑,害了我娘,爷能罚你们做粗活?结果是你花儿姐自己弄伤了腿,你也吓跑了,要不是遇见钱货郎,你现在会是啥样?”连蔓儿给连朵儿举了两个例子,“你花儿姐要是再出坏主意,我怕她就嫁不进宋家去,到时候你们可是一辈子都要待在这老宅子里,吃糠咽菜了。”
“朵儿,你愿意吗?”连蔓儿说完又问了一句。
连朵儿立刻摇头。
“那就对了,你记着我说的话,别告诉你娘和花儿姐啊。”连蔓儿说完,就扭头走了。她倒并没有指望着连朵儿会给她通风报信,她反而相信,连朵儿一定会把她的话告诉古氏和连花儿。而这,正是她想要的,通过连朵儿,告诉古氏和连花儿,不要再搞幺蛾子了,那样,最终遭殃的会是她们自己。
第二天,连蔓儿、五郎和小七又提着二十几斤的蒜蓉花生到镇上来卖。现在她家的蒜蓉花生销路很好,不过半个时辰,就卖的差不多了。
“哎呦,我来晚了,咋就剩这一点了?”一个小伙计打扮的少年匆匆过来,看见只剩下一篮子底的花生,立刻扼腕道。
“小哥,你别看这些,起码还有一斤多那?你想要多少?”连蔓儿笑着问。
“是我们掌柜要,有多少要多少。”小伙计答道。
“你们掌柜是哪位?”
“我们掌柜姓武。”小伙计答道,“这样吧,剩下的这些花生我都要了。”
“好。”连蔓儿就将花生称好了,“一斤半,高高的,一共是三十文钱。”
“行啊。”小伙计就从钱袋里数出三十文钱来,递给五郎收了,“我这没带家伙事,我们店就在前面,要不麻烦你们跟我过去一趟。”
“好啊。”连蔓儿看了看小伙计手指的方向,就答应了。
三个孩子提着篮子,跟着小伙计来到一座酒楼前面,正是镇上最大的酒楼悦来酒楼。
“就是这家了。”小伙计道,“你们跟我进来吧,掌柜的让我多买些,你们没有了,掌柜的要骂我不会办事了,你们帮我跟掌柜的解释解释吧。”
连蔓儿心中暗笑了一下,这小伙计似乎是故意引了她们过来的,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们是本乡本土的人,正是镇上的集日,这外面人来人往,倒不怕有人耍什么花样。
连蔓儿就跟在小伙计身后,进了酒楼。小伙计带着三个孩子在一个雅间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掌柜就在里头。”小伙计说着话,就在门上敲了敲。
门立刻就开了。小伙计领着连蔓儿三个走了进去。
雅间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各色的茶点,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府绸直缀的男人。这个人看上去约略四十多岁的样子,长的方面大耳,身材也十分肥胖。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棉绫直缀的男人。看上去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上一些。
“掌柜的。您让买的花生,只剩下这些了。”小伙计忙上前行礼,就将买的花生递了上去。
旁边站着的男子就忙接了花生,又用一个盘子装了,放到中年男子的面前。
中年男子伸手抓起两颗,掰开吃了。
“还不错,就是太少了?”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
“小姑娘,你们家还有这种花生吗?”那站立的男子就问道。
连蔓儿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打了个转,便笑了。
“这位是武大爷?”连蔓儿就问。
“对。这是我们武掌柜。”那站立的男子就道。
“武大爷,请问您想要多少这样的花生?”连蔓儿就问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伸出两个手指头。
“先要二百斤吧。”
二百斤。三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别说二百斤,就是二十斤她们也没有了。她们耢的花生,只剩下十来斤。那是她们准备留着自家吃的,今天是她们最后一次卖这蒜蓉花生了。可是二百斤这个数目又是这么的吸引人。她们自己没有花生,却可以买,按照每斤十二文钱的价格买生花生,制成蒜蓉花生之后,她们每斤可以赚八文钱,那么二百斤就是一千六百文钱,合一两五钱银子啊,那可是半亩地的钱。
连蔓儿心中就是一动。
“可以。”连蔓儿立刻点头道。
“不过,我要的有点急。”武掌柜看了连蔓儿一眼,缓缓地开口道。
“有多急那?”连蔓儿就问。
“二百斤,我明天就要。”武掌柜道。
“明天是不成的,我需要两天的时间。”连蔓儿想了想就答道。
“两天,要这么久?”武掌柜微微皱起了眉头。
“武大爷你不知道,现在人家的花生都还晒着,我需要时间收花生。”连蔓儿就答道。
“好,就给你两天时间。后天傍晚,我就要那二百斤蒜蓉花生。”武掌柜也很干脆。
“蔓儿,二百斤花生那,咱哪那么快做出来。”五郎扯了扯连蔓儿的衣襟,在她耳边小声道。要买花生,还要洗、泡,煮、晒,两天时间,他们根本做不出那么多的蒜蓉花生来。
“放心,我有法子。”连蔓儿扭头也小声地跟五郎道。
“小姑娘说话可算数?”武掌柜看了看连蔓儿,又看了看五郎。
“当然算数。”连蔓儿道。
“我妹/我姐说的话就算数。”五郎和小七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这个时候在外人面前,都表示支持连蔓儿。
“咱们口说无凭,这样吧,我们家就住在三十里营子,我看也不用立什么字据,武大爷你先付我们一半的定金怎么样?”连蔓儿就道。
不立字据,而且还要定金。
“一半的定金,这没问题。”武掌柜却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若是两天的时间,你们交不出二百进的蒜蓉花生,那可是要认罚的。”
“行,没问题。”连蔓儿连是什么样的处罚都不问,就点头答应道。
五郎和小七都在后面扯连蔓儿的袖子,连蔓儿却是笑盈盈地,并不理会。
“小姑娘果然痛快,好,拿一吊钱来。”武掌柜似乎很高兴。
旁边站立的男子走到屏风后面,用托盘托了一吊钱出来。
连蔓儿将那一吊钱收进篮子里,让五郎提了。
“小姑娘,咱们两天后见。”武掌柜道。
“嗯,一言为定。”连蔓儿点头。
三个孩子从酒楼中走出来,五郎和小七的眉头都皱的紧紧的。
“蔓儿,咱赶紧回家想办法吧。”五郎道。
“不急,咱先去酒铺。”连蔓儿道,当先就往酒铺走去。
刚走到街角,就看见一个人从斜刺里转出来,拦在了连蔓儿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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