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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重生小地主txt下载     重生小地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四章 解围

    两个小厮拦住了连蔓儿,不让她走。这若是换过别的人,那两个小厮肯定不会客气,先要捆了人再说。不过因为连蔓儿大大方方的,而且气势十足,这两个小厮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就扭头让两个小丫头之中的一个赶紧去报信儿。

    她偷进了六爷的书房,要叫人,也该先把她抓起来。其中一个细长脸的丫头突然就道。

    连蔓儿不由得看了那丫头一眼,发现正是刚才被她打翻了托盘的那个。

    那两个小厮被这丫头说的有些意动,看向连蔓儿的目光更加不善起来。

    我是府上的客人,你们敢对我不敬连蔓儿皱眉。就算最后不能怎样,可是真的让这两个小厮上前来抓了她,那她也是脸上无光。

    沈六怎么还不来还有沈谦和小七,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下课了吧,没看到自己,他们应该会来出来寻找的,怎么还不来那。

    眼看着那两个小厮就走近连蔓儿,真的要伸手抓她。

    住手不知什么时候,沈六出现在假山旁边的岔路口上,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将校打扮jg壮青年,其中一个站的离沈六最近,正是连蔓儿认识的张千户。

    这假山内的书房果真是另有密道的,沈六终于来给她解围了。

    来的还算及时,看见沈六,连蔓儿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几乎是同一时刻,杂乱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很快,沈谦和小七就出现在另一条岔路口。两个孩子显然是跑来的,跟着他们伺候的人被他们拉了一大截。

    蔓儿,出了什么事

    姐,怎么啦

    沈谦和小七脚步不停,一直跑到了连蔓儿身边,才停了下来。两个孩子一边向连蔓儿询问是怎么回事,一边站在连蔓儿身前,做出了明显的保护的姿势。

    连蔓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住小七,将小七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小七真的没事,她才放心。关心则乱,这话说的没错。即便已经判断出彩绣说小七受伤的话是骗她的,但是不亲眼确认小七安好,连蔓儿的心就不能真正的落地。

    小七,你没事就好。连蔓儿伸出手臂,抱了抱小七。

    姐,我没事啊。你这是咋地啦小七摸了摸头,有些不解道,姐,有人欺负你吗

    这个时候,沈六带着人也缓缓地走了过来。

    六爷,两个小厮和两个小丫头都忙向沈六行礼,其中一个小厮就禀报道,是是这位姑娘她擅自闯进书房,正好被小的们发现

    这两个小厮都并不认得连蔓儿,刚才是见连蔓儿穿着富贵,举止大方,所以不敢小瞧,现在看到府里两位爷都这样,言语间对连蔓儿就更加不敢轻慢了。

    胡说。不等小厮说完,也没等沈六发话,沈谦就怒道,你胡说八道

    那个小厮忙低了头,下面的话就不敢说了。

    刚才是谁说的,要将蔓儿先抓起来沈谦的目光又落在两个小丫头身上,是你还是你谁给你们胆子,敢这样对府上的客人你们又是谁,就能发号司令了

    沈谦眯着眼睛,脸sèy沉的可怕。他并不是故意做这样的声势,他是真的很生气。

    两个小丫头吓的慌忙都跪下了,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其中那个刚才说要先将连蔓儿抓起来的细长脸丫头,更是吓的直哆嗦。

    好了。沈六抬起脚,似乎要向前迈步,不过看了一眼紧挨着站在一起的连蔓儿沈谦和小七,他抬起的脚微微一滞,落地时就换了一个方向。

    让蔓儿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沈六在那两个小厮和两个丫头身前来回踱了两步,缓缓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沈六这样问,连蔓儿心中更加安定了。沈六终于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思,装作是刚刚赶到,而不是在书房里已经见过她了。

    连蔓儿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将我推进去,她就锁了门跑了,我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声,正想着歇一会,就有人来了。连蔓儿指着那四个人,就是他们。就说我擅闯书房什么的,还说这是杀头的罪过,要立刻抓了我杀掉。

    叙述中,连蔓儿故意略过了她曾进过内室,只说她一直就在窗前。这样她当然就不可能遇见沈六,也不可能去偷看书案上的什么书信。

    当然,她的话里也有明显的破绽,比如说这四个人发现她的时候,她是刚刚从屏风后面转过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连蔓儿相信,这种情形下,这四个人肯定已经没胆再指摘她些什么。

    我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小七明明好好的。最后,连蔓儿又故意困惑地道。

    姐,我没事,我一直和小九哥在一起,刚从小山居出来。我们根本就没在外面玩。

    是的。沈谦点头,确认小七的话,刚才下了课,我就带着小七要去荷轩找你,半路上碰见五姐的一个小丫头说你早就到小山居去找我们了。我和小七还奇怪,然后就听说这边出了事,我担心是你,就忙带着小七来了。

    六哥,彩绣是怎么回事跟连蔓儿说完,沈谦又扭过头去问沈六。

    彩绣可有证据沈六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他看了一眼沈谦,又看了一眼连蔓儿。他的目光在连蔓儿的身上还是多停留了片刻。现在的连蔓儿,完全没了方才在书房里的泼辣。是因为在人前了还是因为有人给她撑腰了的缘故那

    沈六收回目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连蔓儿的身上。

    连蔓儿听见沈六说证据,就忙将她从彩绣身上撕下来的那半截衣襟拿了出来。

    这是她推我进门时,我从她身上扯下来的。

    沈谦就给了一个蔓儿,你很厉害的眼神,然后接过连蔓儿手中的衣襟,走过去,递给了沈六。

    沈六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了一眼,就冲着身侧点了点头。张千户只得上前,将那片衣襟接了。

    六哥沈谦叫了一声。

    沈六低下头,看着个头已经长到他胸前的沈谦。

    放心吧。沈六就道。

    请蔓儿先去五姑娘那里坐一坐,压一压惊。沈六又抬起头,冲着连蔓儿道,我会将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公道。

    连蔓儿忙屈膝福了一福。

    连蔓儿刚才受了惊吓,现在要去荷轩,小七自然要陪着,沈谦两下看了看,他又不放心连蔓儿,又关心沈六这边要如何处置彩绣,最后还是决定先陪着连蔓儿去荷轩,安顿了,他再去常青园。

    沈谦和小七陪着连蔓儿刚荷轩走,没走出多远,迎面就见沈谨带着一大帮人快步走了过来。

    小庆和小喜两个也在其中,远远地看见了连蔓儿,立刻就跑了过来。

    姑娘,你怎么样没事吧,可把我们给吓死了。两个丫头上前来扶住了连蔓儿,就都忍不住哭了。

    显然,她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并且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xg。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没事吗。这是在别人家里那。连蔓儿就小声劝慰道。

    姑娘,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贪玩。小庆抹着眼泪道。

    姑娘,我们下次再也不离开姑娘了。小喜也道。

    这事怪不到你们身上。连蔓儿叹了口气,见沈谨带着人走近了,就忙小声道,都先别说了。

    沈谨的脸sè有孝白,上来抓住了连蔓儿的手,那手心也是冷的,还有斜湿。

    吓死我了,都是我的不是。沈谨抓着连蔓儿的手,摇了摇,说道。

    那个被安排陪连蔓儿去小山居的小丫头就被人推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地面上。

    姑娘,都是小的错,小的该死。小丫头磕头有声,哭着道。

    快起来。连蔓儿忙让小喜过去将那小丫头给扶起来,谁也没长前后眼,就这几步路,谁能想到那

    连蔓儿这么说的时候,不只是说沈谨等其他人,也是在说她自己。在出事之前,她可是完全相信,她在这个园子里面是安全的。即便是现在,出了事,她依旧不知道为什么。

    五姐,这不关这丫头的事,五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罚她吧。连蔓儿就对沈谨道。

    沈谨朝身后的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将那小丫头带走。

    那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连个轻重缓急都不知道。蔓儿,今天你若是有什么事,她死几次都不够。你还好心,替她求情。我这,是不能留她了,没出息。沈谨一边领着连蔓儿朝荷轩走,一边说道。

    连蔓儿没说话,不过心里却是赞同沈谨的决定的。那个小丫头有没有坏心不说,这个分不清轻重缓急,就不堪重用。这次不知道沈谨会怎么罚她,不过可以肯定,以后这小丫头是没什么前途了,安安生生一辈子做粗使,就是幸运的。

    到了荷轩,沈谨安排连蔓儿在榻上躺了,又有厨房送来定惊安神的茶点。

    五姐,你说,那彩绣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六百三十六章郎心如铁

    第六百三十六章郎心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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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应该……”彩绣听见沈六问她,就抬起头,看见沈六嘴角挂的笑容,她不禁呆了一呆。彩绣心里知道,沈六这样,并不是真的在向她征询意见。但是,此时此刻,有些话她还是要说。

    万一那、万一有用那,彩绣心里想。

    “六爷,”彩绣跪在那里,让自己镇定下来,依旧用平时跟沈六说话那种软软的语气说道,“连蔓儿她、她们一家也才跟了六爷没几天,连蔓儿她还识文断字,听五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说,五姑娘夸连蔓儿是个女秀才那。”

    “连蔓儿进了假山的书房,还在里面待了好一阵。这件事,婢子实在替六爷心焦。六爷千万不可心软啊。要是现在心软放过了她,她泄露了什么出去,可对六爷太不利了。”彩绣这么说着,又偷偷打量了一眼沈六。她见沈六脸上没什么表情,干脆又大着胆子道,“六爷,处置了一个连蔓儿怕还有后患。她还有个弟弟在跟前,谁知道出去后会怎么说。……婢子都是为了六爷着想。……她们连家能有现在的日子,还不都是六爷赏的。现在为了六爷,她、她们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彩绣这样说,竟然是将连蔓儿一个灭口还不足,还让将小七,甚至连家都毁了。

    沈六的脸上的冷意更甚,他玩味地看着彩绣。

    “彩绣,你以前认识连家的人?你和连家、和连蔓儿有仇?”沈六问彩绣道。

    “没,六爷,婢子自小在府里伺候六爷,从来没独自一个出过门,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乡村野人。婢子、婢子和她、婢子和连蔓儿并没有仇。婢子这都是为了六爷着想。”彩绣连忙道。

    “为我着想,所以才故意将人带去假山书房?”沈六冷笑,“你既然知道那书房的要紧,你就不曾想象,若是她真的偷看了什么,传扬出去,会怎么样?”

    “六爷,婢子实在是想着不会有闪失,才敢这样的。”彩绣见沈六这样问,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赶忙往前跪爬了一步,急切地解释道,“……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会跑得出去?就是六爷身边的人略有疏忽,婢子这边也让人盯着的,绝不会让她走漏了一丝风声。”

    沈六淡淡地扫了彩绣一眼。他身居高位,手下人众多。像每一个在他这样的地位的人一样,只要手下人忠心对他,那么手下人之间或者对待他人所耍的一些小手段,他都会无视。()

    只不过这一次,彩绣玩的过火了。

    “你这是承认了,连蔓儿说的都是真的,是你故意设圈套,将她骗去假山的书房的?!”沈六突然道。

    “六爷、婢子……”彩绣就是一怔,一双大眼睛看着沈六。刚刚她还认为沈六是不追究这件事了,怎么现在沈六又这样说。一时之间,这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沈六到底是怎样的打算。

    “彩绣,我再问你,你说和连家人从前并不认识,和连蔓儿也无冤无仇,那为什么你这么想治死她,甚至连她的兄弟和家人都不想放过?”沈六微微侧身,一直手臂拄在桌子上,眼睛幽幽地看着彩绣问道。

    “我……”彩绣一个我字出口,就顿住了。

    “怎么,不想告诉我?”沈六眯眼微笑着问。

    彩绣的脸顿时就红了。

    她的心事并不是不想告诉沈六,她想要沈六知道,并认为沈六应该已经知道了。可是这心事,可以意会,却万万不好说出口的。

    现在被沈六这样当面问出来,彩绣不仅脸红,她的心也乱了。

    “你不说,我也不难为你。看在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我这次网开一面。”沈六在椅子上坐正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冲外面招手,“来人,将彩绣带下去。”

    “六爷,六爷打算把婢子怎么样?”彩绣见外面人进来,就急了,忙问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让管事的们送你去小沈屯的庄子,给你找户人家吧。”沈六就道。

    “不。”彩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了两个上前来拉她的婆子,又往沈六跟前爬了一步。“六爷,不要,不要将婢子送走,不要将婢子送人。”

    这么说着,彩绣声泪俱下。

    “六爷,婢子知道这次的事做的拙了,婢子任凭六爷责罚。只要六爷别将婢子送走,给婢子留口气。婢子、婢子生死也要留在六爷身边,一辈子伺候六爷。”彩绣一边哭,一边还想上前,抱住沈六的大腿。

    不过,在抬眼看清沈六的脸色后,彩绣还是打消了后面这一个念头。

    “那么,现在你肯说了?”沈六再次问道,对彩绣的话却不置可否。

    “婢子、婢子……”彩绣低着头,连说了两声婢子,头脸都涨红了。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赌一次,将心里的话当着沈六的面都说出来。

    那样,沈六应该会看在她服侍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还有她娘的情分上,以及她的一片痴心上面,将她留下。而且,揭破了这层窗户纸,或许、或许……

    彩绣不仅头脸红,露出来的一截粉腻的颈项上也染上了红霞。她含羞抬头,又看了沈六一眼,这一眼中的爱慕,是毫无遮掩的。

    少女怀/春,本来就是一件难以遮掩的事情。

    沈六听完了彩绣一番含羞带怯,又带着点决绝的表白,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和你要害连蔓儿,有什么关系?”沈六问彩绣。

    “六爷,婢子不是不知礼的人。六爷的事,婢子知道没资格管。”毕竟还是个姑娘,彩绣刚才拼着脸面说了表白的话,这个时候还是有些羞的抬不起头来,因此她也无法看见此时沈六的脸色。

    沈六冷哼了一声,不置一词。彩绣早就将自己看过是沈六通房的必然人选,她现在嘴里所说的“六爷的事”,指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公事,而是沈六屋子里添人进口的事。

    “只不过……”彩绣才要继续说下去,就听沈六喊了一声停。

    彩绣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沈六已经冲屋里侍立的几个以及刚进来的两个婆子挥了挥手,那几个人忙都垂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说吧。”见人都出去了,沈六才道。

    彩绣大着胆子又抬头看了沈六一眼,眼泪就再次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刚才她那样表白的时候,沈六是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可是现在,她才开口说了几个字,沈六就将屋里的人都斥退了。

    沈六应该是猜到了,果然、果然吗……

    彩绣觉得一股酸涩之气直冲嗓子眼,心里又恨又痛。

    “六爷要……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彩绣抽泣着道,“连蔓儿、连蔓儿她不配。她不过是个乡野的大脚丫头,就算是走了大运,能到府里,那也就是个粗使的丫头。这些还算了,关键是,连蔓儿她……她使手段认识了六爷,从此就紧紧地巴住了六爷……”

    “六爷什么人没见过,就被她给迷住了心,这一次次地给她们家恩典,她、她还不知足。连蔓儿的心大着那,她要是进了府,哪还会有别人的生路。别说婢子们早晚坏在她手里,就是府里平常的爷们、奶奶们,也都要着了她的手……”

    “住口!”沈六听着彩绣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拍案怒道,“哪里这么多的混话,来人,拖出去掌嘴!”

    很快就有两个掌刑的婆子进来,抓了彩绣往外就拖。

    “六爷……”彩绣的一双大眼睛里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换上了乞怜,哀哀地看着沈六,挣扎着想甩开婆子们的手。

    沈府中,一般得宠的大丫头们,即便犯了错被责罚,也多是骂两句,罚站、罚跪之类的,极少真正重刑加身。而这掌嘴,还比打板子更严重、更丢脸。

    彩绣不敢相信,沈六竟然会让人掌她的嘴。她和沈六这么多年的情分,她说了什么了,不就是说了几句连蔓儿的不是吗,沈六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彩绣哭着哀求,沈六面色如铁,那两个掌刑的婆子察言观色,刚开始还是慢慢地,后来就很干脆地将彩绣拖了出去。

    ……

    荷轩里,连蔓儿喝了一碗安神茶,就不肯再躺着,而是从榻上坐了起来。

    沈谨坐在榻上相陪,沈谦和小七都坐在榻旁的绣墩上,关切地看着连蔓儿。

    “我好多了,没事了。”连蔓儿见他们这样,就道。

    “蔓儿,那我去六哥那边看看。”沈谦就起身道。看见连蔓儿安稳下来,沈谦就想着要去常青园看看彩绣审问的怎么样了。

    等沈谦离开,沈谨又找了个借口,将小七给支了出去。

    “蔓儿,刚才有些话,我不好在小九和你弟弟面前说……”沈谨斟酌着开口道,“彩绣这丫头,是我母亲陪房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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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第六百三十七章 原来如此

    刚才连蔓儿问沈谨,知不知道彩绣为什么要害她。沈谨当时只是叹气,说彩绣是沈六的丫头,平时看着还好。在沈府那样的人家,沈谨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自然不好多过问。因此,连蔓儿也不好再问,只向沈谨解释,她之所以问沈谨,是怕这两天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彩绣而不自知。

    现在,沈谦离开去常青园了,沈谨又特意地将小七给支开,还向她说起了彩绣的事。

    连蔓儿对彩绣一无所知,本就好奇,再加上知道沈谨这样,自然不是无意的,因此听的格外认真。

    母亲在世的时候,彩绣的娘就被安排在六哥身边服侍了。母亲过世后,彩绣的娘对六哥更是忠心耿耿。彩绣的娘前几年没了,留下彩绣。彩绣自小就跟着她娘在六哥的院子里,这么多年了。

    说到这,沈谨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似乎不经意地在连蔓儿脸上略过,见连蔓儿一副沉思的表情,就暂时住了口。

    原来彩绣不仅是受宠的大丫头,还是个有背景的大丫头。怪不得敢对自己一个客人下手。连蔓儿此时正在想。而沈谨现在告诉她这些,是想让她知道,沈六和彩绣之间,并不是一般的主仆吧。沈谨仅仅是想让她了解一下,还是有别的目的那

    平时看着她也还不错,怎么也没想到,哎。蔓儿,你要问我这个缘故,我哪里说的上来。这些年,六哥念在她过世的娘的情面上,她又服侍的勤谨,或许,这丫头,或许有些被宠坏了。这一次。她少不得要好好的挨一顿教训了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缘故,想来一会就能问清楚了。

    沈谨说了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连蔓儿还是听出了一点意思。说白了,就是沈六和彩绣之间关系不一般,这次彩绣陷害她,会受到怎样的处罚,沈谨也没底,毕竟有那个不一般的关系在那摆着。

    可彩绣为什么要害她难道就是因为彩绣和沈六之间不一般的关系。彩绣这是将她当做了竞争对手要将她给灭在萌芽状态

    一开始。连蔓儿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她和沈六之间的接触,屈指可数。而且,除了第一次救了沈六,还有方才在假山书房的内室。她根本就没有和沈六单独相处过。而这两次的单独相处,也不可能被外人知道,起码彩绣就不可能知道。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太没有道理了,连蔓儿在心里苦笑。

    可是转念想想,连蔓儿又觉得彩绣这样想,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可能的。就是这两天的工夫,她不是都看出来了吗,彩绣对沈六。绝不只是侍女对主人那么简单。

    不管是明恋还是暗恋,有一点可以明确,那就是彩绣恋着沈六。而一个恋爱中的心胸狭窄嫉妒心重的女人,是很可能杯弓蛇影,将任何靠近她目标的异xg都看做是潜在的情敌的。

    在前世,这种女人连蔓儿不是没见过。对了,她还曾经看过一本脍炙人口的武侠。那里面的一个似乎叫做青青的女猪脚就是这么善妒的。

    这个时候,连蔓儿就想起小喜和小庆说的,向她们俩探问她私事的那个小丫头,还有昨天她离开念园的时候,彩绣盯着她身侧的那双眼睛。

    那个时候,她的身侧站着的是小喜。而小喜的怀里,正抱着沈谨送给她的那只螺钿匣子。那螺钿匣子和匣子里的头面是完整的一套,都是沈谨过世的母亲的遗物。

    那么作为从小就跟在沈六身边服侍。亲娘是沈六的母亲的陪房的彩绣,是很可能认识那个匣子的。

    对了,是不是那个匣子,让彩绣有了危机感,将她视为情敌了那。

    这种可能xg,是存在的。尤其对方是正处于痴恋中,善妒而狭隘的,对她人的xg命视如草芥的女子。连蔓儿思考了一番后,做出这样的判断。

    那么今天这件事,沈六会怎样处理那。会不会因为彩绣对他的爱恋,而对彩绣网开一面那么自己那,沈六会怎样对自己交代

    蔓儿,你在这歇一会,我已经打发人去常青园了,有什么消息,她们会马上回来告诉我们。沈谨告诉连蔓儿道,就站起身,蔓儿,我去去就回来。

    沈谨指着内室的方向,连蔓儿见沈谨脸sè不太好,就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五姐,你去吧,不用担心我。连蔓儿就道,我想出去坐一会。

    沈谨由丫头扶着进了内室,连蔓儿也从轩中出来,她叫了小七,就在荷花池旁边一座凉亭内坐了。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沈谦走进常青园的时候,正看见彩绣跪在院中的青石地上,正被两个掌刑的婆子掌嘴。彩绣的脸已经肿起来了,嘴角留下来的血迹染红了衣襟,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沈谦厌恶地看了彩绣一眼,直接迈步进了上房。

    六哥。沈谦进了上房,就看见沈六背对着门,站在屋内,似乎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幅画。

    来了坐吧。沈六缓缓地道,并没有转过身。

    六哥,可问出什么来了沈谦当然没有坐,而是走到沈六身边,又问道。

    沈六见沈谦走过来,这才侧转过身来,不再看墙上那幅画。

    不过是妇人愚蠢的见识。沈六就道,我怀疑,有人背地里怂恿了彩绣。

    六哥,咱们府里还有别人要对蔓儿不利沈谦的一张脸绷的更紧了。六哥,先别让她们打了。现在就打坏了,就没法问话了。

    嗯。沈六点了点头,就向门口的下人吩咐了一声,让将彩绣带进来。

    沈六和沈谦都在椅子上坐了,看着跪在面前的彩绣。

    此时的彩绣两颊高高地肿了起来,眼神也是一片灰败。被掌嘴了,而且还是在她跟沈六表白了心意之后,彩绣的心疼的如同撕裂般。相比之下,脸上那火辣辣的疼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彩绣,你可知错了沈六清亮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对于现在的彩绣来说,似乎有些遥远和飘渺。

    婢子知道错了。彩绣磕头,现在的她口齿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只能放慢了语速说话。

    那我问你,是谁怂恿你暗害蔓儿的沈六又问。

    六爷。这这个彩绣有些迷惑地抬起头,看着沈六。

    你们在府里,什么时候知道外面的事了沈六冷笑,你也说了。从不认得连家的人,也不认得蔓儿。那么是谁告诉你有这样一个人,又是谁往你脑子里灌输了那邪

    你好好想一想,不要糊涂到底沈六道。

    彩绣一开始还是有些迷茫,慢慢地似乎想到些事,脸sè就跟着起了变化。

    她是怎么开始关注的连蔓儿的那是因为沈六突然连着往三十里营子去了数次是因为沈六突然对非亲非故的一户庄户人家屡次施恩是因为素来不关心小事的沈六,却突然为了这户人家迁居而亲自挑选礼物

    这些自然都让她心中有了jg觉,但是第一次听到连蔓儿的名字,却不是从沈六那里。也不是任何一个服侍跟随沈六的人彩绣的思绪陷入到回忆中,那些似乎是不经意中提到三言两语,那些痛苦的倾诉,还有担心她前途的贴心的私语。

    彩绣并不是一个真正愚钝的人,她虽然深陷局中,但是经过提点,她还是能醒悟过来的。

    是是柳大nǎǎi

    连蔓儿和小七坐在荷轩的凉亭内。就看见沈谦从外面快步走了回来。

    小九哥。小七忙起身唤道。

    沈谦看见连蔓儿和小七,就忙走了过来,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小九哥,彩绣为什么要害死我姐,问出来了吗等沈谦一坐下,小七就急忙问道。

    蔓儿,小七,你们还记得申强吗沈谦问道。

    申强连蔓儿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记得。我当然记得。小七的记忆力很好,何况那件事也不是容易就能忘记的。就是那个冒充六爷,在镇上欺负我们的人。

    彩绣,和申强连蔓儿诧异道。难道彩绣和申强有亲,陷害她是为了给申强报仇

    彩绣和沈谦不相干的。沈谦告诉连蔓儿,这申强的娘。是我们旁支一个柳母。是这个柳大nǎǎi记了仇,她自家没本事下手,就撺掇了彩绣。

    她撺掇彩绣,怕是连我六哥都给恨上了。六哥这次气坏了。因此那次的事,六哥回去很是申斥了他们,是他们央求,发誓说以后再不敢了,六哥才放过了他们。现在,却弄出这样的事来,六哥说,回去后,是再不可能饶了他们的。

    蔓儿,你尽管放心,就是六哥不严办他们,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总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害你。沈谦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异常的坚毅。

    原来祸根竟然是假沈六那件事,连蔓儿和小七都恍然大悟。

    还有彩绣,六哥让人掌了她的嘴,说是要将她打发去小沈屯的庄子上。沈谦又道。

    完全不需要如此的。连蔓儿垂下眼帘,目光暗了一暗,随即抬起眼,拉着小七站起来,向沈谦告辞,小九哥,我们该走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灵机一动

    别说沈谨、还有沈六和沈九兄弟都没吃过葫芦,即便是土生土长的连蔓儿和小七,也没吃过几次。

    嫩葫芦其实很好吃,和倭瓜等的吃饭一样,可以做汤,可以清炒,还可以腌制。做汤和清炒出来的葫芦,味道都非常鲜。但是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却极少有吃葫芦的。究其原因,无外乎这个季节的瓜果蔬菜非常丰富,有许多比葫芦更好吃,更方便吃的菜蔬。而且葫芦嫩的能吃的,也就那么几天。

    在三十里营子,除非是灾荒年月,没别的可吃了,一般的情况下,大家伙种葫芦多是为了做器物用的。

    “葫芦也可以吃,那一会让厨房做了,咱们也尝尝。”沈谨就道。

    “略吃一点尝鲜是可以,这个东西,我听村里的郎中讲,是寒凉的,不宜多吃。”连蔓儿小声告诉沈谨。

    “蔓儿,你懂的还挺多的。”沈谨哦了一声,也小声对连蔓儿道。

    “我土生土长啊,都是听老一辈人说的。”连蔓儿就笑道。

    这些东西,她都是听张氏说的。比如说挖的野菜哪一种可以吃,怎么炮制最好吃,又比如乡间的一些常识。张氏甚至还教连蔓儿她们几个看夜空认识星座、分辨四时、预测天气。

    张氏没念过书,但是她懂的东西着实不少,甚至让连蔓儿都感到惊讶。这是庄户人家一辈辈传下来的。张氏的这些知识,当然是从张青山和李氏那里学到的。这些知识并不是用来掉书袋、或者炫耀的,而是庄户人家生存的技能。

    连蔓儿看过《三国演义》,里面将诸葛亮描绘的神通无比,通晓天文和地理,并利用这些知识,打了许多的胜仗。以前,连蔓儿觉得那很神奇,不过,在这个世界住的久了,她的这种感觉就淡了很多。

    要说通天文晓地理,每一个合格的庄稼把式,都是通天文晓地理的。不是书中还有记载,某位将军,就是因为听了一个老农对于天气的预测,才利用这个预测打了一场胜仗。

    只可惜在她前世的那个年代,虽然书本的教育极大的普及,但是这些一辈辈的传承却几近消失了。

    当然,这些知识也不是每个庄稼人都懂。那也不是庄稼人,又没有机会获得良好教育的,就更不懂了。就比如在连家,张氏懂的最多,而周氏对这些东西,却是非常无知的。

    连家老宅饭菜的单一,即便是饥荒年月,都不吃野菜的行为,就是明证。

    据说也是大宅门出身的周氏,是不知道这些庄户人家生存的常识的。除了周氏之外,生于县城小户人家的古氏和蒋氏,也因为家里没有土地,同样并不具有这些常识。

    “蔓儿,我也见过葫芦,却不是这样的。”沈谨又道。

    “这个葫芦,是我们这本地的葫芦,你家里摆放、把玩的,肯定比这个漂亮。”连蔓儿就笑道。

    葫芦多为两节的,三十里营子本地品种的葫芦也分为两节,但是分的并不明显,而是更趋向于一个圆形。也就是说,底下的那一节又大又圆,而上面的那一节就非常小。这种葫芦,最适宜做瓢。

    而像一般人家做摆设、把玩的葫芦,一般是两节都同样圆润,而且大小也不会有太大差异的那种葫芦。

    葫芦,谐音福禄,又因为它是蔓生,谐音“蔓带”,加在一起福禄万代,正好是福禄寿都占全了。因此,葫芦是一种非常吉祥的器具,用途也很多。除了做摆设、盛器,还可以做乐器,玩具,比如说葫芦笙和鸣虫葫芦。

    然而,三十里营子本地的葫芦品种,并不合适那么多的用途,最多就是做瓢。庄户人家对福禄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他们只要踏踏实实过日子。

    “瓢你们见过吗?”连蔓儿笑着问眼前的三个城里小孩。

    沈谨和沈谦都很诚实地摇头,唯有沈六,似乎并没有听到连蔓儿的问话。

    连蔓儿点头,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这三个城里的小孩,应该是从来没有自己去提过水,也没有从大的容器里自己舀水喝过。她们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沈六应该比沈谨和沈谦强一些,但是他所接触的民生也不会太全面。

    “那,小七,你还告诉五姐、小九哥,……还有……”连蔓儿朝着沈六的侧脸微笑,“还要请六爷指正。”

    沈谨就飞快地看了沈六一眼,见沈六云淡风轻,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心里微微吃一惊。沈六年少得志,性情严谨,极少有人敢在他跟前说笑,更别说是拿他调侃了。而连蔓儿,这分明是有些调侃沈六的意思。沈六竟然一点都没生气。

    “……要等葫芦长成了……”小七那边已经拉着沈谦,很认真地给他讲葫芦和瓢。

    要等葫芦长成之后,挑选形状好的,放到架子上,或者用别的东西支撑。这是要让葫芦继续长一段时间,又怕因为瓜秧萎缩,葫芦掉在地上摔坏了。

    等葫芦晒的响干了,刮去外皮,然后用锯从顶端,将葫芦锯成两半,将里面的瓤掏干净,这就得到了两个瓢。用来舀水,舀米舀面,都非常得用。尤其是用来舀水,瓢这个东西,是用的越久它越漂亮、好用。庄户人家,夏天的时候极少喝热水,就用瓢舀了凉水直接喝。

    用瓢盛水,绝对不会有异味,也不会有损健康,甚至那水里还能因此多了些鲜甜。

    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除了拿葫芦做水瓢之外,还用大肚的葫芦做盛器。也是等葫芦完全晒干之后,刮去外皮,然后在葫芦上面那一节上,挖一个洞出来。通过这个洞,将整个葫芦的瓤都逃出来,而这个洞,又可以作为提手。

    这么做,首先是要葫芦的形状合适,其次也要手工精湛。还有一种更为简便的方法,就是将葫芦上面的那一节直接切掉,这样做出来的盛器,没有提手,但是切掉的那一节却可以做盛器的盖子。

    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一般用这种葫芦盛器来存放鸡蛋。因为葫芦里面有厚厚的软皮,鸡蛋放在里面,一般的颠簸、震动,都不会弄破鸡蛋,而葫芦里存放的鸡蛋,保鲜日期也比较长。

    小七说的有趣,沈谨和沈谦听的也很新鲜。这边听着小七说话,沈谦将一个小厮叫道身边,嘱咐了两句,就打发了那小厮离开。

    等小七说完了,就见那个小厮手里捧着一个葫芦走了回来。

    “蔓儿,小七,你们看,这是我屋里的。”沈谦拿过葫芦来给连蔓儿和小七看。

    沈谦手里拿的葫芦,形状与三十里营子的葫芦截然不同,表面显然经过特殊的处理,而更漂亮的是葫芦上面的烙画。

    那是一副八仙过海图,笔画精细,惟妙惟肖。

    不同于庄户人家对葫芦的实用用途,这个葫芦是摆件,是艺术品。

    连蔓儿和小七少不得赞叹了一番。

    “我那好像也有,比这个小一些。”沈谨也道。

    葫芦喻意福禄寿,常被加工做吉祥的摆件,各种烙画、雕刻等技艺不一而足。

    “如果让这葫芦上自己长出字、画来,那不更有趣?”连蔓儿突然心中一动,说道。

    沈六、沈谨、沈谦和小七就都看向连蔓儿。

    “你能让葫芦上长出字、画来?”沈六问道。

    连蔓儿本来是看着烙画葫芦好看,又突然想起前世的方形西瓜,所以才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现在见大家都在看她,沈六又这样发问,连蔓儿略微有些后悔。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能。”连蔓儿就笑道。就跟她前世见识的用模子培育方形西瓜,还有在水果上面印字的那些技巧一样,自然也能让葫芦上生长出图案、字迹来,而且还能让葫芦生长成她想要的形状。

    连蔓儿就简单地将原理说了说。

    “我可没试过,就是突然间想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连蔓儿笑着道。

    原理是很简单的,连蔓儿也相信,这个年代的能工巧匠,有了这样的一个原理和思路,肯定可以发扬光大。

    念园里,就是采用了连蔓儿当初的构想,设计了一整套的排污管道,每一个院子的正房,都用上了抽水马桶。这个构想,连蔓儿将之归功于鲁先生。但是沈六,还有沈谦都隐约地知道,连蔓儿在其中的作用。

    “那有什么,咱们就试试呗,试试就知道了。”沈谦跃跃欲试。

    沈谨也觉得很有趣,她没说话,不过已经在脑海里开始顺着连蔓儿的构思开始描画了。

    “是可以试试。”沈六点头,却是一脸正色。

第六百四十五章耨耨

    “蔓儿姐,是大舅他们来了。”连叶儿忙上前来,对连蔓儿道。

    原来是张庆年来了。这个季节,正是新鲜山货下来的季节,张庆年他们来,一定是给连蔓儿家送山里的新鲜土产来了。张庆年过来,一般都是早上来,吃过了饭就走,不会留宿。

    连蔓儿就忙和沈谨说了,要和小七回家去。

    人家亲娘舅来了,而且还是很快就要走了,沈家兄妹再舍不得,也的放连蔓儿和小七回去。

    连蔓儿就和沈六、沈谨、沈谦告辞,沈六另安排了一辆轿子给连蔓儿。连蔓儿就和连叶儿坐了轿子,小七依旧骑着马急忙往家里来。

    一进院门,张采云就笑着迎了过来。

    “蔓儿,我可想死你了。”张采云上来就拉住连蔓儿,又看小七,“小七好像又长高了。”

    几个孩子说说笑笑地进了屋。张青山和李氏这次都没来,只打发了张庆年和张王氏两口子带着张采云来了。大家相互见礼,又是一番寒暄热闹。

    张氏和连枝儿张罗着做饭,张采云就带着连蔓儿和小七看他们带来的东西。

    两篮子晚熟的大黄杏,一篮子还有些泛青的沙果,另外几个篮子里满满地装着各种鲜蘑菇、鲜木耳,还有两个篮子,里面装满了红彤彤的小果子。

    “耨耨。”别的都还寻常,小七见了那两篮子红果子,立刻就两眼放光了。

    “就知道你们最稀罕吃这个。”张采云就笑,“……是我们昨天上山摘的,怕放不住,都带着叶子摘下来的。你们先挑特殊熟烂的吃,剩下的放你们那地窖里去,还能多放两天。”

    耨耨,是烧锅屯那一带大山里特有的一种野果子。植株是小灌木,果子有指肚大小,完全成熟的时候呈火红色,味道极为甜美。连蔓儿姊妹几个都爱吃这个,并一致认为这是最最好吃的野果子。

    耨耨多生长在深山里,即便是张青山家山里果园里也是没有的。要采摘耨耨,必须要往更深、更险的山里走。而且,这种野果子的数量并不多。

    张家人特意上山里,为她们摘了这么多的耨耨送来,这一份心意,让连蔓儿觉得,什么样的言语感谢都是虚浮的。

    连蔓儿就打发了小喜去洗些耨耨送上来,就拉着张采云往炕上坐了说话。

    “我姥爷、姥姥咋没来?”连蔓儿问张采云。

    “今年不又买了好多棵树吗,现在正结果,离不了人。雇了人也忙不过来。他俩都不放心,非得看着,就没来。”张采云对连蔓儿道。

    这一两年,张家的日子也越发好过了,因此今年开春就又买了个果园。不过在烧锅屯那边,一般都不说几个果园,而是算具体的果树有多少棵。

    “那我大舅和舅妈今天就得回去,不能住两天?”连蔓儿就问。

    “一会吃完饭就得回去。”张采云道,“对了,你跟小七跟我们回去不?我爷和奶在家里总念叨,让你俩去住俩月。”

    “恐怕还得过些天。”连蔓儿就道,她跟张采云说了沈谨,还有小七去念园和沈谦一起念书的事。

    “那这是好事,小七念书最要紧。我们那,啥时候都能去。”张采云立刻就道,接着又好奇地拉着连蔓儿问,“那个沈谨,长啥样啊?说话是不是和咱都不一样?……哎呀,这府城里沈家的千金小姐,我还没见过啊。”

    沈谨觉得乡下的每一样东西都新奇,张采云也对沈谨这个府城来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感到好奇。而且,这么好奇的不仅张采云一个。这些问题,连叶儿就曾经问过。

    “你在这多住些天,不就知道了。反正也雇了人干活了,一会我娘也肯定得留你。”连蔓儿就笑道。张采云虽然是个女孩,但却是张青山和李氏的第一个孙子/女,在张家很受宠。张家的条件不错,不会惯着孩子犯懒,也不会硬性安排她们做活。张采云一直活的很自在。“到时候,我领你去念园看看去。”

    张采云就嘻嘻地笑了。这若是换了别人,肯定要客套几句,然而张采云就没有。一来是她这个人,性格就特别的爽朗大方,二来,她们表姐妹之间也用不着那些客套话。

    “能去吗?”张采云就问。

    张采云没去过念园,自然想去看看,她还想看看沈谨。

    “能的。”连蔓儿点头,“就是得再等两天。”得等沈六走了之后,沈六规矩大。当然这句话连蔓儿没有说出来。

    “等两天就等两天呗。”张采云也没多问,很高兴地道。

    晌午,张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都是至亲骨肉,大家也没分桌,就在一桌上吃的,连守信还陪着张庆年喝了两盅酒。

    吃完了饭,歇了一会,看着天气不那么热了,张庆年和张王氏就告辞要走。

    这两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在这个时节不可能留下,张氏就开口留张采云。

    “……也不缺钱,地里和山上的活,就多雇俩人,你们都别累着。我就不留你们俩了,让采云在我家住下吧。”张氏就道。

    张庆年和张王氏很痛快地答应了。

    “……听你大姑的话,别招蔓儿和小七跟着你疯玩,跟你枝儿姐学学,能帮你大姑干点啥就干点啥。”张王氏出门的时候,就嘱咐张采云。

    “知道了,娘。”张采云故意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来答应道。

    大家就都被她给逗笑了。

    后晌,连蔓儿打发出人去打探,听说沈六带着沈谨和沈谦在看过了小沈屯的庄子之后,已经回到了念园。

    “……明天六爷就要走,我想一会就带小七去看看,把那新鲜的山货咱分出一份来,也是咱们的一点意思。”连蔓儿就跟连守信和张氏商量道。

    连守信和张氏自然都没有异议,忙着去挑最好出来,准备送到山上去。

    连蔓儿又和张采云说了,让连枝儿先陪着她。

    “这个我懂,就咱们家,要是来两拨客人,有一拨人家要先走,还得先陪人家这先走的那。再说了,我又不是客。你们去吧,我就跟我大姑,还有枝儿姐做针线。”张采云虽然并不读书认字,但是人情交往的一般道理,她都是懂的。

    连蔓儿这才和小七带着挑出来的几篮子山货到念园来。

    她们依旧被领到了常青园,沈六、沈谨和沈谦都在。

    “这是我大舅今天给送来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在一个新鲜。”连蔓儿让小喜和小庆将几篮子东西提了上来,笑着说道。

    “这个好。”沈谨见了那几样鲜蘑菇和木耳,就笑着道。

    新鲜的山货,尤其是那几样蘑菇,就用篮子那么装着,都有清新的香气散发出来。

    “就用这几样,浓浓地熬了做汤底,涮锅子最好吃了。”连蔓儿就道。这个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些转阴。这个季节的三十里营子,傍晚下一场雨,是最经常的事情。

    “晚上就涮锅子吧。”沈六突然发话道。

    下面就来人将几篮子蘑菇和木耳拿下去收拾去了。

    “这个是什么,蔓儿?”沈谦看着连蔓儿手里提着的小篮子,问道。

    连蔓儿就看向沈谨和沈六,她看这两个人也都不认识她篮子里的东西,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这耨耨出产少,山里的人家,除了特别惯孩子的,真没有特意去摘这个的,至于市面上,就更没有卖的了。

    像沈家兄妹几个,即便号称吃遍了山珍海味又怎样,他们就没吃过这山里孩子都吃过的耨耨。而耨耨,不论是味道还是营养,可丝毫都不逊色于那些贵价的水果,甚至更为稀有。

    “这是耨耨……”连蔓儿少不得好好地解释了一番,又将篮子交给伺候的丫头,让她洗了一些端上来。

    沈谨和沈谦吃了,都赞好吃。沈六虽没说什么,也点头表示了赞许。

    连蔓儿陪着沈谨,一边吃一边说话,连蔓儿不经意地提起了张采云。

    “你表姐?既然住在你家,怎么没带她一起来?”沈谨就道。

    “等过两天,我带她来给五姐请安。”连蔓儿就笑道。

    她们这边说话的工夫,外面已经浓云密布,随着几道惊雷,闪电划破了天空,随即大雨就如瓢泼似地下了起来。

    “你们姐弟不用急着回去,晚饭一起吃吧。”沈六吃完了耨耨,正在擦嘴,见下雨了,就对连蔓儿和小七说道。

    连蔓儿略做推辞,也就应了。

    晚饭果然准备的是蘑菇鲜汤底的火锅,外面下着雨,沈六就将沈谨、沈谦、连蔓儿和小七都留在了常青园,一起吃饭。

    涮锅子,本来就是人多些才有气氛。

    席间,沈六的态度格外的温和,这使得平常在他跟前都有些拘谨的沈谦和沈谨都松快了许多,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格外的欢快、融洽。

    沈六话不多,却难得的一直含笑。

    吃过晚饭,雨虽小了些,却还没有停。丫头们端上茶来,沈谨和沈谦都留连蔓儿和小七喝过了茶,等雨停了再下山。

    “蔓儿,你来,我有话跟你说。”沈六起身道。

第六百四十六章新雨

    沈六带着连蔓儿走到临窗的一张几案旁,沈六朝连蔓儿示意,两个人相对坐了下来。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地下着。隔着珠帘,看暮色缓缓浸润,听着窗外雨滴打在花叶上的声音,连蔓儿托着腮,不觉有些沉醉了。

    沈六坐在连蔓儿对面,他叫连蔓儿过来说话,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微微有些出神地看着连蔓儿。或许是刚刚在席间喝了两盅酒的缘故,连蔓儿白皙的面颊此刻更加红润可爱,那望着窗外的,本来清澈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也变得有些雾蒙蒙的了。

    旁边的红泥小炉上,泉水已经烧开,发出细微的咕嘟咕嘟的声音。小丫头端了茶盘上来,就立刻悄悄地退开了。

    沈六没用人伺候,而是亲自取了水,烫茶壶、烫茶杯,接着才用一个银茶匙从一个八角形的掐丝珐琅的茶叶罐里取了茶叶,倒入茶壶中。

    等沈六将冲泡好的茶水倒入小茶盅内,推到连蔓儿面前的时候,连蔓儿早从窗外的雨景中回过神来。

    “六爷,这是功夫茶?”连蔓儿双手小心地捧起茶盅,立刻就有袅袅茶香扑面而来。再低头看那茶汤,是清澈的浅碧色。

    沈六冲泡的的是上等的铁观音,采用的也是铁观音最适宜的功夫茶的冲泡方式。

    沈六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给自己面前的茶盅里也倒了。

    “蔓儿,你也懂得功夫茶?”沈六问道。

    这一刻,沈六身上的冷厉,还有官威似乎都随着刚才烧开水的蒸汽飘散了,剩下的是温温润润,就仿佛是这可人的茶香。

    连蔓儿不由得心中一动。

    沈六要找她说话,她大概猜到了会是什么内容。沈六要优待她一些,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优待到这种程度,亲自泡茶给她喝?

    沈六这个人,从来不是一个会做多余的事,更不会做“错”事,他此时此刻,这样做,而且还是这样的姿态,是为了什么?

    连蔓儿飞快地瞟了沈六一眼,在心中一动之后,又是心中一震。她飞快地收回视线,低下头,做细心品茶状。

    “嗯?”沈六问了连蔓儿一句,半晌没听到连蔓儿答言,倒是看连蔓儿有些变颜变色的。他不由得翘起嘴角,又故意追问道。

    “哪里懂得那,是听鲁先生说过。”连蔓儿此时已经平复了心绪,就笑着答道。

    “你、你们的运气不错,鲁先生可是我大明最有名的才子,要说学识广博,这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他。”沈六就道。

    连蔓儿点头,沈六说的不错,能够得鲁先生为师,确实是她们的好运气。

    沈六见连蔓儿放下茶盅,就又给连蔓儿的茶盅里续了茶。

    “六爷,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连蔓儿端了茶盅,就问道。

    沈六看了连蔓儿一眼,似乎是说急什么,然后就自行品起茶来。

    连蔓儿见沈六这样,也不好再催。

    慢慢地喝了几盅茶,窗外的暮色更浓郁了,雨后的山水花木,仿佛是浴后新妆的佳人。室内也满溢了茶香,沈六和连蔓儿相对,两人似乎都在细心品尝,半晌没有说话。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此刻自己满腹的心事。

    “第一个,是这葫芦的事……”沈六终于开口道。

    “六爷放心,”连蔓儿见沈六开口,立刻就接道,“这件事,我猜六爷是有什么安排,因此已经和小七说了,不可对人说知。就是家里,我爹娘那里,我们都没有提。”

    沈六赞许地点了点头,连蔓儿年纪虽小,但是说话做事,极知道进退,而且还有一个难得的好处,就是管得住自己的嘴,知道什么事不能说。

    这点好处,也许说着简单,但是真正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讲。

    “今年十月万寿节,是当今万岁的四十整寿。”沈六缓缓地道,“寿礼我这早就预备了,若是再添几个异样吉祥的葫芦,就是锦上添花。”

    这个年代的万寿节,是指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的生辰。而皇后的生辰,则成为千秋节。

    原来沈六要将做好的葫芦送给皇上做寿礼。连蔓儿的神色忙又端肃了一些,到不仅仅是因为谈到了皇帝,也是因为沈六肯将这样的大事说给她听。

    连蔓儿知道,沈六只需要告诉她保密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将这样的底透露给她的。

    “这个消息,暂时不能泄露出去。一是怕有人效仿,这个东西说难不难,难得的是一个巧思,一个稀罕。二是,若早传了出去,到时候就没有惊喜了。”沈六又道。

    “嗯,嗯。”连蔓儿点头,确实是沈六说的这个道理。

    “六爷尽管放心,我们这边,是再不会泄露出去的。”连蔓儿又向沈六保证道。

    “明天我就要回府城去了,”沈六又道,“谨儿和小九就留下来,小九念书,有楚先生看着他。他似乎很听你的话?”

    说到这,沈六看向连蔓儿的眼睛。

    “小九……爷,性格极好。”连蔓儿垂下眼帘,假装品茶,含糊地答道。

    沈六这么问,她实在是不好回答。要怎么说,点头承认小胖听她的话吗,那这让沈六这个当哥的会怎么想?要否认,似乎也无从谈起。

    “性格好……啊……”沈六又看了连蔓儿一眼,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说沈谦性格好,是说他性格不好吗?

    “小九他还是小孩子的心性,等我走了,若是他……玩闹的不像话,你不要纵着他。”沈六品了一口茶,才又说道,“我看你管小七就管的很好。”

    玩闹的不像话?连蔓儿心内有些诧异,在她看来,小胖确实是有些孩子气,但是要说玩闹的不像话,却是没有过的。

    从心性上来说,小胖真是个不错的男孩子。

    而且,说她管小七管的好,那是因为小七是她弟弟,她再怎样,也不可能像管小七一样去管沈九啊。

    “六爷过虑了。”连蔓儿就笑道,“我看九爷这两年可成长了不少,九爷做事很有分寸的。”

    “如果那样,就好。”沈六不置可否地道。

    “小九那里就不说了,还有谨儿。”沈六又道,“你若有空闲,就多来陪陪她。她是来这里散心的。我看这两天,有你在跟前,她开朗了不少。”

    “只要五小姐不嫌弃,我肯定会多来。”这个是可以答应的,连蔓儿忙就点头。

    “嗯。”沈六也点了点头,“还有让五郎写的那个条陈……”

    “这个六爷也尽管放心。”连蔓儿忙就道。

    让五郎写条陈,这其实也是在给五郎机会,要提携五郎,对这件事,连蔓儿当然非常上心,就是沈六不说,她也要提一提的。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一会,就有小丫头提着灯走了进来。连蔓儿扭头,窗外已经是暮色四垂,念园内很多处都掌起了灯火。

    “六爷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连蔓儿就问。天晚了,要没什么事,她该走了。

    沈六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似乎想了片刻。

    “先就这些吧。”沈六缓缓地道。

    “六爷,那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连蔓儿就起身道。

    “我派人送你。”沈六也站起身道。

    两个人从屋中出来,沈谨、沈谦和小七也从游廊上站起身,走了过来。原来沈六叫了连蔓儿去说话,她们三个人也没有走,就在游廊下摆了桌椅,一边喝茶,一边看雨、说话。

    “……连家派人来接连姑娘姐弟,就在外头。”一个大丫头上前禀报道。

    连蔓儿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说了可能要在念园吃晚饭,不过连守信和张氏两口子看天晚了,她们姐弟还没回来,依旧担心,是连守信带着人来接她们了。

    “那就不用六爷再打发人送我们了。”连蔓儿就道,“六爷明天什么时辰起身,我爹带我们来送六爷。”

    沈六就说了一个时辰,连蔓儿忙记下了。

    “今天就全当给六爷送行,明天早上,我爹带小七来。……我不便再来的。”连蔓儿朝沈六福了一福说道。

    沈六在念园的几天,当地的士绅一概都没有见。明天他要走,这消息早就放了出去,当地的士绅肯定要来送行。连家有连守信带着小七来,连蔓儿也不方便来。

    沈六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就点了点头。连蔓儿还是很贴心的,今晚上山来,是特意为他送行。

    此时天色虽晚,但是雨却停了,沈六带着沈谦、沈谨状若散步,一直将连蔓儿和小七姐弟送出了常青园。

    连蔓儿带着小七和沈六、沈谦、沈谨一一道别,在一众丫头小厮的簇拥下往外走。连守信带着人来接他们,被钟管事请进了一间客厅说话,这个时候也迎了过来,父子三个汇聚一处,从西门出来,径直回了家。

    第二天,连蔓儿一家早早地吃了早饭,连守信就带着小七去念园为沈六送行了。

    沈六走了,念园就剩下沈谨和沈谦姐弟,小七每天都去念园,跟着沈谦一起念书,并在念园吃午饭。

    连蔓儿也要去念园陪沈谨,可是家里却突然来了许多的客人。

第六百四十七章风景

    沈家的五小姐在念园小住,锦阳县、甚至周边各县的宅门中的闺秀和年轻媳妇们都想着上门拜访。然而,她们大多没进过沈府的门,也与沈谨素不相识,就不敢贸然的上门去。

    连蔓儿常去念园陪伴沈谨,并与沈谨一起出游,大家就都知道连蔓儿与沈谨交好,一个个的,就都往连家来了。

    与念园的高门槛相比较,连蔓儿家的门槛就平易近人多了。

    这些人,自然都是想托连蔓儿的人情,要结识沈谨。对于锦阳县的这些闺秀来说,能够结识府城沈家嫡出的姑娘的机会,并不多。

    来者是客,连蔓儿自然都好生接待。对于她们的请托,连蔓儿却并不会大包大揽,她只告诉这些人沈谨能文,暗示让这些人写了帖子,自去送到念园去。

    因连蔓儿做的极巧,这些人多感激她透露消息,忙忙的去准备了。

    再去念园见沈谨的时候,连蔓儿就将这件事说给沈谨听了。

    “这两天是接了好些个帖子。”沈谨让连蔓儿看她旁边的桌案上,确实有一叠各色的小笺。连蔓儿见那里也有几样浣花笺,就知道那些闺秀回家去也是下了功夫的。

    “五姐,那这些人,你是打算见还是不见那?”连蔓儿就问。

    “依我的本意,一个都不想见的。”如今沈谨和连蔓儿是越发的相熟,说话也没有一开始的顾忌。“不过,谁又能一直按照自己的本意活着那。”

    沈谨说到这,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从认识了沈谨,连蔓儿已经见她这样叹了好几次的气。沈谨的叹气轻如薄雾,每当她叹气的时候,眼神也会跟着飘的很远。并非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正因为看到沈谨这样的叹息,连蔓儿才相信,沈谨确实是有解不开的烦心事。

    “五姐,你在府城的时候我不知道。不过在这里,你大可不必想的太多。”连蔓儿就道,“那些来过我家的,我是都和她们说了,说你来念园是要闭门为先皇后娘娘抄经祈福的。”

    连蔓儿第一天来念园的时候,沈谨是说过这样的话。虽然连蔓儿是知道沈谨是来这散心的,但是对外面,沈家一致的说辞却是沈谨来念园,是要每天为沈皇后抄经超度。

    有这样的因由在,谁来拜访,沈谨都可以不见。而且,就像连蔓儿说的,以沈家在辽东府的地位,沈谨在锦阳县这里,起码在这件事上,是可以随着她的心意行事的。

    沈谨就笑了笑,心里感激连蔓儿做的体贴周到。

    “有几个还是要见一见的。”沈谨道。

    沈谨就叫了贴身的丫头还帮她挑拣帖子,看要见谁。

    “蔓儿,你也来帮我挑拣挑拣。”沈谨也招呼连蔓儿道。

    这件事,本是不用连蔓儿的,沈谨这么说,不过是要做个人情。若是连蔓儿那边应了谁的人情,她可以看在连蔓儿的面子上见一见的。

    连蔓儿也明白沈谨的心意,她也没说什么。丫头们筛选出来的帖子,最后还要经过沈谨自己的挑选。连蔓儿只挑了一张帖子给沈谨,那是锦阳县与五郎一起考中秀才的关家少***帖子。

    关家也是耕读之家,在地方名声极佳。关秀才与五郎交好,为人极有才干,说是下一科必中的。关家少奶奶也念过书,很是知书达理。

    沈谨拿了连蔓儿挑的帖子,又从丫头们选出来的帖子里挑了几张,就安排下去,说某日某时要见这几个人。

    连蔓儿瞧见沈谨那一叠选中的帖子里有知县的妻女,另外还有王举人的夫人和怀大少奶奶,就也没说什么。

    这两家也曾向她请托过,连蔓儿没有特意跟沈谨提,就是因为她知道,沈谨若要见人,那么这几个是必得见的。

    沈谨安排着见锦阳县的闺秀们,也不过是说几句话,走了个过场,饭都不曾留的。不过,见了沈谨的闺秀们依旧是欢天喜地。

    连蔓儿旁观了一次,得出结论,这就是所谓的场面应酬。

    很无趣,但大家却都要装作非常有趣,而且还必不可少。不过,也有真能从中得到享受的,这样的人很让人羡慕。

    沈谨也做的相当完美,但连蔓儿并不认为她真心享受这样的应酬。

    等沈谨见完了这些闺秀,连蔓儿想起答应要带张采云来念园玩。张采云也想见沈谨,但是张采云的目的和那些闺秀们不一样,用张采云的话来说,她“远远看一眼就行”。

    连蔓儿挑了沈谨心情好的时候,婉转地提到张采云在她家里的事。

    “……不是说要带她来念园,怎么一直不见你带来?”沈谨就问,“要不,就明天,我看这两天天气好,你带她来玩玩。”

    这正是连蔓儿所希望的,自然点头答应了。

    “还有你姐姐,一直听你说,是在家里绣嫁妆,都不出门的是吧?明天也请她来,玩一天,也不会耽误了绣嫁妆吧。”沈谨想了想,又道。

    “五姐这样说,她必定要来的。……我还有两个小姐妹,都是庄户人家的孩子……”连蔓儿就又笑着道。

    “你的姐妹,总是差不了。你都带她们来吧。”沈谨就道。

    连蔓儿回到家,就将这件事和张氏、连枝儿还有张采云说了。张采云自然高兴,连枝儿听沈谨要她去,也点了头。

    “你说还有两个小姐妹,是打算带谁去?”张氏就问。

    “就叶儿和家玉吧。”连蔓儿道。

    张氏就忙打发人去叫连叶儿和吴家玉。

    连叶儿离的近,先来了。

    “明天有没有什么事,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念园玩。”连蔓儿对连叶儿道。

    连叶儿也是小姑娘,虽然每天操持家事,但心里何尝不喜欢玩那。何况,她虽然去过念园,但是那个季节的念园和如今盛夏时节的念园是不能比的。

    “……捡你最好的针线,拿上一两样。”连蔓儿又嘱咐连叶儿道。

    连叶儿答应了,就回去准备。

    这一会的工夫,派去接吴家玉的人也回来了,吴家兴送了吴王氏和吴家玉一起来。

    连蔓儿又将事情跟吴王氏和吴家玉说了一遍,能去念园玩一天,还能见见沈家的五小姐,母女俩当然都高兴。

    “……她有什么事,就是有事,也没这件事重要。”吴王氏就笑着对连蔓儿道。连蔓儿每次有好事、好东西,都会有吴家玉的一份。这是看在谁的情面上,吴王氏哪里会不知道。两家人也是因此,才越走越亲密的。“这样见大世面的机会,可多难得啊。”

    “这要见人家五小姐,还得准备个见面礼不?”吴王氏不愧是到了去的人,就问连蔓儿道。

    “家玉姐有好的针线,准备上一两样就行了。”连蔓儿就道。

    今天听沈谨话中的意思,明天肯定要见连枝儿她们一面,到时候,沈谨也会有表礼。

    吴家玉这一晚就没有回镇上,第二天,连蔓儿又将连叶儿叫过来,大家一起吃了早饭。饭后,几个小姑娘都收拾的干净利落,穿上最漂亮的衣裳,坐着马车就往念园来。

    连蔓儿已经打发管事韩忠带着人往念园送了两篓子新鲜的鱼虾,一扇猪肉,鸡鸭鹅若干,还有各色干货、新鲜的瓜果蔬菜。韩忠媳妇也被打发跟了去,带了足够的赏封,到念园的厨房等处打点。

    连蔓儿这边另外又备了不少的荷包,是预备给连枝儿、张采云、连叶儿和吴家玉到了念园之后打赏下人的。

    到了念园,连蔓儿先领着小姐妹们一径到荷轩来见沈谨,送上各自带来的针线。

    就像张采云几个对沈谨好奇,沈谨对这几个庄户人家的小姑娘也是有好奇之心的,等大家坐下来,说了几句话,又见这几个虽是庄户人家的闺女,却都样貌可人,举止不是温柔腼腆,就是大方爽朗,其中又以连枝儿的人才最好。

    坐了一会,沈谨就示意丫头们端了表礼上来。

    沈谨给连枝儿、张采云、连叶儿和吴家玉的,都是一对镯子并一对绢制的新样宫花,另外还添了两根赤金发钗,两块玉佩给连枝儿,说是给连枝儿的添妆。

    见过了沈谨,连蔓儿又带着连枝儿几个从荷轩出来,在念园游玩了一回,晌午,沈谨留饭,大家吃过了,才高高兴兴地回来。

    回到家,几个小姑娘犹自说笑个不停,都说这次算是开了眼界。

    “……真像画里的人一样,说话声音也好听,比百灵鸟叫的都好听。”张采云这样说沈谨。

    她们正说的热闹,外面就来人禀报,说是老宅那边来了人,说是周氏发话,让她们赶紧去老宅有事。

    “好不容易消停了这些日子,这是……又有啥事了?”张氏皱眉道。

第六百四十八章本性难移

    自打给连守礼燎锅底哪会闹过一次之后,周氏也不知道是真的伤心了还是怎么的,很是消停了一阵子。这个所谓的消停,就是连蔓儿一家人每月过去看望她和连老爷子的时候,她至始至终,都不说话,只是偶尔用眼睛狠狠地刮连守信。

    那绝对是一种自觉理直气壮,因而谴责他人的眼神。在这种眼神下,但凡精神脆弱一点的人,都会受不了,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忤逆不孝的事情。

    过去的连守信,是绝对受不了这种眼神的。好在如今他也算成长了起来,心里有了准主意,没那么容易被人左右了。即便对方是周氏。

    不过,即便如此,每次在周氏这样的眼神下,连守信也不是不难受的。每次从老宅回来,他总要叹一会气,好在妻儿们都贴心,往往就拿别的话头将事情岔过去。五郎不在家,外面有许多事情都要连守信来打理,他也确实没那么闲工夫无谓地伤怀。

    今天,来传话的人是四郎。四郎说的很明白,是周氏打发他来叫连守信去老宅有事。

    听说是周氏叫他,连守信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

    别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家里有妻有子,外面受人尊敬,但是要去见周氏,他是真犯怵。

    连守信就问四郎,知不知道周氏叫他是啥事。

    四郎摇头说不知道。

    “我奶叫四叔有啥事,那咋能跟我说那?”四郎在连蔓儿家不敢放肆,可他虽然低着头说话,但是那语气却是有点酸溜溜地,还有一点吊儿郎当。

    “你先回去吧,我这有点事,办完了就过去。”连守信就将四郎给打发了出去,然后到后院来,跟张氏,还有连蔓儿几个孩子商量。

    “能有啥事?”连守信自言自语。

    如果能猜出周氏叫他过去是什么事,他也好心里有些准备。

    “昨儿个,不是我大姑回来了吗?”连枝儿就道。

    “是她在老太太跟前说啥了?”连守信就皱眉道。

    “估计跟她应该是有点关系。”张氏就点头道。

    连守信挠头。

    连蔓儿看着,心里很是无奈。周氏永远将会是连守信的弱点,她们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削弱周氏对连守信的负面影响,但是却不能完全将这种影响清除。没办法,谁让连守信是周氏生的,还在周氏身边长大那。

    父母以及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在一个人的身上,不论深浅,都会留下终身的印记。

    “还能咋样,就是挨顿骂呗。”连守信挣扎了一下,跺跺脚站起身,“不管她咋说,咋骂,我就一声不吱。”

    连守信要出门回老宅见周氏,脸上竟然是一副破釜沉舟的神态。

    “……风萧萧兮易水寒……”连蔓儿低声道。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小七低声接了下一句。

    姐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毫无同情心地抿嘴而笑。

    “那我真去了?!”连守信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道,他还特意多看了小七两眼,“儿子,你不送送爹?”

    连守信每次示弱求助,都是找小七。

    张氏轻笑,叹气、摇头。

    “娘,要不明天咱也该去老宅了,干脆,咱这会跟我爹一起过去,行不?”连蔓儿就道。

    周氏对于连守信这一家,历来都是分里外的。连守信是里,张氏和连蔓儿这几个孩子是外。原先没分家的时候,周氏是向着这个“里”的,也就是说跟妻儿们相比,连守信在吃穿上是略受优待的。

    而现在,周氏当面要骂,一般也都骂连守信,而不会去骂张氏还有连蔓儿几个孩子。至于她背地里是怎样,连蔓儿她们干脆就不去关注。

    周氏这样做,理由是很充分的。那就是,“说下大天来”,连守信是她生的,可张氏不是,几个孩子和她又都差着一层。用周氏的话来说,就是连守信永远都欠她的。

    如今连蔓儿家境不同了,张氏、连蔓儿、五郎和小七都不是周氏能再拿捏的,连枝儿更是即将出嫁,因此,如果有张氏和几个孩子在场,周氏即便想骂连守信,也会有所收敛。

    连蔓儿这样提出来要一起去,那是想帮连守信,张氏自然不会有异议。

    “那有啥不行的,一起过去呗。”张氏就道。

    妻儿们一起去,最高兴的是连守信。

    大家略收拾了收拾,连蔓儿用食盒装了些点心,就往老宅来。张采云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家里,也跟了来。

    走进村口,远远地,就听见了周氏的声音。

    “这又是骂谁那?”张氏小声道。

    “谁知道那。”连守信皱眉答道。

    有村人站在门口,见连守信一家过来了,就忙打招呼。

    “这又是去看老爷子、老太太的?”

    “对。”

    “老爷子现在不大出门了,那天看见,身板还挺硬朗的,活到八十没问题。老太太更不用说了,这嗓门,这中气,没啥可担心的。”

    这是村里有名的一个说话冷的人。

    说话冷,是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的口头语,一般是形容一个人说话直接,切中要害,当然一般这样的话,大多数都不那么中听。

    走到老宅的大门口,连守信推开大门,一家人走了进去。

    和每一个庄稼院一样,这个季节,老宅的院子里也是满目苍翠,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走道,两侧都种满了各色的瓜果蔬菜。一边的猪圈里,还正养着三头猪。猪已经长的半大了,听见人声走近,就都跑到猪圈门前呼噜呼噜地仰着脖子期待喂食。

    另一边的猪圈里,则是存放着一些杂物,其中最显眼的是磨盘。

    自打古氏死了,连老爷子就发了话,把那盘石磨给拆了,连家的媳妇们,谁也不用再推磨了。

    连芽儿抱着二妞妞站在东厢房门口,旁边还站了何氏,而周氏正站在上房的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何氏和连芽儿两个在骂。

    周氏骂人花样百出,不过骂道儿媳妇、孙女的时候,最多的还是“黑心、烂下水,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等语。

    连守信带着张氏和几个孩子往院子里走,周氏头也没抬,骂的更加起劲了。不过骂词却出现了变化。

    “……吃里爬外,就净想着往外擓的赔钱货,养活你们干啥?你还记得你姓啥不,你还记得你爹是谁不,有能耐你出了这个门,管那姓张姓李的叫爹去。……你别姓连,别认我们这做爹做娘的,那你乐意调和谁你就调和谁去。你不是看不上我们吗,那你走啊,吃里爬外,好大的脸……”

    周氏一边骂着,竟然还举起一只手拍打自己的脸。

    这一般是人自羞自臊的动作,但是周氏这样高抬手轻轻落的,分明臊的是别人。

    她那骂词,跟刚才的截然不同,也不是在骂何氏或者连芽儿,而是在骂正走进门来的这几个。

    “每次都这样。”张氏走在连守信身边,脚步略滞,低声地道。每次来到老宅,迎接她们的总是周氏的骂语。

    周氏不敢在当面骂张氏、连蔓儿等人,每次都是这样指桑骂槐。

    “大*这是骂谁那?”张采云从周氏的骂声中听出了点什么,就高声问道。她性子随张王氏,是极泼辣的,眼睛里不容沙子。

    “采云姐,你这还没看明白。”连蔓儿立刻就接上了话,眼神往何氏和连芽儿身上瞟去,“我奶这骂的是我二伯娘,还有芽儿,应该没二妞妞啥事,二妞妞还是怀抱的孩子那。”

    “二伯娘,芽儿,你俩这又是咋地拉,是做了啥事,惹我奶生这么大的气那?”一家人走到上房门口,连蔓儿就问何氏和连芽儿。

    “……鸡跑园子里去了,没看住……”连芽儿怯生生地答道。

    周氏早上移植了几棵瓜秧,让连芽儿看着,不要让鸡进园子里,结果连芽儿没看住,有鸡跑进园子里,不过并没祸害那瓜秧就被发现并赶了出来。

    就这么点事,周氏就能不停歇地骂半个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那。

    “是这个事啊,那该骂。”连蔓儿就道,“奶啊,你骂的对。”

    连蔓儿走上前去,笑盈盈地看着周氏。

    “不过吧,这骂也得分咋骂。我二伯娘和芽儿做错事,你老就事论事的骂,那谁都得说你老骂的对。可你老咋还不让芽儿姓连了,还让她管姓张姓李的叫爹去,你老这是啥意思啊,让这左邻右舍的可咋想?”连蔓儿大声道。

    “自家的孩子,该打该骂,那没啥说的。可是这亲骨肉啊,咋能动不动地,就往死里给逼勒那?咱这周围知道的人,都知道你老心眼最好,心最软,可万一那不知道的人听见了,那可咋想你老啊。你老这么大年纪,这么慈软、心善的一个人,让他们背地里讲究,这你老……多不好听啊。”连蔓儿接着又笑呵呵地道。

    周氏的脸一下子就僵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杂音

    “连朵儿那心也太毒了吧,”张采云在旁边听见了,一边摘豆角,一边就道,“大妞妞那可是她亲侄女。”

    “她咋敢那?”吴家玉也诧异道。现在连朵儿在老宅那边,全要靠蒋氏照应着。

    “以为别人发现不了呗。”连蔓儿想了想,就道。连朵儿心里不舒坦,有气没处撒,就拿比她还弱小的大妞妞撒气。她不敢当着蒋氏的面,就只好背地里这么偷偷地干。

    不知道蒋氏对这件事会怎么想。

    “还真是随她娘,毒蝎子一个。”张采云就道。

    说古氏是毒蝎子,这还是英子的发明。提起英子……

    “采云姐,你说的那家,真的是我们村的那个英子?”连蔓儿扭头问张采云。

    “英子,英子又咋地啦?”吴家玉就问。

    “应该是她吧,说是你们这边的,家里那个情况的,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吧。”张采云先是回答了连蔓儿,接着才向吴家玉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是这么回事……”

    原来烧锅屯往西北,离着烧锅屯大约有三十几里的大山里有个杨树沟村,那里是真正的大山里,土地极少,村民多靠果树还有打猎为生。杨树沟村有一户人家,只有寡母带着一个儿子。那儿子前两个月娶了个媳妇,就叫做英子。

    至于怎么烧锅屯知道了这个消息,是因为那个叫英子的媳妇嫁过去之后,很受婆婆的虐待。

    “听说她往外头跑了两回,都给抓回去了。就是她跑的时候,跟人家说她是三十里营子的,还说让她爹娘去救她。”张采云告诉几个小姑娘道。

    这个年代,媳妇被婆婆虐待,那是家常便饭,人们对此的容忍度是相当的高,要不怎么说新媳妇进门不叫过日子,而是叫“熬”日子,直到也熬成做婆婆的那一天,才能扬眉吐气。

    英子的事被传扬开来,是因为她受不了虐待,跑了,又没跑成功,也是因为,她所受的虐待超过了人们一般的认知。

    “不给吃饱饭,成天就是让干活。挑水、烧火、做饭这些不用说了,就连掏粪的活,都让她干。”张采云又道。

    庄户人家,也是男主外、女主内。在干活方面,一般都是更孔武有力的男人负责那些更粗重的活计。比如说掏粪,一般就没有男人会让女人干这个又脏又臭的活。

    家里又不是没男人,为了生计,女人们干活是没法子,可谁舍得让自家的媳妇或者闺女去掏粪那。

    会这么做的男人,那是根本没把女人当女人看待,更别说心疼、爱惜了。

    几个小姑娘就都很是唏嘘。

    “这还不算那,那家母子俩个,还打人。”张采云有接着道,“好像是稍微不顺心,英子的婆婆就让她儿子打英子,还不是用手,听说是用笤帚疙瘩,要不就用别的。英子的婆婆也动手,听说她可阴了,都是半夜动手。她家养了只猫……”

    说到这,张采云干咳了两声,看左近没别人,这才又压低了声音。

    “……她把猫扔英子的裤裆里,还把英子的裤子给扎上,就用棍子,从外面打那个猫……”

    “啊……”几个小姑娘都惊呼出声,脸上也变了颜色。

    “咋、咋这么毒啊……”吴家玉声音颤颤地道。

    岂止是毒啊,这简直就是变态好不好。周氏比起这个婆婆来,都被映照的成为菩萨心肠了。

    “还有那,”张采云有看了一眼周围,又神秘兮兮地道,“晚上睡觉,她们就睡一铺炕,那个婆婆睡中间,英子和她男人睡两边。婆婆让那男人上英子那边去,那男人才能去……”

    几个小姑娘都呐呐的。

    “……我偷听来了,告诉了你们,你们可别谁都说。”张采云说完了,又嘱咐道。

    同龄的小姑娘们之间,有时候说话是不需要什么顾忌的。不过她们都知道,有些话题,她们是不被允许知道和谈论的。

    因此,连蔓儿几个都点头。

    “……英子过的这样,咱这边咋啥消息对没有?”连枝儿就道。

    “这个我知道。”吴家玉就道,“她不是让她爹娘给送去她姥姥家了吗,就在那边找的人家。先前的事都是瞒着的……”

    也就是说,英子是被当做黄花闺女给嫁出去的。嫁到深山里,也是怕她婆家知道她原来的事。

    “……英子她爹娘得了一笔钱……”吴家玉又道。

    从连家获得了自由的英子,又被她爹娘给卖了一道。

    “……是说那家有钱好像。”吴家玉又补上一句。

    “……听说是有俩钱。就是英子那个婆婆,好像不是正经人……”张采云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表达着她无法说出口的意思。

    能用那么变态的招数折磨人,还能是什么出身那?!

    “英子在那受苦,她爹娘就一点信儿都不知道?”连蔓儿就问。

    “……应该能知道点儿吧,”张采云就道,“我们那边都知道了,英子她姥姥家那边肯定也能知道,还能不往英子她爹娘这给捎信儿?”

    “就是捎信儿了能咋样,当初人家给的钱可不少。”吴家玉叹息着道。

    “虽说她这人是不咋样,可这个命,也真够受了。”张采云道,“摊上那样的爹娘……”

    连芽儿手里正洗着黄瓜,突然咔的一声脆响,那黄瓜就从中间断开了。

    连芽儿有些慌乱,抬起眼睛来,喏喏的似乎想要说什么。

    连蔓儿忙给张采云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摊上不好的爹娘的话,一边就笑着安抚连芽儿。

    “没事,也不是啥稀罕东西,咱园子里有的是。再说,这个一会要切丝,不碍事。”

    ……

    一车车的麦子被拉回来,摊开来晒在打谷场上。晌午的时候,连守信带着人回来了。

    院子里一下子忙活开了。

    干了半天活的人们,一个个身上早就被汗水浸透了不知多少次,这一回来,不洗洗可不行。张氏将连守信带回后院,看着他洗漱后,又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裳。

    连蔓儿就端着碗绿豆汤走了来。

    “爹,先喝碗绿豆汤。”连蔓儿将碗递给连守信,“就这一碗,别多喝,省得一会吃不下饭去。”

    “哎。”连守信答应着,一仰脖子,就将一碗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

    “你姥爷、还有你舅他们那都送了没?”连守信问。

    “都有。一会饭桌上,另外还有黄瓜片蛋花汤,绿豆汤也有。”连蔓儿就道。

    “那行。”连守信就点头。

    “爹,地里没啥事吧?”连蔓儿就问连守信,刚才连守信进门的时候,脸色不大好。连蔓儿因为担心,这才特意来送绿豆汤,顺便问一问。

    “也没啥事。”连守信就道。

    这么说话,那就是有事。

    “爹,出了啥事,跟我们说说呗,你要不说,我娘,我们更担心。”连蔓儿就在炕沿上坐了,追问道。

    五郎不在家,外面的事都落在连守信身上,连蔓儿不得不比以前更关注几分。

    “是四郎,那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连守信就道。

    “他这是又使啥坏了?”张氏就问。

    之所以用一个又字,自然是因为四郎有前科。就是给连守礼家盖房子帮工的时候,四郎的种种恶习都显露了出来。

    “……刚到地里的时候,不知道以为啥,肯定也没啥大事,跟个短工咯叽了两句,后来人家喝水,他就在人那碗里放了土坷垃。”连守信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咯叽,是三十里营子的乡村土语,大概意思相当于拌嘴。

    “爹,你没让他干活吧?”连蔓儿就问。

    “没有,他和六郎,我连镰刀都没给他们,就让他俩在地头,帮着照看点,这来回装车啥的……,他是给照看了,把人给支使的团团转,还拿人耍着玩。”连守信皱着眉道,“人家都比他大,也就是看我的面子,没和他一般见识。这孩子,这咋越大,这坏毛病越多。”

    “是随了那二当家的。”张氏就低声告诉连守信道,“刚才有个媳妇还跟我说,看见四郎跟着拉麦子的车回来,趁人没看见,他还往那麦子上撒尿。那个媳妇叫喊了一声,他才把裤子提上,还吓唬那媳妇那,说他是你侄子,要把人给撵走……”

    “这个混小子……”连守信骂道。

    “阴里坏,他三伯他们都不敢得罪他。”张氏就叹道。

    连守礼家盖房子,四郎就从一开始吃到最后一天,连守礼和赵氏都没敢撵他。

    “我三伯就没必要怕他,咱更没必要。”连蔓儿就道,“我去打发了他。”

    “用你去干啥,我去。你三伯那,他就恨连叶儿,就因为连叶儿说了他几回。”连守信就忙道,“我去跟他唠唠,晌午饭还是让他在这吃,下晌就不用他了,我让他回家。”

    “爹,就这样还留他吃饭,越早打发了越好。就四郎这样,就该揍他一顿,看他老实不老实。”连蔓儿就道。

    “别,”连守信拦住连蔓儿,“他也老大不小的了,别伤他脸面。”

    连守信这样,是为人厚道,给四郎留脸面。同时,也是信奉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处事哲学。小人虽然总是会做阴损、不要脸的事,但是在人前,他们往往比一般人还“要脸”。也就是俗语说的,脸酸,也叫狗脸酸。

    “爹、娘,咱们不能惯着他这个脾气。”连蔓儿想了想,决定道。

第六百五十四章一日不见

    连蔓儿坚持说不能惯着四郎的坏习气,连守信却想着四郎年纪也不小了,又碍着连老爷子的面子,说要给四郎留脸面。

    “……这是看我哥不在,他就以为他能替上我哥,在外面给咱当家做主。这一开始,还是欺负下面的人,等再过两天,就该欺负到咱身上来了。”连蔓儿就道。

    张氏想了想,表示支持连蔓儿。

    “那孩子,是不能惯着。咱给他留脸,他就能不犯坏了?要这样,那二当家的早就是好人了。”张氏就道。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番,决定按着连蔓儿的意思来。

    “……别闹起来,不好看,稍微缓和点儿,还是我去说。”连守信就道。

    “爹,咱谁都不用出面,交代给韩忠,就能把这事给办应当了。”连蔓儿想了想,就道。连守信面慈心软,让他去并不合适,而她自己出面,更是没有必要。

    打定了主意,连蔓儿就将韩忠找了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小的一定将这件事给办好。”韩忠连连点头,应承道,就下去安排了。

    前院已经开始放桌子,就要上菜开饭了,四郎也洗了手和脸,大摇大摆地就要往桌子旁边坐。他挑选的是主桌,也就是连守信要陪着来帮工的亲戚们坐的那一桌。

    四郎刚要坐下,就被管事韩忠走进来,满脸笑容,一口一个四少爷地给拉走了。此时大家都纷纷上桌,看见这个情形,谁也没有觉得异样。

    在外人眼中看来,韩忠只是找四郎帮了个忙,一起送了些饭菜去老宅给连老爷子和周氏。而连蔓儿还知道,到了老宅之后,韩忠曾将四郎支开了一会,和连老爷子单独说了几句话。

    再之后,韩忠起身离开,四郎也要和韩忠一起回连守信家吃饭,却被连老爷子给拦住了。

    等大家都吃过了晌午饭,四郎也没有回来。而且,从那以后,连守信家再有什么事,老宅那边也再没有打发四郎过来。

    这件事解决的这样干净利落,而且没有痕迹,也没有波折,连守信很是奇怪。

    “爹,你不是也知道,我爷最好的就是一个脸。一样的话,你去说和韩忠去说,那听在我爷的耳朵里,意思可大不一样。”连蔓儿笑道。

    如果是连守信去说四郎的恶行,在连老爷子看来,这是一家人之间的事。连老爷子会斥责四郎,会告诉连守信怎么打骂四郎都可以,但是同时,连老爷子也会要求连守信作为长辈,包容四郎。

    一家人,都是一窝子骨肉,肉烂在锅里,没有啥大事。

    但是去说的是韩忠,情况就不一样了。韩忠是连守信家的下人,在连老爷子眼里,这是外人,而且还低他一等。在下人面前丢脸,更甚于在街坊四邻面前丢脸。而且,连守信不亲自来说,而是打发了韩忠,这个安排本身所传达的意思,连老爷子不会不明白。

    事情能解决的这样顺利,连守信也觉得满意,只不过……

    “……就是把老爷子的脸也给伤了……”连守信有些耿耿地道。

    如果不是连老爷子也觉得丢脸,只怕四郎的事还不能解决的这么干净那,连蔓儿心里想。

    “爹,你又多想了。我看这多半年,我爷可是越来越想的开。这件事,就是四郎没规没法,我爷不也最烦这样的人吗?又不是我爷让他干的坏事,我爷不能多心。”虽是心里那样想,连蔓儿还是如此开解连守信道。

    “可不是,一码归一码。大家伙都知道,老爷子和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张氏也道。

    “爹,麦子收进来了,这还得赶紧晒,赶紧打。地里的麦秸也得快点收拾,别耽误了种第二茬……”连蔓儿就提醒连守信道。

    “对,这些活都得赶紧着。”连守信就点头道,出去忙着跟长工们安排去了。连守信的骨子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因此,在他心里,家里的农活、生计要紧,至于别的事情,那都是要排在后头的。

    屋里就剩下张氏、连枝儿、连蔓儿和张采云。

    “……我刚找出来两套旧衣裳,还都挺新的,一个补丁都没有。”连枝儿从柜子里翻出来两套衫裙,拿到炕上给大家伙看,“上午忙着活计,也没来得及。把这些给芽儿咋样?”

    “那行啊,你自己做主就行。”张氏就道。

    “那一会我让人给芽儿送去,要不,打发人把她叫来也行。”连枝儿就道。

    “这个不忙。”连蔓儿就道,“咱有东西要给芽儿,最好也慢慢来。”

    几个人就都有些不解地看着连蔓儿。

    “芽儿的爹娘是啥样人,咱不是不知道。”连蔓儿就道,“她们可不像我三伯和三伯娘。”

    “那倒是。”张氏就点头。连守礼和赵氏知道感恩,不贪婪。可连守义和何氏那两口子却正好相反。“咱给芽儿东西,可不是看着他们两口子,也就是看着芽儿可怜。”

    “蔓儿,你是怕咱给的东西多了,芽儿爹娘那……贪心不足?”连枝儿看着连蔓儿道。

    “对。”连蔓儿点头,“就是怕他们生出啥不该有的心思来,到时候咱们麻烦,也害了芽儿。”要给连芽儿帮助,可也要一点点的来。

    “蔓儿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回事。”张氏就道,“那两口子,早就打算要在连芽儿身上狠赚一笔。都是跟大当家的他们学的!”

    说到这,张氏有些唏嘘,也有些没好气。

    “……就连花儿那下场,现在他们还打算学?”张采云就道。

    “为啥不学。”连蔓儿冷笑,“最起码,那一开始,银子、捐官啥的,可都是好事。连花儿死了,她爹娘又不是因为她死的。……英子那不又是一个例子。”

    “一样米养百样人,那狠心的爹娘也不是没有。”张氏就道。

    “哎呀,那我们都是福窝里长大的。”张采云就嘻嘻地笑道。

    “二当家的两口子在芽儿身上打的啥主意,这也瞒不了人。对芽儿那孩子,咱还真不能太近了。”张氏想了想就道。

    在老宅的时候给连芽儿裹了小脚,是预计着连守仁要当官,连芽儿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不用再嫁一般的庄户人家。可是现在,以老宅的情形,连芽儿别说想要嫁入富贵人家,就是想与好一点的庄户人家结亲,怕都是困难的。

    原因还不在于穷富的问题,而是老宅的名声。而单独落在连芽儿那一股,情况更是不妙。连守义声名狼藉,而何氏又是出名的邋遢婆娘。一般规规矩矩的庄户人家给儿子定媳妇,不在财,也不在貌,就是图对方家风好,女孩子利落能干,会过日子。

    从这上面来讲,连芽儿可以说一点优点都没有。而且,她还是个小脚,真真是高不成低不就。

    连守义和何氏那么愿意让连芽儿亲近连蔓儿,平常刮些好处这是一方面,只怕他们更是打算着,能通过连蔓儿这边,给连芽儿找个富有的婆家。

    张氏心肠热,而且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本来就爱给人家保媒拉纤,但是对于连芽儿,张氏却说不能太近了。

    “那两口子,摆明了打算卖闺女。说不拢,这个事不能沾。”张氏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难得张氏也有如此清醒睿智的时候,连蔓儿抿着嘴偷笑。

    傍晚,小七从念园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沈谦。

    “……今天咱家收麦子,我和小九哥还偷了个空上地头去看来着。”小七对连蔓儿道,“本来还打算来家,楚先生打发人把我们给找回去了。”

    楚先生人很和蔼,但是在教授课业方面,对小七和沈谦却要求的很严格。似乎是沈六临走的时候留了什么话,在念园,楚先生还比在府城的时候对沈谦管的更严了,每天都会留很多的功课给沈谦做。

    据小七说,沈谦的功课是他的三倍。楚先生也有很好的理由,小七比沈谦年纪小,小七接下来要参加的是童生试,而沈谦却要考举人。

    难得今天沈谦还能跟小七下山来。

    “没看过人收麦子吧?”连蔓儿端了一碗桂花酸梅汤给沈谦,笑着问道。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沈谦接了酸梅汤,笑着点头,“蔓儿,五姐今天一直问,你怎么没去念园,就是不能陪她多待,好歹去看一眼。”

    看沈谦说这个话的时候的眼神和语气,似乎那个盼着连蔓儿的不是沈谨,而是他自己。

    “我前几天不是就跟五姐说好了吗。”连蔓儿就道,“五姐她今天还好吧。”

    “好,就是念叨你。”沈谦就道。

    “小九哥,你不是要看我家的打谷场吗,走,咱们这就看看去。”进屋歇了一会,小七就对沈谦道。

    “哦。”沈谦嘴里答应着,却并没有起身。

    “去看吧。”连蔓儿笑道,“看过就回来,晚饭就在我家吃吧。”

    “小九哥……”小七似乎有话想说,一边扭头去看沈谦。

    “好。”沈谦飞快地点了头。

第六百五十五章烦恼

    小七见沈谦这么痛快地答应留下来吃饭,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小九哥,那咱们现在就去。”小七起身道。

    与其说沈谦想看堆满了麦子的打谷场,倒不如说是小七心急想看。今天都在念园上课,没有亲身参加收麦子,对小七来说,是一件挺遗憾的事。

    “蔓儿,一起去呗。”沈谦喝完了酸梅汤,看着并不着急,还想叫连蔓儿一起去。

    连蔓儿今天已经往打谷场上去看过无数遍,这个时候她还真不想再去了。

    “你和小七自己去玩吧。”连蔓儿就道,“小心点,看看就回来。我帮我娘做饭去。小九哥,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蔓儿你做的饭菜,肯定都好吃。”沈谦就笑道。

    “小九哥。”小七再次催促沈谦。

    沈谦这才起身,和小七一起出去了。连守信知道沈谦来了,匆忙带了人过来,小心翼翼地陪着沈谦去了打谷场。

    连蔓儿就和张氏、连枝儿商量晚上的饭菜。

    “九爷来了,这饭菜可得做的丰盛点。要不,就弄个锅子吧。”张氏就道。

    盛夏的天气,其实吃火锅并不大合宜,只要想想有那么一炉火红的炭在桌上,就觉得热。

    “娘,别做锅子了,太热,多做点清淡些的吃食吧。”连蔓儿就道。

    “那也行。”张氏就点头。

    娘三个商量了一阵,决定了晚饭的菜单,连枝儿依旧留在后院做针线,张氏和连蔓儿就都往前院来,娘儿两个亲自下厨,和韩忠媳妇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连蔓儿只做了两道清淡的小菜,就从厨房出来。在跨院里,就听见主院那边大胖和二胖欢快的犬吠。连蔓儿就和张氏交代了两句,穿过月亮门回到主院。

    “姐/蔓儿。”沈谦和小七两个正在书房门口逗得大胖和二胖围着他俩团团转,看见连蔓儿来了,就都笑着招呼道。

    “这一会就回来了?”连蔓儿笑着问。

    大胖和二胖见了连蔓儿,就舍了小七和沈谦,摇着尾巴跑到连蔓儿跟前,一边围着她打转,一边仰着头求抚摸。

    连蔓儿伸出手,揉了揉大胖和二胖的脑袋。这两只狼狗如今已经完全长成了,足有半人高,因为伙食好,不仅身躯粗壮,脑袋跟头小猪羔一样,皮毛更是润泽光滑的好像是上等的绸缎。

    “姐,小九哥说,他家里有打猎的獒犬,咱要是喜欢,等有了小狗,就送咱两条。”小七向连蔓儿道。

    “真的?”连蔓儿笑着看向沈谦。

    夕阳西斜,连蔓儿背光而立,沈谦面对着她,在阳光下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蔓儿,你要是喜欢,我挑最好的送你。”沈谦笑眯眯地道。

    “你家里那是打猎用的獒犬,我们要来做什么?用着看家,太大材小用了。大胖和二胖这样的,就很好了。”连蔓儿一边笑着,一边又狠狠地揉了揉大胖和二胖的胖脑袋。

    两只大胖狗咧着嘴、吐着舌头,似乎笑的很开心。

    “别在这站着了,这太阳也晒人那,屋里坐吧。”连蔓儿见小七和沈谦的脸上都有了两团红晕,就道。

    三个人一起进了书房,小喜和小庆忙端了冰镇的酸梅汤和一盘新鲜果子进来。

    “要不要做功课,一会才吃饭。”连蔓儿就对沈谦和小七道。

    “姐,让我歇一会。今天我的功课不多,吃了饭再做就来得及。”小七就道。

    连蔓儿就去看沈谦,她知道,沈谦的功课是很多的。

    “没关系,等我回念园去做,也来得及。”沈谦就道,“蔓儿,我们来下棋吧。”

    “下什么棋?”连蔓儿笑。

    “围棋吧,五姐说你的围棋下的好,让我跟你学。”沈谦立刻就道,一双狐狸眼睛亮闪闪的,“蔓儿,你不会不愿意教我吧。”

    “你还用我教?”连蔓儿笑。

    琴棋书画,琴这一方面还是小事,其他三项,沈谦应该自幼都有学的。想也知道,沈谨这方面的教育都不差,何况是沈谦。

    “怎么不用,我下棋笨的很。”沈谦就道,语气中满含期待。“蔓儿,你可别嫌弃我。”

    “你这样说,可让我没话说了。”连蔓儿就道,一边真的拿出棋子棋盘来,“要是以后让我知道,你这是在笑话我,可有你的好看。”

    “打罚随意。”沈谦从善如流道。

    几个人就往炕上坐了,连蔓儿坐在炕桌的一侧,沈谦和小七坐在另一侧,真的下起棋来。沈谦刚才嘴上说要跟连蔓儿学棋,真的坐下来,他却一心二用,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和连蔓儿说话上了。

    “……小七说,要打麦子,还得经过好多的工序,我听着可有意思了。蔓儿,我想来看。”沈谦手里捏着枚棋子,似乎想着该下在哪里,嘴里却问道。

    “你有空就来吧。”连蔓儿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小心弄你一头一脸的土。……哦,对了,得楚先生准你的假才行。”

    连蔓儿后面一句,似乎说到了沈谦的痛处,他手里那枚棋子落下,立刻被连蔓儿吃了一大片。

    “啊……”沈谦抚额哀叹。

    “小九哥,我告诉你不能落在那,哎……”小七也捂脸哀叹。

    “落子无悔。”连蔓儿笑。

    “本来想着在念园能好好松散松散,谁知道……,下一科还有两年,哪就用这样了那。”沈谦抱怨了两句,又偷着打量了打量连蔓儿的脸色,突然就端正了一下坐姿,脸上也正色起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志苦其体肤……”

    “六哥和楚先生这样严格,说到底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都知道,肯定会加倍努力的。”沈谦如此结语道。

    “小九哥现在学问已经很好了,我有不懂的地方,问小九哥,小九哥都能给我讲解。”小七在旁道。

    “小七,那你可得好好跟小九哥学。”连蔓儿就道。

    “嗯,姐,你放心好了。”

    三个人笑语不断,时间也过的飞快,丫头小喜过来告诉连蔓儿说饭菜都准备好了,是不是马上开饭。

    连蔓儿朝外面看了一眼,见时辰不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棋子。

    “咱们吃饭去吧,你们俩累了一天,也该饿了。”连蔓儿就道。

    沈谦和小七都点头。

    “对了,你在这吃饭,打发人给五姐送信儿了没?”连蔓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问沈谦道。

    “已经打发人回去说了。”沈谦就道。

    “那就好。”连蔓儿点了点头。

    连蔓儿起身,让人送水过来,服侍沈谦和小七洗漱,她则先走到前厅来,帮着张氏、连枝儿安放席面。

    晚饭的菜式极为丰盛,除了韩忠媳妇的拿手饭菜,还有张氏和连蔓儿从食单上学的菜色,都极清淡美味,还有几样小点心南瓜饼、鲜鱼丸,虾饺,还有豆腐皮蘑菇三鲜馅的包子也非常的精致。

    因为沈谦赞点心好吃,一家人都很高兴。连蔓儿还让人装了一个食盒送到念园去给沈谨,另外又准备了一个食盒,将几样小点心都装了些,交给跟随沈谦的小厮,这是留给沈谦晚上做夜宵的。

    吃过了饭,沈谦也没张罗着走,而是跟连蔓儿一家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喝茶、说话。直到天都擦黑了,沈谨打发了人来接,沈谦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

    连蔓儿本来答应了,说第二天就去念园,结果因为家里的事多,还是给耽搁了。

    麦子收进来,要晾晒、脱粒,还要妥善储存,地里面要收拾、上粪肥,准备第二茬播种大豆。连守信主要带着人忙地里的活,家里的事情就都落在连蔓儿的身上。

    等到将事情差不多料理清楚,连蔓儿再次来到念园,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几天没见,沈谨和连蔓儿都很亲热。

    连蔓儿这次上山不仅给沈谨带了新鲜的牛**、鲜果子,还带了一袋白面。

    “……就是刚收割的麦子,特意先挑好的出来晒了,就在我姐的那个磨坊里磨的。家里做了一顿面条尝了,一点不比在粮店里买的那最好的白面差。”连蔓儿告诉沈谨,“给你送来一些,已经送去厨房了。让他们做给你和小九哥尝尝吧。这个新麦子面可香了。”

    “我也听人说,新米、新面都有股子特有的香。还听人说,那不良的商家,竟有将陈米、陈面当新的卖的。”沈谨就笑道。

    “难得五姐还知道这些。”连蔓儿就道。

    “并不是真知道,就是听下面的人说的。若真要我分辨,我也分辨不出。”沈谨道。

    “五姐你哪用得着分辨这个,那是他们采买的人的本分。我们是庄户人家,自小就是这个环境,不知道也知道了。”连蔓儿笑道。

    “本分啊……”沈谨低声道,又问连蔓儿,“怎么你这几天都没来,真的就那么脱不开身。你一个女孩家,你家里离不得你了?”

    连蔓儿就笑着跟沈谨解释了一番她家里的情况。

    “我哥不在家,可不就得我多出份力。”连蔓儿就道,“也不能说离不了谁。没有我出这份力,家里也是一样的过,有我出这份力,家里也包括我,就能过的更好。我是这家人一天,自然要为这个家出一天的力。”

    连蔓儿话音未落,沈谨却怔在了那里。

第六百五十六章归家

    连蔓儿敏感地发觉了沈谨的异样,就停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沈谨有心事,这在沈六离开之后,和沈谨相处的时候越多,就越能明显的看出来。具体的表现就是这样,突然的发呆。不过,因为沈六和沈谦虽然都暗示过,但都不肯说出来,连蔓儿猜测肯定是有事不好说,因此,她也从来没向沈谨打探过。

    像这样的情形,连蔓儿就在旁边静静地陪沈谨坐着。沈谨会恢复过来,然后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连蔓儿也会配合她。

    果然,这次也是一样。沈谨怔了一会,就回过神来。

    “蔓儿,你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与往次不同的是,这次沈谨主动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连蔓儿见沈谨这样,就忙笑道。

    沈谨却摆摆手,不让连蔓儿继续说下去。

    “总是住在府里,我还不觉得。这次来念园,认识了你,还有你那些小姐妹,知道了你们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这让我明白了很多从前并不明白的道理。”沈谨的目光幽远,语气严肃中又带着些淡淡的轻愁。“小户人家有小户人家的烦恼,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也有我们的不如意。”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话放之四海皆准。

    连蔓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做认真倾听貌。对于沈谨的烦恼,沈谨不说,她不会打探,现在沈谨愿意说一说,她也愿意做一个好听众。

    “不说别人,就说咱们吧。”沈谨继续道,“你那个叫叶儿的堂妹,家境不好,她就要为家里的衣食操劳。你们家现在算是锦阳的大户了,你不用操心衣食,可也得帮着料理家务。”

    说到这,沈谨的目光落在连蔓儿身上,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你们家的当家姑奶奶。在你们家,你能当多半个家的。”

    “五姐可别取笑我。”连蔓儿也笑道,“是我爹娘都纵着我,哥哥姐姐也都让着我。”

    “你这话过谦了。以前或许不知道,来念园这些日子,听也都听到了。蔓儿你的能干,我心里都佩服的很。”沈谨又道。

    “五姐,你说我叶儿和我,还没说你自己个那?”连蔓儿就道。

    “我似乎又比你们还自在些。”沈谨轻笑道,“衣食自然是无忧的,不是夸口,只要是这天下又的东西,我想要,开口了,家里人都能帮我寻来。家务事,自也有别人去操心,并不用我费一点的心思。这样的日子,说起来,肯定很多人要羡慕。我若还有什么,那就要被人笑不知足了……”

    朱门绣户的女孩,没出嫁之前,过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日子。

    “像六哥、九弟,还有其他的兄弟们,还要为了这个家得有出息,操劳、筹划,我连这些也不用的,似乎是只需要享受就行了。但是,也不尽然的……”

    沈谨说到这,就顿住了。她两眼望着窗外满池盛开的荷花出神。

    连蔓儿静静地坐着,也不出声。其实沈谨说到这,她已经大概猜出沈谨的烦恼是什么了。大户人家的女孩子,还能有什么不如意,也就是婚事了。

    可是,这个年代,哪个女孩子又能完全主宰自己的婚事那,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一般庄户人家,也还讲究个亲上加亲,或者交好的人家,做儿女亲家、结两姓之好。而那些大家族,当然更讲究联姻。

    就比如沈家,沈谨自然是要在沈家的筹划下来联姻,就是沈六和沈谦这些子弟,也是不能为自己的婚事做主,他们的婚姻,大多也会是政治、利益联姻。

    这个根本就是件平常的事,沈谨在沈家长大,对此早就该司空见惯了。现在发出这样的感慨,不过是一直养尊处优,事事顺遂的缘故。

    这些天看沈谨的吃穿用度和举止做派,连蔓儿发现,即便是沈家,能像沈谨这样被爱宠的女孩应该也不多。

    “我享受了十几年,现在,也到了回报家里的时候了。”沈谨轻声说道,目光却并没有从窗外收回来。

    “蔓儿,我只跟你说。我家里、他们打算要送我进宫。”沈谨扭过头来,看着连蔓儿,声音更轻地说道。

    “哦?!”连蔓儿微微的吃了一惊,原来不是普通的联姻,而是要进宫吗。那……果然是……不同的。

    不过,连蔓儿也只是微微的吃了一惊,就恢复了常态。沈家已经出了几任的皇后,先沈皇后死后又得到如此的优容,那么沈家再出一位宠妃或者皇后的几率是相当大的。

    皇帝又怎样,他也得联姻,为了他帝位的巩固,为了各方势力的平衡。沈家不是皇室,但是镇守北疆,相当于藩王的地位,皇帝要优容沈家、拉拢沈家同时还要牵制沈家,那么将沈家受宠的嫡女娶进宫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沈谨只怕是沈家早就选出来的备选入宫的女孩吧,连蔓儿看了一眼沈谨,心里想道。这么想,沈谨那些超出一般的待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对于沈谨要入宫,连蔓儿实在不好评说。

    “这件事,已经定下了吗?”连蔓儿只是问道。

    沈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沈谨是不愿意入宫,才会生出烦恼,沈家才安排她来念园散心的。

    “五姐,你若是入宫,那位份……”连蔓儿轻轻地问道。

    “……一开始,怕不会是后位……”沈谨也轻轻的声音说道。

    那也就是说,后位十有**就是沈谨的,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或者说合适的时机。连蔓儿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蔓儿,你怎么是这个反应?”沈谨奇怪地看着连蔓儿道。

    “……做皇后,总比做侧妃强啊。皇帝家,那不也是分嫡庶、分正室、大小的吗?”连蔓儿就道。

    沈谨能反抗沈家让她入宫的决定吗,答案是否定的。既然是非入宫不可,那么做皇后,做大老婆,可不就比做侧妃、小老婆要好上许多。没有别的选择,那么只看皇帝一个人的脸色,让别人都看她的脸色,可不就比不仅要看皇帝的脸色,还要位居侧位,看比她位尊的女人的脸色要强。

    “还想着你能劝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沈谨被连蔓儿的话给逗笑了。

    “你说的不错,这还是要感激我家里。别人家想要这样,还不能那。”顿了顿,沈谨又道。

    “五姐,我读的书也不多,大道理我不会讲。不过,我们老一辈的人有一句话,叫做十事九不周。这天下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遇到事,要往好处、宽处看,要不然,就是自己给自己徒增烦恼。”连蔓儿对沈谨道。

    这是真正劝沈谨的话了。

    “你说的对。”沈谨点头。

    连蔓儿离开荷轩的时候,沈谨似乎将入宫的事完全想开了。她也没特意嘱咐这件事不能跟人说,这是因为她信任连蔓儿,知道连蔓儿可靠,而且分得清轻重。

    从念园出来,坐在车里,连蔓儿还想着沈谨的事。上次听沈六说,今年十月是皇帝的四十整寿。沈谨的不开心,应该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

    马车下山,经过沈皇后庙宇的墙外,连蔓儿偶然掀开车帘,瞧见了大殿金碧辉煌的殿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心跳不由得快了半拍。

    沈家出了几位皇后,但是,似乎从没听说过哪一位沈皇后曾经留下过子嗣,甚至,连一位公主好像都没有过……

    沈谨,才十五岁的,应该也是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期许的沈谨啊……

    ……

    因为沈谨的事,连蔓儿心里不大自在,接连两天,饭食都减少了。张氏问她,她自然不好说出缘由,只说是苦夏。张氏自然相信了,每顿饭都会亲自下厨,特意做些清淡爽口的饭菜给连蔓儿吃。

    不过,连蔓儿的“苦夏”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五郎回来了。

    回来之前,五郎已经提前打发人送了信回来,说了大致到家的日期,一家人早就都盼着这一天,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五郎还比预计的日期早了一天到家。

    一家人见了五郎,这番欢喜就不用说了,张氏更是拉着五郎的手,又哭又笑。

    五郎离家这几个月,身量似乎又长高了,脸上也晒黑了一些,人看着更加持重,而且言谈举止间更加的舒朗、轩昂。有鲁先生这样的良师一同远游了这一趟,五郎显然受益匪浅。

    鲁先生也跟了五郎一起回来,在家乡住了几天,他还是决定回到这里等候任命,同时也好继续教导五郎和小七的功课。

    五郎走的时候,几辆马车都装了满满的东西,这次回来,马车上的东西依旧是满的。

    张氏、连枝儿和连蔓儿这边收拾五郎带回来的东西,一边就打发人上山,去叫小七。

    小七很快就来了,而且还将沈谦也带来了。小七见了五郎,这个高兴劲就不用说了,沈谦见了五郎和鲁先生也很是亲热。

    “哥,外面那些白鸭子,是你带回来的?”小七问五郎。

    “对。”五郎笑着点头,这次回来,他给家里带回了许多的沿途买的土特产,其中还包括了一样活物。

第六百五十七章新财路

    听小七说看到五郎带回来的鸭子长的很好看,连蔓儿心里想,鸭子再好看,还能比天鹅好看吗,不过听五郎和小七说的高兴,她也好奇起来,就说想要看看。

    “正要让你们看那。”五郎就笑道。

    留下鲁先生和连守信在屋里说话,五郎、连蔓儿、小七和沈谦就从起身从屋里出来,去看五郎买回来的鸭子。

    等连蔓儿看见那些鸭子,也是眼睛一亮。一共二十来只鸭子,全都是白色羽毛,全身没有一丝杂色不说,那鸭子的个头和姿态,确实是比本地的鸭子好看多了。

    三十里营子的本地鸭子,大多为杂色,个头也比较小。这样的鸭子,鸭肉也还好吃,但是更多是用来下蛋的。

    “这是合浦鸭,我和先生路过合浦的时候买的。”五郎说道。

    “哥,你怎么想到要买这些鸭子回来?”连蔓儿听见合浦鸭三个字,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没有多想,而是有些奇怪地问五郎道。

    就算是这鸭子比本地鸭好看,个头也更大,但是也没必要作为特产买回来吧。鸭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比不得天鹅或者大雁。而且,这么远的路,带着这些活物,可是很不方便的。

    五郎就呵呵地笑了。

    “这合浦的鸭肉非常好吃,我和先生一路上也吃了许多的美味,可若说到鸭肉,就没有比合浦鸭更好的。”五郎就道,“我想,那熟的鸭肉是没法带回来,就干脆买了几只鸭子回来,一会给厨房,你们也尝一尝。”

    “这合浦鸭很有名的。”五郎又讲了一番合浦鸭的来历,似乎这合浦鸭最先是外族进献的,后来就在合浦一代繁育,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先生说,京城皇宫里面吃的鸭子,就是这合浦鸭。”

    “哥,你太好了。”小七很高兴。

    五郎出了这一趟门,恨不得将他见到的、尝到的好东西都一一带回来给家里的爹娘、姐姐和弟弟妹妹们。

    “是烤鸭吗?”连蔓儿微微皱眉,思索着问道。

    “也有烤的。”五郎点头道,“我这就叫厨房来杀一只,做了咱们大家尝一尝。”

    “不,等一等。”连蔓儿连忙将五郎给拦住了。

    “怎么啦,是看这合浦鸭好看,舍不得吃?”五郎看着连蔓儿,笑问道,“没关系,除了这鸭子,我还买了些合浦鸭的鸭蛋回来,交给庄子上的人去孵,这合浦鸭就算在咱们这落脚了。”

    “真的,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还买了鸭蛋回来?”连蔓儿听得又惊又喜,连忙问道。

    “当然是真的,这个事我骗你干啥。”五郎被连蔓儿急切的表情给逗笑了。

    不得不说,是连蔓儿的行为方式影响了五郎。比如说出门在外,都会想着给一家人带礼物回来,吃的用的玩的不一而足。而且,还不仅限于此。比如说玉米、地瓜,还有看到麦子,就想着带麦种回来。

    五郎知道合浦鸭好吃,不仅想要带回来给家人品尝,他还想到了家里要饲养这个优良的鸭种。

    “那我要看看。”连蔓儿就笑着道。

    连蔓儿摆明了态度,不让她先看到鸭蛋,她就不许人吃那合浦鸭。沈谦和小七就在旁边看着连蔓儿嘻嘻地笑,五郎也拿连蔓儿没法子。

    最后,五郎真的领连蔓儿看了买回来的鸭蛋。

    五郎买了大约三百枚鸭蛋,虽然一路小心,但还是有磕碰损耗的。不过虽然是这样,那完好的鸭蛋还是能有两百六七十枚。连蔓儿在心里暗暗算了下,觉得这些鸭蛋用来孵鸭子也差不多够了,这才高高兴兴地让厨房的人去杀了一只鸭子。

    给鲁先生和五郎接风,沈谦自然被留下来了,鲁先生和五郎还特意写了帖子,打发人去念园,将楚先生给接了来。

    这顿接风宴,却是分开坐席的。

    连蔓儿特意多吃了几块鸭肉,果然比本地的鸭肉要细腻好吃。这更加让她坚定了心里的打算。等一吃过饭,客人们还没走,连蔓儿就忙吩咐人要好好照料那几只合浦鸭。而等客人一走,连蔓儿又急急地将一家人召集到一起,商量孵鸭子的事。

    “这天气热,鸭蛋也不能放,要孵的话,是要赶紧着才行。”张氏就点头道。

    “那么多的蛋,咱哪有那么多抱窝的鸡啊?”连蔓儿有些发愁道。

    “这个有法子。”连守信就笑道,“咱罗家村的庄子上,有个叫大贵的,他和他媳妇就会孵鸡鸭。……每年那些卖小鸡仔小鸭子的,他们家里哪就有那老些抱窝的老母鸡,都是烧热炕孵出来的。”

    可不是,连蔓儿扼腕,她怎么就忽略了这件事那。

    “爹,那这件事不能耽搁,咱赶紧派人,把大贵和他媳妇给调来,就在咱前面的跨院,再给他俩配俩帮手,尽快把这些蛋都孵上。”连蔓儿就道。

    “好。”连守信点头,起身出去安排人去罗家村接大贵和大贵媳妇。

    “这合浦鸭是比咱本地的强,肉好吃,长的也好看,就是不知道下蛋多不多。”张氏就道。

    “娘,咱们养这合浦鸭,不是要它下蛋,我的打算,是养的差不多大,就卖到酒楼去。”五郎就道。也就是说,这些合浦鸭不是作为下蛋的鸭子养的,而是要作为肉鸭养。

    “对,咱这慢慢地就能办个大的养鸭场。”连蔓儿点头。

    “没错,就是养鸭场。”五郎点头赞同,“不只供咱自己的酒楼,还能供锦阳县、辽东府的各大酒楼。”

    连蔓儿抿了抿嘴,对五郎的后半部分打算,她有不同的意见。

    “哥,你跟我说说,你这一路上吃的鸭子,都是咋个吃法?”连蔓儿向五郎询问道。

    五郎很愿意给家人讲他路上的见闻,美食这一部分也不例外。听了五郎的讲述,连蔓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五郎这一路吃过来,鸭子的做法各种各样,却没有连蔓儿最爱的“北京烤鸭”。方才她见了那些合浦鸭,又听五郎说了合浦鸭最好吃,甚至还是进贡的鸭子,就已经想到了“北京烤鸭”。唯一担心的是,就是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北京烤鸭”,现在听了五郎的叙述,这个担心就不存在了。

    “卖肉鸭给酒楼固然好,要是咱能做出更好吃的合浦鸭来,那不是更好。”连蔓儿就笑着道。

    “那当然更好。”五郎就道,想想连记的包子,就知道如果真能做出比别人家好吃的鸭子来,那将会带来怎样的收益。“就是这样可比单卖肉鸭更难了。”

    五郎的意思是说,想要做出比别家都好吃的鸭子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连蔓儿就道,“咱们有那么多食单,还有咱娘的手艺,多试试,总能试出来。……就是试不出来,到时候也不耽误咱卖肉鸭。”

    “那倒是。”五郎点头。

    “哥,到时候你就负责品尝。”连蔓儿又道。

    “这是好事,我还能不答应吗。”五郎笑道。

    连蔓儿前世就爱吃“北京烤鸭”,还曾参观过某著名烤鸭店的厨房,对于烤鸭的工序有一定的了解。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工序记起来,然后在实践中加以完善。当烤鸭的技术成熟之后,她就可以创办自己的烤鸭店了。

    连蔓儿一边心里筹划着,一边拿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只是要创建烤鸭店,还有合浦鸭的鸭绒也要利用起来。刚才她特意叫厨房的人将宰杀的合浦鸭的鸭绒拿来给她看了。那鸭绒洁白、柔滑,用来做羽绒的被褥、服饰是极好的。

    用鸟类的羽毛做衣裳,其实由来已久。比如说魏晋时期的鹤氅,还有将鸟类羽毛制成丝线纺入布匹里面的工艺,就在这个朝代也是有的,不过极稀罕、珍贵就是了。

    而将鸭绒替代棉絮,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工艺,做出来的衣裳或者被褥,却比棉絮的更轻柔更保暖。其销路肯定是没问题,连蔓儿甚至有信心将其打造成时兴的产品。而且,原材料是取自烤鸭的废弃料,这大大降低了成本,并提高了利润率。

    在心里规划好了,连蔓儿却没有一股脑的将她的规划都说出来。这天晚上,连蔓儿翻查书籍直到半夜,被连枝儿催了几次,甚至张氏都过来催她了,她才肯放下手里的书册和笔去睡了。

    第二天,连蔓儿捧着她翻查出来的几卷书册,将其中的内容指给五郎看了,并宣称,她想到了一种极好的烹调鸭子的方法。

    “就做烤鸭。”连蔓儿告诉一家人道。烤鸭并不稀奇,而且各式各样的烤法都有,食单上有相关的记录,别的一些书卷上也有或详或简的记载。连蔓儿挑拣了一些,又添加和改动了一些,就成了一份特制的烤鸭食谱。

    “要做这个烤鸭,咱们还得先定做个炉子。”连蔓儿指着自己策划书上的第一项,说道。

第六百五十八章表礼

    烤鸭一般分为两个流派,一是挂炉烤鸭,另一个是焖炉烤鸭。两个流派各具特色,挂炉烤鸭为明火,焖炉烤鸭为暗火,因此挂炉烤鸭的火候更容易掌握。但是挂炉烤鸭的成本比较起来更高,首先一个它要求柴火必须为枣木、桃木、梨木等果树。不过用果树柴禾烤出来的鸭皮和鸭肉味道和卖相都更胜一筹。

    连蔓儿自己更喜欢吃挂炉烤鸭,她又经过比较,最后决定就采用挂炉烤。连蔓儿根据自己的回忆,加上从书卷中查到的资料,画了一个挂炉的图样。她牢记一人智短、三人智长,画完了图样之后,就特意拿到书房给鲁先生和五郎看。

    连蔓儿向鲁先生和五郎大致解释了挂炉的用途,鲁先生博学广记、见多识广,对连蔓儿打算要特制挂炉烤鸭的想法很感兴趣,最后挂炉的图样是经过三个人好一番论证,又经过了鲁先生的润色才最终成稿。

    看着最终的图样,鲁先生表示对连蔓儿即将特制的烤鸭十分期待。

    连蔓儿心里暗笑,鲁先生身上也有某种属性,如果是普通人,一般称之为吃货,不过因为是鲁先生,就得称之为美食家。当然,这种属性另外还有一个专门的词汇——饕餮。

    有了图样,接下来就是找匠人打制挂炉。这件事就交给了连守信,要制作秘制的烤鸭,连蔓儿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准备。

    要做烤鸭,一般饲养的合浦鸭还不够,最好的是填鸭,也就是采用填鸭的方式喂养。填鸭的喂养方式古已有之,但是却没有被推广,因此记录也非常的少。连蔓儿对此是有所了解,但是关于具体的饲料配比,还有每天每顿的填喂食量,这些她却没有准确的数据。

    为了掌握这个数据,连蔓儿决定亲自饲养那二十来只合浦鸭。这样,就可以通过每天的观察实验来调整和确定填喂的数据。连蔓儿的打算是,等她掌握了这些数据,差不多那一批小合浦鸭也已经孵出来了,到时候正好用的上。

    秘制烤鸭中,对于鸭子的制备,包括宰杀的方法和取内脏等,也有严格的要求,连蔓儿将这些都说给了张氏听,就由张氏带着韩忠媳妇去练习了。当然,合浦鸭太少,不能作为练习的对象,她们只能拿家里养的本地鸭开刀。

    这个活计对于擅长厨艺的张氏来说,一点也不难。

    而连蔓儿这些准备工作的结果,在自家的餐桌上表现的最为明显,那就是,一家人几乎每天都能吃到鸭子做的菜。鸭肉偏凉,在这个季节吃也算合宜。尤其是老鸭汤,一家爱人喝了一段日子,皮肤都好的不得了。

    这些准备工作都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连蔓儿也没有急于求成的意思,她每天除了亲自照料那二十来只的合浦鸭,还会去跨院看看大贵和大贵媳妇孵小鸭。

    在挂炉打制好送来之前,连蔓儿还是有很多闲暇的。

    因为先顾着合浦鸭这件事,五郎带回来的各种土产、表礼,连蔓儿是到了第二天才腾出工夫来整理。五郎带回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林林总总,看着这些东西,几乎就看到五郎的整个行程摆在了眼前。

    一个小物件,就能引出一段景致,也许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连蔓儿几个都特意等到五郎在家的时候才来分拣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听五郎讲那些沿途的风景和趣事。

    这么多的东西,除了自家留用的,张氏、连枝儿和连蔓儿又商量着分拣出几份来打算送人。张家的,吴家的,王幼恒的,还有连叶儿的。除了这几个人之外,连蔓儿还特意另外分拣出三份来,一份要送给沈谨,另一份则是送给沈谦,还有一份送给楚先生。

    这天,连蔓儿将三份表礼都收拾妥当,就和鲁先生、五郎、还有小七一起往念园来。

    进了念园,鲁先生、五郎和小七拿了给楚先生和沈谦的表礼往小山居去,连蔓儿则带着小喜、小庆两个丫头,拿了给沈谨的表礼往荷轩来。

    连蔓儿给沈谨挑的东西并没在意价值,而都特意挑的各地特有的有趣的小玩意儿,自然给沈谦的那一份也是如此。

    沈谨看着在桌案上摆了一溜的各色玩意儿,颇有些吃惊。她在想,连蔓儿不会是将自家哥哥带回来的东西都给她送来了吧。

    “……我们都没出过远门,我哥出去这一趟,恨不得将外面的东西都搬回来给我们。”连蔓儿笑着向沈谨解释道,“小九哥那天应该看见了,几大车都是这些东西。我捡我喜欢的挑了好些,这是从我那一份里分了一小份给你的。”

    这是告诉沈谨,这些东西只是五郎带回来的东西的很少的一部分,而且是连蔓儿将自己的送了些给她,并不是五郎送东西给她。

    连蔓儿这样体贴,沈谨自然高兴。小姑娘,哪里有不稀罕新鲜东西的那,何况在连蔓儿跟前,沈谨也不用拘束,就一一看了起来。

    “你哥这次和鲁先生,可走了不少的地方啊。”沈谨感叹着道。

    “是。”连蔓儿点头。

    “这些你都有?”沈谨又问。

    “都有的,还多很多,有笨重的没给你拿来,一会我说给你听,你要是喜欢,我打发人搬来给你。”连蔓儿就道。

    “你哥对你可真好。”沈谨就道。

    “嗯。”连蔓儿点头认可。

    “你们兄弟姐妹的感情也好。”沈谨又道。

    “五姐,这个你不用羡慕我吧。看你和六爷,还有小九哥,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连蔓儿就道。

    沈谨笑着看了连蔓儿一眼,有些话沈谨没有说出来,她和沈六、沈谦的关系是很好,但是在府里,一举一动都有规矩约束着。沈谨看连蔓儿和小七相处,其实心里很羡慕她们姐弟的亲热。

    “那也是。”沈谨点头,又扭头去看连蔓儿给她带来的礼物。

    连蔓儿给沈谨挑的有成盒装的雨花石,两方造型奇巧的砚台,盒装的鸡血石印章料坯,桃花坞木刻年画,羽毛扇,一套紫砂茶具,另外还有几幅绣品,一副苇画……,最后还有几包各地的茶叶,和几包各色的果脯蜜饯等。

    沈谨每看一样,连蔓儿就给她讲解一样,连同五郎说的趣事也跟沈谨讲了,到后来,连蔓儿还没来得及讲,沈谨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了。

    两个人看东西看了半晌,沈谨显然心情非常好,她将那几包蜜饯都赏给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其余的东西有的就吩咐丫头在屋里各处摆了,有的则收了起来。

    连蔓儿送的这些东西,沈谨尤其喜欢那幅苇画和几块鸡血石。

    那幅苇画,沈谨让伺候的丫头赶紧做个纱绢的罩子,至于鸡血石,沈谨则是爱不释手地摆弄着,一边跟连蔓儿说,回去了要做几枚怎样的印章。

    “这次可多谢你,将好东西分了这些给我。”沈谨笑着对连蔓儿道。

    “不值什么的。”连蔓儿笑,“我想这些东西五姐肯定也有,不过我送的,自然是我的一片心意。”

    “鲁先生和你哥都过来了?”沈谨就问。

    刚才鲁先生、五郎他们进门,沈谨应该是早就听到了禀报的。

    “是的。”连蔓儿点头,“我哥过来看看小九哥,还要亲自谢过楚先生。鲁先生和楚先生算是故交,那天谈的很投机,这次是上门拜访。鲁先生和我哥让我替他们给五姐道扰。”

    连蔓儿说到这,站起身冲着沈谨福了一福。

    沈谨一个姑娘家,她不发话,鲁先生和五郎是不好求见的。

    “鲁先生素有才名,这偌大的园林,也有他的功劳。六哥时常夸赞你哥哥,如今我们两家,也算不得外人……这样吧,一会请鲁先生和你哥哥过来。我略待一杯清茶……”沈谨忙拉着连蔓儿在自己身边坐下,她目光微转,似乎想了想,这才对连蔓儿说道。

    沈谨肯见鲁先生和五郎,是对他们的格外优容。这里面自然也有缘故,鲁先生获罪,是沈家给讲情,又将其安置到这里。鲁先生对娘娘宫和念园的建成是有功劳的,这可以说是为沈家做事。而且,鲁先生得了皇帝的称赞,不日将会被委以重任。

    还有五郎,连蔓儿家与沈家的关系不可谓亲密,又有连蔓儿在,所以沈谨才会说出都不是外人的话来。

    沈谨不是沈家寻常的姑娘,她要见一见鲁先生和五郎,是可以代表沈家的态度的。

    连蔓儿自然点头,她很乐意让这三个人见一见。

    沈谨是未来的皇后,鲁先生将受到朝廷的重用,而五郎,也必将走上仕途。

    小丫头去小山居传话,一会工夫,沈谦、小七和楚先生就陪着鲁先生和五郎来了。

    鲁先生和五郎给沈谨行礼,沈谨依旧侧身还了礼,大家分宾主落座,小丫头们送上茶果来。

    沈谨曾远远地看见过鲁先生一次,而对五郎,却是第一次见面,却是闻名许久。对于连蔓儿的这个哥哥,沈谨少不得多打量了几眼。

第六百五十九章喜事

    因为小七,尤其是连蔓儿的缘故,沈谨对五郎有些好奇。这倒不是说连蔓儿有经常在沈谨面前提起五郎,实际上,连蔓儿很少这样做过,除了这次因为五郎带了许多的东西回来,连蔓儿送东西给她,自然少不得提了五郎两句。

    对于五郎,沈谨所知甚少。她只知道,五郎是少年的秀才,跟随鲁先生念书。五郎开始念书的年岁较长,能这么快考上秀才,除了鲁先生的功劳,也少不了他自己的天分和勤奋。

    沈谨对五郎好奇,是因为她见过了连蔓儿的姐姐连枝儿和弟弟小七,所以她很想知道,连蔓儿的这个哥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连蔓儿姐弟几个,在面貌上都有几分相像,五郎也是白皙的面皮,五官俊朗。他身上没有沈谨常见的同龄男子身上的稚气或者浮华,而是多了持重和干练。

    在椅子上坐着,五郎并不敢直视沈谨,不过姿态和言谈之间却并不显拘谨,而是宣朗大方。

    沈谨看了五郎几眼,暗暗点头。不说五郎的学问如何,只看这份不卑不亢和进退有度,就是能当大用的人才。

    看着眼前的五郎、连蔓儿和小七姊妹三个,沈谨不由得又想起了连守信和张氏夫妻。来到念园这些天,连守信和张氏也曾来念园,沈谨曾见过他们一面。在沈谨眼里,这夫妻二人只是朴实、诚恳,却并无其他出色的地方,可这样的夫妻,却能生养出这几个如此出色的孩子。

    “……是有福之人……”沈谨暗道。

    有连蔓儿、沈谦和小七在,大家的谈话并不拘谨,不过也就是盏茶的工夫,沈谨就吩咐下去让厨房预备席面,留鲁先生和五郎吃饭。

    鲁先生、五郎、沈谦、小七和楚先生的席面就摆在小山居,连蔓儿则留在荷轩陪着沈谨吃饭。

    饭后,沈谨留连蔓儿喝茶闲谈。

    “鲁先生是要留在你家,直到有任职的旨意下来?”沈谨问连蔓儿。

    “听鲁先生说是这个打算。”连蔓儿点头道,“他在这住了这两年,对这有个感情。而且,他也不放心我哥和小七。留在我家,正好可以继续教他们念书。”

    “那若是鲁先生上任去了,会不会带上你哥和小七,还是要另寻先生?”沈谨就问。

    连蔓儿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两难。

    为鲁先生着想,连蔓儿自然是想他早点得到重用的。可是那样一来,鲁先生就要离开他们了。

    “鲁先生是有意要带着我哥……”连蔓儿告诉沈谨道。

    这次回来,鲁先生和连守信自然也谈到了今后的安排,他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想上任的时候带上五郎。这样他可以继续教导五郎念书,又可以给五郎机会历练。鲁先生没提带小七,因为小七年纪还小,连守信和张氏肯定舍不得,不过鲁先生也说了,如果他离开了,会另外介绍名师给小七。

    连守信和张氏舍不得小七,同样也舍不得五郎,所以这件事现在还没定下来。

    “……要是没有恩科,我哥就是后年考乡试。这两年,除了念书,多些历练也好。就是我们都舍不得……”连蔓儿道,“也不知道鲁先生会去哪里任职?若是就在京城……,也还是远了些,当然比去南方要近。要是就在咱们辽东府,那我们就不用这么纠结了……哎……”

    五郎如果去的远,连蔓儿不仅是舍不得,而且她们家家业越铺越大,也离不开五郎操持。起码有五郎在,连蔓儿就能省许多心力。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耽误五郎的前程,所以连蔓儿才纠结。

    沈谨看的出来,连蔓儿这是真的在烦恼了。

    “总有法子的。”沈谨安慰连蔓儿道。

    “是啊。”连蔓儿点头,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鲁先生回来了,不过小七依旧在念园跟楚先生读书,鲁先生在家只是教导五郎的功课。

    五郎出了趟远门回来,亲戚们少不得要来看望。吴家离的最近,连蔓儿她们从念园回来,吴家这几口人已经坐车来了。

    吴玉贵和吴家兴带了许多的吃食,都送去厨房,让厨下整治饭菜。吴玉贵、吴家兴父子就在前厅与连守信、五郎、鲁先生说话,吴王氏和吴家玉则是到后院来,跟张氏、连枝儿、连蔓儿和张采云坐在一处说话。

    “你们小姐妹到那屋玩去吧。”坐下没一会,吴王氏就道。

    “去吧。”张氏也道,“你们不是挑了好些东西要给家玉,正好让家玉去看看。”

    几个小姑娘就都笑着起身,她们都知道,吴王氏和张氏这是有话要说,特意支开她们。

    到了西屋,小姐妹们就都往炕上坐了,连枝儿和连蔓儿拿出给吴家玉的表礼让吴家玉看。

    “特意把咱给支出来,肯定是要说枝儿姐和家兴哥的婚事。”张采云就笑道,“是不是要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下来啊?”

    连枝儿和吴家兴的婚期已经定在是冬腊月间,只是最后的日子还没定。

    “净胡说。”连枝儿脸上泛红,嗔了张采云一句。

    连枝儿和张采云两个笑闹,连蔓儿就偷偷地冲吴家玉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吴家玉也偷偷地向连蔓儿眨了眨眼,还冲张采云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连蔓儿就猜到是什么事了,不由得抿嘴而笑,心想,怪不得刚才在那屋里,吴王氏的眼睛总往张采云身上瞄那。

    连蔓儿猜的没错,此刻东屋里,吴王氏正在跟张氏说着张采云的事。

    “……炳武今年十八,比采云大三岁,他们两个,这个年纪正好般配。这俩孩子都在咱眼目前,双方都知根知底,俩孩子这个模样、性情,也都合适。”吴王氏低声跟张氏道,“那年我问采云她娘,愿不愿意采云嫁到这边来,那个时候吧,我这心里就是想的这陆家的二小子。”

    “陆家这家风、条件都不错,炳武那孩子的人品也没挑。……这后来知道采云她爷和陆家老爷子论兄弟,这个事我就没再提了。”

    说到这,吴王氏笑了笑。

    “虽然我这嘴上没提,心里面可挺可惜,这俩孩子太般配了。”

    “这不,这两年,陆家那边也有说亲的,有两份还都挺不错,可他家都没应。”吴王氏说着话,就看着张氏的脸色,“我瞧着,是他们心里取上采云了,看别人就看不上眼。”

    吴王氏说到这,就不肯往下说了,只看着张氏。

    “炳武那孩子,是真不错。那次送我们去太仓,我就品出来了。人实诚,还比一般庄户人家的孩子干练。”张氏就道,“要是我看,他和采云也挺般配的。”

    “可不是,就是这个辈分……”吴王氏拍手笑道,依旧看着张氏的脸色,“这可多可惜那。其实说起来,也不是血亲,没多大妨碍。”

    “这得人家陆家说。”张氏就道。

    陆家老爷子和张青山是把兄弟,陆家老爷子比张青山年纪小了有十岁,他成亲晚,陆炳武又是小儿子,因此和张采云的年纪差不多。若是要张采云和陆炳武定亲,那么,陆家老爷子就要低了张青山一辈。

    张氏这话一出口,吴王氏已经是一脸的笑。她是替陆家来探口风的,张氏的话,表明的是张家对这件事的态度。

    “陆家乐意!”吴王氏就道,“你是采云大大姑,采云她娘不也说了,采云的事,你就能做主。现在这个疙瘩也没了,你就给做了这个主吧。”

    “我这就给那边捎信儿。”张氏也笑了。

    吴家几口人在连蔓儿家吃了晚饭,张氏已经和连守信商量过,打发人去烧锅屯送信儿了,不过还是瞒着几个孩子。

    饭后,连蔓儿瞅了个空,就从张氏嘴里将消息给打探出来了。

    连蔓儿听了就笑了半她笑的是双方都有意、水到渠成的事情,非要经过这样一番的过场和“试探”,可不是有趣的很。

    “我看那,不仅老陆家,我姥爷那边也早就有这个意思。就差那一点辈分,偏他们都不好意思开口,还特意托了吴三婶今天来挑破这层窗户纸。……平常还不是按着咱们这边的叫。”

    陆炳武年纪小,他也不好意思跟张氏、连守信同辈相称,就是按照一般乡里的称呼,与连蔓儿她们做同辈。

    “那是平常,这结亲不一样。这个辈分,咱们看着是没啥,你姥爷他们贩马,那些人可都看重这个。”张氏就道。

    连蔓儿点头,心说,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江湖”上了,和她们现在普通人过日子不一样。

    “也不光是辈分的事,这儿女婚事,可不得仔细?你姥爷和陆家老爷子好,可也这老些年没来往,咋地也得些日子双方都多看看、多品品。”张氏就道。“也正因为好,才更得仔细。不然真以后她们俩有啥不好,连老一辈的交情都影响了。”

    “嗯,嗯。”连蔓儿连连点头,又跟张氏商量,“娘,这个事,我先跟我采云姐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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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被小三儿暗算,香消玉殒,好不容易有了个重生的机会,醒来一看,小手小脚娃娃脸,竟然穿成了乡村小萝莉?!
面对善良软弱的包子爹娘和强势jp的亲戚,连蔓儿握紧了小拳头,她要保护亲人不再被欺负,一家人开开心心勤劳致富,过上欢脱幸福的小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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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d="div_right_level" class="level_01" title="热度指数: 436点" href="/helpcenter/default.aspx?type=0&categoryid=48&parentid=21" target="_blank"><!-- 星 为 01 钻石为 02 皇冠为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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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评指数: <b id="bzhjshu">9.5</b>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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