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谁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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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叹了口气,“你三伯娘太老实了,我要再不帮帮她,可就太可怜了。”
“娘,你自己难道就不是老实人,奶说你,你从来都不分辨的。”这样的张氏,竟然还说赵氏太老实。
“你还小,不懂这些。娘和你三伯娘是不一样的,你看着娘在你奶跟前也是受气,但是娘有儿有女,娘腰杆硬着咧,你三伯娘……只有叶儿一个闺女。”
连蔓儿恍然大悟。
她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赵氏和连叶儿在连家的存在感非常弱,只是闷声不响地干活,吃饭的时候赵氏从来就不吃菜,就是连叶儿吃的也很少。赵氏对周氏更是俯首帖耳,一句话都不敢说,可是这样,赵氏还是每天被周氏训斥。何氏是个懒的,她的活计,总会推给别人,其中赵氏被她使唤的最多。
“娘怎样……我不说别的,就是对她三伯娘也太苛了些……”张氏对连守信道。
连守信也跟着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那时候还没有你们那,你们不知道,你三伯娘过去受了多少苦……”
张氏刚嫁进来的时候,古氏就已经和连守仁一起住在镇上了,家里只有何氏和赵氏两个儿媳妇。赵氏那个时候进门已经四年了,却一无所出。每天都要陪着小心,看周氏的脸色。周氏那时正要休了赵氏,赵氏就在周氏跟前罚跪,最后是连守礼不愿意,连家那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钱再给连守礼娶媳妇,这件事才搁置下来。
后来赵氏终于怀孕,张氏还为她高兴,以为她终于能够抬起头来了。没想到赵氏还是生了个女儿,而且从那以后肚子就再没了动静。周氏因此就愈发不待见她,赵氏的头就更太不起来,一直战战兢兢地过活。
“你三伯娘是好人,吃亏在没儿子。咱们能帮的,就该多帮着她。这做人啊,要讲个良心,捧高踩低地那样的事咱不能做。遇到那贫弱的,咱要帮着,才叫人咧。”张氏语重心长地道。
几个孩子都点头。
赵氏的遭遇确实让人同情。
“娘,我不是不让你帮三伯娘,可你这样帮,最后还是要吃亏,就是吃亏的人从三伯娘,换成了娘你。”连蔓儿道。
“啥吃亏,你奶骂就让她骂两句,再不就是多干点活,算啥事?要是我不帮着,落在她身上,肯定更不容易。”张氏笑道。
连守信眼里含笑,偷偷握了握张氏的手,怕被几个孩子看见,又忙抽了回去。
张氏瞟了一眼连守信,脸上就多了一丝红晕。
两只惺惺相惜,感情非常好的包子。
连蔓儿叹了一口气。
“娘,你说你没事,可是我们都有事。就像今天,我们都饿肚子了。”
“是娘不好。”张氏马上道。
“娘,以后,能不能先想着保住自己,再去帮人。”连蔓儿试着和张氏说,“娘,要是不能让奶讲道理公平办事,你要帮三伯娘,还是背着奶帮她。……当然,要是能让奶办事讲道理,就更好了。”
张氏有些无奈,她也知道,周氏总看她不顺眼,其中就有她常为赵氏打抱不平的缘故。可是让周氏讲理,那就能不可能了。
“娘下次一定注意。”张氏只得道,“既不让你三伯娘吃亏,娘也不惹祸上身。”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起吃过早饭,连守信就和连老爷子商量。
“……马上就要收秋,我看咱家那几把镰刀,还有那几把铁镐,都应该拿去修修。要不然到时候用起来不顺手,耽误收粮食。”
连老爷子就点了头,“你明个儿赶集就拿去镇上修吧。”
“爹,集上人多,这个时候修这些东西的人也多,我怕铁匠腾不出功夫来,我打算今天送过去,他有功夫,也能修的精细点。”连守信道。
“行,你去吧,让你娘给你拿钱。”连老爷子道。
张氏在周氏跟前小心伺候着,看见周氏脸色不错,这才小心地向周氏开口。
“娘,今天没事,我想跟着他爹去镇上走走。”
“老三去铁匠铺,你跟去干啥?”
“娘,要修的东西不少那,我去,也能帮着拿东西。”张氏道。
“家里这么多事,你走了,都扔给我干?”
“娘,”赵氏在旁边鼓足勇气开口,“今天是我的班,我和叶儿在家,家里的活都交给我就行。”
“你们倒像是商量好了的似的?”周氏瞧了赵氏一眼,“怪不得这两天忙前忙后地献殷勤。”
这话却冤枉了张氏,但是张氏还是对周氏陪着笑。
“娘,我早去早回,啥活都不敢耽误。娘,给您纳的那双鞋底子,线没了,还得去买点回来那。”
“我不稀罕你的鞋,我可没钱给你去胡花。”周氏马上道。
“娘,我不要钱,上次当簪子的钱,还剩下一点。”张氏道。
“你们一个个都是有钱的,这样,再给我扯两双鞋面回来,你妹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啥,你有钱,就看你的心了。”周氏道。
连蔓儿听得目瞪口呆。
“娘,那簪子的钱,给您和蔓儿买了药,剩下的没几个……”张氏为难地道。
周氏立刻瞪起了眼睛。
“娘,那行,我、我一定买。”张氏只好道。
周氏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张氏只得站在炕下等着。
半晌,周氏才道:“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
“娘,那我就去了。”张氏忙道。
周氏这样就算答应了,好奇怪的说话方式啊。不过周氏好像就是这样的,只是连蔓儿还是有些不习惯。
连守信来向周氏拿钱,周氏就从钱袋里数出几个铜钱来,递给他。
“娘,有四把镰刀,三把铁镐要修,铁镐还要加铁,这些钱怕不够。”连守信看着那几枚铜钱道。
“穷家富路,多给老四拿几个钱。”连老爷子走进来道。
“你话说的轻巧,咱家现在还背着债,哪里有钱,能不节省着花?”周氏这样说,还是又数了几个铜钱给连守信。
一家人从上房出来,连守信将平板车推了出来,将要修理的镰刀和铁镐用草绳捆了,放在平板车上,招呼连蔓儿和小七到车上坐,连守信推车,张氏、连枝儿和五郎跟在旁边,一家人就往外边走。
周氏从上房出来,看见了,立刻招呼他们站下。
“去你俩人就够了,带一大群孩子,你这是去打狼?”周氏道。
“奶,我们是去地里割草挖野菜。”连蔓儿就举起篮子给周氏看。
周氏不信。
“老四,那钱是有数的,剩下的,你都给我带回来,咱家没钱让你们大手大脚地花,我们老的在家里,你们去一窝一块去镇上逛,你要摸摸你那心。”周氏指着连守信骂道。
连守信的脸就红了,连蔓儿几个都忙低下头,周氏将自己的亲儿子,也当贼看的。
“娘放心,我啥时候胡乱花过钱。这次花多少,我到时候找个证人。”连守信也有些气,不再理周氏,就推车走了。
直到出了村子,一家人的心情才又都恢复了。连守信推着车,不往镇上走,而是走小路,往后山走。
“我那天看了,这次肯定能赚更多的钱。”小七笑嘻嘻地道。
今天就是和王幼恒约定好的,送第二批苦姑娘儿的日子。连守信和张氏知道了,心疼几个小孩子推那么重的东西去镇上,正好家里有农具要修,就说定了今天一起去,连守信和张氏过来帮着采收苦姑娘儿,再送到镇上去。
沿着小路走进山里,一会就到了地方。从上次采摘,已经过去了十来天,大片大片的苦姑娘儿都红了,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还真不知道,这里长了这么些。”连守信道。
“可不是,还能卖钱!”张氏道。
“爹、娘,来帮忙啊。”连蔓儿递给连守信和张氏一人一个篮子。
因为有连守信和张氏两个大人帮忙,这次的采摘更快了一些。不到半个时辰,这附近所有成熟的苦姑娘儿,除了那些品相不好,没有成熟的,或是个头太小的,就都被摘了下来,装进了麻袋里。最后整整装了十大麻袋,都是满满的,板车走过的地面,都留下了深深的车辙。
“多亏让爹一起来了。”小七吐了吐舌头。
连蔓儿点头,可不是,要不是这次只有他们几个孩子,还真拉不动这车。
连守信来拉车,张氏和几个孩子在后面也用力帮着推车,一家人直奔镇上来了。
连守信脚程快,上了官道,也就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到了镇上。连守信将车推到济生堂门口,就拿了镰刀和铁镐往铁匠铺去了,只留下张氏陪着连蔓儿几个。
“正说着你们该来了。”王掌柜见连蔓儿来了,一边让伙计把麻袋往店里搬,一边让他们母子到后面房里坐,“少东家也在,几位后边稍坐坐。”
来到后院,王幼恒迎出来,看见张氏,忙行了一礼。
“连四婶来了,快屋里请。”
张氏还礼不迭,“我是个乡下妇人,几次劳烦王太医,您是我们的恩人那,可当不起您的礼……”
王幼恒就笑了。
“四婶看你说的,说起来咱们是正经的乡亲,您是长辈,受我的礼是应当的。”
众人就到屋里坐了,有小伙计送上茶点来。
张氏看着几个孩子都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王幼恒待的极是客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好说什么,怕伤了孩子们的面子。
“幼恒哥,我们这次把山里的苦姑娘儿都送过来了,数量有些多。”连蔓儿对王幼恒道。
“多些正好。”王幼恒道,“你们上次送来的那些,我都送去了县里和府城,卖的好极了。好些人家当做新奇玩意买回去那,入药的反而没剩下什么。”
苦姑娘儿卖的好,连蔓儿也跟着高兴。
“对了,幼恒哥,这苦姑娘儿还可以留到冬天吃。”连蔓儿又告诉王幼恒,“用线把苦姑娘儿穿起来,挂在房檐下面,等到了冬天,外面的皮就干了,那时候吃着更甜,过年的时候大鱼大肉吃多了,正好下火的。”
“还能这样,这我可要记下来。”王幼恒笑道。
“蔓儿,你的伤口长好了?”王幼恒看见连蔓儿头上没绑绷带,就问。
“都长好了。”连蔓儿道。
“过来我给你看看。”
王幼恒就站起身,和连蔓儿一起走到窗下亮处,轻轻掀起连蔓儿的头发,查看那伤口。连蔓儿头上的伤口足有半寸来长,好在有头发遮着,外面倒不大能看的出来。
“这样我就放心了。”王幼恒道。
“……蔓儿这疤,以后能消掉吗?”张氏问王幼恒。
王幼恒沉吟了一下,因为连蔓儿的伤口是在头皮上,即便有上好的去疤痕的药也不能用。这道疤,只怕要终身都跟着连蔓儿了。
“蔓儿年纪还小,再过几年,这伤疤张自己就会长没了。”王幼恒道。
“谢天谢地。”张氏立刻欢喜起来。
“反正有头发遮着那,怎样都没关系的。”连蔓儿自己倒没怎么在意。
王掌柜和五郎看着将苦姑娘儿都过了秤,就走进屋里来。
“……去了零头,十个麻袋,总共是八百五十斤,依旧按每斤五文钱算,共是四千二百五十文钱。”
王掌柜将钱托着,看看张氏,又看看连蔓儿。
“这钱是给哪位收着?”
第三十二章 钱该怎么花的问题
虽然第一次收钱的是连蔓儿,但是这次,张氏却跟来了。在王掌柜看来,连蔓儿几个毕竟还都是孩子,钱应该是大人收着的。
“把钱给我就行了。”连蔓儿没客气。
“这钱是孩子们自己赚的零花。”张氏也笑道。
王掌柜就将钱递给连蔓儿。依照上次的例,四吊整钱换成了四两银子,其余三串钱,是二百五十文。连蔓儿将钱接过来小心地收好,一抬头,正看见王幼恒对她笑。
刚才她要钱的时候显得太急迫了?不会,她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的。嗯,也许不管怎么样,这么多钱由她一个还没留头的小姑娘收着,在外人看来都是奇怪的事情吧。连蔓儿可管不了那么多,这钱她是有用处的,从来没打算过交到别人手里。
这次是四两银子,加上上次的二两,就是六两,已经能买上一亩好地了,稍差些的甚至可以买上两亩。连蔓儿前世读过《红楼梦》,那里面的刘姥姥就靠两亩地生活。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靠佃种别人的土地为生。积少成多,她一定要过上富足的地主生活。
“幼恒哥,你有空没有?”连蔓儿问王幼恒。
“蔓儿有什么事?”
“幼恒哥,我们想请你吃饭。”连蔓儿就道。她能赚这些银子,多亏了王幼恒。六两整的银子她不想动,但是这次的二百五十文钱,加上上次花剩下来的二百文钱(另外那九十三文钱,她们当天在镇上花去了八十二文,剩下的十一文这些天都零碎地花掉了,因此只剩下二百文钱了),就是四百五十文钱。她打算用这个钱,请王幼恒吃饭。
“蔓儿打算请我吃什么?”王幼恒没想到连蔓儿要请他吃饭,立刻问了一句。
“嗯,我打算请幼恒哥去挂两个幌子店里吃。我知道幼恒哥平时吃的肯定比那好,不过这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若是换了别人,我肯定不敢,也不会请。因为是幼恒哥,我才请的。”连蔓儿道。
上以次在镇里,她们几个用了三十七文钱,就在挂了一个幌子的陈记包子铺吃的饱饱的。四百五十文钱,虽然进不了大酒楼,不过也能进挂两个幌子的小店,体面地吃上一顿。
当然,这个规格对于王幼恒来说,是低了点。但是王幼恒待她们很从不摆架子,亲切的像个大哥哥,所以连蔓儿才有了这样的提议。
王幼恒笑了,两只细长的眼睛亮亮的。
几个孩子就有些紧张地望着王幼恒,很怕他不答应。
“好,我去。”王幼恒道。
连蔓儿松了一口气。
“王小太医是什么身份,她们小孩子家不知道轻重,您可千万别见怪。”张氏忙站起来道。
“四婶,您这样说就是见外了。别人请我吃山珍海味,也不如蔓儿请我吃一碗面,这个情谊珍贵。”王幼恒道。
张氏有些感动,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几个孩子高兴就更不必说了。
大家起身往外走,一边说要去哪家小店吃,就见一个小伙计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少东家,村上的怀大爷来了。”小伙计向王幼恒道。
正说着,王掌柜已经陪着一个高个的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身材高挑,面容白皙,鼻梁高挺,与王幼恒的相貌略有些相似,只嘴唇的形状更丰润些,目光看人总有些似笑非笑。
“幼恒,”少年向王幼恒招呼,目光一转看见了张氏和连蔓儿母子几个人和王幼恒站在一起,“这是……”
“大少爷!”张氏忙向这少年行礼。
这个人连蔓儿认识,是三十里营子王举人家的大少爷,名字叫做王幼怀,和王幼恒是从堂兄弟,也是表兄弟。因为王幼恒的母亲和王幼怀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俩,嫁了王家的两堂兄弟。王幼怀比王幼恒大了两岁,今年十七岁,也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在身上。
“我找你有事商量。”王幼怀对张氏点了点头,就要拉了王幼恒往屋里走。
“六哥,有什么事。我这有客。”王幼恒没有动。王家这一辈同祖的兄弟们排行,王幼怀行六,王幼恒则行七。
王幼怀奇怪地看了看王幼恒,又转过头来重新打量了连蔓儿几个一番。
“哦……”王幼怀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笑了笑,就压低声音在王幼恒耳边说了什么。
王幼恒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请六哥进去坐,我稍后就来。”王幼恒让王掌柜领王幼怀先进屋。
王幼恒又转过身来,对着连蔓儿抱歉地道,“家里有些事,只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连蔓儿刚才看到王幼恒的脸色变化,心中猜到可能是什么大事。况且王幼怀来找他,他也不好抛下王幼怀,就跟她们去吃饭。
“幼恒哥,你去忙你的事吧。这顿饭先记下,我们下次请。”连蔓儿道。
“好,我还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一定记着。”王幼恒笑道。
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
从王家的济生堂出来,娘几个一商量,连守信带了那么多农具要修补,至少要半天的时间,她们并不急着过去。既然有时间,就在镇上逛逛好了。
连蔓儿依旧是每家店铺都看过去,几乎每样东西的价格都被她问到了。
“娘,咱要添置点东西不?”连蔓儿问张氏,又问连枝儿几个,“姐,哥,小七,你们想要点啥?”
“二姐,我还要吃肉包子。”小七答的最快。
“包子肯定让你吃,看看你还想要别的不?”连蔓儿笑道。
小七就回答不出来了。他一直生活在物质贫乏的环境中,还不习惯花钱,除了有限的吃的,根本就想不出来要什么东西。
“慢慢看,想到什么就和我说。”连蔓儿道。她虽然这样说,却知道,小七很懂事,绝不会要贵的东西。
母子几个慢慢走着,就看见前面一家铺子前围了好些人。上前一看,原来是一家绸缎庄,将平时所卖布匹余下的零碎布头拿出来低价卖,虽然是布头,却都是好布,做个帕子,裁个鞋面什么的都很合适。
“正要给你奶买鞋面。”张氏就走过去挑拣起来。
“咱们是不是该添两双袜子了?”连蔓儿突然想起来,就和连枝儿商量,“姐,咱还该买些细布,做两件小衣了。”
“蔓儿,布可有些贵。”连枝儿道。
整个锦阳县,极少种棉花纺线织布的,更没人养蚕,所有的布匹全是从南面买进的,因此价格比别的东西就要贵一些。
“贵也得买,要不然咱们穿什么。”连蔓儿道,就和连枝儿也挤进人群挑拣起来。
连蔓儿一边挑,一边在心里边核计。首先是白棉细布,这个要多买一些,给家里每个人至少添一套小衣,再添两双袜子。张氏和连枝儿都会裁剪、针线和刺绣,买了布料回去,自家缝就行了。算一算,就先买上十二尺。
哎呦,这些绢子、缎子、绸子可真好看。连蔓儿捡起两块缎子看了看,大小正好可以做帕子。
“姐,咱挑几块好的做帕子。”连蔓儿对连枝儿道。
连蔓儿就挑了一块豆绿的和一块鹅黄的细纱绢子,又挑了块银红的素缎,连枝儿挑了一块大红的细纱绢子,一块宝蓝的素缎。连蔓儿想了想,又挑了一块月白的潞绸,一块靛青的潞绸,两块淡青的潞绸。
“有点多吧,蔓儿。”连枝儿就笑,她也是节俭惯了的,但是看见这些花花绿绿的料子,又禁不住地喜欢,“不过做成帕子肯定好看,我会锁边,还能绣花。”
“那一会咱再去买点彩线去。”连蔓儿道。目前她在攒钱的阶段,这些并不是必需品,但是没办法,她也是女人,没法抗拒这些诱惑。没向那些整个的尺头下手,她已经很忍耐了,那些尺头可是更漂亮。
这时张氏也挑好了布头,她挑的是两大块石青的缎子,还有两块银红的缎子。
“娘,你挑这些是做啥的?”连蔓儿问道。
“这两块石青的,给你奶做两双鞋面,银红的这两块,小些的给你老姑也做一双鞋,大的这块,应该能做个肚兜,你老姑爱这些鲜艳的颜色。”张氏道,“蔓儿,你也挑了这么些布头?”
连蔓儿转了转眼珠,将张氏方才挑的几块料子递给掌柜的,问掌柜的要多少钱。
“您可真有眼光,石青的这两块是刻丝,这还有暗纹的,是咱们店里最贵的料子,这布头可就便宜多了,这两块只要您六十文钱,这两块银红的是四十文,总共是一百文钱。”掌柜的说道。
“娘,你有多少钱?”连蔓儿问张氏。
张氏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小小的一块银子。
“这差不多是一钱银子,上次当了簪子,给你和你奶买药吃,就剩下这些了。”张氏道。
“娘,你那簪子当了多少钱,我的药哪用的了那么多钱,王太医连诊金都没要。”连蔓儿道。
“簪子当了一两多银子,你的药花了一钱多,你奶要的那个什么养荣丸,里面说是有人参,就贵了些。”张氏道。
当初听张氏当了簪子给她和周氏买药,连蔓儿没有太理会,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那钱是怎么花掉的,顿时气笑了。
“养荣丸啊,咱庄户人家一辈子没听说过。”连蔓儿气道。
“你爷以前在县城里做大掌柜,你奶跟着可是享过几年福的,啥没吃过没见过那。”张氏道。
张氏根本就是弄错了重点。连蔓儿觉得有些肝疼。周氏那次根本就没病,不过是放刁。她不肯出钱给连蔓儿买药,听说张氏要当簪子,就说要吃人参养荣丸,这就是欺负张氏和连守信老实孝顺啊。
连蔓儿一把从张氏手里把那小块银子夺了过来,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张氏太软弱愚孝,这个钱,她要没收。
“蔓儿,你这是干啥?”张氏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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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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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看我和姐挑了这些东西,你的这点钱还不够用那。”连蔓儿就说道。
“那个,蔓儿……”张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方才连蔓儿问大家想要什么,她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连蔓儿挑的东西,连蔓儿自己会付钱。现在连蔓儿这样说,她做母亲的,想一想,也觉得有些亏待孩子。
“要不,我换两块便宜布买给你奶,剩下的钱,给你们买。”张氏道。
“不行,”连蔓儿一张小脸板的紧紧的,“娘这钱你不能花,要花也是花在我们身上。随便找个人问问,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孙女病了买药,不给钱,儿媳妇当了自己的簪子去买,她还要抽个大头,买什么养荣丸吃。”
“小点声,小点声。”张氏忙让连蔓儿低声些。
“怕啥,咱又没做错事。”连蔓儿道。“娘,你也知道奶这么做不对是吧,那你只顾自己孝顺,要让别人知道奶这么办事,该咋议论她。”
连蔓儿就是攥紧了手里的钱,张氏怎么说,她都不把钱拿出来。
“蔓儿,我出门前,都答应你奶了。”张氏无奈地道。
“答应了又怎样,那时候奶难为娘,娘为了来镇上,暂时答应了也不算什么。她不讲理,咱也不用讲信用。”连蔓儿道,“本来就是没道理的事情。这件事,拿到哪里去说,咱也不怕。”
“蔓儿,你说的没错。可是,我手里还剩下这几个钱,你奶她、她是知道的。这钱,我要是不花在她身上,就没有个消停。”张氏最后也说了实话。
连家没有分家,她和连守信即使赚一文钱,也要交到周氏的手上。但是她的嫁妆,周氏却是不能动的。这是乡里面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是谁违反了,那是要被指脊梁骨的。
周氏当然不会直接寻趁儿媳妇们的嫁妆,但是每个儿媳妇进门后,总有些日常用度,这些,周氏从来不肯给,也不会给钱让她们买。儿媳妇们没办法,只能花从家里带来的钱。然后,比如儿媳妇房里急着用钱,周氏就说没钱,或是暗示儿媳妇们要孝敬,如此种种,就是变着法从儿媳妇手里往外挤钱。
这些年来,张氏就将从娘家带来的首饰都当了个精光,其他几个房里,古氏因为在镇上,又善于逢迎周氏,周氏看她是秀才娘子份上,还略好些,何氏那边,周氏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赵氏那里,却比张氏还早就被搜寻光了的。
现在周氏知道她手里还有几个当簪子剩下的钱,不把这些钱搜刮完,周氏是不会罢休的。当然,周氏不会直接就这件事说什么,毕竟没这个道理,但是周氏肯定没有好脸色,在别的事情上找茬。
“财去人安乐。”张氏自嘲地道。那两根簪子,若不是为了小女儿,她还真舍不得当掉。
“娘,你这样惯下去,可没有头。”连蔓儿道。在前世她也听说过一些婆媳之间的事情,婆婆千方百计搜刮儿媳妇的钱财这样的事也不少见。
“不为别的,就为过两天太平日子,不然你奶整天阴着天,咱们一家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张氏道。
“娘,就是你买了这些东西给她,也不过安乐两天。”连蔓儿道,这样妥协退让,如同饮鸩止渴,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周氏变本加厉。
“蔓儿,娘有难处,咱们家一直就是这样的。”张氏道。
一个家庭中,凡是成了定例,人们就会无意识地遵守下去,而根本就忘了去考虑,这个定例是否合理。有很多的情况下,当事人并不觉得怎样,但在局外人眼中,很可能是匪夷所思,无法忍受的事情。
张氏就在局中,如果没人喊醒她,她会一直这样下去。
家,并不是个能全部讲理的地方。对于张氏,太过强势的做法,也许还不能完全将她拉过来。连蔓儿的身份,让她能够使用另一种武器。
连蔓儿努力回想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
“蔓儿,你咋哭了,别哭啊,有事和娘好好商量。”张氏顿时慌了。
“二姐,别哭。”小七看见连蔓儿哭了,赶忙凑了过来。
连蔓儿就拉了小七,“小七,咱们好可怜,呜呜呜……”
小七年纪小,情绪很快就被连蔓儿传染了,也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张氏的心就被哭软了。蔓儿说的对啊,就是因为她太过软弱了,太想讨好周氏了,一直委屈了自己的孩子。她这个做娘的,不称职啊。
“二姐,别哭了,要不然该哭病了。”小七抽搭着道。
好小七。连蔓儿捏了捏小七的小手,也抽搭着道,“咱赚的钱都拿出来吧,给奶和老姑买东西,娘的日子就好过了……,小七,姐头上的伤口疼……”
“蔓儿,蔓儿,咋又头疼了?”张氏着急地拉住连蔓儿要看她头上的伤。
连蔓儿闪身躲开,和小七抱头哭做一团。
张氏终于跺了跺脚。
“那几块布,不买了。这钱要花,也是给我蔓儿和小七花。”张氏豁出去了,回去挨骂就挨骂吧。
连蔓儿这才慢慢地不哭了。她的眼泪,还有她头上的伤,果然是终极武器,以后还要继续善加利用。
将张氏挑的几块布都还回去,连蔓儿就拿了她和连枝儿挑好的布问掌柜的要多少钱。
“……一共是二百一十三文钱,只收你二百一十文好了。”掌柜的道。
“咱们买太多了,”连枝儿就想把她挑的那块大红的细纱绢子还回去,被连蔓儿拦了下来。“多啥,我还怕不够用那。”后来她又多要了几尺白细布,打算多做一套小衣留着换洗。
“掌柜的我们买这么多,是不是该多给些折扣啊……”连蔓儿擦干了眼泪,精神抖擞地跟那掌柜的砍价,最后将价格砍到了二百文钱。
连蔓儿痛快地付了钱,本来她不打算用张氏的那块银子,后来想了想,就让张氏财去人安乐好了,也省得她心思再活动了,还想去讨好周氏。
周氏的银子称了,是一钱二分,连蔓儿又添了八十文钱,跟掌柜会了账。
张氏看见连蔓儿这样,有些哭笑不得,说了一句:“咱家以后要蔓儿当家那。”
“二姐当家好。”连枝儿和五郎还没说什么,小七抢着说道。
连蔓儿没说话,心里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从绸缎庄出来,一家人又到旁边的杂货铺,买了一套针,又买了许多的各色丝线,总共花了三十文钱。然后,又一起去了陈记包子店,连蔓儿几个依旧是一人两个肉丸馅的包子,一碗面汤,给张氏要了三个肉丸馅的包子,也是一碗面汤,又要了一碗酱肉,一叠酱菜。等她们吃完了,又要了四个肉丸馅的包子,一块酱肉,让店里的伙计用油纸包起来,带给连守信吃。
连蔓儿数了六十文钱给那伙计,一家人从陈记出来,这才往铁匠铺走。
铁匠铺在青阳镇西头,连蔓儿她们赶到的时候,连守信正蹲在店里看着冯铁匠干活。镰刀都已经修好了,还有两把铁镐要修。
“爹,饿了没,先吃包子吧。”连蔓儿把包子递给连守信。
“爹,这还有肉。”小七将油纸包的肉举到连守信面前。
连守信在铁匠铺里,热的汗流浃背的,看见儿子闺女这么懂事孝顺,感觉就像吹了凉风一样,从里到外都舒畅起来。
“大兄弟,你先吃饭去吧,我的手艺你还不放心,肯定给你修的妥妥当当的。”冯铁匠道。
铁匠铺对过,正好有一个茶摊,一文钱一大壶的高沫,还可以续水。一家人就走到茶摊上来,要了一壶茶,捡了一张桌子坐下。
“……那般有钱,也抵不住阎王叫。他家小公子死了两天,那新娶进门的小媳妇也吊死了,正好放一个棺材里面,等做完了全套的法事,就要埋到祖坟里去那。你没看见,那丧事办的体面极了,流水席……”
旁边桌上,两个行脚商人正说的热闹。
“不是早就传开了,孙小公子活不过一个月的,竟真的有人肯把闺女嫁过去?”
“怎地不肯,就是离这十里地,刘家庄刘来福家的三闺女,今年整十岁。孙家给了整整三百两银子。”
“这也还罢了,只可怜那小闺女,就是不寻死,这么小就要守寡,也可怜。”
“你老兄这就呆了。孙家要她过去,可不是为的这个,哪个要她守寡?”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这事就是这镇上的杨成峰中间牵线,那孙家知道小儿子活不成,要给他寻个媳妇,就是要她殉夫的,要小儿子地底下有个伴。多花几两银子,比死后结阴亲体面那。”
“那、那小媳妇不是自己死的,这事刘家也知道?”
“咋不知道,毕竟一条人命,总要她家里人愿意,以后才没妨碍,听说还是刘来福他媳妇过去,亲自帮的手。……人家孙家是花了大价钱的。……杨成峰专门从他妹夫家赶回来办这件事,那时就没瞒着刘家。我还听说,本来另有一家愿意的,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不成了,这好事才落到刘家……”
那两个行脚商人说到隐秘处,稍稍压低了声音,但是连蔓儿这一桌还是听到了。
连守信咬着包子,面色紫涨,张氏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抖了起来。
连蔓儿攥紧了拳头,扭过头去。
“你们说的,可是清丰县的孙家?”
第三十四章 打击
那两个行脚商人见是一个清秀的小女孩搭话,也都没放在心上。
“小姑娘,你还认识清丰县哪个姓孙的人家?”一个就笑着问道。
“清丰县有很多姓孙的人家吗?”为了引这两人多说一些,连蔓儿故意道。
果然,那两个行脚商人见连蔓儿说话懵懂可爱,都笑起来,对她更加没有了防备。
“清丰县姓孙的人家多着了,不过最有钱、最有名的就是这孙连仁家了。小姑娘,你打听清丰县姓孙的人家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了确定这孙连仁是不是就是连守仁本来安排她要去的人家。看来,这两人以为她打听的是别的姓孙的人家。
“我认识刘家三丫。”连蔓儿就道,她不知道那可怜的刘家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但是她知道乡村人家的女孩子,只要按照排行大丫,二丫这样叫,就不会错。“我听说她嫁给清丰县姓孙的人家享福去了,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一家?”
两个行脚商人对视了一眼。
“是谁给介绍的,小姑娘你知道吗?”
“听说是个姓杨的,说是给他妹夫家的孩子说亲。”连蔓儿道。
“那只怕就是了,杨成峰只有一个妹子,给了孙连仁做第四个如夫人。”那个行脚商人道。
连蔓儿咬着嘴唇,这就没错了。既然是富贵人家,哪里是会娶童养媳?一个童养媳就肯给那么多银子,还偏来这千里之外的外县来寻人。原来所谓童养媳不过是连守仁夫妻两个编排的,孙家要的就是小女孩给儿子陪葬,要儿子到地下就有个伴。那个钱,是买命的钱。
“他爹……”张氏呆呆地听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哀叫,然后身子一软就从凳子上跌到了地上,瘫软在那里了。
“他娘……”连守信忙去扶张氏。
张氏紧闭着眼睛,她突然知道真相,受不了打击,已经昏过去了。
连蔓儿忙上前,掐张氏的人中,一会功夫,张氏才悠悠醒转。她一眼看见连蔓儿,立刻将连蔓儿抱进怀里。
“蔓儿,我的蔓儿啊……”张氏嚎啕大哭。
连枝儿、五郎两个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跟着哭了起来。小七还有点糊涂,但也知道不是好事,也跟着哭了。
这一家人哭在一处,引得许多过往行人驻足观看。
那两个行脚商人就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就算和那刘家是亲戚,也不该哭的这么凄惨啊。一个行脚商叫就问小七:“小兄弟,你们和刘家是啥亲戚啊?”
“我们不认识什么刘家的,我们姓连,是三十里营子的。”小七道。
“那是怎么回事?”行脚商人诧异了,“你们这是哭啥那?”
“这不是连家老四,”旁边看热闹的人里,就有来自三十里营子的,认出了连守信,“哎呦,那时他们家的小闺女儿,前些天好像把头磕破了,昏死过去好几天,都说活不成了。说是那之前,就是要送去邻县给什么孙家做媳妇的……”
两个行脚商人听出了意思,怕惹出麻烦来,赶忙会账就要走路。
连守信红着眼睛,拉住其中一个。
“大兄弟,我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说、说啥了?”。
“就是孙连仁家,给小儿子娶童养媳,就是为了殉葬,这事,是真的?”
一个行脚商人怕麻烦,赶忙否认。
“可不是真的吗?这事在清丰县也不算是秘事。”另一个猜到了连蔓儿就是一开始要卖给孙家的那个小姑娘,就有些看不下去。“你们当时干啥去了,这个时候要撇清是咋地?”
“这事,好像是他们家大哥在外面做的主。”就有知道内情的人说道。
乡下地方,一家挨着一家,可以说是鸡犬之声相闻,几乎谈不上什么隐私。但凡哪一家有什么事情,就算是想要保密,转眼也能传的满村子人都知道。这镇上离三十里营子不过几里地,村上常有人到镇上来,相互认识的多,连家的事情,镇上的人也有许多知道的。
那两个行脚商人一听这话,就更什么都不肯说了,急急忙忙甩开连守信一溜烟地走了。
行脚商人走了,但是人群可并没有散,都在议论纷纷。茶摊上也有听见那两个行脚商人说话的,少不得添油加醋地讲说了一番。
连守信毕竟是成年男人,第一个稳住了心神,将张氏扶起来。
藏式只是抱着连蔓儿不肯撒手,有人向她搭话,她也不理,只是呆呆的,一个劲的哭。
也有后来的人只听了三言两语,就都愤愤不平起来。
“现在知道哭,知道舍不得了?当时咋就舍得那。还是被银子耀花了眼睛。”
“不是亲生的闺女吧,怕是后妈。”
“这是亲生的,那刘家也是亲生的。我知道他们家,孩子多,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三百两银子,够给几个儿子娶媳妇,再置几亩地,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这连家也是这样?”
“别错怪了可怜人。这事我听我们嫁到他们三十里营子的姑奶奶说过,是连家老大在外就做了主。你不知道他们家,这老四两口子都是老实人,被他们家老太太给辖制的死死的。”
“那花钱买命的事,他们家老太太也知道,就瞒着他们两口子?”
“这咱可不敢说。”
“我看差不多。”
连守信听着众人的议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强撑着进到铁匠铺里。
“冯大哥,我要回了。修好的我偶拿回去,没修完的,就留这,我明天再来拿。”连守信对冯铁匠道。
冯铁匠在铺子里,也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都给你修好了。”冯铁匠有些怜悯地看了连守信一眼,就把几件农具都递给他。
“冯大哥,这一共是多少钱。”
“还是原来的价,你自己也能估摸出来,一百一十文钱。”冯铁匠爽快地道。
连守信拿出钱袋,将周氏给他的钱都倒了出来,数一数,只有八十文钱。
“冯大哥,我只带了八十文钱,要不,这钱你先收下,我留下两把铁镐做抵押,明天再把欠的钱送过来。”
冯铁匠看连守信的目光就更同情了。庄稼人宁肯自己冻着饿着,但是在农具上都是肯花钱的。而且老庄稼把式大多都能估算出修理要用多少钱,都会带足了钱来。来铁匠铺修农具,带不够钱的极少,像连守信这样少出这么多的,就更少见了。
“留啥留,”冯铁匠将钱接过来,“你都拿走,那钱你啥时候有空到镇上,就给我带过来,不着急。”
连守信忙向冯铁匠道了谢,将镰刀和铁镐都收拾好,放在板车上,张氏腿还软,走不了路。连枝儿和五郎就扶着张氏坐到车上。张氏昏昏沉沉的,还在哭,依旧不肯放开连蔓儿。
连守信推了车走,还有好事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到出了镇子,这才全都散了。连守信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似乎两条腿上拖着千金的重量。张氏已经哭哑了嗓子,一路上,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三四里的路程,还是走完了。
“咋这个时候才回来,不知道家里活计多,想累死我这老的就说话。黑心肝的,你可知道受用。”周氏正在院子里站着,见到连守信回来,张氏还大大方方地坐在车子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人理会周氏。
连守信将车停稳,张氏抱着连蔓儿,几个孩子扶着张氏,径直回了西厢房,看都没看周氏一眼。
周氏被气了个倒仰。
“这是从哪撞尸回来了,去一回镇上,就长毛病了,有啥大人就有啥孩子,看那一个个那……”周氏正骂着,就看见连守信放下板车,走了过来。
“你大哥提前回来了,叫你媳妇赶紧来做饭,逛了一天她也该逛够了。”周氏对连守信道。
连守信阴沉着脸,站在周氏面前,没有说话。
周氏心里打了个突。几个儿子的脾气秉性她都晓得,连守信从小到大就是一张笑脸,脾气最和顺,这样阴沉的脸色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连守信的脸上。
“老四,你咋啦,撞客了?”
这个时候,就听见上房里传出来连守仁、连花儿,连秀儿几个的说话声和笑声。
连守信觉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找大哥说话。”连守信直接冲进了上房。
周氏习惯地要开口骂,又觉得情形不对劲,赶忙也跟着往屋里走。
西厢房里,连蔓儿将张氏扶在炕上躺了。她看见连守信进了上房,本来想立刻跟过去,她要为连蔓儿讨回一个公道。可是转念一想,连守信是家里的男人,是顶梁柱,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媳妇和未成年的儿女。
连守信和张氏如此失魂落魄,不仅是心疼女儿,更有意识到被愚弄,被亲情背叛的缘故。连守信和张氏,都是时候直接面对连家畸形的家庭关系,还有来自亲人的欺辱与背叛了。
“娘,你喝点水吧。”连蔓儿端了一碗水,递给张氏。她要张氏润润嗓子,免得一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张氏接过水,喝了一口,正要说话,就听见从上房传来连守仁激动的说话声。
“老四,你从哪听的谣言,胡乱给我扣帽子!”
第三十五章 打脸
连守仁不会承认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是连蔓儿早就预料到的。不过,现在可是由不得他不承认,只怕不用等到明天,这十里八乡就会传遍他的这一“光辉事迹”。
就是不知道连老爷子和周氏会怎样对待这件事情,如果他们包庇连守仁,连守信平时那么包子,能将事情处理好吗?
这件事,决不能让步,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她还是要跟过去,才能放心。
“娘,”连蔓儿依偎到张氏身边,“爹一个人,我怕爹吃亏。……娘,这件事,你和爹,都要给我做主。”
“蔓儿,咱们去上房,娘这次豁出去,一定给你讨个说法。”张氏从炕上下来,挺直了腰板。
她哭够了,也想清楚了。自她嫁到连家,秉承着女子要三从四德的闺训,对长辈孝顺,对小辈慈爱,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公婆、小姑,哥哥嫂子们满意。为了一家的安宁,她默默落地受了多少泪,咽下了多少的委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但是她这样委曲求全,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她将人家当做亲人和长辈敬爱孝顺,人家却将她当做傻子,可以随便捏扁搓圆,还要用她闺女的命换自己的富贵。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自己的闺女,讨一个公道。
张氏拉着连蔓儿,连蔓儿拉着连枝儿,连枝儿拉着五郎,五郎拉着小七,母子几个都挺着胸,往上房走。
上房里,连老爷子、周氏和连守仁坐在炕头上,旁边是一堆各色的尺头,连秀儿、古氏、连花儿和连朵儿,都围着那些尺头坐着。
看见张氏进来,周氏立刻呸了一声。
“老四,你刚才说的那些是啥?是不是你媳妇撺掇了你什么。我说怎么今天非要去镇上,就没安好心。”周氏高声道,“败家媳妇,我就看出她没憋什么好屎。”
“都小点声,怕人听不见是咋地。”连老爷子低沉的声音道。
“这不关他娘的事,那些话都是我亲耳听见的。”连守信坐在长凳上,两眼通红地望着连守仁,“大哥,你不承认。那我问你,你说的那家,不就是孙连仁家?清丰县还有第二个孙连仁娶了杨成峰的妹子,还有个小儿子要娶媳妇的?”
连守信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大哥,咱是一母同胞,你拍着良心跟我说,你是不是和人商量好了,要让蔓儿去给人陪葬,就是为了那几百两银子!”
连守信、张氏夫妻,连蔓儿几个孩子,都看着连守仁。
连守仁的眼神就有些闪烁,下意识地往连老爷子和周氏身边挪了挪。
“没有的事,我能害我亲侄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连蔓儿敏锐地感觉到,连守仁在心虚。
“他大伯,你是孩子他爹的亲哥,我们敬你,信你。你和大嫂从外边回来,就说要送蔓儿去清丰县做童养媳。我觉得不知根底,那时你们就说蔓儿是你们亲侄女,你们不能害她。我和他爹相信了。你说的好听,我们不是傻子,知道你是等着用那钱谋好前程。这是爹娘这些年的心病,我舍不得闺女,还是狠下心点了头。”张氏指着连守仁和古氏道,“可是,你们不该把我闺女送去送死啊……”
张氏说到这,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古氏坐在炕沿上,脸色一红一白地。
“老四媳妇,这是没有的事,你可别听人风言风语的,就信了。”
“大嫂,你也是做娘的人,也生了俩闺女,大嫂,你这是拿刀割的肉啊。”张氏道,“我和他爹有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要这么祸害我。就是仇人,也没这样的狠心肠。”
“大哥,你摸着良心给我句话吧。”连守信执拗地要求道。
连守信的性子十分温厚,但是和大多数老实人一样,他一旦认准了什么认真起来,就是最难糊弄的。
连守仁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他转头向连老爷子和周氏求救。
“爹,娘,老四这是疯了,听听他说的是啥话。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能出去做官吗?”连守仁并不直接回答连守信的话,而是说他做官的事。
连蔓儿心中禁不住冷笑,连守仁,这是要连老爷子和周氏包庇他。
连老爷子手里卷了一颗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自从上次打连守仁,弄折了旱烟杆,他就改用草纸卷旱烟抽了。
“老四这是出去撞客着了,他说的话没人相信。”周氏立刻为大儿子撑腰。
“奶你信不信不要紧,要看大家信不信。”连蔓儿冷静地道,“这事,我爹娘是打听清楚了,才敢回家说。大伯不承认也不要紧,明天我爹和娘就去找杨成峰,找刘家庄的老刘家,再去清丰县找孙连仁家。这事可要弄清楚了,不能让冤枉了我大伯不是吗?”
“你个丫头片子,你长能耐了你!”周氏被连蔓儿说的顿时没了别的词。
“守信啊,”连老爷子狠狠抽了几口烟,浓重的烟雾将他的一张脸完全罩在了里面,“你大哥不能办那样的事,你们是亲兄弟。你别听了外边的人说了几句,就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老大,你也有做的不到的地方……”
连老爷子说着话,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古氏和连守仁交换了一个眼色。古氏立刻站起身,走过来要拉着张氏和连蔓儿一起坐下来。
“老四媳妇,咱们是一家人,谁不知道,咱们连家历来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我知道,家里多亏了你照看。你看这些年都好好的过来了,大家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咱们蔓儿也好好的,可别因为别人说的话就伤了和气。”古氏的脸上几乎要笑出一朵花来,“蔓儿,你来看,这些都是大伯娘从县上给你买的。大伯娘说了算,以后你花儿姐姐有好衣裳、好首饰都由着你挑。等你大伯做了官,大伯娘就带了你一起去,把你当亲闺女看。以后给你找个好人家,也做官太太去,保准比你花儿姐嫁的还好。”
古氏说了一通,见连蔓儿无动于衷,就挑了两个最鲜亮的尺头往连蔓儿的手里塞。
连秀儿冷哼了一声,就要说话,被连花儿在腰间掐了一把,才勉强忍住了。
“这两个尺头蔓儿你先拿着,做两件漂亮衣裳。这炕上还有,蔓儿你随便挑。”古氏笑道。
连蔓儿暗自冷笑,古氏这是看事发遮掩不住了,要收买她。
“大伯娘的东西,我可不敢要。谁知道会不会我今天拿了大伯娘的东西,明天就要把命赔上。”连蔓儿抬手,将古氏手里的尺头打落在地上。
古氏的脸色变了几变。
“瞧这孩子,以前性子多好来着,咋现在这么没规矩了?”
“原来是因为我性子好,所以你们挑中了我。也还看中我爹娘老实、性子好,好欺负吧。”连蔓儿毫不客气地道。
“咋跟你大伯娘说话那,你还有没有个大小!”周氏道。
“四嫂,你看你把蔓儿惯成啥样了,还敢对大嫂动手了,你咋不大巴掌扇她?”连秀儿道。古氏拿给连蔓儿的两个尺头,是她看中的。古氏却要给连蔓儿,她不生古氏的气,却气连蔓儿抢了她的东西。
“娘……她们要打我。”连蔓儿见几个人都冲着她来了,立刻往张氏怀里靠了靠。
张氏立刻把连蔓儿搂紧了些。
“这事蔓儿做的没啥不对,大嫂的东西,我们不敢要。我是性子好,嫁到连家来来这么些年,我没和谁红过脸。钱财上吃亏,挨累还要挨骂,孩子跟着我受气,能忍的不能忍的我都忍了。我性子好,我闺女性子也好,可我们不贱,我闺女的命不是谁拿钱拿东西就能买的。”
古氏连番被连蔓儿和张氏下了面子,就有些恼怒。
“老四媳妇,我说句不中听的,乡下的闺女不值钱,生下来就扔了的,长大了卖了的,不知道有多少。你好好想想,眼瞅着好日子就要到了,你们可别瞎折腾,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抱怨我们不帮你们。”古氏皮笑肉不笑地用只有张氏和连蔓儿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到了这个时候,古氏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和悔意,竟然还在言语伤人,并且对她们利诱、威胁。
连蔓儿就要挣开张氏。
张氏已经气的全身发抖,同时精神高度紧张,不肯放开连蔓儿,生怕一松手,这个闺女就没了。
“娘,你放手,她说的那是啥话,平白长着一张人脸,她根本就不是人了。我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去扇她。”连蔓儿小声对张氏道。
张氏低头看了看自家闺女小小的个头,小小的巴掌。
“蔓儿,你别动手,看娘给你出气。”张氏咬了咬牙,将连蔓儿推到自己身后,靠近了古氏。
“老四媳妇、你要干啥?”古氏见张氏面色古怪,心中有些打颤。
张氏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古氏的脸上。
古氏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张氏会打她。
张氏也愣住了。她方才被古氏气的肺都要炸了,但是温顺的习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抗。是连蔓儿的话提醒了。张氏看着自己的手,这是她第一次打人,其实她有些手段,这一巴掌并没怎么用上力。
原来这种她平时,觉得贤良的女人不该使用的手段,竟然这么解气,这么痛快。
“你,你敢打我,我是秀才娘子,我是你大嫂!”古氏指着张氏道。
“打的就是你,让你再敢害我闺女。你个人面兽心,蛇蝎不如的婆娘。”张氏抬起手,照着古氏脸上又是一巴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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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家法
张氏这一巴掌下去,用足了力气。古氏被打的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上,嘴角也破了,呜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里面还带出一颗牙来。
张氏威武,打的好。连蔓儿在心里叫好,早就该这样了。
古氏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哇的哭了起来。
“你敢打我娘,我打死你。”连朵儿从炕上跳下来,就朝张氏和连蔓儿扑过来。
连蔓儿往旁边走了两步,悄悄伸出一只脚,朝连朵儿的小腿上拌去。连朵儿没看见,她又是一双小脚,立刻往前一扑,摔倒在古氏身上。
古氏正要起来,被连朵儿一砸,又摔了回去。两个人四只小脚乱蹬一气,就被方才掉在地上散开的两个尺头缠住了脚,挣扎半天也没爬起来。
连蔓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看古氏和连朵儿的脚,心里就觉得一双天足,真是好处多多。要是她在古氏和连朵儿的位置上,武力值绝不会这么弱。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老四媳妇你敢动手打你大嫂,反了你了。”周氏厉声骂道。
连秀儿见古氏吃亏,就和连花儿都穿了鞋要来帮手。连守仁是男人,本就穿了鞋子,几大步就冲了过来。他先不去扶古氏,而是黑着脸转向张氏,抬起拳头,就往张氏脸上砸了下来。
“娘。”连蔓儿赶忙叫了一声。
连守仁毕竟是男子,这一拳若打实了,张氏肯定要受伤。眼看着连守仁的拳头就要砸在张氏的头上,连守信从旁边冲过来,一手抓住连守仁的胳膊,用力向后一带。
连守信情急之下,用了全力,连守仁被带的扑腾腾向后跌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同一时候,连秀儿和连花儿也奔了过来。
“大嫂,我来帮你。”连秀儿卷着袖子就朝张氏过来了。
连花儿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拉连秀儿,眼珠一转,又将手缩了回去,只是跟在连秀儿身后,过去扶古氏和连朵儿。
“秀儿,你站下!”连老爷子吼了一声。
连秀儿被连老爷子吼住,不敢再往前走,心中却不服气。
“爹,你咋偏心。没看见她们都动手打大哥大嫂了?”
“你懂个啥,快给我闭上嘴,回你娘身边坐着去!”连老爷子厉声斥道。
连秀儿是连老爷子和周氏的老生女儿,历来受宠,就是连老爷子也从来不肯对这个女儿说重话的。现在被连老爷子这样呵斥,又是委屈,又觉得没面子,却不敢真的违背了连老爷子,就用眼剜了张氏一眼,退了回去,心中从此更将张氏和连蔓儿恨上了。
连花儿扶起了古氏和连朵儿,娘三个都嘤嘤地哭起来。
连守仁刚才摔了个屁股墩,屁股几乎摔成了两瓣,头也跟着晕了,这个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
“老四,你媳妇打她大嫂,你就敢打我?”连守仁更是没有受过委屈的,立刻就挥舞着胳膊道,“我这就写了帖子,送你们去见官,休你这个泼妇回家。”
连守仁威胁要将连守信送官,将张氏休回家。
“见官,谁怕谁,”连蔓儿立刻反唇相讥,“要去见官,就先告你狼心狗肺,私和人命,拐卖亲侄女。你要休,休你自己婆娘。我娘有儿有女,我爹还在这,你凭啥说休我娘。”
连枝儿、五郎和小七也都对连守仁怒目而视。
连守仁被连蔓儿一串话说的恼羞成怒,又张手张脚地过来,要打连蔓儿。
“这个丫头伶牙俐齿,看我怎么教训你。”连守仁道。
“大哥,你摸摸良心,你这拳头打的下去?”连守信抓住连守仁的手,拦住了他。
“老四你想干啥,你还想打我。”
连守信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
连守仁和连守信同样高的个头,但是比起常年务农的连守信,连守仁只能用瘦弱来形容。
连守仁不相信连守信敢打他的,因此就举起拳头,觉得该先教训教训这个弟弟。
连守信毫无费力地接住了连守仁的拳头,又将连守仁往后推了一个跟头。
“你、你这是要反了。”连守仁恼羞成怒。
“老大,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在那。”连老爷子吩咐连守仁。
连守仁不知道连老爷子要干什么,又见连守信敢还手,他占不到便宜,也就站下了。
“老四媳妇,你给照着刚才的样子,给我狠狠的抽他巴掌。”连老爷子冲张氏道。
大家都怔住了。
“老爷子,你疯了。咱老大是要做官的人,能让她一个乡下妇人,还是做弟媳妇打脸?”周氏不满道。
连老爷子瞪了周氏一眼。
张氏心软,刚才气急之下打了古氏,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出格了,现在要她去打连守仁,虽然她心里恨极了连守仁,毕竟不是泼辣的性子,就有些下不去手。
“老四媳妇妇道人家,没力气,打了也不解气。老四,你来打。”连老爷子想了想,就对连守信道。
“爹,你干啥啊,让他们打我,我以后还能出去见人吗?”连守仁的两个眉梢都耷拉下来了,冲着连老爷子抱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连老爷子道,“你想出去见人,就给我挨着。要不然,我让蔓儿几个小的打你,你更没脸。”
“爹,你咋竟偏心四哥了。”连秀儿抱怨道。
“你给我闭嘴。”连老爷子看都不看连秀儿,“老四,我的话,叫你动手你就动手。”
连老爷子终于要主持公道了?
连蔓儿想了想,立刻就明白过来。连老爷子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应该是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可是连老爷子对于连守仁想用她的命换钱的事情,却只字不提,也不向连守仁追问。现在让张氏和连守信打连守仁。
连守信握着拳头,半天没有动。
他打连守信,连守信反抗,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可他站在这,连守信绝不敢打他。如果连守信真是勇悍的人,刚才进门根本就不会和他说话,让连老爷子给公道,直接就会开打了。
连守仁想到这,心中有些得意,脸上就带了些出来。
“我打。”连守信沉默了半晌,突然道。
“老四,你真敢打我?”连守仁依旧不信。
“就是爹不说,我今天也要打你。”连守信道。
他从镇上回来,心中已经明白了那就是真相。但是他还有一丝侥幸,希望连守仁能够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说服他并不是那么回事。但是连守仁的反驳太过苍白,太过心虚。他的这一丝侥幸被打散了。接着他又希望,连守仁能够良心发现,承认他做的不对。但是连守仁只是矢口否认,连一丝丝的后悔都没有。
他对这个大哥完全绝望了。
“大哥,你这事做的不地道。”连守信说着话,一拳往连守仁脸上打去。男人之间打架和女人之间打架完全不同,连守信这一拳的力道十足。连守仁被打的后退了几步,鼻子几乎被打歪了,鲜血立刻汩汩地流了出来。
屋里好几个女人都惊叫起来。
“老四,你……狠。”连守仁颤抖道。
“这一拳,是替我闺女打的。”连守仁木着声音道。
连老爷子坐在炕上,手微微地抖了抖。
“老四,给你大哥留着脸,……看我和你娘的份上。”
连老爷子没有让连守信住手,连守仁很失望。
这会功夫,连守信已经挥出了第二拳。这一拳打在连守仁的胸膛上。
“这一拳,是替我孩子他娘打的。”连守信说道。
连守仁一手扶住自己的胸口,一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将血抹的满脸都是,看上去十分可怕。他靠在炕沿上,向连老爷子和周氏哀哀地叫:“爹、娘,老四要打死我了……”
“老爷子,你真是疯了。老四,你爹叫你打你大哥,你就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就是你大哥做了啥事,他也没害你,因为个丫头片子,你和你大哥翻脸?你让这不贤的婆娘给灌了迷魂药了是不是……”
“你说的是人话?”连老爷子瞪着周氏。
周氏这才发觉话说的过火了。
“继续打。”连老爷子转向连守信道。
“娘,你说的丫头片子,是我亲闺女,你的亲孙女。”
连守信握着拳头,又要打连守仁。
“娘,救命啊,娘……”连守仁哀嚎起来。
周氏急的什么似地,急中生智,嗓子里咯噜一声,身子直挺挺往后倒去。
“奶老病又犯了,背过气去了!”连花儿立刻大声喊道。
连秀儿和古氏立刻扑上炕,抱住了周氏,哀哀地哭了起来。
连守信攥着拳头。
“你打你的,你娘的脾气,你知道。”连老爷子看也没看周氏一眼。
连守信当然知道,周氏的杀手锏就是装病。若是换在平时,即使明知道周氏好好的,他也会顾及周氏的想法,不会再打下去。但是刚才周氏说的话,让他寒了心。
连守信又挥出一拳,打在连守仁的肚子上。
连守仁痛的弯下腰,哎呦哎呦叫了起来。
“这一拳,是我自己打的。大哥,我是你亲兄弟啊……”连守信打完这一拳,就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连守仁又是愧又是疼,背身转向墙壁。周氏见无人搭理她,那病立刻就好了。
“老四,别歇手,还有我和你娘的那份。”连老爷子道。
连守信擦了把眼泪站起来。
“爹,不打了吧。”连守信道。他从来不是心狠手辣的人,除了小时候小伙伴之间真真假假的拳脚往来,成年后,他再没跟人动过手。
连守信也心软了啊。
连老爷子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兄弟、姊妹都坐下来,爹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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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连蔓儿说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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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你和你媳妇都是孝顺的好孩子,这些年你们任劳任怨,我和你娘都看在眼里。咱家这几个媳妇里面,老四媳妇家教最好,遇事知道顾全大局,我这心里都有数。”
“你大哥熬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能选官,咱们自家人在这个时候,不能乱。你们应该知道,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地传开来,你大哥就算毁了。”
“你大哥去做官,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是光耀咱们连家的门庭的大事。我知道,你们夫妻两个不贪慕富贵,不指望跟着借光。可是你们毕竟是同气连枝,有句话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就当做是为了连家吧。”
连老爷子语气和缓,说的头头是道。大家也都明白了,连老爷子是要连守信夫妻,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原谅连守信,并且为连家的大局着想,将这件事永远地压下来。
“爹,这件事镇上都传开了。”连守信道。
“他们传他们的,只要咱自家人不乱,赶明个,你和你大哥一起去镇上走走,遇到人说道说道,你们夫妻的话,外面的人会相信。我到时候也出去走动走动,这件事,肯定能压下来。”
连老爷子看来都已经计划好了
连守信和张氏都不说话。
连蔓儿知道,他们都心软了,答应连老爷子的要求,不过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以她的观察,连守信和张氏这夫妻两个不呆不傻,之所以总是受气负、被骗,完全是太重感情的缘故。他们被他们心目中的亲情蒙住了眼睛。对,是心目中的亲情,因为现实中,那亲情在对方眼里。是非常廉价,甚至是不存在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所有善良人的通病,就是心太软。
今天就算连老爷子不发话,连守信和张氏今天都会爆发。可是连老爷子发话了,让连守仁不动站在那挨打,就争取到了主动。
连老爷子对这件事的处理,还真是一条苦肉计。而且正对准了连守信夫妻的心软和重情义的特点。他貌似是做出了公平的处理。不过是让连守信和张氏出心中的那一口恶气,然后才好说服他们两个放弃再追究这件事情。
要借助大儿子光宗耀祖,这简直成了连老爷子的执念。连守仁做官就那么重要吗?他为什么不想一想。连守仁对自己的亲人都下的了手,心中只有自己,根本不将人命当一回事。这样的人出去做官,结果会怎么样?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管哪一方做错了什么,都该相互有个容让。谁都有一时走错踏错的时候是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哪一个不好了,我都一样的心疼。”
连老爷子说到最后,眼圈已经红了。
“爹,您说的对。我听您的。”连守信也跟着红了眼圈。
张氏见连守信这样说的。也点了点头
“好,好,你们是连家的好孩子。”连老爷子颤声道。
事情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那?
“这样不……”连蔓儿就要说话。
张氏赶忙拉住连蔓儿,低声道:“蔓儿,别说了。你没看你爷都哭了。”
看来张氏和连守信是打定主意,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即便不追究,事情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啊。
“爷。你说的都是让我爹娘退让的话。爷你咋不想想,我大伯一家会不会放过我们?”连蔓儿还是开了口。
“蔓儿啊,我正要说这个。”连老爷子指着连守仁,“你们,都给我跪下。”
连守仁无奈。只得慢吞吞地跪了下来。古氏、连花儿和连朵儿左右看看,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有些事。你们心里有数。你们做大哥大嫂的,该好好反省,今天是老四是替我执行家法,你们心里不能有疙瘩。以后要是在四房头上,你们再行错一点半点,不用别人,我老头子亲手敲死你。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是兄弟,没有隔夜的仇,从今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再提这件事,还要像从前那样,互敬互让,听到了没有?”连老爷子向连守仁训斥道。
“爹,我记下了。”连守仁忙道。
“你们那?”连老爷子问古氏母女。
“爹/爷,我们也记下了。”古氏、连花儿和连朵儿齐声道。
“好。这样才是我连家的好子孙。家和万事兴,你们兄弟,要好好互相扶持……”连老爷子让连守仁起来,一手拉住连守仁,另一只手拉过连守信,将两兄弟的手握在一起,很激动地又教育了一番兄友弟恭的话。
说了这么多话,连老爷子也累了,就让大家散了。
“都散了吧,老大,你留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连老爷子跟连守仁说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看见连守仁从东屋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哭过了。
看来连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还是给这个即将做官的大儿子留了面子,背地里,是狠狠地教训了他。
连蔓儿坐在炕上,闷闷不乐。
“蔓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爷都这么处置过了,也不能真的就坏了你大伯的前程。那可是你爷的一块心病啊。”张氏劝连蔓儿。
“蔓儿,好歹看你爷的面上吧。”连守信也道。
连蔓儿深吸了一口气。
“爹、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伯要是就这样坏了前程,也是他自己罪有应得。不关别人的事。”连蔓儿道。
连守信和张氏想了一下,都点头。
“这件事,爹娘做主不再追究,我心里不愿意,也只能忍下来。”连蔓儿又道。
“我蔓儿是心地最好的孩子。”张氏笑道。
“我担心的另外的事情。你们有没有想过,今天咱们算是跟大房撕破了脸。这日子,咋还能在一起过?爹、娘,咱们现在就去跟爷说,咱们分出来过。爷肯定能答应。”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连老爷子就算不愿意,也不好阻拦。
连守信和张氏都吃了一惊。连蔓儿曾经说过一次分家,但这却是第一次正面向他们建议分家。
“蔓儿,有必要分家吗?咱们打也打了,你爷也教训他们了,还让他们发了誓。一家人谁没个磕磕碰碰的,是他们有错在先,他们还能再找咱们的麻烦?”连守信道。
“若是爹娘,肯定不会,对不对?”连蔓儿道,“爹、娘,我问你们,关于我的事,如果你们处在大伯和大伯娘的位置上,你们会那么做吗?”
“当然不会。”两个人想也不用想地答道。
“我也相信爹娘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大伯和大伯娘却做了。”连蔓儿看着连守信和张氏道,“他们和爹娘,并不是一样的人。你们并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推测他们的想法。”
连守信和张氏都沉默了。
“咱们可以觉得这件事情过去了,原谅了他们。可是,大伯父和大伯娘都是站惯上风的人,今天的事,他们一定认为是大大地丢了面子,记恨在心里。”
“明明就是他们不对啊。”小七插话道。
“说的不错。可是如果他们能有这种自觉,那么这件事一开始就不会发生。”连蔓儿道,“
大伯和大伯娘是什么样的人?方才大伯娘故意拿要分给老姑的尺头给我。这还是想要讨好我、堵住我的嘴,仍旧不忘耍心机。这以后要在一起过日子,咱都是实心眼的人,可防不住她使坏。”
“你爷说过,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分家。”连守信道。
“你大伯娘是个人精。娘现在也想清楚了,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了。娘会防着她的。”张氏道。
如果仅是针对大房,那么连守信和张氏肯定就同意了。但是分家,主要的阻力来自连老爷子。不管是连守信也好,还是张氏也好,他们都不想违逆了连老爷子,或者让连老爷子伤心难过。
连蔓儿叹气。
“你爷是好人啊,有他做主,家里的事,查不到哪去的。”张氏劝连蔓儿。
连蔓儿苦笑了一下,看来这次还是劝不转连守信和张氏。她能怎么样那,只能再见机行事了。
夜幕降临,连家几个房里相继熄了灯烛。
上房西屋内,连守仁一家几口都没有睡,正压低声音说话。
“……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老四媳妇太狠了,生生打掉我一颗牙啊。”古氏低声道。
“我的鼻子还差点被老四打断了。”连守仁道。
“你还算什么男人,他打你就让他打,还看着我挨打。”
“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连守仁哼了一声,“谁知道那件事竟然会被他们知道了,如果今天咱们不忍,我以后还能有官做?你们没听见爹留下我,跟我说的那些话那。……当时,应该想别的法子的,这事真做成了,也有麻烦。”
“当时要是有别的法子,我难道平白愿意这么干?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你你们父女!”
连花儿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她知道,如果她不说话,接下去,连守仁和古氏一定会提到她砸碎了定礼的事。
“爹、娘,你们别吵。这件事,谁都不怪,就怪连蔓儿。”(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锅碗瓢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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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守仁和古氏两个都静下来听连花儿说话。
“四叔和四婶总说一条人命一条人命的,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蔓儿根本就没事,活的比过去都精神了。他们能不知道这事闹起来要害了爹的前程?他们要是真像爷说的那样懂事,顾大局,把咱们当亲人,根本就不会再提这事。可他们倒好,还对爹和娘动起手来了。这是根本没把咱们放眼睛里……”连花儿细细的声音说道。
“花儿说的对,你还把人家当兄弟,还想着以后做了官拉巴他们。人家可拿你当仇人!”古氏道。
连守仁没有说话。
“我跟了你,顶了个秀才娘子的名头,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一进门,我一个大姑娘就得给你带孩子,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到头来,还得挨你兄弟媳妇打。你还是男人咧,以后还要去做官,你脸上好有光彩……”古氏嘀嘀咕咕地道。
“你当我好受吗?”连守仁被说烦了。
“你、你还跟我来气了。”古氏见连守仁恼了,就去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又小声哭了起来,“谁让我命苦没儿子,若我有儿子,我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
“继祖不是你儿子?”连守仁道。
古氏就不说话了。
“娘,你没儿子,还有女儿那。娘你放心,我来给你报这个仇。”连花儿道。
“花儿,你有办法?”古氏的眼睛立刻亮了。
“消停点吧,再弄出点事来,老爷子那就糊弄不过去。”连守仁道。
“再出事,如果和咱们没关系,爷就能怪到咱们头上?”连花儿笑道。
“花儿,你想到好主意了?”古氏往连花儿旁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咱们不用动手,有人能为咱们出气,管保让他们吃哑巴亏。”连花儿用手指指着西厢房的方向。
“你是说……”
连花儿点头,借刀杀人从来就是条好计。
古氏和连花儿头挨着头,小声地嘀咕起来。
………………
第二天的早饭桌上,张氏看见了古氏,还有一点尴尬,古氏却和平常一样。甚至还比平常的笑容多了一些。连花儿也很温和。虽然还是只和连秀儿亲近,目光扫到其他几个堂妹的时候,脸上竟也带了一丝笑容。唯有连朵儿。撅着嘴,见连蔓儿看她,立刻瞪了回去。
连蔓儿低头扒饭。
“这肚丝是县城顾顺斋的。香而不腻,又养胃,蔓儿多吃点。”古氏夹了一筷子的肚丝放到连蔓儿碗里。
连蔓儿抬起头,见古氏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又夹了一筷子给张氏,“四弟妹,你也吃。”
连蔓儿微微吃了一惊。古氏都只在周氏和连秀儿身上做功夫,对她们都是淡淡的,今天这是……在向她们示好。
古氏知道她自己做错了。心里对她们有了歉疚了?如果她真的只有十岁,或者她会这么想吧。只要看看古氏那洒向一屋子的笑容,就知道,古氏这是在做给大家看。
“大伯娘,今天的窝窝好吃,是我娘今早特意早起,揉面就揉了半天功夫才蒸出来的。大伯娘那时候还睡着没起来那。大伯娘你尝尝。不比你们在镇上吃的白面馒头差的。”连蔓儿道。
古氏做戏,想表现她的大度不计前嫌,她连蔓儿难道不会做。今天的早饭是张氏和赵氏做的,而按理今天轮到古氏做饭。比起古氏惠而不贵的表面情,张氏显然就宽厚多了。是真的大度。
“今天又轮到你做饭了,中午饭别再误了。”周氏就对古氏道。
古氏只得笑着答应了。
“大伯娘。这是奶今年腌的新菜。”连蔓儿就夹了一大筷子的咸菜丝放在古氏的碗里。
这咸菜丝是用来下饭的,用小七的话来说是齁咸齁咸的。
连蔓儿笑眯眯地看着古氏,“这是奶的好手艺,镇上和县里都没有的,大伯娘你多吃些呀。”
古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
“花儿姐,朵儿,你们也吃。我看你们都不动筷子……”连蔓儿又要夹咸菜给连花儿和连朵儿。
这两个都赶忙捧起自己的碗,躲开连蔓儿。
“蔓儿,咱一家人不用这些虚套,我要吃自己夹。”连花儿道。
刚才古氏夹菜的时候你咋不说是虚套那。
“哦,原来这是虚套,咱们家平时也没这样的。我看大伯娘这么做,以为是好礼节,就学了学。”连蔓儿故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加了一句,“我就说要是好礼节,奶不能不教给我们。”
连蔓儿一句话捧了周氏,还击连带着贬了古氏和连花儿。周氏心里难免高兴,觉得连蔓儿今天难得的顺眼,古氏和连花儿不好反驳连蔓儿,只能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
连蔓儿就着肚丝喝稀饭,看着古氏故作开心地吃那咸菜,心中暗爽。
吃过早饭,将碗筷都撤了下去,放进大木盆里,张氏惯性地往大木盆里舀水,转头看见连蔓儿看着她。
“大嫂,你洗碗啊,我给你舀好水了。”张氏就叫住正要往西屋走的古氏。
古氏只得扭过身,嘴角扯出一丝笑来。
“这就洗,四弟妹,有劳你了。”
“老四媳妇,这是多大点事,你就手就把碗洗了呗,还叫啥大嫂。”何氏从屋里出来,就说了一句。昨天大房和四房打在一起,她和连守义怕惹事上身,就躲在外面,可是看足了热闹。回去他们两口子琢磨了一宿,都觉得连老爷子那样处置,还是大房的前途占了上风。
“看来还是得多巴结着大哥这头。”这是两个人琢磨出来的结果
古氏不愿意干这些粗使的活计,她在旁边说说便宜话,就能讨古氏的人情。有这样的想法,何氏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氏愣了一下。
“二伯娘要帮大伯娘洗碗,娘咱们别在这碍事。那双鞋,奶还等着要穿那。”连蔓儿马上道。
张氏会意,马上将手里的水瓢塞到何氏手里。跟着连蔓儿就从上房里出来了。
何氏接了个水瓢,古氏不愿意干活,难道她愿意。虽然是要巴结古氏,但是真要她替古氏干活,她就不乐意了。
“我也有事,大嫂你忙你的啊。”何氏呵呵笑了两声,扔下水瓢,扭身也走了。
“娘。忍忍吧。奶看着那。”连花儿轻轻碰了碰古氏的胳膊。
是啊,她还有事要求周氏那。古氏无法,只好强捏着鼻子。坐到大木盆边上,开始洗碗。
马上就要收秋,连老爷子吃过了早饭。又带了几个儿子下地看庄稼。连守仁因为挨了打,脸上还肿着,就不肯出门,吃过饭就回西屋炕上躺着。
古氏洗了碗,回屋来换衣服。没办法,她不习惯做这些活,又将衣服弄脏了,她又是习惯干净的,衣服上一个水点都不能有。
“他爹。”古氏一边换衣服,一边跟连守仁商量,“我要去县城镶牙,你也来,帮我跟娘说说。”
“你别去碰那个钉子,爹昨天说了,直到选上官之前。咱都得呆在家里。”
“那我这牙就不镶了,让我咋出去见人?”古氏心中有气。
“镇上不是也有镶牙的。”连守仁道。
“那能和县城里的比?”古氏虽然住在镇上,却觉得镇里只比乡下好一点,远远比不上县城。
连守仁从炕上坐起来,他想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你别折腾了。我这几天不能出门。你去镇上,把继祖他们带回来。”
“继祖能听我的话?”古氏道。“他们可愿意回来那!”
“不愿意也没法子。”连守仁道,“让他们就回来,镇上的房子,也得处理下。咱再也不去镇上住了。”
“为啥?”
“爹这次可下了决心。”连守仁摸了摸自己的脸,昨天连老爷子和他说了一大篇的话,话里的意思,认为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是因为在外面少了拘管,结交了不良的朋友。因此要在他选官出去之前,将他拘管在家里。
古氏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在炕边上坐下来。
“算了,以后你选了官,那镇上的房子咱也没用了。”古氏眼珠转了转,有了自己的打算,“这今天就去镇上,把继祖他们叫回来。”
西厢房里,张氏和连枝儿在做针线,连蔓儿也一手针线,一手布块地跟着学。
小七从外面跑了进来。
“干啥跑的呼哧呼哧的?”连蔓儿道。
“姐,大伯娘一早上,都喝了两壶水了。”
连蔓儿就和小七嘻嘻地笑了起来。
张氏嗔了连蔓儿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大伯娘说要去镇上,让大郎哥哥给找车去了。”小七又道。
“今天是集,要是去赶集,现在去也太晚了。人家赶集的这时候都能回来了。”张氏道。
“二姐,”小七坐到连蔓儿身边,“花儿姐把老姑拉后园子去了,在豆角架旁边,偷偷摸摸地不知道说啥。我想过去听听,让老姑把我赶回来了。”
“你个小耳报神。”张氏笑着骂了一句。
小七嘿嘿地笑了。
“连花儿不是憋着啥坏吧。”连蔓儿道。
“谁知道,反正老姑和她好,她说啥老姑听啥。”连枝儿道。
“有一次她来使坏,让老姑打我那。”小七撅嘴道。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边有人喊。
“连花儿在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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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麻烦
上次出了那件事,连花儿就不再和村中的女孩子们来往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那,听着声音好像还有点熟。连蔓儿站起来,透过纱窗往外看。
英子正在往上房走,扭脸看见了连蔓儿。
“蔓儿,连花儿在家不?我找她,蔓儿你也来啊。”英子一边急急朝上房走,一边对连蔓儿道。
连蔓儿哦了一声坐回炕上。
“英子怎么来了?”连枝儿问。
“谁知道,我看她有些奇怪,好像很生气。而且很着急,那样子不像找人玩,倒像是……”连蔓儿想了想,“倒像是要找人打架似的。”
外面,英子并没有进上房,而是在上房门口站住了。
“连花儿,连花儿,你给我出来。”英子在上房门口喊。
“还真是来找连花儿打架的?”连蔓儿挑了挑眉。
“我看看去。”小七爱热闹,就从炕沿上出溜下去,要出门。
“小七,等等我。”连蔓儿赶忙放下了针线,也下炕,穿鞋。
“你才缝了几针,还要学针线,屁股又坐不住。”张氏说连蔓儿。她对英子要找连花儿的事却不关心。在她眼中,连花儿、英子不过是和连枝儿、连蔓儿一样的小孩子。小孩子之间拌嘴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事,做大人的不用,也不该插手。
连蔓儿笑了笑,拉了小七就从西厢房里出来。
“连花儿,我知道你在家里。你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敢耍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英子是什么人,你做的那好事,我给你宣扬的全村都知道。”英子指着西屋里骂道。
古氏去了镇上了。连守仁这个时候也不在屋里,只有连朵儿在。她在屋里听见英子叫骂,也不应声。立刻就往后院跑,去找连花儿。
“花儿姐肯定还和老姑在后园子里说话那。”小七就对连蔓儿道。
“这不是英子,你咋又伤我家来了。你找连花儿啥事?”周氏从屋里走了出来,“你个小丫头。有话你不好好说,还在敢在我门口骂人?”
“大奶,”英子叫周氏,“你家连花儿做事不地道,她不出来,我就把这事和你老说道说道。还有蔓儿,你过来。这里还有你的事那。”
英子招呼连蔓儿。
连蔓儿没动,也没答话。
“哎呀,英子,你咋来了!”连花儿急匆匆地从后面赶过来,先是紧张地在周氏和连蔓儿两个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才对英子陪笑,“英子,咱进屋说话吧。”
“你不是躲着我吗?”英子道。
“我刚才在后院,这不朵儿告诉我说你来了,我赶紧回来了。你看你这脾气。咱俩好,你说啥都行,别人可容易误会。来,咱俩进屋说话。”连花儿就上来拉英子的手。
英子甩开了连花儿。
“我来为啥事。你应该知道吧。咱就在这里说吧。”
连花儿脸色白了一白。
“英子,你给我留点余地,咱有事好商量。”连花儿凑在英子耳边小声道。
“奶,没事,英子和我玩那。”连花儿又小泽对周氏道。
周氏哼了一声,转身回屋去了。
连花儿就拉着英子,往西屋去了,还将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咦,连蔓儿有些奇怪了,平时听连花儿说话,是很瞧不上英子这些同村的女孩子的,怎么今天对英子这么客气,就好像是。
“花儿姐不会是有啥把柄在英子手上吧。”
“不就是砸碎了那块玉的事,英子也在场。不过咱家里都和他们家里打过招呼了,说是要说出去,就让她们一起包赔。”小七道。
乡村人家好多胆小怕事,又还有乡里乡亲的情分,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那么连花儿还有别的把柄在英子手上?
“咱们听听是怎么回事?”连蔓儿想到方才英子故意提起她,就拉着小七,猫着腰来到西屋窗下。
还没等她们听见屋里说什么话,连朵儿就撅着嘴走了出来。
“你俩干啥那?”连朵儿指着连蔓儿和小七道。
“你说我干啥,”小七立刻直起腰,“我和我姐就在这走走不行?”
连朵儿被连花儿指使出来望风,心里正一肚子气。
“我看见了,你俩要偷听?”
“连朵儿,现在大天白日的,我们在自己家里,还用偷。怕是你们才心里有鬼吧。”连蔓儿道。
“蔓儿,连蔓儿你进来,我有话告诉你。”这时屋里传来英子的说话声。
“蔓儿你该干啥就干啥去,这没你的事。”连花儿大声道,接着是压低的声音,“英子,不是说了有话好商量。”
英子为什么总要扯上她,难道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她自己并不知道?连蔓儿想到这,就往上房里走。
“你干啥去。”连朵儿拦在门口。
“朵儿,你从哪学的规矩,拦着门不让人走?”连蔓儿叱问连朵儿。
“我姐不让你去。”连朵儿道。
小七从旁边过来,伸手扯了扯连朵儿的辫子。连朵儿立刻恼了,回身去打小七。小七回身就跑。
连蔓儿毫无阻碍地走进堂屋,推西屋的门,门没开。
“英子,花儿姐。”连蔓儿敲了敲门。
里面又是悉悉索索的一阵,然后门就开了。英子站在门里朝连蔓儿笑,连花儿面色铁青地站在英子身后,显然是没能阻止英子开门。
“蔓儿,我给你看一件东西。”英子伸出手。
“咦,这不是你的金镯子?咋断了个口。”连蔓儿奇怪道。
“我今个把这镯子拿去镇上的银楼,要把它熔了,另打别的。那银楼的师傅看了,就说我这个不是金的,就表皮是一层金,里面是铜的。”英子一口气道。“我不信,让他给我割开个口,里面还真是铜的。”
连蔓儿看看气呼呼的英子。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连花儿。
“这个和我有关系吗,还是和花儿姐有关?”连蔓儿问道。
英子撇了撇嘴,“蔓儿。来,让我告诉你。”
“英子。”连花儿的声音十分尖利,一把把英子拉到旁边,低声道,“你真闹开了,你也没好处。……行,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你的厉害了。”
英子就冷笑了两声。
“蔓儿。你走吧,没事了。”英子对连蔓儿挥挥手。
“去吧,蔓儿,我就说没你的事。”连花儿走过来,往外推连蔓儿。
连蔓儿心中不快,想了想,还是从屋中出来了。她才走出两步,就听见嘎达一声,门又被从里面插上了。连蔓儿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趴在门缝旁边。侧耳倾听。
连花儿好像和英子走到了屋子的另一头,又将声音压的极小,连蔓儿听不见她们说什么,只听见连花儿压制不住怒气地说一句不要过分。然后过了一会,屋里就传出来开箱子的声音。
“花儿,你这次再骗我,我可跟你没完。”英子和连花儿的声音朝门口走来。
连蔓儿赶忙从上房出来。
院子里,小七笑嘻嘻地,正在和连朵儿玩你追我跑的游戏,连朵儿累的直喘气,小七淘气地朝连朵儿做鬼脸。
“小七。”连蔓儿就喊。
小七答应了一声,立刻跑到连蔓儿跟前。
连花儿陪英子从屋子里出来,正碰见连秀儿从后院摘了一篮子茄子回来。
“英子你来干啥?”连秀儿沉下脸。
“我来看看连花儿。”英子笑着一路走了。
“花儿,你咋又和英子好了?”连秀儿有些不高兴地问连花儿。
“没有的事。”连花儿收敛气眼中的一丝怒色,又对连秀儿一脸的笑,“老姑,上我屋来歇会吧。”
…………
连老爷子带着儿子们从地里回来,说是已经有人在手庄稼了。连老爷子发话,明天开始收庄稼。
一年一度的秋收开始了。
这天一早,天还没亮,连家的几个媳妇,就起床开始做饭了。因为收秋,早饭是杂面窝窝,黍米干饭,还捡了四块豆腐炖了。
吃过早饭,天光才刚放亮,连老爷子就带了一家人扛着家伙下了地。连守仁有了受伤的借口,连花儿和连朵儿也不下地,二房里的连芽儿因此正在缠脚,连老太太、连秀儿在家看家做饭,也不下地。其他的人,不管男女,年纪大小,一律都要下地干活。
连家现在有三十亩地,今天先收北面地里种的高粱和糜子。
连老爷子、连守义、连守礼、连守信,连家大郎和二郎在地头一字排开,每人手里一把镰刀,占一条垄,看连老爷子挥刀下去,也就都猫下腰,开始割高粱。割高粱是从离地大约有半尺的地方,斜着往上割。
割下来的高粱杆,连同上面沉甸甸的高粱穗子,都一堆堆地堆在一起。
从高粱杆上往下割高粱穗子,就是女人们的活计了。他们手里也拿着镰刀,坐到高粱杆子堆旁边,将高粱穗子割下来,码好。三郎、四郎和五郎,因此力气还都不足,也跟着张氏、何氏和赵氏干这些活计。等都码好了堆,又选那粗细适中的高粱杆子,扭上几扭当做绳子,高粱杆和高粱穗分别捆结实了。
连枝儿、连蔓儿、连叶儿,六郎和小七这几个,更是年纪小,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一起将一捆捆的高粱穗子和高粱杆再次集中,方便一会装车往家里运。
太阳升了上来,连蔓儿的汗水很快就湿透了后背。
想一想,从春天播种,到秋天收割,其中都浸透着庄稼人的汗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连蔓儿想起了那首平易近人,且脍炙人口的诗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五郎和小七接了下去。
“咦,你们也知道啊?”连蔓儿奇道。连家除了大房里,其他的孩子们都是没有读过书的。
“这是爷教的,连家的孩子,都会背这首诗。”五郎擦了把汗,“蔓儿,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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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乡土很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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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甜杆
原来是这样,连蔓儿看了看远处正在割高粱的几个人。这半晌,他们已经有了先后。连老爷子五十多岁了,比起正当壮年的三个儿子,竟然还领先了一段距离。
“爹,歇一会吧。”连守信紧跟在连老爷子身后,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连老爷子汗湿的后背,提议道。连老爷子用庄稼人的话来说,是个恨活计的人。就是恨不得一气就把活计做完,干起来不知道歇息。
连老爷子听见儿子的话,一手抓着割下来的高粱杆子,直起腰来,也看了看天,估摸着大约已经干了一个半时辰了,回头看看几个儿子和孙子都累的满头大汗,就点了点头。
“歇吧。”
连老爷子放下手里的镰刀,坐在田埂上歇息。
五郎和连蔓儿走到板车旁边,那里有破棉絮包裹着的带水嘴的大瓷罐,里面装满了水,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五郎就抱了大瓷罐,连蔓儿则是抱了几个碗送到连老爷子这边来。
五郎抱着罐子,往连蔓儿端着的碗里倒了一碗水。连蔓儿就把谁递给连老爷子。
“爷,喝水。”
连老爷子答应了一声,接过碗,仰脖将一碗水都喝了个精光。
五郎又要给连老爷子再倒一碗。
“爷不喝了。爷抽烟。”连老爷子说着话,就从腰带里掖出来装了旱烟和草纸的口袋,卷了一根旱烟抽起来,
这时,大家也都走过来拿碗喝水。连蔓儿看见张氏靠着高粱垛坐着,就倒了一碗水。给张氏送过来,然后就在张氏身边坐下了。
“累了不。蔓儿?”张氏接了碗,喝了一口,问连蔓儿。
“不累,”连蔓儿道,“哥和姐都帮我那。”
正说着话,连枝儿、五郎和小七也走过来,都在张氏身边坐下了。小七还撒娇地靠在张氏的怀里。
连守义和连守礼都坐到连老爷子身边,也卷了旱烟抽。连守信不抽烟,他喝了一碗水。就走到旁边,拿了几根特意留下的高粱杆,将上面的高粱穗子割下来,又将高粱杆切成了半截胳膊长短的几段。走到张氏和孩子们歇着的地方来。
“甜杆。爹给咱挑了甜杆。”小七看着连守信抱着高粱杆过来,立刻坐直了身子,笑的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
“甜杆?”
连守信就走过来。将那一捆甜杆放下。
“都是甜的,小心别割了嘴。”说完也靠在高粱垛旁边坐了。
连枝儿、五郎和小七都拿起一根,连蔓儿也跟着挑了一根拿起来。
高粱杆也是一节一节的,和甘蔗有些类似,当然是细了许多。大多数的高粱杆并不甜,只有很少是甜的。连守信最会挑甜杆。他只捡那些长的青碧青碧的,割下来后。在茬口上尝一口,确定是甜的,他就会特意留下来,然后割成小段,给几个孩子做零食。
乡村人家,物质极为贫乏,很少吃到糖,甜甜的高粱杆,对小孩子来说是很美味的。
先将外面的皮剥掉,里面就是饱含甜甜的汁水的瓤,咬一口在嘴里,将甜甜的汁水咽下去,再将碎末吐出来,就和吃甘蔗是一样的。
连蔓儿小心翼翼的嚼着,没有甘蔗那么甜,水分很多,入口清甜。不错,连蔓儿心里赞着。连枝儿是女孩子,又是老大,吃的比较矜持一些,五郎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欢,小七则更是掩饰都不掩饰,嚼的一脸幸福。
连守信和张氏在旁边看着几个孩子,眼睛里都带了笑。
有微风轻轻吹过,吹起连蔓儿汗湿的衣衫,她顿时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十分舒爽。劳动的辛苦和物质的贫乏,都不妨碍他们这一刻感觉到的真实的幸福。
幸福其实可以很简单的,连蔓儿心中想到,这就是田园生活的真趣味吧。
当然,如果可以富足一点,再富足一点,就更加美满了。要为此而努力啊,连蔓儿。连蔓儿暗暗为自己加油。
喝足了水,抽了一袋烟,连老爷子又从地上站起来。
“老二,你去推车吧。”
这是要开始往家里运了。
连守义答应了一声,就去推平板车。先用高粱杆做垫子,在上面堆上一捆捆的高粱穗。装满了一车,就开始往家里送。地里其他的人还继续原来的活计,等连守义运一趟回来,就换大郎和二郎两个运,然后依次是连守礼、连守信。
连守义往家里推车的时候,四郎和六郎也跟着回去帮着推车。大郎、二郎两个是一组,不用其他人。轮到连守礼,就是连叶儿忙着她爹推车,到连守信了,连枝儿几个孩子会轮流去帮忙。
等太阳走到正当空,就是午时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到了,地里的庄稼人都准备收工。
连老爷子就说不用再割了,将割下来的高粱最后一车运回去,这一天上午的活计就算结束了。
一大家子人就往家里走,走进村里,远远就看见连家的大门口停着好几辆骡子车,还有几个脚夫整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往门里送。其中一辆骡子车上面是轿子形状的车篷,村里人都管这种叫做轿车。这村里,只有王举人家有一辆这样的轿车,王幼恒坐的也是这样的轿车。
“继祖回来了!”连守信笑道。
连老爷子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进了大门,连蔓儿就看见一个穿着赭色潞绸直缀、白净面皮的青年正在那指挥脚夫们,正是连守仁的大儿子连继祖。
连继祖看见连老爷子进门,忙迎上来。
“爷。”连继祖就要下跪。
连老爷子忙将连继祖扶住,这会巩固,古氏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也迎了出来。这小媳妇就是连继祖的娘子蒋氏,蒋氏手里还抱了个约两岁的小女孩,是他们夫妻的女儿,小名叫做妞妞。
“回来了好,屋里说话去。”连老爷子道。
众人呼呼啦啦地进了屋,连老爷子在炕上坐了,连继祖和蒋氏这才又跪下,正正经经地给连老爷子磕头,就是妞妞也被蒋氏抱着给连老爷子磕了头。
连老爷子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就让连继祖起来,坐到他身边,又让连守仁也一边坐了,连守义、连守礼、连守信几个也都坐下,连家的老少爷们们开始说话。
古氏在外面打发了脚夫。说是将镇上的所有东西都搬了回来,原来租的房子也退了。蒋氏和连花儿在西屋安排箱笼摆放,古氏又来和周氏、连秀儿查看从镇上带回来的礼物。
一时间屋里屋外,热闹成一片。
连蔓儿往西屋里看了一眼,就见大大小小的箱笼一个摞一个,还是几乎摆满了多半个屋子。
连家的一家人现在算是全聚齐了,连老爷子高兴自不必说。
“蔓儿、小七,你俩去庙头,给爷打半斤酒回来。”连老爷子让周氏给连蔓儿拿钱去打酒。
说起来,连老爷子平常有两个爱好,一个就是烟,另一个是酒。烟是自家种的旱烟,晒的旱烟叶子。酒,家里可没有,只好出去买。连老爷子爱酒,但碍于家里没钱,每次多是让连蔓儿几个小的,拿着个小酒壶,去庙头的杂货铺里,一两一两地买。一两酒,就着一点点的菜,可以喝上两三顿。
周氏也高兴,就从钱袋里往外取钱。
“爷,我给你带酒回来了。”连继祖忙拦住周氏,“是正宗的梨花白。”
连继祖就起身,从一堆礼物里抱了一坛酒给连老爷子看。
连老爷子平时喝的就是小烧锅烧的高粱烧酒,一听说有梨花白,眼睛立刻就亮了。
“好,好,就喝我大孙子给打回来的酒,梨花白。”
“还有槽子糕、糖,还有给爷、奶,还有老姑买的做衣裳穿的尺头。”连继祖就指着柜子上放着的两包槽子糕、一包糖,还有一青一红的两个尺头。“月娘还给奶买了杭粉。”
周氏也乐了。
“啥杭粉,那可贵了,我老了,还能用那个?给你老姑吧。”
“奶可不老。”连继祖道,“老姑的那份也有,还有胭脂那。”
“继祖这孩子知道疼人。”周氏笑着摩挲着连继祖的后背。
一屋子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人太多,屋里站都站不下,连蔓儿扯了扯张氏,母女几个就从上房出来,回西厢房里。连枝儿端了水盆进来,大家洗手、洗脸。
连蔓儿看了连家大房的穿着、打扮、行动做派,忍不住向张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娘,大伯和大堂哥在镇上,很有钱吗?”连蔓儿问。
这个问题有些难住了张氏。
“……你大伯是秀才,一开始的时候每天有二斤的廪米,还免做劳役。后来没考上举人,每年做秀才也有县里的考试要评等级,要考了前二十名的,才给廪米。你大伯只领了几年,后来就再也没有领过了。”
“那大伯不是还做馆教书,每年能赚多少钱?”
“一开始吧还好,寻的都是好馆,每年也有二十两银子,四时五节还另外有东西送。后来,你大伯不是评等级评不上去吗,就没有好馆请他做了,今年刚辞的这个馆,每年只有十两银子,不过是包吃住。”
“那他们一年花销多少?”(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连蔓儿算账
连蔓儿问张氏知不知道连守仁一家在镇上一年的花销。
这个话题就更难了。
“你大伯没了廪米,一年只有十几两银子的教书的钱,这还是好的时候,馆也不是总能找到的,就我记得就有四五年没馆做。别的村里有馆,他不肯去,嫌给的钱少,乡下地方不方便。他又嫌人家给的住处太狭窄,饭食也吃不惯,他又带着一大家子人,就在镇上租了个院子,一年的租金要六两银子。你大堂哥跟着你大伯读书,并不赚钱。”
“要是这样,那大伯家日子不是该过的紧巴巴的吗?”
连蔓儿吃了一惊。按照这样的收入来算,连家大房在镇上住,只怕只能求个温饱,还得是按照连家这样节约的水平来过日子,算的上是真正的“穷秀才”,怎么可能一个个穿绸缎、带金银,有这样的吃穿用度?
“咱们家这三十亩地每年打的粮食,除了留下家里吃的,还有交税的,其他的都按四季送到镇上给你大伯。”张氏对连蔓儿道。
这也就是说,连守仁其实是入不敷出,能够维持这样的生活,完全是连家一家人节衣缩食地在供养他们。
连蔓儿又问了张氏几个问题,心里开始算起了账。
按照连家现在的三十亩地算,因为连老爷子勤快能干,又是个好庄稼把式,地里的收成比平均的收成要好。只按每亩年产三百斤高粱来算,三十亩地就是九千斤。全家十九口人,成年的男丁算上连家大郎和二郎,是七人,连家日子过的节约。每天都是多半稀少半干,周氏看的紧。几乎就是配给制,就按平均每人每天六两的粮食来算,一年要吃四千一百六十一斤的粮食,再加上菜园子里产的瓜、菜,就是连家全年的吃食。
现在大明朝的税并不重,连家的田地算的上是中上等的田。折算了一下,简单地说,大约是按照每亩亩产二百五十斤,收取五个百分点的税。这样算起来。三十亩地,要交税粮大约是三百七十五斤。
这样,还有一多半的粮食富余出来。
就算作是一半的粮食送到镇上去吧,一部分是给连守仁一家的口粮。其余的则是变卖换成银钱。
“大伯一家。就算上不到两岁的妞妞,是七口人,也按每人每天六两口粮算。一年要吃一千五百多斤的粮食,那还剩下三千斤的粮食,就按高粱的均价,每斤五文钱算,也有十五两银子的盈余。”连蔓儿问张氏,“那这个十五两。大伯都交回来了没有,大伯做馆的钱。交给奶不?”
“这些年,就没见他们往家里拿过钱。”张氏道,要不然家里的日子怎么过的这么紧巴。“哦,他们也往回拿过几次钱,就像这次要发嫁花儿,不是拿钱回来了,那次你继祖哥娶媳妇也是这样。”结果拿回来多少,还要翻几倍的拿回去。没钱怎么办,卖地。结果就是连家现在只剩下三十亩地。
“咱每年的收入都给了他,他一点都不往回拿?”
“你大伯年节回来给你爷奶还有你老姑买东西,就像今天。”张氏道。
“那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连蔓儿喃喃自语道。
“啥意思?“
“就是说那礼物的钱,也是咱们一家子赚的。爷平时一两烧酒都舍不得,今天一坛子梨花白,高兴成那样,其实还是花的公中的钱。”连蔓儿道。
张氏愣了一下。这个道理很简单,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都含糊过去了,不曾深究。
“你大伯是秀才,日子过的好些也是常理。”张氏道,像大多数乡村人一样,张氏对读书人是怀着敬意的,总觉的读书人就该比他们种田的享福,日子过的好。“不过,哎……”
张氏有些欲言又止。
“娘,你有啥话就说呗,这里又没外人。”
“好吧。……按我说那,你大伯一家子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就说房子,租个几间房子就够住了,可嫌他们住的憋屈,说不方便,就租了个院子。有一次我路过看见了,是两进还是三进?房子少说有二三十来间。你大伯娘说是要分成前院内宅,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的规矩,我也不懂。还有吃的,也不能按你说的算,你大伯他们不吃粗粮,咱送去的粮,都卖了换大米白面吃那。”
“娘,这些你都知道?”
“他们是想瞒着人,可镇上离的太近了,风言风语的也有。你大舅有一次路过,亲眼看见,跟我说了,我才相信。”
“爷和奶也知道?”
张氏这次没有说话。
“爷不是在外面做过好些年的掌柜,账上能不精吗,看来肯定是知道的。”
“你大伯是秀才,你大伯娘,还有你大嫂,都是金贵人,该吃用些好的。”张氏道。
“那我们就是天生的贱命?”连蔓儿恼了。
张氏那样说,源于根深蒂固的读书人金贵的想法,但也有一部分是无奈自我安慰。她见连蔓儿眉毛竖起来,小脸气的通红,马上就后悔了。
她毕竟是做娘的,自己任命也就罢了,真要说到自己的孩子,她还没有“贤良”到那个程度。不得不说,这对于连蔓儿几个孩子来说,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不,当然不是。”张氏连忙改口,接着叹了口气。
“娘,你那个想法不对。”连蔓儿道,她觉得张氏肯定被洗脑了,“既然不分家,那就该一碗水端平,没有咱们苦哈哈地,她一家吃喝玩乐的。”
“咱也不求他把他赚的钱拿出来,就是咱们想他也不愿意。咱自己个儿过,也照着就这样节省,每年咋地也能攒下点钱来,还能送哥和小七去读书那。”
“这些年打粮食富余的钱。要不是都填给了大伯他们,我哥和小七已经念上书了。”连蔓儿又道。
张氏拿了一块布。在水盆里,无意识地搓着,越搓越用力。她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都压制住了。更没人跟她讲过这样的道理。
“哥说他不想读书,我看见他一个人拿树枝在地上学写字那。”连蔓儿看了一眼五郎,又道。
“我就算了,要是能行,起码让小七能去读书。”从连蔓儿说到读书开始,五郎都低着头。现在他才抬起头来。
娘几个正说着话。连守信从外边进来。
“说啥那?”连守信看见连蔓儿激动地红着脸,张氏、连枝儿、五郎和小七脸上都有些难过的神色,忙问道。
张氏终于放下手里的布,看着连守信叹气。
连蔓儿不管那些。让连守信坐炕上。就把刚才算过的那笔帐给连守信又算了一遍。
连守信也沉默了,和张氏一样,这笔账他也心中有数。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确地算给他听。
“我是啥话也没有了,他爹,咱……为孩子们打算打算吧。”张氏道。
“爹心里清楚。哎,不就是为了大哥能出人头地,给连家争口气吗。”连守信道。
“出人头地,不是应该好好读书?每天下馆子。挑吃挑穿,就能出人头地了?十年寒窗。可没见谁寒窗出个肥肚子来。”连蔓儿道。
连枝儿几个都捂着嘴笑了起来。连守仁长的不算胖,但是却早早地有了肚腩。
连守信和张氏都板着脸,连守仁一家的某些做派,他们心中和连蔓儿同样的心思,并不认同。
“要敢说分家,你爷得劈了我。”连守信道。
连蔓儿的眼睛亮了一亮。连守信这样说,表明他心里也倾向了分家,只是碍于连老爷子。
“我听人说,树大分枝。咱们和大伯一家差距越来越大,早就该分家了。”连蔓儿道。
连守信坐在那想了一会。
“分家这事,我也想了,这是迟早的事。”连守信道。
连蔓儿忙坐直了身子,张氏和其他几个孩子也都静下来听连守信说话。
“大哥要是得了官,上任去,爹和娘还有秀儿就得跟去,我看二哥的意思,也是要跟去。 大哥到时候要养这么多人,到时候这家不分也得分了。”
连蔓儿眨了眨眼睛,连守信不傻啊,虽然话里没有明说,到时候连守仁会翻脸不认人,但是显然是对情况还有某些人的性情都有比较客观的评价。
“我想着,到时候咱就分出来。那时候,他们也再不用咱们出力赚的这几个钱了。”
连蔓儿翻了个白眼,往旁边一倒靠在连枝儿身上。
“蔓儿,咋了?”连枝儿还以为连蔓儿病了,低头一看,连蔓儿脸是红扑扑地,没有一点事。
咋了,当然是气的。
归根到底,连守信还是包子,典型的包子的想法。
“我看人家现在也未必就看的上。”连蔓儿道。就算他们辛苦劳动,省吃俭用,但是看大房的言谈举止,根本就不感激,反而高高在上,根本就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人。
连蔓儿说的很直接,张氏和连守信没法反驳,因为他们也看出来了,只是为人厚道,不肯去深想,也不肯说出来。
“我看,不如早点分。”要等连花儿嫁进宋家,然后还要宋家走关系,给连守仁补监生,再到得官,谁知道还用多久。早分早干净,她也好全心全意进行她的小地主计划。
“到时候再分,大家该说大伯一家发达了,就不认人了。现在分也不差啥,人家不差咱那几个土坷垃里扒出来的钱。没准还因为咱们土,嫌弃咱们丢人那。”
连蔓儿说着,看向张氏。
“娘,你说路过大伯家,可没说去他家,人家都不让你进门吧。”
张氏脸就红了。
“你这个孩子,嘴咋这样,以后肯定得罪人。”
“这里又没外人!”连蔓儿笑。
张氏挨着连蔓儿身边坐下来。
“不知道咋回事,听蔓儿这么说说,好像心里痛快了不少。”张氏道。她又不傻,还看得出眉眼高低,一直以来都是因为贤良淑德,为大局着想,而压抑着真实的感受。
“老四媳妇,做饭来。”周氏在上房门口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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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地、全方位地解析包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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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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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家的长孙回来了,又是秋收,这顿午饭,自然要比平时丰盛许多。张氏、赵氏和何氏都在厨下忙活,连枝儿、连蔓儿和连叶儿也要帮手,摘豆角、削土豆皮、烧火。周氏亲自监督指挥,张氏是最忙的,她刀工最好,要负责切菜,另外还要炒菜。
上房前后门大开,炒菜的油烟和香气传出去很远,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最后端上桌子的是一个凉菜旱黄瓜丝拌豆腐丝,三个热菜:一个青椒土豆丝,一个干豆腐炒尖椒,一个是五花肉炖土豆茄子,还有一道汤是肉皮片粉汤,都是用盆装着上桌。这在平常的庄户人家就是极为丰盛的饭菜。主食也有了变化,不再全是粗粮,杂面窝窝里加了白面,蒸出来更加宣软好吃。
依旧是男女分成两桌吃,饭菜都端上桌,古氏才和蒋氏、连花儿、连朵儿从西屋过来吃饭。
本来吃饭的人就多,添了蒋氏,就更挤了。连蔓儿咬了一口窝窝,正要去夹菜,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连蔓儿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小七,小七皱皱鼻子,表示他也闻到了。两个人顺着那味道低下头,原来是正对着她们坐着的连芽儿,将两只小脚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
连蔓儿就想开口让连芽儿把脚缩回去,她们坐在炕上吃饭,都是盘腿坐着,没有伸直腿把脚丫子伸到人家面前的道理。不过,看看何氏是个不讲理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连蔓儿趁人不注意。拿了筷子,狠狠地往连芽儿脚上戳了一下。
就听得连芽儿大叫了一声。差点没将饭桌掀翻了。
“咋回事,咋回事?”
“脚,谁戳我的脚。”连芽儿疼哭了,脚也缩了回去。
周氏低头看见了,立刻斥道:“芽儿你那是咋坐着那,越来越没有规法了。”周氏说着话,抽了抽鼻子,又看了看连芽儿的脚,就训斥何氏。“芽儿的脚这是熟了吧,你也多给她穿两双袜子,现在像什么样。”
何氏就不说话。
连蔓儿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只拿汤勺舀菜吃。
“该叫李四奶奶来。给芽儿裹第二遍了。”周氏又道。
“就给她裹。芽儿裹这脚可受了嘴。倒小了不少。”何氏飞快地夹了一块肥肉给连芽儿,又给自己也夹了一块。
蒋氏坐在古氏身边,她是古氏的外甥女。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眉毛描得细细弯弯的。现在她正不言不语地喂着妞妞,妞妞吃的是另外熬的大米粥。蒋氏一边喂妞妞,一边自己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
很快吃过了饭,大家忙着收拾桌子碗筷。
连花儿还是坐在炕上。和连秀商量:“老姑,晚上我和朵儿来给你做伴。”
“行啊。我早叫你过来睡。”连秀儿很高兴,“继祖他们回来了,你们那屋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歇过了晌午觉,一家人还是要下地干活。何氏说要给连芽儿裹脚,下午就不去地里了。周氏点了头,又问连老爷子。
连老爷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招呼连继祖。
“继祖,你跟爷下地。”
连继祖看看连守仁,忙点头答应了。
下午下地干活的人群中,就少了一个何氏,多了一个连继祖。要下地干活,就不好穿着直缀。连继祖就脱了直缀,蒋氏打开衣箱,拿出一身半新的细布裤褂来,给连继祖换了,看来是早有准备。
“继祖,下地替爹多干点活。”临出门,连守仁还嘱咐连继祖。
往地里走这一路上,也遇到同村里好些下地干活的人,大家相互招呼,话都说的差不多。
“哎呦,继祖回来了。”
“读书人也下地干活,连大叔/连家大哥是有福气的人。”
连老爷子就呵呵的笑,格外的高兴。
“继祖哥会干活吗?”连蔓儿走在后面,小声问连枝儿。
“等会你就知道。”连枝儿不肯说,只是捂嘴笑道。
到了地里,连老爷子就让连继祖拿了镰刀,和他挨着割高粱。因为连枝儿的态度奇怪,连蔓儿一边干活,一边关注连继祖。连继祖挥舞镰刀,竟然跟的上连老爷子的速度。再仔细一看,才看出名堂来,原来是连老爷子在前面将连继祖那条垄的高粱都割了,连守信在连继祖的另一边,也帮着割了不少。
“这是……演的那一出那。”连蔓儿有些无语了。
“爷就是给大家看看,以前是大伯,后来继祖哥大了点,大伯连这样都不肯了,每次都打发继祖哥来。”连枝儿小声道。
姐妹俩正小声说话,就听见连继祖哎呦了一声。
“继祖,咋啦,继祖。”连守信忙扔下手里的活计,赶到连继祖身边。
连继祖翘着一条腿站着,脸上表情痛苦。
“四叔,我脚脖子崴了。”
“咋样,崴的厉害不。”连老爷子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问。
“没事,爷,我还能接着干活。”连继祖勇敢地将崴了的那只脚落在地面上,却马上有哎呦了一声,身子就是一个趔趄。
大家都在跟前,当然不会让他摔着。
“脚崴了还咋干活,爹,要不让继祖回去歇着吧。”连守信提议道。
连老爷子没有立刻答话。
“是啊,继祖是读书人那,爹,你看哪个读书人能干地里的活。”连守义笑嘻嘻地道。
“是啊,让继祖回去吧。”连守礼道。
连继祖就不肯,说还要继续帮连老爷子干活,连守信兄弟几个就在旁边劝说。说是连继祖这伤不轻,必须得回去歇着。
“爹,就让继祖回去吧。”众人求情道。
“得了,那继祖你就回去吧,好好歇着,二郎,你扶你继祖哥回去。”连老爷子终于道。
这样,连继祖就靠在连家二郎的身上,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这个下午,连蔓儿是囧囧有神地渡过的,时不时忍不住就笑一声,她这样,就连续被人鄙视了,先后挨了连枝儿、张氏和连守信的白眼。
第二天吃过早饭,又要下地。连继祖崴了脚,自然不能去了。何氏就说连芽儿刚裹了第二遍脚,她要留在家照顾连芽儿。
“让秀儿照看着,家里这么多女人,还照看不了芽儿?”连老爷子头也没抬就给驳回了。
这一天,还是去北边的地里,割的是糜子。糜子的杆要比高粱杆细长一些,穗子也必高粱穗长,是散穗。
“今年的糜子长的好。”张氏捻了一颗糜子粒,高兴地道。
糜子脱了壳的米,他们这里俗称做大黄米,区别于谷子脱壳之后的小黄米。大黄米有粘性,一般是留到过冬的时候,将大黄米细细地磨成面,然后按照一定比例掺上一些黍米面和小黄米面,合成面做皮,里面包上小豆,也就是红豆馅,做成粘豆包,俗称做饽饽。这个粘饽饽可以充当这里乡村人家一个冬天的口粮。
连蔓儿记得这种大黄米的营养是很丰富的,而且最好的食用方法就是和豆类一起食用,能够全面补充营养,对胃很好,能强壮身体,还很适合小孩子生长发育的时候吃。
真是好东西那,连蔓儿心里想着。
去了米粒之后的糜子穗子也有用,是扎笤帚的原料。他们平时用来扫地、扫炕的笤帚,就是用这个做的。连家还有一把大个的扫帚,那个是用竹枝子做的,并不是本地产的,算是稀有的东西。
“大嫂跟个仙女似地,每次吃饭就吃那么一点。”连枝儿和连蔓儿在一起干活,少不了要唠嗑。这次的话题是蒋氏。
“花儿姐、大伯娘、她们也吃的少。”连蔓儿道。“应该是吃不惯粗粮。”
“我看见朵儿背着人吃点心。”小七凑过来道。
连蔓儿就想,看连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大房一家在村里常住。他们吃不惯粗粮,一天两天靠吃点心还能过得去,时间长了,就不知道他们撑不撑得住。
又到了歇息的时候,连蔓儿去抱水罐。她以为会费些力气,可是却一下子就抱起来了。水罐的重量很轻。连蔓儿晃了晃水罐,又把水罐盖子打开,才发觉里面根本没有水。
“早上谁拿的水罐,咋忘记灌水了?”连蔓儿就道
“早上是二伯娘装的水罐。”五郎道。
“咋没装水那,不是路上洒了吧。”何氏大大咧咧地道。
“二伯娘,这罐子里外都是干的。”连蔓儿道,如果早上装过水,是绝不会这样的。
何氏打了个哈哈,走过来从连蔓儿手里拿起水罐。
“我回家里装水去。”何氏拿了水罐,就要往回走。
“老二家的,你站下。”连老爷子叫住何氏,“让蔓儿和五郎去。咱们等水送回来再歇着。”
何氏不愿意,却不敢和连老爷子犟嘴。
连家的规矩,到了地里,没有连老爷子的话,谁都不能离开。连蔓儿知道,连老爷子知道何氏懒惰,怕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才让她和五郎去。
“快去快回,路上小心。”张氏嘱咐道。
连蔓儿就和五郎抱着水罐,往家里走。
一进连家的大门,连蔓儿就闻到喷鼻的油香气。
“现在就做饭了,太早了点吧,而且,这是做啥,咋舍得用这么多的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吃小灶
连蔓儿和五郎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很奇怪。他们在地里干活,虽说是周氏和连秀儿在家做饭,但都是等到他们回来,还是让张氏和赵氏做饭,就是周氏动手做饭,现在也太早了些。
连蔓儿心中一动,对五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都不吭声,故意放轻了脚步,快步往上房走。
很快就听见了连秀儿的笑声。
连蔓儿走到上房门口,猛地推开前门,就看见连秀儿正在灶下烧火,蒋氏手里拿着铲子,将铁锅里的油饼翻面。那油饼白白的,一看就是精白面做的,一面已经用油烙的发黄,因为油用的比较多的缘故,还滋滋地冒着油泡。
原来是在偷开小灶吃。连蔓儿看明白了。
蒋氏听见门响,一抬头看见连蔓儿和五郎,她的手顿时停在那里,脸上也露出尴尬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连秀儿却是呱嗒一下落下脸来。
“你俩不在地里干活,咋这个时候回来了?是想偷懒吧。”连秀儿站起来指着连蔓儿和五郎斥道。她完全没有偷吃小灶被抓住应有的愧疚,或者不好意思。
蒋氏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办,见连秀儿这样,脸上就堆出了笑容。
“回来就回来吧,蔓儿和五郎还是小孩子那,累了就回来歇歇。”蒋氏柔声道。
“是爷让我们回来灌水的。”五郎道。
“老姑,大嫂,咱们中午吃白面烙饼啊?”连蔓儿故意装出惊喜的表情,“太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告诉爷。爷肯定高兴。”
连秀儿的脸更黑了。刚才连继祖、连花儿都说早饭没吃饱,就商量着做点什么吃。连继祖就说带回来半袋子白面。连花儿就让连秀儿跟周氏说一声。没提她自己想吃,是拿连守仁和连继祖做的借口。
周氏心疼大儿子和大孙子,没说什么。她们就开始和面烙饼,自然不会只有连守仁父子的份,古氏、连花儿、连朵儿,连同蒋氏也是希望拿烙饼垫垫肚子,当然还得带上连秀儿,因此,连蔓儿就看见了这一锅的白面饼。
“你胡说啥那。这是给大哥和继祖烙的饼,没有你们的份。”连秀儿马上道。
连秀儿说出连继祖来,自己并不觉得怎样,蒋氏的脸就红了。
“那就中午吃烙饼吧。面。还有……”蒋氏小声道。
“有也不给她们吃。”连秀儿掐着腰,气势汹汹地道,“你们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那样。像是该吃白面烙饼的?这面是继祖带回来的,馋哭了也没你们的份。你俩不是回来灌水吗,还不赶紧灌去。”
“老姑……”蒋氏似乎是想劝连秀儿,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五郎已经气的脸色通红。
“老姑,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们!”
连蔓儿扯了扯五郎,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五郎有些奇怪。依连蔓儿的脾气肯定和连秀儿吵起来,怎么现在还不让他说话了。
“哥。咱灌水吧。”
连蔓儿拉着五郎将水罐装满了水,两个人抬着就往外走。
“蔓儿,五郎,”蒋氏笑着叫住了他们,手里拿着两张饼递过来,“拿着吃吧。”
连蔓儿和五郎还没有接,连秀儿就恼了。
“继祖媳妇,你干啥把饼给他俩?放心吧,他俩不敢说出去。”
蒋氏无奈地看了连秀儿一眼,又扭回头来,笑着对连蔓儿和五郎道,“你大伯身子不好,这是奶叫给你大伯烙的饼,统共就这么几块。嫂子做主给你们两块,你们赶紧趁热吃了,再下地。”
这蒋氏明显就比连秀儿聪明、委婉多了。
连秀儿觉得蒋氏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但觉得还是要给蒋氏这个面子,不过她还是走过来,抢下一块饼。
“给他们一块就够了。”连秀儿说着,指着连蔓儿和五郎,“你俩可别不知道好歹。”
五郎就要拉着连蔓儿走,他不想接这白面饼,虽然,那白面饼的香味一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连蔓儿却看着白面饼,脚下不肯挪动。
蒋氏就将白面饼塞进连蔓儿手里。
“蔓儿,吃吧。 ”
连蔓儿不顾五郎瞪她的目光,将白面饼接了过来。
“你吃了饼,可不能说出去,不然我撕烂了你的嘴。”连秀儿恐吓道。
连蔓儿点了点头。
连秀儿更得意了,最近连蔓儿不像过去那样乖顺,但是现在面对好吃的东西,就厉害不起来了。
连蔓儿和五郎抬着水罐往外走。
“哥,这饼咱俩一人一半。”连蔓儿就对五郎道。
五郎对连蔓儿如此没有骨气的行为,已经气的不想说话了。
“多亏二伯娘早上就带了个空水罐,还让咱俩这个时候回来灌水。”连蔓儿还喜滋滋地对五郎道。
连蔓儿的这些话,自然被连秀儿和蒋氏听了个正着。
出了连家的大门。
“哥,你别走那么快,我都跟不上了。”连蔓儿叫连五郎。
连五郎依旧涨红着脸。
“你还要吃饼那,水罐也不用你抬了,我一个人抱着吧。”
连蔓儿见连五郎气成这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蔓儿,你还笑。”连五郎更气了。刚才在连秀儿和蒋氏面前,要不是想着给妹子留面子,他非要说连蔓儿不可。
“哥,你别生气,听我说。我并没打算吃这个饼。”连蔓儿把那块饼拿出来给五郎看了看,“我打算,让大家都吃上白面烙饼。”
“蔓儿,原来你有打算了?”五郎顿时转怒为喜,“不过这饼,你不该拿,那个什么不受嗟来之食。”
五郎将后背挺的直直的。
“凭啥不拿。这个面里,有咱爹娘赚的钱那。”连蔓儿笑道。“而且,这可是证据。”
五郎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连秀儿他们吃小灶被发现,肯定是很快地吃完,或者把饼藏起来。
“蔓儿,你刚才说的二伯娘的话,也是故意的。”五郎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还知道举一反三。
“哥,二伯娘最懒了。你啥时候见她主动抢活计干?”连蔓儿道,“可她今天早上抢着搬水罐,刚才还抢着要回来。”
“蔓儿,你是说。二伯娘知道大伯他们要偷吃小灶?”
“肯定的。二伯娘应该是想回来分一份的。”可惜被连老爷子给拦住了。
很快回到地里,大家都围过来歇息喝水。连蔓儿倒了一碗水,送给连老爷子。
连老爷子接过水。就看见连蔓儿在东张西望,脸色也是红红的。
“蔓儿,咋了,累着了?”
“爷,这个给你。”连蔓儿拿出那块白面饼,递给连老爷子。
连老爷子愣了。
“蔓儿。哪来的……”问了一半,连老爷子就顿住了。
“爹和娘说。爷你这么大年纪,还干这么重的活,也吃不上啥好的,让我们能干的就多干点,不让爷那么累。爷,这块饼你快吃了吧。”
白面饼虽然好吃,但是连老爷子如何吃得下去那。他已经隐隐地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爷不吃,这饼蔓儿你吃吧。”
“爷……”连蔓儿就哭了起来。
“这是咋了,五郎你和你蔓儿吵嘴了?”张氏忙赶过来。
“不是。”五郎也跟了过来。
“那是咋回事?”
“是这么回事……”五郎就把回去看见连秀儿和蒋氏在烙饼,连秀儿怎样说他们的话都学说了一遍。“蔓儿看见老姑和大嫂烙了满满一锅的饼,就以为是给大家伙中午吃的。”
连老爷子板着脸,半天没有说话。
“我和哥咋了,不是爷的亲孙女、亲孙子?老姑让我和哥照镜子,看是不是能吃白面饼的。”连蔓儿一边哭,一边道,“老姑还说是继祖哥带回来的白面,没我们的份。爷,继祖哥不是连家的人,还是我和哥不是连家的人,还是连家现在是分家过日子了?”
连老爷子霍地从地上站起来。
连蔓儿赶紧抓住连老爷子的袖子。
“爷,我拿了饼,答应不说的,要是老姑和大嫂知道了,我……我怕老姑,……大嫂也该把我和哥当坏孩子看了。”连蔓儿可怜巴巴地道。
“爷不说,爷啥也不说。”连老爷子道,又转头对连守礼道,“老三,你回去一趟,和你娘说,中午咱全家吃烙饼,白面烙饼。”
连守礼答应了一声,却站在那没动。
连老爷子就明白过来,这事只有他自己去说,才行得通。
“我去说,今天中午,咱们大家都吃白面烙饼、管够。”连老爷子大声说着,就大步流星地往家里去了。
一张饼,连蔓儿就叫了小七、连叶儿、六郎几个最小的分着吃了。
“爷可气的够呛。”五郎小声道,“蔓儿你说,爷这回去……”
“我啥也不知道,”连蔓儿笑,“我就知道,咱今天中午,白面烙饼管够吃。”连老爷子回去,少不得要训斥连秀儿他们。
连秀儿他们肯定也会想到是她和五郎漏了口风。但是连老爷子会维护她。而且,就算是怨恨,还有何氏在一旁分担那不是。她临走时说的话,蒋氏那个聪明人肯定听到了。一个懵懵懂懂,没瞒住好吃食的小孩子,和一个处心积虑能预知他们的行为的大人,哪一个更值得怨恨。
“中午有更多的烙饼吃啊。”小七凑到连蔓儿身边,“多亏了二姐给咱争来的。”
连蔓儿捏了捏小七的脸。
“那句话不是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吗,咱这是不争烙饼,争口气。”连蔓儿道。没错,她争的就是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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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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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白面烙饼的号召力是很强大的,等连老爷子从家里回来,就看见几个儿子和孙子们,已经又割完了好大一片的糜子。
这天中午收工,大家都是笑着回去的,尤其是二房的三郎、四郎和六郎,恨不得撒欢地往家里跑。
何氏看见了就有些心里不自在。
“他大伯家成年家大米白面,鸡鸭鱼肉地,咱这几个孩子,一年也不能好好地吃上一顿。都是他爷和他奶的孙子那。”何氏冲着连守义嘟囔道。
“等他大伯当了官就好了,以前没吃过的,都补回来。”连守义道。
是啊,要不是有这个奔头,这些年她也不会一直忍过来了。何氏这么想着,又打量了连守义一眼。
“别以为俺不知道,每次你去镇上,跟着你哥没少吃。 上次去还钱,你们还上酒楼喝酒去了是吧?”
“别瞎说,让人听见。”连守义回头看了看后面走着的连守礼和连守信两家人,“哪次吃好的我没给你们带啊。”
“那一口够谁吃的。”何氏依旧不满。
“得了,得了,眼瞅着好日子就到了,别琢磨那些没用的了。”连守义说着话,抛下何氏,去找连老爷子说话。
何氏就扭头看了连蔓儿一眼,她之所以今天特意带了空水罐来,就是想中途回去一趟,她就料到大房一家在家里,肯定要开小灶吃。她就想着。掐着时辰回去,也能跟着吃上一份。连老爷子没让她回去。倒人连蔓儿和五郎回去了。
连蔓儿这丫头可真行,真就敢到连老爷子跟前告状,还激的连老爷子许诺让大家都吃白面烙饼。这样也好,他们一家也都能跟着吃上一顿,好好解解馋。
方才连老爷子的样子,不知道回家后是怎么训斥周氏、连秀儿和大房那几个人的。那些人还不更恨上了四房的人。就周氏和连秀儿的脾气,还不知道怎么找补回来那。
又有热闹看了,何氏想到这,就咧嘴笑了。
“蔓儿啊。今天咱都能吃上白面烙饼,是托了蔓儿的福了。”何氏笑着对连蔓儿道。
连蔓儿瞧了何氏一眼,总觉得她笑的有一点不怀好意。
“二伯娘这是啥话,是爷让咱都吃上白面烙饼。”连蔓儿道。
上房外间屋。连秀儿坐在灶下烧火。一双眼睛红的跟烂桃子似地。周氏板着脸在烙饼,蒋氏在旁边揉面做饼,脸上看去倒没什么一样。只是好像又重新抹过粉了。连守仁、连继祖,并古氏母女都在西屋里面,没有出来。
连老爷子对儿媳妇们是从不直接训斥的,何况是孙子媳妇。不过连秀儿看来是被狠狠的教训了。
何氏抢先进了上房,笑着喊了周氏,就对连秀儿道:“秀儿。你歇着,俺来烧火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面烙饼的刺激。还是为了在周氏面前表现,何氏竟然也有抢着干活的时候。
连秀儿却不领情,只抬头狠狠地剜了何氏一眼。
“你这么好心?是怕我和娘偷着吃饼,还是怕克扣你那份,你要当监工看着我们那!”
何氏被连秀儿抢白的一愣。
“秀儿,俺不就是怕你累着吗,这乌漆麻黑的,再把咱秀儿的脸给弄脏了。”
“脏不脏的这也是我的命,不用你假好心,背后给我使绊子。我知道我是庄户人家的闺女,我等着二嫂你以后升官发财,赏我口饭吃。”
何氏连番被连秀儿挤兑,她又不是个好性子的,怎么受的了。
“你还说起来没完了,不就是让人看见你馋嘴偷吃了,让爹给教训了吗,你拿俺撒啥气。”何氏立刻讥讽道。
这正说到连秀儿的病根上。连秀儿使气,随手将一根柴火往何氏身上扔去。她是从灶坑里拿的柴禾,上面还燃着火苗。何氏没躲闪利落,那根烧着的柴禾就落在了她的脚面上。
何氏忙把柴禾踢开,脚上还是被烫了一下。
“你要杀人了,你要烧死我啊。”何氏跳脚,往前就要去抓连秀儿,回头瞧瞧周氏正在看她,只得忍了下来,“娘你看,秀儿咋下手这么重。”
“秀儿,好好烧火。”周氏喝道,又转脸向何氏,“老二媳妇,你老老实实地等着吃就不行?你个懒婆娘,从来都是偷懒,几辈子没见过你抢着干活的。你又想使啥坏,让你烧火,我怕你把我的锅烧漏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何氏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从上房出来,就站在门口,在门槛上磕了磕鞋,她穿的是布鞋,脚尖上已经烧漏了两个窟窿,隔着袜子,脚背也被烫红了。
何氏就往东厢房走,一边走一边小声骂:“死丫头,被惯的都要上房揭瓦了,看以后你要落俺手里,俺怎么收拾你。”
张氏这次学聪明了,看见周氏脸色不好,就没上前去帮忙,娘几个都洗了手和脸,估计着饼差不多烙好了,东厢房二房的何氏和几个孩子都往上房去了,她们也随后跟了过来。
周氏已经烙好了几盆的白面饼,正推开围着她腿转悠的六郎。
“看啥看,少不了你的。每人一斤饼,让你们都管够吃。”周氏斥道。
何氏在旁边看见了,就扯过六郎,伸出巴掌来给了六郎两巴掌。
“馋鬼托生的,没见过东西的王八羔子,让你上头上脸的,你咋不照照镜子,你是那走时运的,就敢上前抓挠,咋不让人把你打死,就都心静了。”
六郎张开大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周氏气的手打颤。
张氏看着婆媳两个要吵起来,忙走过去打岔,要把六郎领开。
“老四媳妇,你干啥去?”周氏立刻叫住张氏,“这半天哪躲清静去了,让我老天拔地地伺候你们。去摘两根黄瓜来,做个汤。”
张氏被连坐了,她也没在意,就把六郎推给四郎,让四郎带六郎进屋,然后提了篮子,到后院里摘黄瓜。有张氏这样一打岔,周氏和何氏也都各自走开了。
张氏手脚麻利,又有连枝儿和连蔓儿帮忙,一会功夫就烧好了一道黄瓜片汤端上桌。
就像连老爷子说的,每人一斤饼,管够吃。周氏想了想,还是不敢克扣,沉着脸给每个人发了四张饼。
“都让你们吃个够”周氏道。
如果忽略周氏的语气,那这个算是好话。连蔓儿就当她是好话,一口汤,一口饼,吃的格外香。大房的几个女眷中,蒋氏没有上桌,说是妞妞有些不舒服,要照顾妞妞。古氏、连花儿、连秀儿三个都低着头,只有连朵儿也和连蔓儿一样大口吃饼,大口喝汤。
“娘,咋我的饼这么小。”何氏看着分到她手里的饼,问周氏。
“有的吃你就吃,”周氏训斥,“都得一样大小,那是神仙做的饼。你也有脸挑这个,咋不想想你往天蒸的那窝窝!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东西。你嫌不够,我的也给你,看还塞不塞得住你那窟窿……,给芽儿裹脚的钱,你自己出,别找我要。”
…………
吃过饭,连蔓儿回到西厢房,四张饼她一顿吃不了,就偷偷地带了回来。
“谁没吃饱,我这还有饼。”连蔓儿拿出饼来问道。
结果,连守信、张氏、五郎、连枝儿,还有小七,也都拿出几块饼来。原来大家都存了一样的心思。
本来应该吃的最饱的一顿,大家都没有吃饱,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都别留着了,这饼就趁热吃好吃,第二顿热了再吃味道也差了。”张氏笑道。
吃完了饼,大家都躺在炕上歇午觉。
“这一顿,吃下去半袋子白面,娘不知道要心疼多久。”连守信道。
“爹这次动了真格的,看秀儿眼睛肿的,哎,”张氏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孩子那,这事也不能怪她。”
“娘,你想想老姑说我们的话吧。”连蔓儿对张氏这样说话有些不满。
提到连秀儿说的话,张氏也无法替她辩白。
“你老姑是有些不懂事,再长大点就好了。”
“我姐和她同岁,咋就比她懂事。那样的话,我姐就绝对说不出来。我是比她更小的小孩子,她还是长辈。娘,你咋这么向着老姑,比疼你亲闺女都疼她。”
连蔓儿这话是半开玩笑。
“你老姑和枝儿一样大的,生日就差几天,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张氏道。
一直都没吭声的连枝儿轻轻地翻了个身。
白面饼吃完了,秋收还要继续。连家一家人忙了几天,先将北面的地都收完了,又转到南面南山下的地。这里的地,分成几小块,种的庄稼也杂。有几亩地的花生,还有几亩地种的是杂粮豆子,有冬天包粘饽饽必须的小豆,还有大豆,也就是黄豆,另外还有绿豆。
地里的活是很累人的,这样连续干了几天,每天回到家里,都想倒头就睡。对于男人来说,烟就成了提神的东西,就是平常不抽烟的连守信,有时也会卷上一颗抽。
这天晚饭后,连蔓儿没有立刻回西厢房,而是坐在炕上,给连老爷子揉烟叶。
古氏从外面进来,看见连蔓儿也在,就顿了顿,不过还是走了进来。
“娘,我和你商量件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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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事?”周氏问。
“蔓儿,你娘找你那?”古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着连蔓儿道。
连蔓儿心中明白古氏是想支开她,她就偏不如古氏的愿。
“娘找我?不知道啥事,等我把这些烟给爷揉完就去。不然爷明天下地没烟抽。”连蔓儿说着低下头,专心弄手里的烟叶。
古氏没有办法,就斜着身子在炕沿上坐了。
“娘,我明天想去趟县里。”古氏向周氏说道。
周氏撩起眼皮子,“才回来几天,咋又要去?你爹说了,不让你们走,就在家待着吧。”
“娘,我去县城有事,我、我是去镶牙。”古氏有些讪讪地道。
周氏哦了一声。
连蔓儿偷偷往古氏脸上瞟了一眼。上次张氏打了古氏,将古氏一颗牙打掉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了镶牙的手艺人,青阳镇上就有个镶牙的铺子。
“镶牙?那可得花不少钱。老大媳妇,不是我说你,你孩子都多大了,看着也不耽误事,还费那个钱干啥。眼瞅着家里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你是能赚一文还是两文回来?”这些话,在周氏还说,还算是比较和缓客气的。
“娘,是这么回事。县城里那家镶牙的铺子,他家的小郎跟着大爷念过书。早就许诺了,咱们去镶牙,他不能要钱。”古氏忙道。
“不要钱啊……”周氏似乎就有些松动。
“娘,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过些日子。花儿要出门子,我这做娘的少不得接亲会友的。被人看见我这牙没了一个,大爷面子上不好看。 ……大爷以后也少不了官宦来往,我总的收拾的能见人,不能丢了大爷和连家的脸。”古氏陪笑道。
不用她出钱,又是为了连家的脸面,周氏就被说动了。
“行,那你就去吧。”周氏道。
“娘,我把花儿和朵儿也带上吧。上次在县城,她们俩看上两块料子。说要给娘和秀儿一人做件新棉袄,不巧让人给买走了,花儿说要找一模一样地,再给娘和秀儿买两块来。”古氏又对周氏道。“花儿给她大姑做的鞋也做得了。还有给金锁、银锁绣的帕子和荷包,正好给捎过去,她们小姊妹们。以后都在县里,正好多亲近亲近。”
金锁和银锁是周氏的大女儿连兰儿的一双儿女。
连蔓儿一边揉着烟叶一边寻思,这古氏算是成精了,句句话都能说到周氏的心坎上,同时把周氏心尖尖上的几个人都贿赂到了。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周氏就答应了。
连蔓儿从上房回去,就和张氏把周氏要去县城镶牙的事情说了。
“镇上也有镶牙的。咋跑那么远?”张氏就道,转念一想,“你大伯娘金贵的人儿,怕是嫌镇上的不好。”
“这也是一个缘故。另外,”连蔓儿就笑道,“我瞧着她是要跑路。”
“啥跑路?”张氏就吓了一跳。
“就是在村里待不住了,找个借口去城里住呗。”连蔓儿道,“娘我把话撂在这,她们这次去县城,住上十天半个月就算是少的。”
“去就去,咱不管她。”张氏道,“她们在家也啥活都不干。”
第二天,一家子人吃过早饭下地,古氏那边也收拾好,叫了辆马车,母女三个准备好了进城。连蔓儿出门的时候,回头瞧了瞧,就瞧见连花儿拉着连秀儿,躲在前院的窝瓜架旁边说话。
那窝瓜架紧挨着猪圈,连花儿平时都是绕着走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什么说的那么专注,竟然就闻不到猪圈的臭味了。
大家走到南山下的地头,今天要收的是花生。
花生是这个地方最贵重的庄稼,用连蔓儿前世的词来说,应该算作是一种经济作物。花生比高粱要难侍弄,庄稼人种花生,一般都舍不得自己吃,而是要留着卖钱。好些人家过年的油盐肉菜,甚至衣裳的钱,都要从这个上面来。
连老爷子是个很重规矩的人,比如说来到地里,不管大人孩子,没他的话,谁都不准随便离开。生花生比不得高粱、糜子、豆子这些,生花生是能吃的,而且是好吃的。连老爷子下地之前,还特意嘱咐了,谁都不能偷吃。
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偷吃。连老爷子干活干在前面,四郎以为连老爷子看不到,就偷偷吃了几粒花生,结果被连老爷子抓了个正着。连老爷子没有客气,将四郎臭骂了一顿,连同连守义和何氏也都跟着吃了挂落。
连蔓儿偷偷吐了吐舌头,她其实……也打算偷偷吃上几粒的。不过看了四郎的榜样,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花生长到这个时候,花生秧子已经有些枯黄了。
连老爷子带着三个儿子,还有二郎、三郎在前面拔花生。所谓拔花生就是抓住花生秧子,将花生秧子连同在土里的花生,整个拔出来。这当然是需要一些劲力和技巧的活计,越是好的庄稼把式,拔花生越是干净利落,留在土里的花生就越少。
不过即便是最好的庄稼把式,也不能将所有的花生都带出来,还会有好些留在土里。
这就需要第二道工序。
张氏、赵氏、何氏、四郎和五郎就跟在拔花生的男人后面,每个人手里拿了铁镐,看准花生根的土窝,再将里面剩下的花生刨出来。连蔓儿、连枝儿、连叶儿、六郎就拿了篮子,紧跟在后面把花生拾进篮子里,这期间还要用手把花生上的泥土尽量弄掉。
等收工的时候,就用麻袋装了散的花生,整棵的花生秧子连同花生捆成捆,用车运回家去,都送到房顶上进行晾晒。
临近中午,连家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歇晌,只有张氏一个人回家去了。
这是有缘故的。
昨天晚上,村里好几个老庄稼把式聚到一起,也叫了连老爷子,大家商量了一阵,说是最近怕是要下大雨。如果下了大雨,那么地里没收的庄稼很可能被雨水沤烂掉,影响产量,而雨后泥泞的道路,也影响收庄稼。因此大家都商量好了,要尽快将所有的庄稼都收进家里。
所以,今天大家都开始抢收,歇晌就取消了。张氏要回家做饭,再将做好的饭送回来,给大家吃。
“娘咋还没回来。”
张氏走了半晌,连蔓儿看见临近的地里,已经有人家吃上了家里送来的饭。
“蔓儿,连蔓儿,”春妮和春燕两姐妹气喘吁吁地跑到连家的地头,冲着连蔓儿喊:“连蔓儿,你快回家,你娘,你娘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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