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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重生小地主txt下载     重生小地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五章 巧遇

    英子在打连记的主意,至于被她威胁的男人,连蔓儿皱了皱眉,听那有些懒洋洋,尾音拉长的声调,正是今天的新郎官王幼怀!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了一起?

    还是连记老铺子的时候,连蔓儿一家就得到过消息,说是村中有人在打她们的铺子的主意,其中就有英子家。只是她们防备的严谨,在锦阳镇和三十里营子有王幼恒、吴家等人家帮衬,又和沈家添了来往,所以那些人都无处入手。

    近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消息传来,连蔓儿还以为那几户人家看清了行事,都歇了这份心思。没想到英子家还没有歇心,而且还要威胁王幼怀帮她家达到目的。

    听英子话里的意思,这件事应该是她早就跟王幼怀要求了的。连蔓儿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不论是王幼怀本人,还是王家的任何一个管事、下人,都没有流露过这个意思,或是真的做出不利于连记的举动。

    相反,王举人家和她家现在很有平起平坐地来往的势头。

    这个英子应该是看王幼怀今天成亲,而关于铺子的事却始终没有给她办。她着急了,所以找上王幼怀,语带威胁。

    因为关系到自家的铺子,连蔓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侧耳倾听。她想知道,王幼怀到底会不会答应英子的要求,如果答应,他是打算用什么样的手段。

    “不是跟你说了,等我忙过了今天。我就找连老四说话。等他家那旧铺子的租约完了,你们就在那开你们的铺子,怎么也能分他连老四一半的生意。他家一个月赚五十两,以后就是你们一家赚二十五两。我的小乖乖,你要是能干,挤垮了她家,那就是你自己独得五十两。”王幼怀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

    “要等他家的租约完了。那不得等到年底?这还好几个月那,我爹着急的眼睛边都红了。……你当初要了人家的身子,是怎么跟人家说的。让连家把铺子让给我们做。你是这么答应的。……后来总说要等,等人家新铺子都盖起来了,又说要把旧铺子给我。……现在还要等。等他家啥租约完了。你说,你……”英子含嗔带怨,语气中添了焦急。“你还说你不怕连老四家,他家有啥了不起,还不是跟我们家一样。就是那个连花儿嫁进去了宋家,沈家看着宋家,在他那里歇两次脚,看看乡下的新奇玩意儿,你就怕了他一个庄稼汉,怀大少爷。你没种!”

    “我的小乖乖,你别急,等我就去和连老四说,让他把旧铺子立刻让给你们。……我有种没种,宝贝儿你不最清楚……“

    接下来那屋子里的声音就含混了起来。而且渐渐有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传出来。尤其是英子,也不再提铺子的事了,只发出一阵阵沉迷于欲望中的声音。

    连蔓儿再也听不下去了,悄悄从角门退了出来,并将角门轻轻地掩上。

    三十里营子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姓王,王举人在本村、本镇、甚至本县。都是举足轻重的人家。尤其是在三十里营子,比如说上次,靠近王举人家田产的土地要变卖,王举人家没说不买,别人家就不敢去买那田产。

    如果王举人家要在三十里营子办成一件什么事,那么这件事几乎是百分百地能够办成。

    王幼怀,作为王举人的长子,如果真的向连守信提出来,让他将旧铺子的房子让出来。连守信如果拒绝,就是卷了王大少爷的面子。

    在三十里营子,连蔓儿并不想和王举人家交恶。

    可如果连守信答应了王幼怀的要求,让英子家就在那旧铺子里,也开上一家早点铺子,这多多少少都会分走连记的客流。如果英子家再使什么下作的手段,对连记的危害就更大。

    不能让王幼怀向连守信提这件事。

    那该怎么办?连蔓儿一边往回走,一边心下飞快地琢磨。看来,还是得找王幼恒。亲堂弟的分量,总要众过英子这样的……,英子于王幼怀算是什么那?

    王幼怀答应了英子很久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办。

    不过,现在王幼怀成亲了,他一定并不希望英子的事情爆出来,所以刚才才会那样的答应。这种时候,亲堂弟的分量,是否足够那?

    因为心里面琢磨事,连蔓儿就没注意看路,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一个姑娘撞个满怀。

    “妹子,茅厕怎么走?”那姑娘就问连蔓儿。

    “茅厕啊,”连蔓儿打量了眼前的姑娘一眼。这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上身是淡粉色的衫子,外罩葱绿的背心,下身是淡粉色的挑线裙子,头上除了银钗、还插了两朵小红花。

    眼生,不是三十里营子的人。看穿戴,似乎是个丫头,却和王家的丫头打扮的不同。而且,这姑娘说话的口音,也不像是锦阳镇的人,倒是和刚才席上跟小七说话的小姑娘一个口音。

    连蔓儿顿时心中一动。

    “茅厕,好像是那边。”连蔓儿抬手一指,说道。

    这葱绿背心的丫头似乎是急着上茅厕,也没多问,就顺着连蔓儿手指的方向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那里有一丛美人蕉,转过美人蕉,就是刚才连蔓儿出来的角门。

    此地不宜久留,连蔓儿就忙来找连叶儿。正巧连叶儿已经从茅厕中出来了,连蔓儿就拉了她,急匆匆地从跨院里出来。

    “叶儿,咋样,肚子还疼不?”连蔓儿就问连叶儿。

    “蔓儿姐,也不知道咋回事。我这肚子,还有点疼。不过,也不碍事的。”连叶儿这么说着话,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她肚子疼,可又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了连蔓儿和小七坐席、看戏。

    连蔓儿这个时候,却是想早一点离开这里。免得一会,要是真闹腾起来,那个丫头看见了她,那可有些不大好咧。

    “叶儿,你别硬撑着了。走吧,咱就回家去。”连蔓儿不让连叶儿多说话,就去席上,叫了小七。

    “我妹子肚子疼,我们这就回家。”连蔓儿就找到王幼恒嘱托的那个婆子,告诉她道。

    那婆子听了,也没多问,就在前头带路,将她们送出了王府。连蔓儿又嘱咐那婆子告诉王幼恒,她们已经走了,就带着连叶儿和小七回了家。

    连叶儿回到家,又跑了两次茅厕,就有些脱水,一张小脸黄黄的。赵氏着急,就找张氏商量。张氏从五郎挖的野菜里挑出两棵鲜嫩的马齿苋,又让连蔓儿称出二两白糖出来,熬了浓浓的两大碗水,让连叶儿都喝了下去。

    连叶儿又跑了一次茅房,终于止住了。

    “晚上再这么来一剂,就没事了。”张氏就说道。

    庄户人家,一般像这样拉肚子,或是有些头疼脑热的,很少会去请郎中。她们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小偏方,就地取材,又方便又实用。尤其是秋天拉肚子,一般都是夏天吃了凉的东西,到秋天发作出来,这个时候,用马齿苋熬水喝,最为神效。

    连叶儿没事了,连蔓儿就有心思回想刚才的事。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们出来的时候,王家是风平浪静的。

    是那个丫头并没有发现王幼怀和英子,还是她发现了,却装着没看见。只要推开那扇角门,就不可能不听到那个声音。而那丫头,十有八九是新娘子那边的丫头。她听见了、看见了,就算当场不闹出来,事后也该告诉新娘子那边的人才是啊。

    等连守信、连老爷子和连守仁都坐席回来,连蔓儿小心的旁敲侧击,依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消息的时候,连蔓儿就有些泄气。

    如果这一招没有结果,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那。她真的不想让别家分去她们的客流,尤其是像英子家那样,明显心术不正的人家。

    吃过了晚饭,眼看着太阳落山了,连蔓儿正想该怎样把事情说出来,一家人想想办法的时候,春柱媳妇来串门了。

    一眼看见春柱媳妇进门时那兴奋的有些发红的脸,还有闪着光的眼睛,连蔓儿就知道,她一定是带来了大八卦。

    “四嫂,你听说了没?”春柱媳妇一开口就道。

    “出了啥事了?”张氏也是一下子就嗅到了大八卦的味道,急忙问道。

    “是王举人家,今天不是怀大少爷娶媳妇吗,听说啊,那怀大奶奶长的可周正了,是头排的人物……”巴拉巴拉,春柱媳妇就开始说怀大奶奶如何美貌,嫁妆如何丰厚。

    “婶子,王举人家出了啥事了?”连蔓儿见春柱媳妇有些跑题,就也跟着追问了一句。若是平时,她还不会这样。可今天不一样,她想快些知道,王举人家出了什么事。

    “出事的是英子,就是刘老四家的英子。”春柱媳妇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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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古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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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出事了?”连蔓儿微微眯了眯眼睛,“婶子,英子出了啥事?”

    “春柱媳妇,你刚才不是说是王举人家吗,咋又说是英子?”张氏也忙问。

    连蔓儿和张氏都想听春柱媳妇快点说下去,不过她们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同。

    “我那么说,是因为,英子是在王举人家出的事。”春柱媳妇就道,“怀大少爷娶媳妇,不是从咱村里雇了好几个丫头帮忙吗,英子也去了。好像她是该在厨房帮忙,结果英子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她就跑人刚进门的怀大奶奶的屋子里去了,把人家一只陪嫁的玉瓶给打碎了。”

    张氏和连蔓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啊的一声,只是张氏的语气完全是惊吓,而连蔓儿的语气,却带着那么一点恍然的意味。

    看来,那丫头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而且并没有隐瞒下来。而刚进门的怀大奶奶,就出手了。

    今天王家办喜事,别的地方英子都可能到的了,但是新娘子的屋子,连蔓儿不相信英子能去。英子并非王府的丫头,她只是被雇去帮厨的。那时候,她和小七、连叶儿还说想看看新娘子,可王幼恒能安排她们吃酒席、听戏,对这件事却没办法。

    “听说啊,就那一只玉瓶,就值三四百两银子。那还是人怀大奶奶娘家的宝贝,几辈子传下来的。就是有银子。都没处买去。”春柱媳妇这个时候又接着说道。

    “婶子,那怀大奶奶把英子咋地啦?”连蔓儿就问。

    “要说,人家这怀大奶奶那可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人家身份、人品都贵重着那。说是大喜的日子,要是别的东西,她都不计较,就这个玉瓶。实在是太贵重了,她自己都没法做主,就让人把英子先给关起来。”春柱媳妇就道。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那立马就能把英子给打杀了啊。咱庄户人家,英子一条命,都抵不上人家那玉瓶的价钱。那不是刘家村有个小丫头。让她娘给卖到城里,给人家做丫头,也是摔坏了主人家的东西,那可没这玉瓶值钱,就让那主人家打了一顿板子,当天晚上就没气了。那主人家赏了口薄皮棺材,就把人给埋了。那丫头的老子娘啥话都不敢说,还怕人家要她们陪那丫头打坏的东西钱那。”

    说到这里,春柱媳妇有些唏嘘。

    “这大喜的日子,这可不咋吉利。”张氏就道。“英子那丫头, 平时看着她就有点心大。好好的,她就干她该干的活呗,她跑人家新娘子的屋子里干啥去了?”

    “就是这么说啊。”春柱媳妇道,“都疑心说英子是想去偷东西。这就等着人家闲下来,要审她。不过现在,也审不着了。”

    “这话咋个说?”连蔓儿忙问道。

    “不是说把英子给关起来了吗。也不知道是咋整的,英子那丫头还挺能够的,她跑了。”春柱媳妇就道。

    跑了,是因为害怕被罚吗?砸坏了新娘子的贵重东西。这样的人,王家竟然没有好好的看管她,就让她跑了?

    连蔓儿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刘老四两口子都让人给绑去王家了,听说,这两口子听说了英子做的事,一个直接就吓厥过去了,另一个当场就尿了裤子。这两口子是怕人家让她们赔钱。把她们一家大小捆巴捆巴,那点房子地都加上,也抵不上人家那玉瓶的一个零头。”

    “英子跑了,她能往哪跑。我估摸着呀,保不齐她是吓坏了,不知道在哪寻了短见。王家已经派出人去找了,咱村里也有人跟着去找了。”

    “她有胆子跑出来,没那么容易寻短见。”连蔓儿就道。要寻短见,根本就不用跑的。

    “这谁知道那。”春柱媳妇就道,“英子那丫头,她是和花儿同岁吧,是没花儿长的好看,可也算的上是中上等的人才。这要是说亲,咋地也能说个比她们家强的。这孩子,可算毁了。”

    …………

    第二天,连蔓儿就侧着耳朵,听外面的消息。

    王家的人和村里的人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英子。大家伙的看法都是说英子寻了短见。刘老四两口子被王家放了回去,他们似乎吓破了胆,只说英子罪有应得,是死是活,都和王家没半点关系,还说,就是英子活着,他们也要自己打死英子,省得她丢人现眼。

    据说,那位怀大奶奶很是伤心,还落了眼泪。说是她本不想重罚英子,要知道结果是这样,当时就不关着英子了。玉瓶再怎么值钱,英子那也是条性命。

    人人都夸怀大奶奶心善,还听说,王举人的太太很是疼爱这个儿媳妇,从自家的箱子里搜罗出好多好玩的古董、玉器给了怀大奶奶。听说,王举人和太太还将王幼怀叫到屋里,教导了他约莫一个时辰的工夫,要他要敬重、好好对待这个媳妇。

    因英子而引发的事,最后大家伙几乎都忘了英子,反而是怀大奶奶贤惠、仁慈的名声被传了开来。王家也被赞为仁义、宽厚,因为英子偷盗、打碎了贵重物件,自己畏罪潜逃,可王家并没有因此而让英子的家人赔偿。

    当然,也没有人找连守信,让他出让旧铺子。

    连蔓儿家商量定了,还要和庙里再续一年的租约,将旧铺子那几间房子继续充做仓库,并兼做洗衣服的门面铺子。

    从锦阳镇到山上这条路上,就属这几间门房和连蔓儿家现在的铺子的位置最好。除了这两处,若想开早点铺子,位置就差了些,而且还要新建房屋。有连记在,这么做显然投入大,而想要获得收益,也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能够竞争得过连记吗,甚至,有连记在,新建铺子,还有生存的空间吗?

    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琢磨的出来,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别的店来分散连记的客流,连记的生意那自然是没的说,连蔓儿一家也可以少操不少的心。

    …………

    出了伏,节气上进入了初秋,但是除了一早一晚,天气比以前凉爽了之外,其余的时候,甚至比伏天还热了几分。正午的时候,被太阳晒的久了,皮肤上会有轻微疼痛的感觉。天气炎热,空气却比伏天干爽,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了。

    古氏从县城回来了。

    连花儿生了。

    “是个闺女。”古氏坐在上房的炕沿上,笑着对周氏和屋里的众人道,“这可是他宋家孙儿辈的第一个孩子,没看见宋老夫人听见花儿母女平安,欢喜的都掉下泪来了。赏赐下来给花儿补身子的东西,足足堆了两间屋,那还堆不下。又派人去庙里,请和尚念经,又给花儿母女两个点长明灯、祈福。这几天,可把宋府上上下下都忙的脚不沾地,都是为了花儿母女两个。”

    说到这,古氏似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呵呵地笑了两声。

    周氏就盯着古氏的脸,看了一会,才发出哦的一声。

    何氏和赵秀娥,就直白了许多。

    “老宋家,不就剩花儿女婿这一条根了?头一胎,花儿就给人生了个丫头,人家宋家的老夫人真能高兴?”何氏道。

    “生男生女,这东西可邪性了,那都是传下来的。我嫂子娘家村里就有这样的,当娘的就特能生闺女,结果她家闺女嫁了人,也一连三四个地生丫头。我娘是先生了我哥,最后生的我,我姥姥也是,我姨也是,我这肚子,人家看了,也说肯定是个小子。”赵秀娥道。

    古氏的脸色就有些不悦,何氏和赵秀娥这分明是在膈应她。尤其是赵秀娥,分明是说她只能生闺女,蒋氏也只生了一个闺女,那么连花儿自然也是生闺女的命。

    “先开花后结果,这是有说道的。”古氏就道,“宋老夫人也打发人给花儿和花儿女婿算过了,他们俩起码有四个儿子的命那。花要开的好,果子才能结的好。花儿生的这闺女,那可是个好兆头。宋家老夫人说,等花儿出了月子,就要接了小孙女亲自抚养那。”

    即便周氏一直不言语,何氏和赵秀娥冷眼嘲讽,古氏只说连花儿生了闺女,宋老夫人和宋海龙是如何的欢喜,如何的宝贝连花儿母女两个,直说的天花乱坠。

    “老大媳妇,去后院间点白菜,给鸡剁了吃。没听见外面鸡叽叽喳喳,饿的直叫唤吗?”周氏朝着古氏挥了挥手道。

    古氏正说的起劲,见周氏这样,也只能下炕出来干活。

    后院的菜园子,当先是两菜畦的旱黄瓜,旱黄瓜的秧子已经长的很高,架子也搭好了。再往北,就是一菜畦一菜畦的白菜,如今的白菜苗已经有半尺来高,白菜苗种的密,要间苗。连家上房,这些间下来的菜苗,都是喂鸡的。

    古氏招呼了蒋氏一起到后院。

    “刘老四家那个英子是咋回事,她咋跑县城去了,还找上了花儿?”瞧着四下无人,古氏脸上的喜色顿时被忧色所取代,她压低了声音,问蒋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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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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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丞,是正八品的官职,是一县除了知县以外的第二把手,也被人称作二堂。大明朝的规矩,规模小的县,还不设县丞,只有超过两千两百户人口,富裕且事务多的大县,才会设县丞一职。

    县丞虽只是八品,但是在庄户人家眼里,已经是不小的官了。俗语说的破家的县令,庄户人家也许不知道什么将军、尚书、御史是多大的官,但是他们的眼睛里,知县和县丞是很大的官。一般人尊称知县为老父母,而尊称县丞为父母。作为一方的父母官,知县和县丞的手里直接掌握着百姓的生死。

    先是捐了监生,这紧接着又有了实缺,任一方的父母官,这在连家,真是鸿运当头,祖坟冒青烟的事。

    连老爷子让周氏拿出钱来,打发人去镇上买酒买菜,又将一大家子人都召集在一起,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连守信这一家已经分出去另过的。

    走进老宅的大院,连蔓儿就感觉到了喜气。她们走进上房的时候,屋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老四,坐到这来,坐你大哥跟前。”连老爷子见连守信带着张氏和几个孩子来了,就笑着招呼道。

    连守仁从秀才、到监生,现在又做了官,又是长子,他的地位在连老爷子心目中,是无法动摇的。连守信虽然不能和连守仁比,但也是在十里八村建立了威望。是个成功的庄稼人。所以在连家的兄弟中,连守仁居首,连守信稍微次之,却也排在连守义和连守礼的前面了。

    连守信答应了一声,并没有按照连老爷子的指示,往连守仁身边坐,而是离着连守仁稍微远一些。坐在了连守礼的旁边。

    张氏带着连蔓儿几个,就在炕梢的炕沿上坐了,正挨着赵氏和连叶儿两个。

    “海龙上次来。说是不日就能帮我补上实缺。当时不只爹你不相信,就是我,也不敢相信。谁不知道。这捐监生,是没有门路不行。要实缺,就不是啥样的门路都行。不只要有门路,也要这履历、文章得了上官的赏识,要真才实学,这才能轮到实缺。”

    连守仁盘着腿,坐在炕头上,说话的时候,还打着手势,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

    连家上房东屋的炕头。历来是一家之主连老爷子专属的坐席。以前就是连守仁,也就是在炕头的炕沿上坐一坐。而现在,连老爷子坐在炕头的炕里,连守仁就挨着他,也坐在了炕头上。

    “谁不知道我爹有才干。就是这些年,运气不好。现在好了,终于熬出来了。以后,就看我爹大展拳脚了。”连继祖坐在炕沿下的椅子上,笑着道。

    “……这是宋家娶咱花儿的时候,答应了咱们的。花儿在宋家。哪天不催个三四遍,就是临盆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这件事。花儿给他宋家添了千金,宋家老夫人高兴,看重咱花儿,这才多加了把劲儿。这也是咱花儿的体面。老爷,咱们可总算熬出来了……”古氏嘴角含笑,眼角却是湿湿的。

    泪是真泪,笑也是真笑,与刚从宋家回来的时候,那种硬撑出来的笑,很是不同。

    “宋家办事挺有意思的。”连蔓儿就道,“上次给大伯捐监生也是,提前啥信儿都没有,哐当一下子,就拿来执照了。这次也是,大伯娘去看花儿姐,在宋家待了有半个多月没,宋家也是一点信儿都没透。大伯娘这回来也没几天,这上面的文书就下来了。”

    “你这孩子,说着话是啥意思?”连守仁就不高兴了,立刻沉下脸道。

    “蔓儿一个孩子,想到啥说啥。老大,你以后要做官了,这个涵养,你得有。”连老爷子就打断连守仁的话,说道,“这个事,依我看,宋家他是帮忙活动,可这毕竟是官府的事,不是宋家说了算的,有些事,宋家也不能就提前未卜先知。官府下来文书,走的那是驿道传送,肯定比他们送信啥的要快。”

    “老太爷这话说的有见识,就是这么个理。我在宋家的时候,花儿女婿还跟我说过这些来着。就是他那话,说的太文,我不太懂,回来就没说。老太爷说的就透彻,我一听,就明白了,和花儿女婿说的是一个意思。”古氏笑着道。

    “爹,我也不是怪蔓儿说的话。现在,咱们家可不是啥庄户人家了,该有的规矩,咱也该有。咱这说话,她一个小丫头就随便插嘴,别说官宦人家,就是平常人家,这也不像话。”连守仁就说道。

    “大哥,我们就是平常人家。”连守信开口道。他说的我们,自然是指自己的一家六口。

    “他大伯说啥规矩,我还听说有规矩,家里商量事,女人不能插嘴。他大伯娘不还一样说话?咋就说我们蔓儿。照说,我们蔓儿还小,啥规矩,也还先规矩不到她身上。”张氏也开口道。

    连蔓儿坐在那,听着连守信和张氏维护自己,心中难免得意,嘴角就翘了起来。

    连守仁和古氏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从前,连守仁还是秀才时,说什么话,连守信从来都是恭敬地听着。而一大家子在一起,干活就是张氏在前头,说话,就没张氏开口的余地。

    现在,连守仁是即将赴任的县丞,古氏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夫人。这连守信和张氏反而胆子大了,就这么当着面驳斥他们。

    连守信和张氏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惧怕,想尽办法巴结他们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现在不把威风立起来,以后这连守信还不得翻了天!

    连守仁就要发作,连老爷子突然干咳了几声。

    “没忘了让三郎买香吧?”连老爷子冲着周氏问道,“一会好好拾掇拾掇,得给祖宗上柱香,把这个好消息捎过去。老四,这都下晌了,你们就别去忙别的了。一会菜买回来,老四媳妇就帮着做饭,晚上,咱这一大家子人好好地聚一聚。”

    “好。”连守信点头答应。

    ……

    乡村中,消息传递的速度,总是特别的快。一会的工夫,就有人纷纷上门道贺。不需要待客的人,就都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西厢房里,连守信一家六口刚在炕上坐下,连守礼、赵氏就带着连叶儿跟了进来。

    连守信和张氏忙招呼这一家三口坐下。

    “老四,”连守礼坐在炕沿上,就冲着连守信开口道,“大哥要去河间府做官,我看二哥那个意思,是要一家子都跟去。刚才叶儿听见二哥和二嫂商量,说是怕大哥不肯带他们,要让爹和娘也一起跟去,他们才好去。”

    “嗯,”连叶儿就点头,确认这是她听到的。“还有秀娥嫂子也跟着商量,说是他们都要跟去,要去发财、享福。”

    连蔓儿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些人都要去发财、享福,那人家河间府太仓县的百姓怎么办!

    “爹和娘,还有二哥他们都要去。我……我是不想跟去。”连守礼就道。

    “啥发财、享福啥的,我们不敢想。就有间屋子住,再有几亩地,孩子他爹把手艺学成了,我们靠这两只手吃饭,稳稳当当的,比啥都强。”赵氏就道。

    “以前我们说分家,我爷总不让我们分。现在他们都要走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回来。兴许就不回来了。我们又不跟去,不分家也是分家了。”连叶儿道。

    “三哥你的意思是?”连守信看着连守礼。

    “老四,我想在大哥他们走之前,干脆,就把这个家分清楚吧。把我们单分出来就行。”连守礼道,“以后咱爹娘跟着大哥,肯定有好日子过,咱也不用跟着操心,这些年,咱能做的也都做了。把我们三口人分出来,啥都不影响。”

    连守礼一家的意思,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分出来另过。

    “三哥,那天大哥捐了官,你就提分家,爹说的那些话,三哥,你还记得不?现在分家,你们可啥好处都没有,这些年,也都白贡献了。要是不分家,那就不一样。”连守信想了想,就说道。

    “老四,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个庄稼人,啥大富贵啥的,我也享不了。”连守礼说着话,赵氏就跟着点头。

    “贡献啥的,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你咋想的,其实,我就是咋想的。那贡献啥的,就当是咱还了爹和娘了。这以后,我们就都给自己个干了。”连守礼道。

    连守礼是个老实人,话说的非常实在。

    “三哥,你要想清楚了。那这事,我就支持你。”连守信道。

    “老四,我就等你这句话。到时候,还得你帮我说说,我嘴笨。”连守礼道。

    “蔓儿姐,这次,你一定得帮帮我们。”连叶儿就拉着连蔓儿的手,央求道。

    “嗯。”连蔓儿郑重地点头。

    上房西屋

    “老四这是手里有俩钱,他胆子就肥了。敢当面顶撞我了,要不是老爷子拦着,我今天就不能饶了他。”连守仁指手画脚地道。

    古氏嘴角含笑,眼神中满是算计。

    “老爷,老四就是个蠢人。这个时候,不好好来巴结咱们,这天下,还有比这更蠢、更笨的吗?跟这样的人,咱根本就犯不着生气。老爷,咱有两件要紧的事,得赶紧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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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家一起去上任

    买菜的人很快回来了,周氏就叫了几个儿媳妇、孙子媳妇、还有几个孙女到上房,一起做饭。今天买的有猪肉、鸡、还有烧鹅,周氏自然不放心将厨房交给媳妇们。她就站在厨房当间,指派和监督媳妇们干活。蒋氏就搬了张椅子来,放在厨房当间,请周氏坐下。

    周氏只坐了一会,就又站了起来。她更愿意站着,这样更方便她将整个厨房和几个媳妇的举动全方位地收入眼睛里。

    “把鸡腿切两半就行,别多切,一会下锅,就该看不见了。”周氏对正在将鸡砌块,准备下锅炖煮的张氏道。

    “那肉薄啦地切着,肉皮先镫下来,等最后熬个片粉汤。”扭过头,周氏又吩咐古氏道。

    “烧鹅切一半就得了,另外那一半留着,明天还能再吃一顿那。你挣家来几个钱,过日子,像你这么大手大脚的,赶明个都得喝西北风去。”这是周氏在训斥切烧鹅装盘的赵秀娥。

    周氏现在是老太太了,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这些媳妇本来和顺的、本来不和顺的,在今天都格外的好说话,各个脸上都带着笑,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周氏,就是平时最刺头的赵秀娥,被周氏说了,也不过是朝着旁边的何氏撇了撇嘴,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氏将媳妇、孙女们支使的团团转,她的心情却是越来越舒畅。

    晚饭很是丰盛,摆了四张桌子,除了连家自家人,还有村里平常有来往、今天来道喜的几个人,也被留下来吃了晚饭。

    晚饭后,等外人都走了,连家自己的人都自觉地留了下来。

    连守仁要去赴任,这样的大事,是要一家人好好商议商议的。

    “……这文书上写着。要即日赴任。说是前一任的父母因病卸任,急需新父母上任料理事务。我打算,就这三五天的工夫,就起身。”连守仁道。

    河间府太仓县。与辽东府接壤,距离三十里营子大约有四五百里的距离。刚刚来贺喜的人,都说这是好地方,一来说的是太仓县是富裕的大县,二来就说的是太仓县与三十里营子的距离。相比起奔走千里、跋山涉水地去上任为官,仅仅四五百里的距离,且都有官道连同。这真是极近的路程。也因为距离不算远,这气候、民风就是有所差异,也很容易适应。

    因此,大家伙都说,连守仁这官,是福官。

    “这路程上,起码要花三四天的工夫,还要收拾行囊。拜别亲友,准备盘缠。”说到盘缠,连守仁就朝连守信看了一眼。“这盘缠……”

    “大哥,照你这么说,就有一天的工夫收拾行李。这哪来得及啊,咱们一家这将近有二十口人那,要赶紧的收拾,也起码要收拾个两三天。”连守义打断了连守仁的话,笑着说道。

    “可不敢耽误来的大伯上任的大事,咱抓紧着点,就一天,咱就把东西收拾出来。我回头就捎信让我娘和我嫂子还有我哥他们过来帮忙。”赵秀娥紧接着道。

    “对,对,是这个理。”连守义就笑着点头。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连守仁的脸色顿时就灰暗下来,下意识地朝古氏望了过去。

    古氏就偷偷地向连守仁怒了努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按照事前商量好的来说。

    “老二,你这是打算跟我一起去上任?”连守仁就问连守义。

    “大哥,这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你是大哥,咱们都跟着你走。再说,你去那啥河间府,人生地不熟地,有我和你几个侄子,到啥时候,你都不用怕缺人手用。那不有句话吗,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哥,我们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孤身去。就是爹娘,也放心不下不是?”连守义咧着嘴笑道。

    连蔓儿一家坐在炕上,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保持了沉默。他们刚才商量好了,少说话,多听听,静观其变。

    所谓无欲则刚,连蔓儿现在的心态很平静,她觉得连守仁和连守义的对台戏很有趣,扭头去看连守仁,要听他会如何应对。

    “老二,大哥我也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和你们分开。”连守仁抬手抹了抹眼角,又叹了一口气道。“可你听说哪个县丞他上任,能带上全家的?别说县丞了,就是知县、知府,那也多是单……”

    连守仁想说单身,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古氏透过来的一瞥,他就将那身字咽了回去。

    “最多也就是三四口人,轻车简从。大哥我一个八品官,怎么能压过了顶头的上司?这么招摇,怕是这脚一落地,那上面的申斥就下来了。更怕有人要弹劾我,这官一天做不成,就要落了罪啊。”连守仁说着,抖了抖手,做出一副无奈状。

    连蔓儿在旁边就听明白了。连守仁说的这么严重,意思就是一个。他只想带自家的几口人去上任,至于别人,无论是连老爷子、周氏,还是二房的诸人,他是一个都不想带的。

    只是连守仁说了许多官面上的话,连守义会被吓住吗?

    连蔓儿又扭头看连守义。

    “大伯,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偏了。”开口的却是赵秀娥,“我是女人,没念过书,我也不识字,可我也知道,咱大明朝,那可是最重孝道的。”

    “对,还有兄友弟恭。”连守义附和道。

    “不管是多大的官,他就不是人了?他一上任,他就没爹娘,也没兄弟了?不往远里说,就咱县城里,有哪个官他不是拖家带口来的。别说这嫡亲的爹娘、妹子、兄弟、侄子,就是出了五服的兄弟、侄子,人家也照样带着上任,也没看见哪个就被骂了,也没看见哪个因为这个就丢了官。相反,大家伙还都得夸人家。人家有人性,没有一发达,就把眼睛长到脑瓜顶上,看不起人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连守义听得哈哈大笑,对赵秀娥这一张利嘴由衷的满意。

    “大哥,你可别多心啊。二郎媳妇她说的都是那没人性的人,大哥,咱兄弟俩,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做了官,就想把爹、娘、兄弟、侄子都给撇下。大哥,兄弟我相信你,你肯定不能那么干。”连守义嘻嘻笑着,盯着连守仁的脸。

    连守仁有些羞怒,却又不好发作,脸色就有些紫涨起来。

    古氏就向身旁的蒋氏使了个眼色。

    “二郎媳妇这张嘴,是挺能说,就是……太刻薄了。”蒋氏就缓缓地开口道,“咱们连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这么不干不净地顶撞长辈,这要传出去,人家笑话的是咱们连家。”

    “要是在村里,笑话也就笑话了,这有啥办法,摊着了。可这要出去,老爷现在是官身,再任由着乡村泼妇撒泼骂街,连家的脸面可就丢大了。这还只是一件。这不分长幼尊卑、没有礼法纲常,这顶帽子压下来,可是咱能担得住的?”古氏就接着道。

    赵秀娥泼辣,嘴巴厉害,以往有矛盾,古氏和蒋氏都会避免和赵秀娥直接冲突。可是今天,古氏和蒋氏显然改变了策略。

    连守仁是官身了,连带着连家也从庄户人家变成了官宦人家。赵秀娥不是想着跟他们一起上任吗,那他们就用规矩、礼法来压制赵秀娥。

    古氏和蒋氏婆媳这一唱一和,羞怒变脸的就成了赵秀娥。

    “大嫂,你别跟咱拽文。二郎媳妇,是咱自家的孩子,是啥脾性,咱都知道。她就是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连守义打着哈哈道。

    “可不是,脚正不怕鞋歪。你要是……都干干净净,还怕人家说出啥不干净的来?”赵秀娥挑眉朝蒋氏看了一眼。

    “大哥,咱别的废话也别说了。就是一句话,还是照咱原来说好的,我们一家陪着爹、娘,还有大哥、大嫂你们,咱一家人一起上路。和和美美,大哥,你要不带上我们,你想过没有,这外面的人得咋议论你。大哥啊,为了当好这个官,你也得带上我们。”连守义说完,两只手拄着炕沿,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连守仁。

    连守仁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老二,我也没说不带你们去。你等等,等我先去,把啥都安排好了,我再让人接你们都过去。这样,不招人的眼,你们过去了,啥都准备现成的,这多好。”再次与古氏交换了一个眼色,连守仁放缓了语气说道。

    “大哥,这你可不整反了吗。你是金贵人,这要打前站,还是得让我和你几个侄子先去,这才对劲。”连守义朝着连守仁眨了眨眼睛。别人不了解连守仁,他还不了解吗。他会被连守仁这么一句话就骗到,他也不是连守义了。连守仁说的分明是推辞,等连守仁去安定下来,还会想着回来接他们,那才是怪事。

    不管咋样,他是打定了主意,咬住连守仁不放。

    “大哥,咱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咱——同当吧。是不,大哥?”

    “老二,你们都跟我去了,咱爹娘谁照看?”连守仁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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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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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连守仁这样问,大家的目光就都投向了连老爷子和周氏。一直是连守仁、连守义这两家在说话,连老爷子和周氏这老两口子,今天特别的沉默。

    连老爷子只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而周氏则是坐在炕上,手里摆弄着一堆的布头。老两口子的神色,看起来都有些莫测。

    “咱爹娘,当然也跟着一起去啊。”连守义理所当然地道,“大哥,你不是打算把咱爹、娘扔下,你就带着嫂子和继祖他们去上任吧?”

    “当然不是。”连守仁立刻否认,然后就看着连老爷子和周氏。

    周氏就看了连老爷子一眼,连老爷子耷拉着眼皮,似乎无所闻,也无所见。周氏就继续摆弄那一堆布头,没有说话。

    “咱爹和娘也是一把年纪了,这里往河间府,那将近上千里地。让爹和娘咋过去,这一路上的辛苦,那不是老人家能受得了的。老二你忍心,我可不忍心。万一有个山高水低的,那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心安。”连守仁就道。

    “大伯是打算留下大伯娘照看我爷和我奶吧?”连蔓儿这个时候,就笑着说道。她本不打算说话的,但却忍不住还是说了,因为,她实在是想让连老爷子和周氏跟了连守仁去。

    她信不过连守仁。连守仁的性情,要出去当官,她怕他贪赃枉法,惹出祸事来。有连老爷子跟去时时监督,管住连守仁,才能将风险降低到最小。

    古氏飞快地扫了连蔓儿一眼,眼神有些不善。

    连蔓儿也不在意。刚才古氏和蒋氏排揎赵秀娥,显然认为关键的时候到了,不遗余力要达成自己的目标。连蔓儿也有自己的目标要达成,她并不怕得罪古氏。她这样说。就是笃定了古氏必定要跟着连守仁去。古氏是长媳,照顾公婆她责无旁贷。她想不留下,那就只能将连老爷子和周氏都带走。

    至于连老爷子和周氏都跟着去,连守义他们也就有了由头跟着。对她并没有影响。而且她相信,连守仁根本就甩不脱连守义。

    连守仁也看了连蔓儿一眼,留下古氏,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的心里,未尝就不愿意。可是,古氏一定要去。他能得官。多亏宋家,也就是古氏居功至伟。他要去河间府,少不得还要宋家资助。宋家为什么帮他,不就是因为花儿吗。

    古氏坚持要和他一起,要扔下古氏的话,实在难以开口。

    刚才在西屋,他和古氏商量。古氏说过,只要说服连老爷子和周氏留在家里。那么他们就有法子甩脱连守义这贴狗皮膏药。可连蔓儿的话,又让他们陷入了僵局。

    “可不,大伯娘是老大媳妇。就是伺候老爷子,老太太的。我可知道,人家官宦人家,最讲究这个。大伯娘不是怕丢脸,不是怕别人告状吗,咋还想扔下老爷子、老太太,让别人伺候?”赵秀娥得了启发,笑着说道。

    “我可没说过我不伺候老太爷、老太太。这事,还得看老太爷和老太太是咋说。”心思被说破,古氏非常尴尬。只得老了面皮,不显出来。她要连老爷子和周氏主动留下,而且还不要求留下她伺候。

    “这山高水长地,谁知道路上咋样,那个太仓县听说是还行,咱谁也没去过。实际咋样也难说。我看,不应该劳动老太爷和老太太。”古氏脸上陪着笑,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咱得为老太爷和老太太想想。故土难离,咱这还有这一大片的家业,这是咱连家的根啊。这眼瞅着也要收秋了,老爷和我,那是不得已的,咱别的人,就没这个必要。”

    古氏对留下连老爷子和周氏还是有些把握的。她对连老爷子和周氏都很了解,连老爷子恋乡、恋土,肯定舍不得老宅,舍不得连家的地,和那些待收的庄稼。周氏则是最懒得出门的人,周氏的活动空间只是老宅的炕头和前后院。这也是为什么,原来她们在镇上住了那么多年,连老爷子和周氏却从没想到过要去镇上住的缘故。

    “这才多远的道,又不是让咱爹和娘走路过去,咱不得雇马车吗?”连守义就道,“咱这宅子,地,还有庄稼,咱走了,啥也不碍的,这不是还有老三和老四吗?让他们把秋收了,到时候把收成给咱送河间府去,多方便的事。”

    连守义话说的很顺溜,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显然这些,他早都思虑到了,是做足了准备工作,连蔓儿想。而且,连守义意想中的赴任队伍中,并没有老三连守礼。老实人连守礼,永远是被人忽视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有好事,他肯定是被忽略的。而若有什么担子要挑,他却会被第一个记起来。

    连守仁一方,和连守义一方,虽然面上都带着笑,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针锋相对,他们都想说倒对方,同时也说服连老爷子和周氏,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只是,双方都有准备,谁也说不倒谁。

    连老爷子和周氏还没有表态。

    而连守仁和连守义谁也没敢仔细追问,怕的是这老两口子说出他们害怕的答案来。他们都想着驳斥倒对方,那连老爷子和周氏,也就只能随了他们的意思。

    连蔓儿估量了一下,觉得连守仁和连守义双方的拉锯战,现在连守义一方占了优势。而连老爷子和周氏,今天特别的沉得住气,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样的打算。

    连蔓儿正这么想着,连老爷子突然放下烟袋,一声不吭地从炕上下来,往门外走去。

    “爹。”连守仁和连守义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叫道,“爹,你干啥去?”

    “你们接着说,我出去喘口气。”连老爷子说着话,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连老爷子心情很不好,连蔓儿立刻就明白了。连守仁和连守义也看出来了,但是他们现在顾不上连老爷子。

    “大哥,你就带着大嫂和继祖去享福,把爹娘和兄弟都扔家里,大哥,你要这么做,这可不经讲究。……我要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啥,大哥,你那官怕做不安稳。”

    “老二,你咋又犯浑。我去上任,那是辛苦的事,哪有啥福享。你放心,你留在家,照看爹娘,我亏待不了你。”

    周氏放下手中的布头,拉着连秀儿从炕上下来,也往外边走。

    “娘,你这是要去干啥?”

    “我去喂鸡。”周氏没好气地道,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连守仁和连守义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停止了争吵。

    连守信和连守礼两家人默默地从屋里出来。

    “老爷子上哪去了?”连守信见连老爷子没在院子里,就问道。

    “我爷上后院了。”六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答道。自从和连蔓儿达成了包子换消息的协议,六郎变得……更加神出鬼没了。

    “我去看看老爷子。”连守信就道,他怕连老爷子心里憋屈,想不开。

    “爹,我跟你一起去。”连蔓儿就道。

    连蔓儿就跟着连守信来到后院,在白菜菜畦,找到了连老爷子。连老爷子正拿着锄头在除草。

    “爹,你歇歇,我来吧。”连守信就道。

    “不用,我这就是活动活动筋骨。”连老爷子道。

    连守信知道连老爷子是心里有事,借着干活发泄发泄,也就在菜畦边站了。

    “爹,我大哥和我二哥的脾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老也别往心里去。”连守信绞尽脑汁,想要安慰连老爷子。

    连老爷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爷,你到底是想跟我大伯去,还是想留在村里啊?”连蔓儿就问。

    “老四,这事你咋看?”连老爷子停下锄头,问连守信。

    “这事,咋办都行啊。爹你愿意咋办就咋办呗。”连守信就道。

    连蔓儿就咳嗽了一声。

    “就是我大哥那个脾气,离的这么老远做官,没个人看着,挺让人放心不下的。”连守信马上就道。

    “是啊,爷。我大伯去做父母官,手里捏着那老些人的生死。爷,你也说,我大伯耳朵根子软。这要是去了那,我大伯认识了啥坏心眼的人,那可不就糟了吗?”连蔓儿道。

    其实连蔓儿想说要是连守仁使啥坏心眼就糟了,但是鉴于她说话的对象是连守仁的亲爹,她只能把真话藏起来,委婉地说。

    连老爷子又是一声长叹。不用连守信和连蔓儿提醒,他也在想这过去一年中所发生的事。不跟着、看着连守仁,他确实不放心。

    不过,他同样放心不下、舍不得家里,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连老爷子骨子里,也是个庄稼人,他眷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爷,你也就看我大伯几年。等我大伯能让你放心了,你就回来呗。咱这村,咱这房子和地,自己又不长腿,它跑不了。”连蔓儿看出了连老爷子的不舍,就劝道,“爷,你不也常说,事情要分轻重缓急吗,现在,看好我大伯,就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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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听谁的

    连老爷子低下头,看了连蔓儿一眼,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爷,我大伯他离不开你的。”连蔓儿也轻声道。其实在她心目中,连守仁在某些方面,就是一个奶嘴男。比如说他在高利贷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那种毫无担当、好处自己拿,责任则全部推给年迈的父亲。做为被家庭寄予厚望的长子,已经年过四十,有了孙儿辈,且头上还戴着一顶秀才头巾的男人,正常来说,是应该扛起整个家庭的责任的。

    “是啊,爹。”连守信也道,“我看我大哥,也许他自己个还不知道,可这实际上,还得爹你再帮扶他几年才行。”

    “嗯,嗯。”连蔓儿重重地点头,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连老爷子。

    刚才在屋里,连守仁的话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意思大家都能听出来。连守仁根本就没有带连老爷子上任的打算,而且急于脱卸责任。不管连老爷子自己想不想去,看到大儿子这样,他应该是伤心的吧。

    连蔓儿的目的,就是要让连老爷子感觉到他很重要,连守仁离不开他。

    “哎,眼瞅着就要收秋,咱今年来佃了人家的地,马上就走,这……”连老爷子说道,要马上走,他放心不下家里。

    连老爷子这样说,是打算要跟着连守仁去上任了。

    连蔓儿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有连老爷子跟着连守仁,连守仁有了限制。做事就不能离了大谱。就算闯祸,那也就有限了。而连守仁之所以将启程日子安排的这样紧,就算他是有早点上任的打算,但也决不能排除他了解连老爷子的心理,想借此不带家人上任。

    不过,只要连老爷子打定了跟着连守仁上任的主意,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爷。这你完全可以放心啊。”连蔓儿就道,“不就是等着秋收了吗,也没有别的事。我听我三伯说。他们是不打算跟我大伯一起去的。再说了,这还有我们那。咋地也能把庄稼都好好地收回来,该咋给人家地租咱咋给人家。家里别的事也一样。”

    “对。我三哥是个过日子的人,有他在家,你老还有啥担心的。我们在旁边也能帮上一把手。”连守信道。

    …………

    连蔓儿和连守信在后院劝说连老爷子,前院,连守仁和连守义两家人也没闲着,他们将目光盯在了周氏的身上。

    家里做主的是连老爷子,但是周氏的意见,也是举足轻重的。而且就算不提连老爷子,也有人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带上周氏。而另一些人,却是一定要周氏一起去河间府。

    “……听说那河间府啊,可比咱这三十里营子差多了。咱这是风水宝地,那地方穷山恶水的。现在犯了重罪的犯人,都是押到那。街面上可不安全了。哪像咱们这,夜不闭户那都没事。”东屋外窗下,连守仁站在周氏身边,陪着小心说着话。

    “我这一去,可比在家要艰难的多。要不是怕身边没个人照应,我都不想让孩子他娘跟着去。娘。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这些年让孩子他娘伺候习惯了,也就是她伺候的我应心。 我们走了,家里还有老二、老三,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二郎媳妇,三郎、四郎这一两年也大了,家里还能再添人伺候你老。我这一年三节四时的孝敬,那肯定不会少,嘿嘿。”连守仁说完,还讨好地嘿嘿笑了两声。

    “这一去,离着四五百里地,这一路上年轻人都够煎熬的了。听说,在咱们府和河间府交界的地方,还有胡子,都杀人不眨眼,我想想,这心里就打颤。”连继祖站在周氏的另一侧,也说道,“还是家里好,咱地里那些庄稼,听说今年是大丰收。还有这前后院子,这些鸡,猪圈里那几头猪,这一大片的家当。奶,你要是走了,这些东西不知道得落谁手里。”

    周氏站在那,没有说话。连守仁和连继祖的话,正说在了她的心上。对于连家大院以外的世界,她是心存恐惧的。而且,她也想到了,如果她跟着去了河间府,家里这些东西,那不都落到别人手里了吗。尤其是这猪和这鸡,这都是她的呀,让她怎么舍得。

    “你们以为我愿意跟着你们去那?”周氏沉着脸,没好气地道。她不傻,连守仁和连继祖掩饰的再好,她也明白她们说这些话的目的。“你们原来在镇上住着,这才几里地,我上你们那去过没有?”

    这个大院子是她住惯了的,她在这里生养了几个儿女,她是这个大院子的主宰,她底气十足。离开了这个院子,一切还会一样吗?

    如果说连家还有一个人不想离开这个老宅,那这个人必定是周氏无疑。

    “这都得看老爷子的。”周氏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管她自己怎么想,连老爷子要走,她就跟着走,连老爷子要留,她就跟着留。出嫁从夫,连老爷子是她最大的依靠,她当然不能跟自己的依靠分开。

    连守仁和连继祖交换了一个眼色。

    “娘,这件事,我爹他不还是得听你的。”连守仁就道,“我爹他离不开你。你跟我爹说不去,我爹肯定就不去。有我爹在家,才有主心骨。……还有秀儿的婚事,我爹要是走了,秀儿的婚事不就没人操持了?”

    连秀儿的婚事,这又说到了周氏的心坎上。

    “老大……”

    “娘,你要跟我去,想着在我任上操办秀儿的婚事,这……我肯定没意见。”连守仁知道周氏要说什么,就抢着说道,“可是娘,你想没想过,我这是去做官,最多也就三四年,咱家还在这。秀儿要是嫁在那边,这离家几百里地,以后别说见面了,就是传递了消息它都困难。娘,你就这一个老闺女,我就这一个老妹子,哪能往远里嫁!”

    “现在我有了官身,上门来求亲的这几天肯定就能踏破门槛,娘你正好和我爹在家,把秀儿的婚事定下来。别的事,都好说。”连守仁道。

    至此,周氏已经完全被连守仁说动了。

    “老大,你现在是官身了,秀儿要定亲、成亲,你这做大哥的,有啥打算?”周氏看着连守仁问道。

    “哦……”连守仁打了个顿,眼角余光就瞥见古氏在上房外屋的门背后冲他做手势,那意思,是让她将周氏打发的高高兴兴的。“娘,这还用说吗。有我这个大哥在,咱秀儿这首先,她就能嫁个好人家。秀儿的嫁妆,就都包在我身上,到时候娘说啥是啥。”

    连守仁拍着胸脯,许下了大愿。

    周氏很满意。

    “一会,我就跟你爹说说。你爹也舍不得离家,我们都不跟你们去。老大啊,你可不能丧了良心,自己个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就把我们扔脑袋瓜后面了。”周氏就道。

    “娘,这个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以前是没条件,以后有条件了,啥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我有的,娘就有。我没有的,娘也肯定有。”说动了周氏,只要周氏和连老爷子不跟他去上任,连守义一家自然也要留下来。连守仁心里也高兴,那嘴巴就像抹了蜜一般。

    打铁要趁热。连守仁就让连继祖去找连老爷子,他自己扶着周氏往屋里走。

    “我还没老的走不动爬不动,不用你这怪吃啦地。”周氏甩开连守仁道。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守仁也没生气,陪着笑,就跟在周氏身后走。

    两人还没进屋,斜刺里连守义就走了过来。

    “娘,我跟你老说两句话。”连守义扶住周氏,一边扬手招呼跟过来的二郎和三郎两个人,“你们俩,先扶你大伯进屋去。”

    “老二你要干啥?”连守仁吓了一跳,只说了一句,就被二郎和三郎两个架进了屋里。

    “娘,我大哥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见二郎和三郎两个将连守仁架走了,连守义就对周氏说道,“娘,我大哥是啥样人,别人不知道,你老还不知道?他的话要是能信,那猪都能上树。”

    连守义说着,还挥着胳膊愤慨地比划了一下子。

    “河间府,那是富裕的地方啊。啥穷山恶水,人家比咱这强多了。夏天没咱这热,冬天没咱这冷,个顶个都富的流油。”连守义就道,“这一路上,都是官道,隔个几十里地,那人家都有驿站,说啥时候歇,那就啥时候歇,想吃啥,人家就给做啥。啥胡子啥的,那都是没有的事,我大哥他那是吓唬你。”

    “你看我大哥答应的挺好,说啥孝敬不孝敬地。以前在镇上,这才几里地,他自己就能攒下房子,让咱在家吃糠咽菜。这以后离着几百里地了,他心里还能记着他姓连,他是你老生的。他要能有那良心,我这连字我就倒过来。”

    “还有秀儿的婚事……”

    “奶,我可心直口快啊。就是为了我老姑的亲事,你老也道跟着我大伯去上任。”赵秀娥挺着肚子走过来,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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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再议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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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心里有些不待见赵秀娥,不过听她这么说,还是扭过头去,给了赵秀娥一个正脸。毕竟,连秀儿的婚事在周氏心中的重要性,几乎超过了所有的其他事情。

    “奶,这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叫做县官不如现管。我大伯是去河间府做官,我老姑在老家找婆家,那可就差着不只一层了。”赵秀娥走到周氏跟前,眉飞色舞地道,“这要是去了河间府,我大伯的任上,我大伯是那里的父母官,是人都得敬着咱,让着咱三分。他那里的好人家,还不是敞开了让咱们挑。说句不客气的话,咱瞧上了谁,打发人透个信儿,他就得立刻乐颠颠地上门来求亲。”

    “对,就是这个话。”连守义点头附和道。

    周氏的眉头就是一跳,她觉得,赵秀娥今天的话说的有道理啊。

    “秀儿的亲事,当然是要顶好的,……咱也不能可劲往高里攀。”虽是如此,周氏还是有疑虑的。“咱总归得回来吧,河间府那,离家太远了,这不行。”

    “娘,你看你,咋就担心这点小事那。”连守义就笑道,“等咱在那边过好了,弄座大宅院,啥啥都有,咱还回来干啥。你老不担心秀儿吗,咱就干脆把家安在秀儿旁边,那不就得了吗。”

    “奶,人家大户人家和咱们可不一样,出门雇辆车都难。人家出门,马车啥的都是快马拉车,一大堆丫头婆子跟着伺候,出门就和在家一样舒坦。留在这,找个小门小户。一点都不如去我大伯的任上,咱给我老姑找户上等人家。人家有钱有势,几百里地算个啥。奶,咱不可能就因为这几百里地,就把我老姑给耽误了。”赵秀娥就道。

    连守义和赵秀娥这样说。周氏就动摇了。

    “娘。秀儿的婚事,绝对得跟我大哥去任上。让我大哥给操办。在家,那档次它就上不去。”连守义看着周氏这样,就又加了一把柴。“再说了。娘,我大哥去的地方离家这么老远,你老说啥也得跟去啊。你老为我大哥那是做了老鼻子的贡献了,现在不跟着享福去。还等啥时候。”

    “我大哥一离开你,那他就不是他了。就是我大嫂说啥他听啥了。他就把你老给忘了。娘,你忘了以前的事了?等在那边,啥都我大嫂说了算了,别说给秀儿办啥嫁妆啊,啥啥人家也想不到你老了。”连守义往上房屋里看了看,略压低了声音对周氏道。

    “奶,我大伯这当官,那是靠你老积下的的德啊。你老不跟着去给我大伯当家,让谁去当家?”赵秀娥也压低了声音道。

    跟着连守仁去任上当家,周氏的目光就闪了闪。

    “娘,你是老太太,你不去,那我大嫂她就是大天了。”连守义道。

    “奶,你得去,还得把我们都带上,到时候,她谁想不听你老的话,那我们就不能让她。……说句不怕你老生气的话,就你老带着我老姑自己去啊,到那,说了算的还不知道是谁那。我大伯娘和我大嫂那可都是,长了一肚子的心眼子啊……”赵秀娥道。

    “娘,咱那,赶紧收拾收拾,都一起去,这才是正道儿那。”连守义道。

    “一起去,那家里这些……”周氏的眼睛在院子里四下扫了一眼,她舍不得这个家当。

    “娘,家里这些,它到啥时候,它都是你老的。就是咱都走了,这东西它谁也别想?受……”连守义咧着嘴道。

    “那咱就都去?”

    “这肯定的。”

    …………

    连家众人再次聚集在上房里,有人面露欢喜,有的人则是忐忑不安。

    “爹,这事……”连守仁忍不住先开了口,他已经隐约地意识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要向他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了。可悲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和你娘刚才商量了,我跟你去任上。”连老爷子直接说出了他的决定。

    连守仁只觉得胸口被一只重锤击中,让他疼痛到几乎窒息,眼睛里也几乎要滴下泪来。

    “爹,你看我大哥听见你老要跟着去,他高兴的都要哭了。”连守义在旁就哈哈地笑道。

    古氏在炕沿上坐着,一张脸顿时就灰暗了下来。

    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连老爷子现在决定要跟着去,连守仁、古氏、连继祖他们就不敢反对,否则一个孝道的大牌子压下来,他们谁都承受不起。

    即便如此,挣扎还是要挣扎一下的,起码要将伤害降低到最小不是吗。

    “原来我们还担心老太爷不肯去,不敢开这个口。老太爷要去,那可是太好了。就是劳动了老太爷,我们啊,肯定尽心伺候好老太爷,让老太太安心。”古氏强作笑颜地说道,没办法,连老爷子要去就去吧,能把周氏留下,到时候内宅,还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老爷子去,我和秀儿也去。再把老二一家都带上。”周氏瞥了古氏一眼,开口说道,“家里人手多,遇到啥事也不抓瞎,咋地也比用外面的人好。”

    连守仁和古氏的脑袋都轰隆的一声,如遭雷击。连老爷子要去,连守仁就失去了自由。周氏要去,古氏的头顶就压上了一座大山。再加上连守义这一家人,这是不给他们留活路了。

    “爹,娘,我做个县丞,一个月俸禄就那点,这老些人,俸禄都不够吃饱饭的。”连守仁急忙道,“这……”

    “大哥,咱以前全家吃糠咽菜,勒紧了裤腰带,就是为了供你们爷俩。现在你出息了,要做官了,你要翻脸不认人,想甩掉我们,那可不行啊。”连守义打断了连守仁的话,“咱这亲兄弟,钱多咱有钱多的活法,钱少咱有钱少的活法。”

    连老爷子的目光就落在了连守义的身上。

    “再说了,我们爷几个都正当年,跟着过去了,我们还能待着吃白食。随便找个营生,我们爷几个哪一个,也能养活几口人。到时候,大哥你俸禄不够,我们爷几个帮衬你。”发现连老爷子在看他,连守义想到周氏答应了带他们一家人,但是连老爷子却还没发话,就立刻说道。

    “爹,我带着孩子他娘和几个孩子都去,到时候我娘要使唤人,爹你要使唤人,就使唤我们就行啊。咋地不比生人强?有我们帮着鞍前马后地,咱就不怕它人生地不熟。”连守义又道。

    “让老二他们都去。”周氏就在旁帮腔,“几个孩子到时候就在河间府做亲,也省得在家给耽误了。有老二他们,咱说个话,做个啥,那也方处。”

    方处,是三十里营子的土语,意思等同于方便。

    连老爷子耷拉下眼皮。连守义脾气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一起去。为连守仁这些年,也确实苦了连守义和二房的几个孩子。周氏也赞同,而且,真到了河间府,人生地不熟,有连守义父子几个,他们处事确实方便许多。

    到时候多费点心,将他们都管住,不让他们惹祸就行了。

    “要去可以,但咱得约法三章,到了那,你们不准随便招摇,有啥事,都得跟我和你大哥商量。”连老爷子就道。

    “爹,那肯定的啊。”连守义的脸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连老爷子和周氏都答应让他去,那就谁也拦不了他。

    听连老爷子这么说,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连守仁和古氏都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这样去赴任,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可言。两口子欲哭无泪。

    “老二你要去,就带上三郎,家里还得留下几个人。”连老爷子抽了一口旱烟,思索着留在家中的人选,“就让二郎留下来吧……”赵秀娥怀了身孕,上路不方便,而且二郎是连家除了连继祖之外,最居长,也是成了亲的孙子,留下他,最为合适。

    连老爷子话音刚落,蒋氏和赵秀娥的目光就碰撞到了一起,一时火花四溅。

    “爷,这些年,二郎可一直耽误着。在咱这,二郎能有啥出息。好容易有这个机会,二郎跟着我大伯去,二郎好歹能混个出身出来。别看我双身子,啥也不耽误,为了二郎,我啥苦都能吃。”赵秀娥立刻就道。

    连老爷子就微微皱了皱眉。

    赵秀娥努力挺直腰板,她嫁进来时,就怀着这样的念想。眼看着希望就要达成,她帮着做了这么多,怎么会甘心被留在这里做个村妇,怀着身孕又怎样,她是一天都不想等,现在就想跟着去上任,也要享受一下做官家女眷的好生活。

    谁敢拦着她,她就敢跟谁拼命。

    “爹,你们去了这老些人,我就不去了。我留下来。”连守礼干咳了两声,开口道。

    “对啊,这不有我三叔吗。我三叔留下来,那咋地不比二郎强啊。”赵秀娥立刻笑道,此刻在她眼中,一向好像隐形人的连守礼的形象,变得可爱起来。

    “爹,我大哥去上任,咱家这些年的念想算是达成了。你们这一去,也不知道几年回来。……我是哪也不打算去。干脆,趁着这个便,我就分出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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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分家的代价

    这跟着去上任的人选才算刚刚定下一个大概,连守礼就提到了分家。算起来,这已经是连守礼第三次提出要分出去单过了。大家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老三,你咋又说分家。上次我不是跟你都说明白了吗,老四,你没劝劝你三哥?”连老爷子就皱了眉头,说道。

    “爹,我劝过了。”连守信就道,“我三哥都想好了,他是下了决心。”

    “是的,爹,我啥都想好了。你老就让我分出去另过吧。”连守礼看着连老爷子,面带祈求。

    连老爷子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烟袋锅里已经没有旱烟了。他慢条斯理地掏出烟口袋,抓了一小撮烟丝,装进烟袋锅里,又慢吞吞地点燃了,然后继续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连守仁、连守义两家人,还有周氏、连秀儿对于连守礼说要分家,都保持了沉默。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习惯了忽视连守礼,觉得连守礼无论说什么都无足轻重,还是并不在意连守礼要分出去另过的事。

    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连老爷子发话。

    连蔓儿也有些紧张,她希望连叶儿一家能顺利地分出来,但是她也清楚,连老爷子这一关不好过。

    等了半晌,连老爷子才终于放下旱烟袋。

    “老三,这些年,你们也受了不少苦。不过,咱这一大家子也都一样,没过上啥好日子。现在,眼瞅着你大哥要去任上,咱家的门第、光景。那跟从前可不一样了。你、你现在分家,你图希个啥?……不行,我不能让你分出去。”连老爷子再次拒绝了连守礼的分家请求。

    “爹,”连守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你老跟我说的话。我都想过。我啥也不图希。我……我就这一个念想。”

    连守礼比连守信的嘴还要拙笨一些。要分家,处了那几句。就再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连老爷子却是身子一震,分家另过,竟然成了连守礼唯一的念想。

    赵氏和连叶儿这时也都走到连守礼的身边。一起跪了下去。

    “爷。你就让我们分家吧。我爹因为这个,都做下病了。”连叶儿道。

    赵氏捂着嘴,无声地哭。

    “老三,你这是闹腾啥?”周氏立起眉毛。怒指着连守礼道,“一家人日子过的好好的。这正商量大事,你闹腾啥分家。分家还成了念想了,你是啥意思?这个家里,是少你们吃了,还是少你们穿了,谁虐待你们了是咋地?”

    “你这是打你大哥的脸那。我咋地你啦?我啥事对不起你?你这是打我的脸,打你爹的脸。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侍弄大了,你这是不想跟我一起过了,丧了良心的,你也不怕遭报应!”

    周氏两只巴掌拍的山响,又骂开了。

    连守礼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爷、奶,你们就开恩,让我们另过吧。 我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好。”连叶儿就哐哐哐地朝地上磕头。

    赵氏也跟着磕头,连守礼也没别的法子,也低下头,像他那脑袋不怕疼似地,使劲往地下磕。

    连蔓儿看得一阵心酸。连叶儿这一家真是被逼的,要他们说想分家的理由,别说连守礼和赵氏嘴笨说不出什么来,就是说了,又怎么样。说不堪忍受周氏的虐待?说不想再继续做牛做马?说连守仁终于出仕,他们没利用价值了,请放他们自由?

    讲道理,谁又能讲得过连老爷子的大局、仁孝?不讲理,谁又能比得过周氏?

    真话只能让连老爷子、周氏,甚至连守仁等人都恼羞成怒。已经忍受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在这个时候,就没必要,也不应该撕破脸。

    哀兵之策,在这个时候,比别的手段更管用。至于那些利害、道理,这屋子里很多人都门儿清着那,根本不用他们提醒。

    这也是刚才在西厢房,连蔓儿针对连守礼一家人的性格,想出来的应对之策。

    虽然是事先商量好的,但是看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这么不顾性命地磕头,连蔓儿还是忍不住的心酸。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你们这是不要命了是咋地?还不快点把人给扶起来?”连老爷子忙叫道。

    二郎和三郎就上去拉连守礼。

    连守礼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见了血。

    “爹……”连守礼抬眼看了连老爷子一眼,哀哀地叫了一声,就两膀子用力,甩脱二郎和三郎,又重新磕下头去。

    如果今天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分出去,那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连守礼一家已经下定了决心,连老爷子不答应他们分家,他们今天就磕死在这里。

    连老爷子的手在抖。

    刚才连守礼抬起头看他的那一眼,让他的心乱了。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怎样的眼神啊。因为一直过度操劳,心情压抑,岁月过早地在连守礼的脸上留下了深重的痕迹。连守礼的眼神,是苍凉的、绝望的,让人无法直视。

    连老爷子想到了某一次,他看人杀牛。那头牛被捆倒在地下,利刃临喉,牛的嘴里发出垂死的叫声,一双眼睛含着泪,和连守礼刚才那一眼,是何等的相似!

    许是被烟呛到了,连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就捂住了嘴。他感觉到嗓子眼里一股腥甜,强作镇定地咽了回去。

    “爹,只要我大哥和二哥不分家,谁也不能背后指着咱家说道啥。我三哥这样,你老就答应了吧。我大哥要照应我三哥,就是分家了,那也一样能照应,不差啥。”连守信就忙站起来道,“爹,我听说,那好多官宦人家也都这样,分出几支来,啥都不影响。”

    “我三哥是老实人,有个执拗性子。他就执拗在这了,要是你老不答应,我们谁都拉不起来我三哥啊。”连守信说着话,上前去拉连守礼,自然是拉不起来的。

    “分啥家,爹不说分家,谁也不准分。”连守仁站起来,义正词严地道。

    连守义如果说分家,连守仁会举双手赞成。可是连守礼不同。连守礼任劳任怨,干的多、吃的少,对他没有任何要求,留他在家里,要比分他出去,更加有利。而且这样说,还能为自己博得一个不分家的美名。连守仁何乐而不为那。

    “叶儿,三伯娘。”连蔓儿就跑到连叶儿跟前,抱住连叶儿大哭了起来,“叶儿要没气了,我三伯娘要磕头磕死了,啊……,救命啊,爷你救救叶儿啊……”

    “这是想逼死我啊,我上辈子是造了啥孽哦……”周氏坐在炕上,就哭了起来。一开始看到连守礼三口人磕头,周氏以己度人,认为这是连守礼一家人在威胁她。她板着脸,心里发狠。等看到连守礼三口人真是不要命的磕头,她又气又恨,却也有点呆住了。现在听到连蔓儿哭,她几乎是本能地,也哭嚎起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显得她更惨,她更有理。

    “老四,扶你三哥起来。都扶起来。”连老爷子垂下头,右手臂挥了一挥,“老三要分家另过,就让他另过!”

    连老爷子答应了,连蔓儿一高兴,可就顾不上哭了,只使劲地拉连叶儿起来。

    那边连守信和张氏也将连守礼和赵氏都扶了起来。

    连守礼、赵氏、连叶儿三口人额头上都见了血,那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染红了前襟,让人不忍多看。连枝儿和五郎早就跑回西厢房,拿来了干净的纱布和伤药,就在上房屋里,帮这三口人将伤口都包扎了起来。

    “疼吧,叶儿。”连蔓儿就问连叶儿。

    “嗯。”连叶儿点头,嘴角也忍不住地上翘。能用这血,这一阵子的疼痛,换来连老爷子答应他们分家的结果,她觉得值得,她心里高兴。

    连老爷子、周氏、连秀儿连同二房连守义一家都要随同连守仁去上任,连守礼留在家里,并分家另过。大方向决定了,接下来的就是商讨具体的安排。

    “别以为这个时候要分家,你们能占着啥便宜。就跟老四家一样,啥你都别想多占!”周氏恶狠狠地对连守礼道。

    先是老四一家脱离了她的掌控,现在老三一家也造反了。周氏怎么能不恨那。儿子要求分家,那可不就是跟她离心,忘了她的生养之恩了吗。这样丧了良心的东西,她恨不得咒他们去死。

    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都很平静。能分出来,他们心满意足,根本就没想过要多占便宜。

    “爹娘说咋分就咋分。跟老四一样,那没啥。”连守礼老实地道。

    连守礼无欲无求,宁愿吃亏,不仅没能让周氏消气,反而让她气的更狠了。

    “狼心狗肺,黑了心尖的。”周氏恨声不绝。

    “现在家里条件不一样了,给老三多分点,老四也不能争竞。”连老爷子道,他希望在分家的家财上,补偿连守礼一些。

    “爹,你多给我三哥分点,我为我三哥高兴,啥意见我也不带有的。”连守信就道。

    “一分都不能多给他。”周氏叫道。

    一屋子里,有人暗合心意,有人根本就毫不在意。

    “请人,写文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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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争取二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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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守礼好不容易求得连老爷子答应他分家,他也不想争什么财产,连守信也替他操心,怕时间拖长了,再有什么变故,那么连守礼一家就太可怜了。因此,连守礼、连守信都想要赶快请村人来见证,把家分清楚。

    那一边,连守仁、连守义是急着去上任,也想将事情早点办清楚。

    不过连老爷子有些不愿意,他想的更周全些。连守礼一家三口,现在脸上都挂着幌子,请人来分家,这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就说不小心碰的吧,我们都给作证,别人也说不出啥来。”连守信就道,“早点分清楚了,我大哥也好去上任,要不然耽误了那个上任日期,总不好。”

    连守礼坚持,连守信帮腔,连老爷子后来也就没有再阻拦。

    人很快都被请了来,只连老爷子和周氏略有争执,连守礼只说他爹娘说啥就是啥,因此,这个家分的极为快捷。

    还是依着连守信分家时候的规矩,连守礼现在住的房子就归连守礼所有,再将南山旁边挨着连守信的田地,分出六亩来给了连守礼。家中前院东厢房下面,与连蔓儿家的菜园相对的那篇菜园子,也分给了连守礼

    其他一应日常所用的盘碗锅灶等,也分给他们够三口人用的,再就是种田的农具,也分出两套来给他们。

    至于银钱,依旧是一文也无。

    “老三非要分家另过,我们做爹娘的也不好拦着。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以后他大哥,少不得要照看他们。”对着来见证的里正等人。连老爷子说道。

    里正等人自然都笑着点头称是,又夸了一番连家祖上有德,儿孙个个出息,家庭和睦、兄友弟恭,在连家吃了饭。就散去了。

    送走了外人。连家自己人又都聚到一处,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

    “爹。我大伯他们要商量事,咱别在这听了,省得有啥不方便的。”连蔓儿就悄悄地掖了掖连守信的衣角。小声道。

    “爹。我还有事,我待会再回来。”连守信就站起身道。帮着连守礼分出来了,其他的事情,自有上房这些人自己商量。他并没有立场参与,也不想参与。

    连守礼也站起身要走。

    “都坐下。”连老爷子将两人拦住了,“你们虽然是分家另过了,可还是连家人。我们要走了,家里的事,我还得交代你们。”

    连老爷子这样说,连守信和连守礼就不好再说离开。

    连蔓儿微微撅起嘴,她就知道,以前没分家,好事也不会轮到他们身上,而现在分家了,麻烦事也少不了他们的。谁让连守信是连老爷子和周氏生的那,谁让他们都姓连那。

    只希望,连老爷子不要无视他们做出来的姿态,在接下来的分派中,为他们想一想。

    “我们都跟着你大哥去河间府,这家里的房子,那些鸡和猪,后面的园子,还有地里的庄稼,还得你们帮着照看。”连老爷子就说道。

    “分给老三那六亩地,今年的收成就全给老三。另外,咱家还有十八亩地,这是我和你大哥、二哥,我们的口粮田。还有佃下的那些地。”连老爷子吧嗒吧嗒地又抽了两口烟,才继续说道,“我们都跟着你大哥去,你大哥的俸禄有限,养不了这一大家子,还得靠这些地的出产……”

    说到这,连老爷子顿了顿,他在仔细考虑,怎样分派才公平。

    “那十八亩口粮田的收成,就不给老三了。就是那佃来的田,老三、老四,你们或是哪一个,或是你们哥俩一起,就给收了。收成吗,先给王举人家交地租。剩下的,分作两份,你们谁收,谁就得一份,另一份,就给我和你娘,还有你大哥、二哥这两房人做口粮。”

    连守义这个时候,就干咳了两声。

    “都给他六亩地了,凭啥这佃的田还分给他。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侍弄大了,给他缝连补缀,给他娶媳妇,他就给我收个庄稼,他还要在里面抽红?你问问他,他有那个脸没有?”周氏就大声骂了起来。

    周氏的意思,就是让连守礼、连守信白给他们收粮食,啥报酬都没有。不知道周氏有没有想到,那么多的地,他们两家人都加上,也根本就收不过来,一定要请人帮工才可以。请人帮工,难道就不给人家报酬吗?

    连守义和连守仁这个时候就偷偷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连守仁就站起身,说有事要和连老爷子商量,将连老爷子扶了出去。

    连守义留了下来,目光中满是算计。

    连蔓儿看在眼里,心中就是雪亮。刚才还在争执的兄弟两人,如今因为利益一致,再次站到了一起。他们这是事先说动了周氏,来做他们的代言。又将连老爷子调开,好让周氏说话。

    形势很严峻,连蔓儿眯了眯眼,心里想。连守信和连守礼面慈心软,已经不是脸厚心黑的连守仁和连守义的对手,对方再加上一个周氏,她们难道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见连老爷子走了,周氏挥了挥手,说道,“到时候地里的收成,你们也不用送过来。大车百辆地,这么远,不方处。干脆,就换成钱给我们送过来就行了。”

    “反正我们走后,这些地也落在你们手里。你大哥带着我们这老些人去上任,啥啥不用花钱啊。干脆,现在你们就把这收成折成现银子,交给我,正好当成盘缠。今年的,再加上往后三年的,就一次给了吧。也不朝你们多要,那些地,后面的菜园子,那一鸡圈的鸡,还有猪圈里的猪,总共就折成四百两银子吧。”

    四百两,好一个狮子大开口。不知道周氏这个帐她是怎么算的。连守信和连守礼脸上就有些发黑,连守义在旁边却是脸上发光。

    “这银钱,你们俩咋分摊你们自己商量,就这两天,赶紧把钱给我准备出来。我们好跟着你大哥起身。 这些家当,还有那些地,交给谁,他都得拿出四五百两银子来。这算是便宜给你们的了。”周氏看着连守礼和连守信,立起了眉毛,“咋都不说话,我是你们亲娘,就让你们做这点事,还不是让你们吃亏,你们就不答应了?”

    连守礼和连守信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周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瞅着要是连守信和连守礼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就要闹起来了。

    连蔓儿在旁,不由得心中冷笑,请了村里的见证,却只说了分家的事,然后就将人都匆匆地打发走了。而这些事情,却是要等将人都支开后,由周氏单独跟他们说。看来,有的人早就做好了打算,要逼他们就范。

    然后在外人面前,想必另有一番说辞。也不用细想,不过是为连守仁等人脸上贴金。

    想要继续压榨他们,一言堂,占便宜,还想面子里子一起要,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上。连蔓儿垂下眼帘,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娘,这个便宜,还是找别人占吧。我们有个铺子,地也不少,忙活不开。”连守信强压着怒火道。四百两银子,由周氏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容易。周氏有没有想过,他们要赚四百两银子,要付出怎样的辛苦那。

    偏心,不讲理,也总该有个限度。

    “我家就三口人,就我爹一个劳力,六亩地,我们够种的了。我们也不占这个便宜。”连叶儿紧跟着就道。

    被这样直接的拒绝,周氏怎么会忍下这一口气,立即就破口大骂起来,什么小畜生,丧良心、黑心肝、遭报应,越骂越不堪入耳。

    连守礼、连守信两个都被骂的面红耳赤,不过,四百两银子,他们心里都明白自己掏不出来,也不能掏,因此便硬生生地挺着。

    周氏骂的口干舌燥,见两个儿子都铁了心,不肯答应,她一拍巴掌,就放声大哭起来。为了惩罚两个不孝子,为了到河间府之后的好生活,为了连秀儿丰厚的嫁妆,她一定要让这两个儿子低头。

    “我这是造了啥孽了,养活两个儿子,还不如养活两条狗啊。……”周氏哭骂了两声,就在炕上朝着连守信和连守礼跪了下来,“两位大爷啊,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吧……”

    连守礼和连守信都变了脸色,连忙闪身躲开。

    连蔓儿就拉了连叶儿,叫了张氏、赵氏、连枝儿、五郎和小七一起从上房出来。

    “他奶这是干啥啊,是想逼死咱们是咋地。”张氏皱着眉,“五郎,小七,去看看,你爷干啥去了。把你爷找回来,我不信,他爷也能这么不讲理。”

    “娘,找我爷干啥。我奶这么逼咱,咱这一次次的,咱忍让的也够了。今天这事,咱别忍了。”连蔓儿就道。

    “蔓儿姐,咱跟她拼了。”连叶儿握着拳头道。

    “你们这俩孩子,你们要干啥?”张氏忙道。

    连蔓儿拉着连叶儿跑进屋,一人拿了一个小铁锅和铁勺子出来,就往门口走。小七聪明,一看就知道连蔓儿要干什么,他也跑进屋,将前阵子新铺子开张买的多余的两挂鞭炮用棍子挑了出来。

    走到大门外,连蔓儿就和连叶儿开始敲盆子,小七也将鞭炮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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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揭露

    庄户人家本就娱乐稀少,大多数都人喜欢凑个热闹。离着秋收还有一段日子,现在大家也多闲着,连蔓儿几个这一番动静,几乎是转眼之间,连家的大门口就让人给围住了。

    两挂鞭炮放完了,连蔓儿瞧了瞧,觉得来的人差不多了,就把小铁锅放下不敲了,同时给连叶儿使了个眼色。

    连叶儿就扑通一声向着大家伙跪下了,还没开口,眼泪就噼里啪啦地从眼睛里往下掉。这可真的不是什么演技,而是憋屈、委屈的太久了。

    “哎呦,这敲锅放鞭炮的,俺还以为出啥喜事了?这咋,这是咋地啦?”

    “这不是叶儿吗,这下跪是干啥?”

    “连叶儿的脑袋咋啦,咋包起来了?”

    “这还用问那,你那眼睛长脸上是干啥的,没看见都渗血了吗?”

    “叶儿啊,有啥话,好好说,你这样,大婶看着心酸。”

    “叔叔婶子、大伯大娘们,叶儿是有话要说。不过,不是啥坏事。”连蔓儿就道。

    连叶儿的额头还在渗血,跪在那哭成那个样子,连蔓儿这话,根本就没人相信。

    “……我爷我奶,要带着我二伯跟着我大伯,他们都要去做官,过好日子了。就把我家给分出来了。刚才分的家。”连叶儿就有些哽咽地道,“刚才给我们见证的人走了,我奶、我大伯和我二伯,就朝我们要四百两银子。”

    连叶儿说的话,似乎有些水分。比如说分家是他们三口人磕头求来的,比如说,开口朝他们要钱的是周氏,连守仁躲出去了,而连守义虽然在场,也没开口。

    但是,连叶儿他们为什么要分家。还不是被逼的。周氏朝他们要钱,也绝不是周氏一个人的主意。连叶儿这么说,绝没有冤枉了谁。

    就是要这么说才对!

    连叶儿一家在这个当口分家,已经有村里的人背后众说纷纭了。听到连叶儿说四百两银子。有的人就惊呼出声。

    庄户人家土里刨食,银钱哪是那么容易赚的。别说四百两银子,就是四十两的整银子,又有几个人看过。四百两,有的人家一辈子,都未必能挣出这些银钱来。

    这连守仁是去做官挣大钱,享大福的。临走,还要将种地为生的兄弟们搜刮个底朝天。

    连家的事情,即便他们自家人嘴再紧,村中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只是连守仁从前是秀才,还攀了门好亲,如今连守仁又做官了,大家表面上就谁都不肯轻易提起。嘴上不说。但谁心中没有一杆秤那。

    “哎呀,叶儿这是让四百两给吓傻了。”连蔓儿就在旁边道,“我奶不白朝我们要这个钱。这是今年佃的那些田的收成。加上我爷我奶、我大伯、我二伯他们三股的那十八亩地连着种三年的收成,还有后院的园子,连种三年的收成,对了,还有家里那几只鸡,猪圈里那几头猪,这全加一起,统共就卖四百两。”

    “我年纪小,不咋会算账。我奶说,这价钱便宜。是让我们占便宜的。”连蔓儿接着又道。

    “四百两银子卖了我们都凑不够,我蔓儿姐那次,人家是要命的。现在上哪找那样的好事去。我们也种不来那么多的园子和地。我奶就骂我爹和我四叔,说我们都不孝顺。我奶还给我爹和我四叔下跪了,管他俩叫大爷。”连叶儿就哭着道。“我爹和我四叔眼瞅就没脸活命了,求大叔、大婶、大伯、大娘们帮个忙吧。”

    连叶儿说着。就又要磕头。

    “叶儿,你不要命了,你刚才还没磕够了,再磕,再磕,你脑袋非裂两半了不可。”连蔓儿赶忙上去,拉着连叶儿不让她磕头,然后又回头喊赵氏,“三伯娘,你来帮我劝劝叶儿吧。不管多难,咱都得想法子活下去啊。要不然,让人知道,我大伯要去上任,家里就有人磕头磕死了,人家不知道地,还不得想,这是我大伯给逼的?”

    赵氏本来愣愣地站在门里,听见连蔓儿这样说,才醒悟过来。她小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连叶儿身边,抱了连叶儿,就无声地哭了起来。

    母女俩包着额头的纱布上都有红色渗出来,这情景,确实让人心酸落泪。

    “这是作孽啊,这都是亲的啊,咋就,咋就这么狠得下心那。”有那心肠热、心肠软的就跟着掉眼泪。

    “连家的三媳妇,命苦啊,那是苦水里泡着的人。”

    “连家的老乞婆,最能骂人了。老三媳妇受的屈多了。还有他家老四的媳妇,那以前的罪也没少受,阎王跟前捡回来的一条命。现在也就分家了,日子好过了,人家也是顶门立户,有儿有女,有脸面的人,还隔三差五地,给叫回来,骂仇人似的骂一通。啥啥都看不上眼,咋做咋错。”

    “刚才说啥连蔓儿那次,要命,是咋回事?”

    “这你不知道?这可得小声点说……”

    连家大门口的人是越聚越多,站不开了,就有人爬到对面的柴禾跺上,也有爬到墙头上的,也有咋也挤不进来,干脆就爬树上去居高临下,为看一个清楚的,也有的人大门口外站不下,见大门都开着,张氏站在门口,就干脆挤进门里,站了半院子的。

    周氏的骂声和哭声从上房传了出来,听那声音,似乎是想要寻死。

    显然,周氏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恼羞成怒了。

    但是,却没人出来阻止连蔓儿和连叶儿。

    连蔓儿心里明白,这肯定不是他们不想出来阻止,而是不好出来阻止。能出来阻止的,只有连老爷子一个人。估摸着时间,连老爷子也该过来了,该说的话,得赶紧说清楚。

    “……为了救我爹和我三伯,请大家帮把手。”连蔓儿就大声道,“十八亩地,种三年,这屋子后面的园子种三年。鸡圈里的鸡,猪圈里的猪,大家谁肯买,给个公道的价钱。我家分家得的六亩地,两间屋子,我右手的菜园子,这个也卖,还有我三伯家刚分的房子、地和菜园,这个也卖,大家给个公道的价钱吧。”

    这个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地听见连老爷子的脚步声过来了。

    “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四百两来,卖出多少钱算多少钱,剩下的,我们卖铺子、不够,我们卖地,再不够,我们卖人。”说到卖人。连蔓儿想起她刚来的那段日子,担心被卖,日夜忐忑不安。不觉也伤心的哭了起来。

    张氏、五郎和小七就都拥过来,母子几个抱头痛哭。加上连叶儿和赵氏,还有围观的那些在抹泪的人,这哭声从连家的大门口,顺着风,一直传到了村口。

    就有从官道上路过的,赵家村的,西村的,甚至小沈屯的人都闻讯赶来了。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连老爷子被连守仁和连守义扶着。后面跟着何氏、古氏等一众人,从院子里疾步走了过来。

    “小孩子不懂事,让大家伙见笑了。一点家务事,大家伙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连老爷子脸上强挤出笑容来,冲着围观的众人挥手道。

    “去把人都扶起来,咱回屋说话去。”连老爷子又冲身后跟着的连家女眷说道。

    “老爷子。这俩孩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人群里就有人问道,“我们听着,可不像是小孩子不懂事啥的。”

    “说啥家务事,两姓旁人好像不该管。可这要是人命,到时候咱这四邻也都的跟着吃挂落。连老爷子,你还是给大家伙交代两句吧。”

    一时之间,质问之声四起。这些人,并没有人往前走,都是躲在人群中说话。但是,他们毕竟开口了。

    连蔓儿很欣慰。她可以理解普通百姓惧怕官员的心理,同时她也相信,公理自在人心。而且连守仁要做官,是做的四五百里地之外的官,而连守信和张氏的恩惠和威望,却是建立在三十里营子和青阳镇上的。

    她们自己不反抗还罢了,她们自己做出了反抗,那么必定会有人呼应。

    “老爷子,你大儿子这都要当官了,就算不给别的兄弟点好处,也别把人往死里逼啊。咱这村啊,还没出过这样的混账事那。”有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哈哈笑着说道.

    连蔓儿抬起头,看见此人正是老金。

    喜宝就跟在老金跟前。

    “蔓儿,你家要卖人,卖谁啊?”喜宝的大眼睛骨碌碌看着连蔓儿,问道。

    连蔓儿顿时囧了,心里恨不得将喜宝给踩进地里去。

    老金干咳了两声,瞪了喜宝一眼,让他闭嘴。好在他们爷俩离连蔓儿近,喜宝刚才是压低了声音说话,所以并没什么人注意。

    连老爷子也没听见,他被众人质问的脸色铁青。刚才他被连守仁叫到后院,后来连守义来找他,说是连蔓儿和连叶儿到大门外去敲铁锅、放鞭炮,引了许多人来,正在自曝家丑。他当时就一股火窜上了脑门子。不过他没有糊涂,知道必定事出有因。他问连守义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连守义为什么不去拦着。

    连守义支支吾吾地,但他还是问出了大概的真相。当时,他就差一点背过气去,心里气周氏做的太过分,当然,他身边的两个儿子,连守仁和连守义肯定也在其中没起什么好的作用。

    可是,不管怎么气,连家的脸面他要挽回,这个烂摊子,还就得他出面才能收拾。

    好在,出面闹的是蔓儿和叶儿两个小丫头.先将围观的人遣散,他们自家人回到屋子里,凡事都好商量。

    没想到,村里的人会出声质问他。回头看看,连守义已经退后了几步,连守仁一家更是不见了踪影。

    连老爷子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车轿声响,围观的人纷纷散开来。

    连老爷子的身子就有些打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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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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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轿子里下来的是王举人,几辆马车上下来的分别是王幼恒、武掌柜、吴玉贵和王氏夫妇,带着儿子吴家兴,还有老黄是骑着马,步下有几个人围随而来的。

    连老爷子见了这个阵仗,勉强地站稳了身子。面对同村的庄户人家,他还有几分信心可以压服得住,可现在来的这几位,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连家的家丑不仅外扬了,而且这扬的范围还超出了他的预料。

    先不说王举人,那王幼恒、武掌柜、吴玉贵父子,还有老黄,这几个人明显都是连守信那边的人。他刚才那样空洞的、敷衍的话,打发同村的庄户人家都很难了,更加无法向这几位交代。

    这个时候,王举人、王幼恒、武掌柜、吴玉贵父子,还有老黄已经相互见过礼,打过招呼,就都站在了那里。王氏则是走到张氏和赵氏身边,询问了几句,就滴下泪来。

    这几个人来了,不进又不退,那样子,似乎和围观的众人站在了一起。连老爷子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刚走开一会,事情就闹成这样。”连老爷子走上前来,冲着王举人几个抱拳,“都是我那不懂事的老婆子,她老糊涂,平时就爱信口开河,几个孩子也不和她一般见识。……今天这事,是我连家的事,大家伙都是热心肠,看得起我连家,这事,今天肯定得说道明白,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连蔓儿眨了眨眼,连老爷子这是将过错都推在了周氏的身上。这还真是……能将名声损失降低到最小的最好的办法。

    周氏是谁?她是连守信和连守礼的亲娘,是连蔓儿、连叶儿这些孩子的亲奶奶。周氏她还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一辈子就在炕头上坐着,要不就围着锅台转悠。要不就抠鸡屁股的无知女人。

    而连老爷子更进一步说周氏老糊涂,信口开河,孩子们不和她一般见识。只这几句话,便将一桩危及连守仁和连家整个上房。其中也包括连老爷子自己的丑事,给圆了过来。

    连老爷子这么说着,就将王举人、王幼恒、吴玉贵几个人往屋里请。

    “家有贤妻不惹祸,家无贤妻是非多。我那老婆子的脾气,左邻右舍,没有不知道的。她就是爱作,没事就爱骂人。心里没啥。就是这脾气太暴躁,嘴上不好。”一边将人往屋里请,连老爷子一边说道,“过了多半辈子,她生儿育女,就是我也……哎……”

    连老爷子打了个唉声。

    “都这么过来了,孩子们都孝顺。这是要跟着老大去任上,担心没有使用。她这一辈子。就是在炕头上,哪她也不去,东西都不知道咋买。她都不知道一文钱、一两银子那到底是多少。……她的脾气又不听人劝。几个孩子年纪小,给吓坏了……”

    让连老爷子这样一说,连家简直就是和乐融融、幸福美好的一家啊。

    连老爷子这样说的时候,还冲着连蔓儿他们笑了笑。

    张氏、赵氏、连蔓儿、连枝儿、五郎和小七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他们默默地听着,没有直接反驳,但是要让他们回应连老爷子的笑,证明连老爷子说的都对,他们是真的做不到。

    事情究竟是如何,相信围观的人心里都清楚了。连老爷子这样。无非就是图个表面光,挽回一下颜面。所谓自欺欺人,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能做的都做的,也达到了目的,这又来了王举人这些人,他们和左邻右舍更喜欢直来直去的庄稼人不一样。连蔓儿就也低眉顺眼,不去当面揭穿连老爷子的话了。

    “我奶月月卖鸡蛋,一个鸡蛋几文钱,花布多少钱一尺啥啥的,家里卖猪的钱,卖粮的钱,也都在我奶那存着,我奶心里可明白了。”连叶儿就嘟囔道。

    连蔓儿忙捂住嘴,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连老爷子的眉头跳了两跳,装着没有听见连叶儿的话,只是对王举人等人依旧陪着笑脸。

    走到院子当间,连守仁、连守义就都从屋里迎了出来。

    “……一直在后院,不知道几位大驾光临。”连守仁就道,暗示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情。

    “哎呀,咋门外这老些人啊。”连守义也咋咋呼呼地道。

    他两人这话被外面围观的人听见了,就有人哄笑了起来。因为王举人这几个到来的缘故,那些围观的人不敢进院子,不过他们也没走。

    “连老二,你刚才不还和你爹一起出来的,咋好像现在才看见俺们似的。”就有人大声嚷着,扒了连守义的皮。将要去上任的连守仁他们不敢嘲笑,嘲笑嘲笑连守义,他们还是敢的。

    本来要掩饰,结果变成画蛇添足,连守仁和连守义兄弟两个的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好在王举人、王幼恒这些人都很有涵养,面上表情平淡,这才让连老爷子和两个儿子没有更加尴尬。

    连老爷子将几个人让进屋,老金带着喜宝缀在后头,也想进屋。

    连蔓儿张开手,将这父子两个拦住了。她也不说话,就是瞪着喜宝。

    喜宝已经被老爹训过,知道刚才说错了话。他用大眼睛溜了连蔓儿两眼,就又把小胸脯挺起来了。

    “蔓儿,那个,刚才我说错话了。你要生气,你、你就打我吧。我不还手,让你出气。……我都知道了,你大伯他们欺负你们,你别怕,有我和我爹那。你只要吱一声,我就替你揍他。”

    喜宝说着话,撸起袖子,露出两只还稚嫩却已经小有肌肉的胳膊来。

    连蔓儿依旧虎着脸。

    喜宝就抬头,看向老金,似乎在寻求帮助。老金哈哈笑了两声,一巴掌拍在小儿子的肩膀上,啥提示也没给。

    “那、那个,我刚才错了。你家卖你,我肯定不买。”喜宝只能靠自己。“不,不是,我是说,有我在。肯定不能让你家卖你。”

    “咔咔咔。”老金乐的嗓音都变了。

    喜宝看连蔓儿的脸色并没有好看一点,又听见老金乐成这样,他的脸就涨红了,扭过头,狠狠地瞪了老金一眼。

    老金见小儿子像只傻乎乎,被激怒了,在当地转磨磨。却又找不到目标撕咬的小老虎一样的神情,乐的更欢了。

    “你、你,”喜宝气的话都说不好了,跳了起来威胁道,“等我回去,告诉我娘。”

    “咳咳,”老金连忙干咳了两声,忍住笑意。安抚喜宝,“乖宝,爹不是笑你。爹哪能笑你啊。”

    连蔓儿站在门口。脸露囧容。谁说老金精明,谁传说老金曾是胡子,还杀人不眨眼,眼前的父子两个,分明都二的很,非常的不着调!那个借给连家高利贷,还来催债的老金,肯定是另一个人。还有这个喜宝,他肯定谎报年龄了。

    三十里营子这里,计算人的年纪。是将十月怀胎都算在内的。也就是说,一个出生的婴儿,就已经是一岁了。如果这婴儿生在年尾,比如说腊月二十八,那么再过一天或者两天,到大年初一。这小婴儿就又长了一岁,变成两岁了。

    庄户人家,管这个叫赖岁。

    “蔓儿丫头啊,我们好心好意地来了。这不有那么一句话吗,进门就是客。你这么拦着我们,可不大对啊。”老金知道喜宝想帮连蔓儿,他也想帮连守信一把。“你放心,进了屋,我肯定不让这小子说话。”

    “这是个傻小子,一根肠子通到底,心里有啥就说啥。蔓儿丫头啊,傻小子有傻小子的好啊。”老金将喜宝推到连蔓儿跟前,又笑着道。

    “蔓儿,快让开。老金大哥,屋里请吧。”不知什么时候,连守信从上房屋里走了出来。

    连蔓儿想了想,老金是个敢说话的,最近和连守信也有了点交情,肯定是站在他们这一边,让他进去,只要喜宝不乱说话,这确实没什么。

    这么想着,连蔓儿也就让开了。

    喜宝显然很欢喜,朝连蔓儿点点头,似乎是说一切由他,让连蔓儿放心的意思,就跟着老金进了屋。

    “爹。”连蔓儿拉住连守信的衣襟,她看见连守信的脸上有一道抓痕,见了血。

    “没事,你奶抓的。”连守信低声道。

    “爹,刚才……”连蔓儿就问。刚才外面闹的那样,连守信和连守礼都没出去。

    “你奶要寻死,我和你三伯得拦着啊,哎……”

    看连守信的神态,显然是一言难尽。就在这个时候,吴玉贵在屋里叫连守信。

    连守信忙答应了一声,快步进屋。连蔓儿也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屋内摆了一排的椅子,王举人、王幼恒、吴玉贵、吴家兴、老黄、老金都在椅子上坐着。连老爷子、坐在炕上。连守仁、连守义、连守礼和连守信站在炕下,女眷们大都回避了,除了一个周氏。

    周氏背对着众人,头发散乱,头垂的低低的,连秀儿陪在周氏的身边,也低垂着着头。

    “……这都是老爷们的事,你啥也不懂,跟着瞎呛呛啥。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啊。得了,啥事你也别管了,你去那屋待着去,我们有事要说。”

    连蔓儿一进屋,就见连老爷子正对着虚空处,数落道。不用指名道姓,大家也都知道,连老爷子数落的是周氏。

    周氏抬起头,看了连老爷子一眼。连老爷子背对着周氏,没有回头。

    周氏的目光转向连守仁和连守义。

    连守仁和连守义都低垂着头,并不与周氏对视。

    周氏的嘴唇就颤抖了起来。

    连蔓儿在旁看了,心中暗道,在连家几乎只手遮天的周氏,竟然也有这样当面被当做替罪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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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笑话

    一直以来,面对连守信还有连守礼这两个,周氏都是为所欲为的。不管她多么的霸道,多么的不讲理,这两个儿子,加上他们的媳妇和儿女,都要对周氏表示顺从。周氏的错,这两家人要主动抗在肩上,以显示周氏永远是那么的完美无瑕、慈爱善良。

    一直让三儿子、四儿子背黑锅的周氏,今天要替大儿子、二儿子,甚至连老爷子背黑锅了,而且还不是在家庭的内部,而是在众人的面前。

    周氏她会顺从吗?

    连蔓儿不由得将目光从周氏的身上,转移到连老爷子的身上。她感觉到,连老爷子似乎有些紧张。看来连老爷子心里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吧。连蔓儿想。

    刚才周氏在屋里闹寻死,连守礼和连守信一直在屋里,连老爷子从后院赶过来,这期间,应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让连老爷子和周氏沟通的。

    连老爷子这样丢卒保帅的策略要成功,就要看周氏是否“懂事”、“顾大局”,是否能够为了连家、连老爷子、连守仁和连守义牺牲她自己的名声了。

    “走。”周氏嘴唇抖了半天,就对身边的连秀儿说了一声,然后低着头往炕下蹭去。

    周氏现在,她不敢抬头,她也抬不起头来。在几个儿子跟前,尤其是连守信和连守礼跟前,她可以敞开了来,啥也不用顾忌。可她没想到,王举人这些人会来。她被堵在屋子里,没来得及回避。

    是没人通知她回避。

    连老爷子、连守仁和连守义是故意留她在这里,故意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刚才那一番话。

    周氏现在心里明镜儿似的。连老爷子的面子得保,那代表连家的面子。大儿子连守仁的面子也得保,不然。真的传出去,说连守仁还没上任,就搜刮亲兄弟,逼的要出人命了,连守仁这官他还做得成吗?

    她不服气。跟连老爷子争吵。那她在连家,那可就成了一根光杆。

    而且。连家没了面子,连守仁做不成官了,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她和连老爷子是不怕啥了。可是连秀儿那。她这个老闺女可正是说亲的要紧时候。还什么上等人家,只怕一般庄户人家也不想跟他们做亲了。

    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只能忍。

    但是作为一个习惯随心所欲,自己从来不忍。只会让别人忍的这么一个人,周氏心里不平静。她的脸上也做不到平静。

    痛苦、愤恨、憋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她脸上的每一道纹路里,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里都散发出怨气。

    连秀儿一直陪着周氏,别人都躲了,她没有。现在眼见着亲娘受了委屈,连秀儿咧了咧嘴,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

    “这事它不怨我娘,”连秀儿一边扶着周氏下炕,一边为周氏辩解,“我大哥上任,哪哪不得花钱啊。我们这一院子的家当,它不值钱啊?再说,就算我三哥没啥钱,我四哥他有钱啊。他就是财黑,连亲娘和亲哥哥他都不顾!”

    这么说着,连秀儿狠狠地瞪了连守信一眼。

    屋内就听扑哧一声,不知是谁笑出了声来。连蔓儿忙捂住嘴,四下看了一眼,发觉大家表情貌似都很平静。有的人还看向她。

    连蔓儿觉得很冤,刚才绝不是她在笑。虽然她也很想笑,刚才连秀儿分明透了底,是连守仁上任要钱。可这事是明摆着,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出来罢了。她笑不出来,她还为连秀儿发愁那。

    周氏扛下了所有的错,这事肯定会传的到处都知道。周氏的名声是彻底的黑了,连一层薄薄的遮羞布都没剩下。以后,再有什么事,就是周氏要骂连守信、连守礼他们不孝顺,心狼,还有谁会相信周氏?

    可连秀儿非要跳出来,支持周氏,非常实诚、发自内心地怨恨连守信。

    人都不能选择出生。摊上周氏这样的娘是没办法。可有谁会去主动选择一个和周氏一样的媳妇?这么的混、是非不分的一个姑娘,谁家能消受的了这样的媳妇?

    “对不住了,刚才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喜宝大咧咧地出声道,说完,还冲着连蔓儿眨了眨眼睛。“蔓儿,你老姑都说了,你奶要钱,是给你大伯要的。”

    连守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想要说话,却被连老爷子一眼制止了。现在辩解,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就当小孩子的话,不去理会的好。

    连秀儿听见说是喜宝刚才笑她,顿时羞的满脸通红,脚下一绊,如果不是旁边有炕沿子挡着,她非摔在当地不可。

    连蔓儿就忙上前,作势要扶周氏和连秀儿。

    周氏的眼皮子撩都没撩一下,连秀儿却很激动地甩了一下胳膊。

    连蔓儿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为连秀儿发愁,这并不代表对连秀儿这个时候依旧黑连守信,她就不生气。虽然连秀儿在黑连守信的同时,也把连守仁给黑了,而且更彻底。

    “老姑,大伯要钱,那就说要钱呗,干啥还让我奶说啥让我们捡便宜的话。我爹是老实人,不怕吃亏,就怕占便宜。刚才,要是直接要钱,我们就不害怕了。”连蔓儿眨了眨大眼睛,做出和她这个年龄完全相符的幼稚、无辜的表情。

    “蔓儿姐,四百两哎,那不是要钱,是要命。”连叶儿就趴在门口,说了一句。

    “叶儿,你说啥那。咱两家分出来的时候,咱爷都说了,等大伯当官啥的,要可着劲照应咱两家,报答咱爹娘这些年供他们的情那。他不报答咱,还要咱的命,那不可能。咱大伯他咋能是那样的人那?”连蔓儿就故作生气地道。

    “老三、老四。”连守仁受不住了,连忙解释。这解释,似乎是向连守信和连守礼,其实是说给来的王举人这几个人听的。“娘朝你们要钱,那可不是我让的。钱也不是给我的,那是娘朝你们要的孝敬钱。”

    “大伯你知道的挺清楚啊。”连蔓儿意味深长地道,“……可是,这不对劲啊。四百两,咱庄户人家一辈子,干啥能花四百两银子?我奶要的还是三年的,那一辈子得多少。孝敬我奶,还得有大伯和二伯的份吧,不能比我们和三伯的少吧,那加起来是多少钱?”

    “三年,起码一千两。”连叶儿就接茬道,“我爷我奶,前半辈子,也没花这老多钱吧。”

    “这不还有秀儿吗。”连守义见连守仁脸色通红,就加了一句,为连守仁解围。

    “这钱是给我老姑要的?”连蔓儿大惊道,“我老姑干啥用这老些钱?”

    “才不是……”连秀儿大怒道。

    “这钱就是我自己个要的……”周氏嚎了一嗓子,打断了连秀儿的话。“我老天拔地,……奶水钱,三年的奶水钱……”

    周氏本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的,但是她被气疯了。这气她的人中不仅有连蔓儿、连叶儿,还有连守仁和连守义。她为这两个儿子担下了不是,可这两个人却要将她和她的老闺女往死胡同里赶。

    连老爷子坐在炕沿上,抬手捂住了脸。

    “老太太,听说,你这老闺女,还是你四儿媳妇给奶大的。”老金哈哈笑道。

    “这老婆子她疯了,老三、老四,还不快点扶你娘到那屋歇着去?”连老爷子说着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连守信和连守礼上前去扶周氏,连守信冲着连蔓儿微微地摇了摇头。

    连蔓儿就不再说话,拉着连叶儿站到外屋去了。

    乱了一会,周氏、连秀儿被安置到西屋里去了,东屋这边,连老爷子和几个儿子都重新落了座。

    “……她老糊涂了,狮子大开口,这事肯定不能这么办。”连老爷子打起精神,慢慢地说道,“正好几位来了,也给做个鉴证。我大儿子能有今天,和这些年他几个兄弟的帮扶分不开。 他心里都有数,现在,正是他回报兄弟们的时候,他不能做这……这……不讲理的事。”

    连老爷子说到这,就示意连守仁开口。

    “我爹说的没错。我心里感激我几个兄弟,一辈子也忘不了。有啥能帮的,我肯定帮。这不,我要去上任,就打算把老二全家都带上。”连守仁就道。

    “对,我大哥对我们,那是没话说。”连守义忙附和道。

    “老三、老四,是他们自己个不愿意去。”连守仁就道,“分家的时候,财产啥的,我啥也不争,都给我几个兄弟。我娘说的那些,就是白给他俩的。”

    连老爷子的脸色就缓和了一些,连守仁的这些话,还算和他的心意。

    “空口无凭,还是立字据的好啊。”老金道。

    连蔓儿和连叶儿就将两家分家时的文书拿了出来,给众人看了。大家看后,都相顾莞尔。嘴上说着照应亲兄弟,可分家却分成那样,这还真是有意思。就算是连守信分家时,连守仁还没发达,可现在连守礼分家了,还是一样的分法,这又怎么说。

    还有三年四百两银子,这可真是“照应的”太“亲切”了。

    “……十八亩地的收成,后面的园子,家里的鸡和猪,都给老三和老四……”连老爷子开口道。

    “爹,”连守信就站了起来,“这些东西,我不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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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分产

    第三百七十八章分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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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守仁要带上他的一家子去上任,连老爷子、周氏要带上连秀儿,还有二房连守义一家人也都要跟去,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而连家的老宅,没分出去的园子、田地、院子里养的鸡和猪,这些都需要有人照看。

    “……那十八亩地,你们就种着。还有那佃来的三十亩地,今年收完了。明年你们是要继续佃,还是退佃,都由得你们。”

    连守仁说他不争家产,都给连守礼和连守信,连老爷子也说要将这些东西给三儿子和四儿子。

    周氏去了西屋,连守义虽然在场,却一言不发。

    老金嚷着要写文书,口说无凭。

    而连守信则是直接站起来,说他不敢要。

    “地、园子、鸡、猪,这些我们自己也有了。孩子们都还小,五郎和小七要念书,俩丫头也不能太苦了她俩。就我们两口子,这些就够忙活的了,多了,我们也忙活不过来。够吃够喝了,再多的,我们也没啥想法。”连守信接着说道。

    连守仁和连守义处处算计,可周氏和连老爷子待他们是怎样的,连守信都看在眼里。他可以不争竞,但是他诚心诚意地顺从、听话,遇事先为老人考虑,连老爷子和周氏又是怎样待他的?他不能再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了。

    尤其是今天,周氏的举动,一开口就是四百两,这不是应急,也不是救命,还说是让他们占便宜。他说不能答应,周氏先是骂,后来竟然冲他下跪,叫他大爷。

    他的亲娘。在要跟着他大哥去享福的当口,还要把他往死里刮、往死里逼,让他无地自容,死了都不能安生。

    紧接着。周氏闹着要上吊,他劝着,拦着,就被周氏抓破了脸。

    他孝顺、忍让,周氏却恨不得他穷死,没脸见人。连守仁和连守义独善其身,将不是都让周氏和连秀儿来背。周氏却能忍气吞声,为了连守仁的前途而甘愿自己没脸。

    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伤口,连守信的心里是拔凉拔凉地。

    他是实诚的性子,本就不善伪装虚饰,一腔的义愤,强忍住没有爆发已经是极限了,开口说话,可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实得惠儿的来吧。公道自在人心。他连守信没对不起人,亲娘就是要拿屎糊他的脸,并不是他的错。

    “爹。你说的那些,我也不要。我还想着继续在山上做工,叶儿和她娘也忙不过来。”连守礼也跟着站起来,闷声地说道。

    连守礼是做哥哥的,不过他现在完全是看连守信咋做,他就咋做。相比起爹娘和其他的两个兄弟,老四人实诚,对他好,跟着老四,他心安。

    “你们别听你娘刚才胡咧咧。这家还是我说了算。我说白给你们,就白给你们。刚才也说到这,就岔开了。你们俩心里不用有啥负担。这些东西,不给你们给谁?”连老爷子有些着急,当着这些人的面,他想要补偿连守礼和连守信。也急于想要重新确立一个和和睦睦、美满团结的形象。

    “爹,不只这些我不要。原来分家分给我的房子、园子和地,还有这些家伙事啥的,我也不打算要了。”连守信又缓缓地说道,“六亩地、前院的半个园子,两间半房子、屋里这些家伙事、农具啥的,今后,就给爹和娘做养老用。”

    连老爷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老四……”

    “爹,这些要不够,你、你老说个数……”

    “老四,你这说的是啥话。你娘她就是那么个人,没法子。你咋还嗔心了那?”连老爷子急道。

    “爹,儿子不孝。”连守信慢慢地跪了下来,“我自认,这些年,我对爹娘,对兄弟,我没有啥对不住的地方。当初是因为啥我们分出来住的,现在我都不敢去想。……这隔三差五地这么一回,要不是想着孩子他娘跟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孩子们还小,没了我,肯定就没了活路,我就想把这条命,还给爹和娘算了。”

    说到这,连守信忍不住呜呜地哭了。

    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连老爷子在炕上也坐不住了。

    “你还啥命啊。”张氏站在屋子外,听见连守信这么说,就冲到门口,哭着说道,“要还命,咱早都还了。我蔓儿不就死了一回,还有我那没见过天日的苦命孩子。”

    “两条命,咱啥也不欠谁的了。他奶要拿啥……水钱。”张氏终究面皮薄,说不出奶水两个字来,“秀儿不是我生的,她该给我多少钱?咱再要欠她的,就说个章程出来,咱砸锅卖铁,咱还。我爹娘生养我,就想着我能过的好,从来没想着养我是为了朝我要钱。我这几个孩子,我心甘情愿养他们,只要他们过的好,要我咋地都行。”

    屋外,赵氏、连叶儿、连枝儿、连蔓儿、五郎和小七都忍不住掉下泪来。

    张氏说话的声音可不低,在西屋的众人,包括周氏和连秀儿肯定都听到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或者开口。

    东屋里,来客们都神情莫测,连老爷子的脸却是一阵红一阵白。

    连守信和张氏,一直是两个厚道的人,不管是心里,还是嘴上,都总想着为别人留一线的人。周氏那些话说了无数次了,这两口子都默默地听了、受了。今天这两口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确实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泥人还有个土性,周氏这次,做的是太——过分了。

    可是,他已经做出挽回了。在连家这么紧要的关头,这两口子如果能够再忍一忍,这过后,必定是一片海阔天空。

    连守信两口子不忍了,这让他、连守仁,包括整个连家都很被动。

    “你娘不懂事,她说啥,你们就当没听见得了。你们咋还钻牛角尖,跟她一般见识。这不,啥事都还有我吗!”连老爷子也站起了身,有些激动地道。

    连老爷子说着话,就要扶连守信起来。

    连守信没有起,他依旧跪在地上。

    “爹,我也三十几岁了,我也有儿有女,我出去也要见人,我也要个脸。爹,我求你,一次让我娘满意了,也让我能喘口气,把腰板挺直了。”

    与其隔几年就要被敲骨吸髓一次,不如一次性地还了这个“债”,也省得遭零刀碎割。

    “是啊,老爷子,好歹这是你儿子。你就给他个痛快吧,这杀人不过头点地,凌迟处死那玩意儿,现在朝廷都讲究个慈悲,不兴那个了。”别人都碍着身份,不好说话,老金却不在乎这些。

    “爹,不只这样。我大哥去上任,我还给他凑钱,凑路费钱。这个另外算。”连守信这个时候又道。

    “老四兄弟,好,有情有义的好汉子。”老金就对连守信竖大拇指,不过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啊,咱们男人家做事,也讲究个恩怨分明。以德报怨啥的吧,太愚。太愚,懂不,就是傻了吧唧的,人不感激你,人还吃定了你,吃了你,人还得笑话你。”

    老金说到这,意有所指地瞄着连守仁冷笑。

    其他几位客人都不说话,王举人和王幼恒的脸上却都挂上了微笑,吴玉贵、吴家兴都朝老金点头致意,老黄就坐在老金旁边,看着老金,一副相见恨晚的摸样,抓了老金的手就摇晃。

    “兄弟,一会找个地方,咱喝几盅去呗。”

    “喝几盅,我不跟你去。”老金板着脸,正当老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不醉不归,我就跟你去。”

    “好,不醉不归,谁不喝醉,谁就是王八蛋。”老黄大喜。

    “老爷子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是个粗人,认个粗道理。老爷子你要真说了算啥的,也不能有今天的事,也不能有我老四兄弟和媳妇说的那些事,对不对?干脆啊,就划下道来,

    大家伙都在,写个字据,我们也能给你做个见证,都不用另外请人去了。”老金和老黄约定了喝酒,他也没忘了眼下的事,扭头又去连老爷子道。

    连老爷子有些气苦,别人都碍着身份,偏这老金,总拿粗人做幌子,啥话都敢说,谁也拿他没办法。连守信和张氏毕竟面皮薄,虽闹到这个地步,太过决断的话,他两个也说不出口,可老金替他们说了。

    这让他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老爷子,我们今天可不是听见你们家打架我们来的。我们有别的事。”老黄这个时候就道,“不过,这赶上了,别的不行,做个见证啥的,这我能行。”

    王举人、王幼恒、吴玉贵和吴家兴也点头,表示他们和老黄一样。

    众人虽如此说,连老爷子却明白,分明是刚才在门口闹的动静大了,这些人与连守信交好,因此闻讯立刻就赶来了。这些人里,哪一个都有自己的门路,若是传上去只言片语,对连守仁的前程大大的不利。也因为如此,他要当着这些人的面,将事情办的让他们满意。

    “是我没管好老婆子,治家无方啊。”连老爷子叹气道,“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这么办了。那就……另写文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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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向的、敢说话的人就是抢戏,现实生活中是这样,书里也一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想翻盘

    要写文书,本来有这些人鉴证也就可以了,不过村里的事,连守信觉得还是将里正、左右两家邻居,并几个村老,还有村头庙里的住持善远大师都给请了来。

    要这么多人鉴证,可见他潜意识里是被缠怕了。

    外面围观的众人这个时候还都没有散,见说要请人,就有热心的帮忙跑腿。这几位都在村里,甚至有的还在围观的人群中,因此,一会的工夫就都到齐了。

    文书执笔,也不麻烦别人,就央了武掌柜。连蔓儿他们和武掌柜来往颇多,知道武掌柜写的一笔好字,而且极善措辞。

    这边准备桌子、纸笔,王幼恒、王举人几个就闲聊起来。王家有人新进升了官,大家就向这叔侄两个道喜,

    “因着地瓜高产的事,我大哥和我另一位叔父都被推恩升了官。我今天是来看家叔,打算和家叔商量,什么时候一起回县城去庆祝庆祝。正好在这路过……”王幼恒就微笑着道。

    王举人微笑点头。

    “家兄行医多年,结了许多的善缘。这次,便是承赖了家兄的善缘。”

    王举人这是说地瓜的来历,也暗指连守信家投桃报李。

    “这事其实还多亏了连四叔。要说功劳,连四叔的功劳应该是最大。要没连四叔把地瓜种下,当初得了地瓜就当新鲜物给吃了,也没有今天的这份功劳。……可惜连四叔身上没功名,五郎和小七才刚入学,年纪又小。这要推恩……”王幼恒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地敲了敲,又将话点明白了些。

    屋内众人就有些恍然大悟,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连守仁的身上。

    “……我这……监生和这个官,是多亏我那宋姓的姻亲,早就给谋划下了,今天终于才落到了实处。”连守仁忙干咳了两声,说道。

    众人就也点头。都赞连守仁结了好姻亲,接着去说别的事情了。

    桌椅纸笔都准备妥当了,武掌柜就要落笔,要怎么写。当然还是要询问连老爷子和连守信。连守信很坚决,一定要将分家分到的东西,全当做连老爷子和周氏养老的用度。

    武掌柜就照实写下来,之后又抬头问连老爷子。

    “老爷子,可还有其他的要求?”

    “没有。”众目睽睽,连老爷子的心里并不好受。“……这些年,苦了老四一家。本打算……。哎,不说了。老四分家后,创下的家业,都是他自家创下的,我们啥忙都没帮上过。我们还能走能动,哪就用人养活了?老四他有这份孝心,我们就挺知足。”

    武掌柜就又在文书上写了几笔,然后将文书递给连老爷子、连守信和来见证的众人看过。武掌柜落笔一点也不含糊。点明了连守信将该尽的孝道都尽到了。但他又能措辞委婉,顾全了连家的体面。众人看过,都点了头。

    连老爷子、连守信、连同连守仁、连守义、连守礼。还有一干旁证都在文书上按了手印。

    “这个,是不是还得让老太太过过目?”武掌柜又道,“老太太要是有啥要求,就手也能提出来,这么多人在场,咋地也能让老太太满意了。”

    连老爷子面上就有些不大好看,他已经说了很多次,这个家他做主,但是显然众人都不相信他。

    “……她懂个啥,就知道胡搅蛮缠。这事就这么定了。”连老爷子道。

    “还是跟我娘说一声吧。”连守信就道。

    文书就交给了连守仁,让他送给周氏过目。

    “要是老太太有啥要求,就手就提。要是满意了,那就也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众人纷纷道。

    连蔓儿暗自点头,这件事,就得交给连守仁去办。连守仁想要保存颜面。顺利去上任,他就不能让周氏再闹,还得让周氏在这文书上按手印。

    作为长子,连守仁无法推脱,他拿了文书出去,很快就转回来,周氏已经在上面按了手印。

    果然,还是连守仁的话在周氏那顶用啊。连蔓儿心道。

    “老太太是明白人啊,听大儿子的话。”老金哈哈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屋里的人,大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爹,你愣着干啥啊。这个文书,咱也得写一份。”连叶儿一直趴在门口,她生怕连守义又被忽视了,连忙跑进来,拉着连守义的衣袖着急地道。

    连守义和连守信不同。连守信早分出去了将近一年,现在自家有房有地有园子,可连守义如果放弃了分家的这点家当,他立时就是光身出户了。

    “老三这个就免了吧,他和老四家不一样。”连老爷子就道。

    “爷,我爹和我四叔一样是你的儿子。我四叔给的,我们也给。现在就去住窝棚我们也愿意。”连叶儿急忙就道。

    连老爷子顿时语塞。

    “爹,你为我和我娘想想吧。我们也想过几天像样的日子。咱错过了今天,以后又得落我奶的手里,哪还有这老些人替咱说话啊。”连叶儿就拉着连守礼的衣角,呜呜地哭了。

    连叶儿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一时之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连老爷子的手就抖了起来。

    “老三,你咋教的孩子。你听听她说的这是啥畜生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这是。叶儿,我问问你,你这些话,你是从哪学来的?”连守仁立时怒道。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敢对连守信这一家人发作,对连守礼一家他还是有底气的。

    连蔓儿在旁听见了,忍不住暗暗冷笑。好一个连守仁,说的话暗有所指,这是指望着借由抓住连叶儿的小辫子,牵出他们家来。谁不知道,连守礼和连守信走的最近,赵氏和连叶儿几乎就长在连记包子铺了。

    连守仁,他这是柿子捡软的捏,想从连守礼、连叶儿身上找补,甚至,还想借此翻盘啊。

    “啥黑猪红猪,我没念过书,我不知道。这些话,我就是跟大伯你学的。”连叶儿可没被连守仁给吓住,连叶儿她现在心里也是有依仗的。连守信、连蔓儿都答应了,这次肯定会帮她。

    有人帮忙,自己个当然更要加把劲。想利用她打击对她好的人,休想。她连叶儿年纪不大,可她知道好歹。

    而且,自从打了四郎的那天起,连叶儿就知道。她和连蔓儿还是不一样的,她的爹娘比连蔓儿的爹娘要更加软弱,连蔓儿有亲姐姐、两个兄弟帮衬,她爹娘只生了她一个。连蔓儿家现在是有了身份的人家,可她这一家,还是一般的庄户人家。

    她没有连蔓儿那么多的顾忌,而且她也不能顾忌,要顾忌,就只能一辈子被欺压。

    “借高利贷嫁闺女,自己躲在城里享福,让我爷和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有分家的四叔替你还,逼得我爷差点急死,这不是大伯你干的吗?我爷带我们下地干活,你在家睡大觉!在镇上偷摸买房子,雇佣人,让我爷和我们给你出钱!”连叶儿指着连守仁,噼里啪啦地一顿数落,“你还背地里和我大伯娘说,说跟我爷我奶一起过日子,你们是掉井里了,啥时候能上任,把钱都刮走,把人都扔家里才好咧……”

    屋内众人目瞪口呆。

    连老爷子面如死灰。

    连守仁恼羞成怒,暴跳起来,作势就要打连叶儿。

    “胡说,一派胡言。你这忤逆的丫头片子……”

    一屋子的人,当然不能看着连守仁去打一个孩子,就有人过来将连守仁拉开了。

    “我才说了几件,还有更多的那……”连叶儿躲在连守礼身后,心咚咚地跳,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她这不是怕,是激动的。

    “爹,就照老四的,也给我写份文书吧。”连守礼低头看了看连叶儿,又往门外瞧了一眼,就看见赵氏眼泪汪汪地站在那。

    连守礼老实、木讷,但是他也并不傻。现在他的脸上,比连守信还多了一条带血的抓痕。连守礼心里也清楚,他家虽然没有连守信家有油水,但也没有连守信家的依仗。刚才连叶儿的话,得罪了周氏、连老爷子、连守仁和古氏。今天要是不断的清楚点,以后连叶儿这孩子就要遭罪。当然,他和赵氏也别想好。

    净身出户,清清爽爽,以后就为自家这三口人活着了。

    “给老三也写文书吧。”连老爷子坐在炕上,有些有气无力地道。

    “童言无忌,你是读书人,何苦跟一个不识字的小丫头一般见识那。”就有人劝连守仁道。众人就都跟着点头,态度却有些敷衍。

    连守仁的品行如何,大家伙算是看清楚了。这样的人,是结交不下的,但是他毕竟要去当官,所以也没人想去当面得罪他。

    当然,老金是个例外。

    武掌柜就又提起笔,给连守礼写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书,然后交给连老爷子过目。

    “别的我都没啥说的,”连老爷子看了文书,缓缓地道,“就是得加上一条,老四得答应,不管咋地,以后都要照顾他三哥。”

    “老四答应了这一条,这文书我就按手印。”连老爷子抬头看着众人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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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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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就是赞声不绝。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爷子还是心疼儿子,想的周到啊。”

    连守信家的文书就可以顺利通过,轮到连守礼家的就要连守信答应这个条件才行。

    “不用啥文书,我们也会照应三伯家。”五郎这个时候,就走进来说道。

    “他三伯三伯娘净身出户,没住处,没吃的,今天就搬到我们铺子里去住,我们吃住全包。”张氏在外面大声说道。

    “把这句话加进去,我按手印,我儿子也按。”连守信就道。

    连守礼和赵氏,性子虽然软弱,但是人老实、厚道,勤劳、肯下力气干活。加上连叶儿,这三口人都是明理、守本分的人。这样的人让人心疼,值得人帮助。

    连守信一家,对于连守礼一家,是满心同情的,而且他们历来相处的就好。他们早就想帮连守礼这一家三口的忙,只是碍于没分家,他们能帮的非常有限。现在连守礼一家分出来了,他们当然要帮。

    “这事,老爷子肯定是一片好心。”老金这个时候,又开了口。“连四兄弟这一家子,有情有义。不过,我咋觉着这事它不太对劲儿那。”

    众人就都望向老金。

    “我觉着吧,就是老爷子不说这话,文书里啥也不写。连四兄弟也不会不管连三兄弟。可把这话要往文书里写,还跟连三兄弟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养老用度绑一块,这不大合适。要写,那也得另外写。要不地,这往外一说,不知道大家伙会咋想。”

    “再有啊,这事要写文书,有点小人之心。对连四兄弟不恭敬,也看扁了连三兄弟。”

    “老金大哥说的对路。”老黄就道。

    “这是我一时心急。”连老爷子想了想。就道,“我就想着。老三家人口单薄。我们跟着他大哥、二哥都走了,家里就留下他们哥俩两户。老四家现在日子过的比老三好,丁口也多。让老四帮着照看着老三。我这走的也放心。这不要写文书,就便就加上这么一条。”

    “不过,我刚才又想想,大家伙说的对。这事,不用往文书里写了。老四,我信得过他。有他和五郎刚才当大家伙面说的话,我这就放心了。”

    “老爷子是明理的人。”

    “没错。连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啊,心疼儿子,还识劝。”

    “老了,有些事也想不周到。还得大家伙帮着圆全着。”连老爷子就笑道。

    同是顶门立户分家另过的兄弟,要将弟弟要照顾哥哥的话写进文书里,这本来就有些不伦不类。连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他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可他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提出来了,是因为太多担心连守礼的缘故?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连蔓儿只是一转念。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连家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相信在场的人,还有外面围观的人。没有人是不清楚的。最后让连老爷子挽回些脸面,她也不会继续穷追猛打。

    最重要的是他们和连叶儿一家,都清爽地分出来了。连守信和张氏不包子了。而且,他们做到了仁义至尽。十二亩地,五间屋子,两处菜园,在三十里营子,作为两个老人的养老用度,那是相当充裕的。

    而且,连老爷子和周氏还有另外两个儿子那。其中一个那还是有个官身的。今天。这两老如此的维护他们,相信他们会感激,会回报的吧。

    连守礼这份文书写好了,相关的众人都按了手印,又被连守仁拿着去西屋,给周氏看。

    这次。连守仁没那么快回来,而且还有西屋里传出来周氏的哭骂声。

    连叶儿顿时紧张起来,几乎要将两只耳朵竖起来,听着那屋里的动静。连叶儿害怕,周氏会不认这文书。

    半晌,连守仁才回来,文书被几乎撕成了两半,但周氏还是在上面按了手印。

    连叶儿松了口气,连蔓儿则是替连叶儿松了一口气。

    可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

    连老爷子、连守仁和连守义这些人都要离开,没人愿意留下来。但是家里的房子得有人照看,前后园子、鸡猪这些也得要人管,还有田里的庄稼也要收割,明年还要继续种。三十里营子这里,是连家人的根,连老爷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卖掉这个院子或者是那些地。

    连老爷子就说让连守礼依旧住在家里。

    “虽然立了文书,我和你娘还没老的走不动、爬不动,我们自己能干,不用你们养活。等以后,我们老的走不动、爬不动了,再照着这个来。”

    连老爷子的意思,是家里的一切,都让连守礼照看着。

    “不、爹,我以后就在山上上工,叶儿和她娘就在老四的铺子里,我们忙活不过来。这些东西,还是你老留下人照看吧。”连守礼急忙道。

    连守信也摆手,他可真不敢沾他亲娘周氏这些金贵的宝贝。

    大家伙也都看出来了,连守礼和连守信这兄弟俩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被吓怕了,即便有了文书,他们也不敢沾连家上房的这些事了。可见,上房这些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是怎样的,信誉度是怎样的。

    连家自己的人都不肯沾,那么两姓旁人更不好沾手了。

    这些金贵的要三年卖四百两银子的东西,竟然成了狗不理!

    王举人、王幼恒、武掌柜、老金、老黄、吴玉贵父子,就都站起身来告辞。连蔓儿一家也趁此机会从上房出来。

    武掌柜、老金、老黄、吴玉贵父子就和连守信走到一边去说话。

    王幼恒冲着连蔓儿招了招手。

    连蔓儿就拉着小七跑了过去。

    “幼恒哥。”

    “没吓着吧?”王幼恒就笑着问。

    “我们家,……都习惯了。这次,实在是没法了。”连蔓儿就叹气道。

    “以后有什么事,打发人去跟我说一声,总有办法的。”王幼恒就道。

    “嗯。”连蔓儿点了点头,她知道王幼恒的意思是让她遇到难事,不要怕,也不要往窄里想,去找他。他会给她想办法。

    王幼恒低头看着连蔓儿,还要说些什么,就听见王举人在唤他过去。

    “我先走了,过两天再细说。”王幼恒就道。

    “嗯。你去忙吧,幼恒哥。”

    王幼恒刚走,喜宝就溜达了过来。

    “蔓儿……”

    今天的事,多亏了老金和喜宝这父子俩快人快语,连蔓儿对喜宝,就有些板不起脸来。

    喜宝见连蔓儿脸色缓和,立刻喜笑颜开。又往前凑了两步。

    “蔓儿。”张氏在西厢房里唤道。

    “我娘叫我了。”连蔓儿扭身就跑进了西厢房。

    喜宝呆站在那,一脸的失望。

    小七瞧了瞧喜宝,扭身也要走。

    “小七,哥带你玩去。哥家好玩的东西可多了,有大马,哥教你骑啊。你每天要上学是不,哥骑马接送你咋样……”喜宝拉住小七,弯下腰。对小七热切地说道。

    “哦……”小七抬起头,两人两双漆黑的大眼睛对视着,良久。小七脆生生地说了句,“不用。”就跑开了。

    老金走过来,哈哈笑着将垂头丧气的喜宝拉走了。

    将人都送走了,连守礼和连守信两家人坐在西厢房里,连叶儿是一脸的兴奋。

    “蔓儿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家也分出来了!”连叶儿道。

    “不是做梦,是真事。”连蔓儿笑道。可怜的连叶儿,净身出户,还能高兴成这样。由此可见,她们原来的日子是何等的折磨。

    “他奶这是多恨咱啊。她咋就下的了手。我也有儿子,我是咋想都想不明白,他奶心里到底是咋想的那。他奶啊,这都是为啥,咱没对不起她的地方啊。”张氏正在给连守信脸上上药,一边心疼地道。

    连蔓儿在旁叹气。周氏恨她们,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且从今以后,只怕连老爷子也恨上了她们吧。毕竟,今天是她和连叶儿将事情闹开了,招来了这些人,连家内部的情形完全曝光在太阳底下了。

    “想不透,就别想了。我就不想了。”连守信说道,“以后,咱过咱的吧。对了,咱的房子还没盖好,咱是现在搬铺子里去,还是等房子盖好了再搬。”

    “立马就搬吧。他奶心眼小,咱文书都立了,不让他奶看着咱搬走了,还得说咱占她的便宜。再把他奶给气着。咱就搬吧。”张氏就道。

    “嗯,咱就搬。叶儿也跟着咱们搬。”连蔓儿就道。

    “让叶儿跟着蔓儿,我们两口子,哪都能搭个窝棚。”连守礼就道。

    “三哥,你还跟我客气啥。”连守信忙摆手道,“这么地,我们一家,就搬铺子的后院去住。那旧铺子,收拾收拾,就给你和三嫂住。”

    “爹、娘,咱虽然没房没地,可咱以后工钱都自己拿了。用不了几年,咱也能盖房、买地。”连叶儿喜道。

    “那肯定。”连蔓儿就笑,“三伯娘在铺子里干了这几个月,表面上的工钱都给咱奶了。我娘另外给我三伯娘又存了一份工钱。”这是她们打算补贴连叶儿她们过日子的,用这种说法,好让连叶儿一家三口更容易接受。

    “没错。”张氏就道,“从这个月开始,还要给他三伯娘涨工钱。叶儿也开一份工钱。”

    众人正说的高兴,四郎就从外面闯了进来。

    “不好了,我奶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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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被小三儿暗算,香消玉殒,好不容易有了个重生的机会,醒来一看,小手小脚娃娃脸,竟然穿成了乡村小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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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起点女生网首发</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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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li><span class=date>2013-01-08</span><span class=honourcont>登上了起点女生网首页大封推</span></li><li><span class=date>2013-01-01</span><span class=honourcont>获得了粉红月票榜(2012年12月)第三名</span></li><li><span class=date>2012-12-27</span><span class=honourcont>登上了起点首页热点封面推荐</span></li><li><span class=date>2012-12-19</span><span class=honourcont>累积获得八万张推荐票</span></li><li><span class=date>2012-12-01</span><span class=honourcont>获得了粉红月票榜(2012年11月)第四名</span></li><li><span class=date>2012-11-13</span><span class=honourcont>累积获得一万个收藏</span></li><li><span class=date>2012-11-09</span><span class=honourcont>登上了起点女生网首页大封推</span></li></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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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小地主》书友群18162717,欢迎大家加入,敲门砖是弱颜所有作品中任意人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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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item"><b>授权状态:</b><strong class="red">
a级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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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item"><b>总字数:</b>1526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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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本书起点女生网首发</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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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作者</b>自定义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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