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蘸酱菜
比谁的个头高,这件事也许在成年人眼睛里是很幼稚的,但是在小孩子眼睛里,这件事是很严肃的,值得他们的全心关注。
沈谦说要比个头,就是五郎都没有说要反对。
“比就比呗。”连蔓儿就笑。
几个孩子商量了一番,就让五郎第一个站到杨树旁边,然后沈谦就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他的小银刀,翘起脚来,伸长了胳膊,挨着五郎的头顶,在杨树上划下了一条横线。
然后就轮到小七。小七靠着杨树站了,小身板挺的直溜溜地,生怕身高量的矮了。等沈谦在树上划下了他的身高,他又怕和别人弄混了。
“小九,你把刀借给我用用。”小七就向沈谦道。
“我比你大,你得管我叫小九哥,不,你得管我叫九哥。”沈谦就很认真地道。以前他并没有这么要求过,可是现在他突然知道,在连蔓儿几个的眼里,他是个小七一样的小不点,这让他变得敏感起来。让小七管他叫哥,就是要确立他比小七年纪大这个事实。
“小九哥,你把刀借我用用呗。”小七没和沈谦争,他在家里最小,叫人哥、姐都叫的习惯了,多一个沈谦也不多。
小胖子听见小七这样叫他,高兴的也没去在意那个小字,就将小银刀递给了小七。
小七接过小银刀,就在杨树上,标着他身高的那一道旁边,写了一个七字。
然后,就轮到连蔓儿和沈谦。
“蔓儿,你先来。”沈谦看了看连蔓儿,转了转眼珠,就笑嘻嘻地道。
连蔓儿哪里看不出沈谦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她只觉得有一点有趣、也有一点好笑,也不和沈谦争,就也靠着杨树站直了。
“我来。我来。”沈谦就抢过小七手里的银刀,很认真地挨着连蔓儿的头顶,在杨树上也划了一道,划完之后。他又在旁边工工整整地写了“蔓儿”两个字。
然后轮到沈谦自己,他就把银刀交给了五郎,显然在他眼里,五郎最公正。而连蔓儿和小七,因为比他矮(他自己这么认为的),就有可能故意压低他的身高。
“好了,量吧。”沈谦靠着杨树。调整了半天的姿势,这才对五郎道。
“小胖,你不可以把脚跟踮起来哦。”连蔓儿低头瞧了瞧沈小胖的脚,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说道。
“我、我才没有。”沈谦胖嘟嘟的脸蛋立刻就红了。
“哦……”连蔓儿和小七就看着沈谦,故意拉长了声音道。
沈小胖没办法,只得将偷偷踮起的脚后跟又平放到地上,五郎笑了笑。就挨着沈小胖的脑瓜顶在树上划了一道。
沈谦等五郎划好了,立刻就调转过身,等看到他的那条横线比连蔓儿的似乎高了那么一咪咪之后。小胖子就笑的将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蔓儿,你看,我就说我比你高。”沈小胖对连蔓儿道,似乎这是很了不得,而且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真的哎?”连蔓儿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还向五郎抱怨,“哥,你咋帮着他,不帮着我那。”
五郎就笑。
“小九确实比你高……一点,蔓儿。我是帮理不帮亲。”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连蔓儿就喜欢叫沈谦做小胖,五郎和小七则叫他做小九。
沈谦听了五郎这样说,更加高兴了,他又从五郎手里接过银刀,在树上他的那一条划痕旁边,刻下了一个九字。
“小胖。你六哥是征虏前将军了,这是啥时候的事啊?”连蔓儿就问沈谦。
“就是上次从这回去,六哥去了一趟京城,跟皇上报告查看给我皇姑母修庙的事。皇上就封了六哥做将军,让六哥回咱们州府来做总兵官,说是方便照顾祖母,也能监督给皇姑母修庙。”沈谦道。
连蔓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辽东府是大明朝北方重镇,虽然边疆早已经平定了,但是辽东府依旧常年驻扎重兵。任命沈六做征虏前将军,领辽东的总兵官,是皇上优抚亡妻的娘家,但若不是对沈六的忠心和能力都极为信任,也不会安排他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征虏前将军、总兵官,那是多大官?”小七摸了摸脸,问沈谦。
“是正二品的官。”沈谦就道,顿了一会,他又补充了一句,“六哥是我们家第四个征虏前将军。”
连蔓儿从沈谦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意思,后来她去问了鲁先生,才知道,大明朝的征虏前将军,领辽东府总兵官,统领辽东府所有兵马,这个官职,历来都是由沈家的人来担任的。沈家那位从小沈屯发迹的先祖,就是跟着大明朝的开国太祖皇帝,平定辽东立下了汗马功劳,才创下了沈家的基业。
“那之前,六哥一直在锦衣卫。”沈谦又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了。
连蔓儿也没继续问,她又领着沈谦去铺子旁边的那块毛嗑地里。
“小胖,这还是你跟我们一起种的。你看,长的好吧。”连蔓儿指着一棵棵的毛嗑对沈谦道。
“啊。 都长这么高了,还开花了!”沈谦仰着头看了一会,心中充满了惊奇。当初他帮着栽下去的毛嗑秧子,还不道他的膝盖高,现在的毛嗑已经长两个他摞在一起,也够不着毛嗑盘了。
“蔓儿。”这个时候,连枝儿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
“姐,啥事?你是来找我们的?六爷要走了?”连蔓儿就问。
“没,我出来摘菜,看你们这半天没回去,就过来看看。”连枝儿就道。
“摘菜,走,小胖,我带你摘菜去。”连蔓儿就拉着沈谦,又进了菜园子。
“……这个黄瓜,要捡长的匀净,顶花带刺的摘,鲜嫩好吃……”进了菜园子,连蔓儿就提了篮子,指挥沈小胖摘菜。
沈小胖很喜欢这个活,连蔓儿指东他绝不往西,特别的听话。他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宁丝团花袍子,在一片青翠的菜地里钻来钻去,胖乎乎的小脸一会就变得红扑扑地。
连蔓儿忍不住,就抬手捏了捏小胖的脸。
她捏小七捏习惯了,等脑子意识道小胖不同于小七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在小胖的脸蛋上捏了两捏了。
这手感和捏小七的包子脸一样好!
沈谦正掰了一棒子玉米,抱在怀里想要放进连蔓儿提着的篮子里,被连蔓儿捏了脸,他一下子怔住了,看着连蔓儿,动作就定在了那里。
连蔓儿这时心里有些囧,忙将脸上的表情放空,好似刚才去捏人家脸的手不是她的一样。
沈小胖表情复杂地看了连蔓儿一会。
“小九哥,看,我给你抓的刀螂。”
小七手里捏着一只螳螂跑过来,这才将沈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摘了一篮子的鲜菜回去,连蔓儿又亲自下厨拾掇了一番,就进屋问沈谦。
“小胖,饿不,我娘准备了饭菜,你看你和你六哥吃点不?”
沈谦已经看到张氏她们准备的饭菜了。一大早出来,早饭吃的不多,后来也只吃了两块点心,闻见厨房里的饭菜香,沈谦是有些饿了。
“我问问六哥去。”沈谦说着,真的跑去问了沈六。
锦阳县的县令,以及远近的士绅都跑来递了帖子,要拜见沈六。沈六就在连记的铺子里,先是召见了那县令说话。具体怎样说的,连蔓儿没在场,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就这一会的工夫,那县令就让人做好了牌子,立在了她们家的玉米地的四周。还贴了告示,大意就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如有偷盗、损坏,要当做重罪、严加惩办。
“……还说要派人来看着。”张氏对连蔓儿说道,“原打算过些天,等地里的玉米长成了,咱还得多雇人看青。县太爷这么一来,咱可就省心多了。 这事,多亏人家沈六爷。”
沈谦去问了沈六,沈六就说让连蔓儿她们将准备的饭菜端过去。
连蔓儿就和张氏端了两个大托盘将饭菜送了过来,在桌子上摆好。
饭菜的样式并不多,不过每一样都简单精致,
第一道是爆炒鱼片辣椒,是刚买回来的花鲢鱼,从鱼身片下鱼片,又用牙签和镊子将细小的与鱼刺都剔除的干干净净,裹了鸡蛋清下到油锅里过了油,立刻就捞出来,然后又将铁锅爆香,只加少许油,用大火将鱼片和辣椒爆炒出锅。第二道是松子玉米,就是刚掰下来的嫩玉米棒子,将玉米粒尅下来,先用开水烫一下,立刻捞出,然后又将松子下油锅过油,再在锅里加少许的油,将松子和玉米下锅略微翻炒,用薄芡汁勾芡出锅就得了。
第三道菜分量最足,做出来却最简单,就是一道他们庄户人家每顿必吃的蘸酱菜。将鲜嫩的黄瓜、茄子、甜辣椒、小葱、干豆腐,还有连蔓儿她们刚从地里寻来的乌米都切成小段,摆放在大盘子上,盘子中央放一个小碗,里面是刚从酱缸来捞出来的大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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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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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道菜,是一小盆汤,用的是那条花鲢鱼的鱼头,加了豆腐,用瓦罐吊在炉灶上熬出来的。汤色奶白,上面撒了点点翠绿的小葱花。
主食是蒸的白米饭,里面还加了鲜嫩的青豌豆。
这几个菜是张氏、连蔓儿和连枝儿娘儿三个用了十分的心思。即便还没下筷子,看样子就觉得很美味。
沈六在桌上的饭菜上扫了一眼,就挥挥手,让人将县令和众士绅送来的酒席和点心都搬了出去。然后,沈六站起身,招呼了沈谦过来,兄弟两个在桌边坐下开始用饭。
色香味俱全,美味清淡而不油腻,正合了沈六的胃口。沈谦的食欲也相当好,他最爱吃的显然是那道松子玉米。而沈六,则是捡着每一样炸酱菜都尝了尝。
“这是什么?”沈六长而有力的手指拿着筷子,悬在那几根乌米上空,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连蔓儿问道。
连蔓儿心中暗笑,沈六不认识乌米。这可真是,任你吃遍山珍海味,我这桌上也还有你不认得的美食。
“六爷,这是乌米。”连蔓儿就笑道。
沈六的脸上有迷惑的神情一闪而过。乌米啊,他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的。
“乌米?可它明明是白的。”沈小胖就道,“蔓儿,黑米是黑的,紫米是紫的。你这个乌米,它……“
沈小胖说完,就嘟着嘴看连蔓儿,那个意思,似乎在控诉连蔓儿忽悠他。
“是高粱杆上长出来的,嫩的时候就是这样白色的,极好吃。如果长老了,就变成黑的。也不能吃了。”连蔓儿就简单地将乌米是什么说给了沈六听,“六爷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地里,就是踅摸这个去了。这东西极少。我们那一大片地,也就寻了二十来根。”
沈六点了点头,就夹起一根乌米,蘸了点大酱,咬了一口吃了下去。
“还不错。”
沈谦跟着吃了一根,也说好吃。
这兄弟俩看来是饿了,而且觉得饭菜合口。将几样菜吃了大半,又一人喝了一碗汤,这才放下筷子。
张氏、连枝儿、连蔓儿几个就忙上前将东西都撤了下去。
“大人,外面还有士绅求见。”就有个亲随,见沈六用了饭,过来回禀道。
县令,还有那些来求见的士绅们并没有走,而是都守在外面。那亲随手中的托盘里。厚厚地放了好几摞的求见帖子。沈六随手抽出一张帖子看了看,就又放了回去。
“时辰不早了,让他们都回去吧。”沈六就道。“把车准备好,咱们也该回去了。”
那亲随就忙出去传话。
“六哥,现在就走啊?”沈谦听见沈六说要走,就有些不舍。
“怎么,让你散了这一天,还没玩够?”沈六就低下头,问沈谦道。
“六哥,咱们好不容易来的。”沈谦就笑。
沈六没搭理沈谦,只让身边的小厮拿了两盒子点心,并两包茶叶过来。给了连守信。
“这玉米的事,就依着蔓儿的主意。”沈六说着话,目光就落在连蔓儿的脸上,“……若有事,依旧去镇上让石家的人传讯。秋下,我会打发人过来。”
沈六总管着一方的军务。自然是个大忙人,他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就起身带了沈六出了铺子,坐上马车回府城了。
县官以及一众的士绅都在步下相送,直等到沈六的车马走的远了,他们才上了自己的车轿渐渐散去。
这之前,那县官来叫了连守信过去说话,态度十分的和气。也有那心思灵活的士绅,也找了借口来攀谈,最后,铺子里就堆起了老高的食盒,都是那些士绅送的果子、点心和饭菜。
等众人都散了,连蔓儿一家就想要回铺子,连守信一扭头,就看见连老爷子、连守仁和连继祖站在官道的对过。
连老爷子看见连守信看见了他,就带着连守仁和连继祖走了过来。
“爹,大哥,你们啥时候来的?”连守信就忙问。
“我们来了这半天了。”连守仁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满,“六爷来了,你怎么不给家里捎个信。这还是我们听街上的人传开了,我们才知道。赶过来,就晚了。”
连守信将连老爷子三个人让进店里。
“爹,沈六爷来的时候,我也在地里,还是铺子里去人,把我找回来的。这一回来,就没脱开身。”连守信向连老爷子解释。
“爷,沈六爷这次来和上次不一样。这铺子是我们的,可啥我们也说了不算。我们要走哪坐哪,出来进去,这还都得听人家的吩咐。”连蔓儿就给连老爷子到了一杯茶,笑着说道。
“这话对,我刚才都看见了,县令要进来,还让那几个当兵的给拦住了。得有沈六爷发话,才能让进。”连继祖说了一句,脸上满满的都是震撼和歆羡的表情。
“我递的帖子,六爷没看见?”连守仁又探过身来,问连守信。
“大哥,我就看见,求见六爷的帖子,摆满了一个大托盘,六爷看都没看,就叫了县太爷,还叫了另外两个人的名。”连守信道。
沈六这次是为了玉米而来,而且看样子他很忙。连王举人都没有见,连守仁一个捐的监生,他的帖子,又哪里会入的了沈六的眼那。
“就见了县太爷,咱村的王举人也递了帖子,也没见。那么老些人在外面等着,就见了一两个。没见咱们,这也是意料中的事。”连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
“爹,上次六爷可单独叫了咱们见面,六爷待咱们不一样。现在我又捐了监生,不比他举人差什么。……咱们就是来晚了,要是早点得消息,早点过来,这人咱也就见着了。”
连守仁说着话,就用眼睛瞄着连守信。他的意思,这次没见到沈六,完全是连守信的错。如果连守信早点给他送信,又或者后来连守信在沈六面前提一提他,那沈六肯定是会见他的。
“老四,别人到不了跟前那是不说啥了,你这就再跟前,就一句话的事,你咋就……”连守仁埋怨道,语气中酸溜溜地。“老四,咱们亲兄弟,你吃肉,好歹留一口汤给大哥吃。”
“大哥,人家六爷啥身份,我啥身份啊,我在人家跟前,人问我啥,我就说啥,人不问我,哪有我说话的地儿啊。别说我,就是县太爷在六爷跟前,也是这么回事。 你说啥肉啥汤,大哥你是有学问的人,我是大老粗,你教教我,那是啥意思,也让我明白明白。”连守信听连守仁说的难听,就也有些生气了。
“这事不能怪老四。”连老爷子就摆了摆手,让这两兄弟谁都不要再说了。“六爷这身份,就是咱们县的县太爷,那也是巴结不上的。老四一个庄稼人,他也不懂官场那些东西,就算他有心,他也不知道该咋办。”
安抚了连守仁和连守信,连老爷子就又朝着连守信问。
“老四,沈六爷这次来,为了是那金玉米吧?”
连守仁和连继祖的目光都落在连守信身上,显然他们对这个问题也很关注。
“是的,爹。”连守信点头答道。
“那玉米,我就看你种了,种子是六爷给的是吧?这事我也没咋问过你,这次,玉米的事六爷他是咋说的?”连老爷子问道。
“这个,”连守信就看了连蔓儿一眼,见连蔓儿轻轻地点了头,他才继续说下去,“玉米种子是沈家的,现在这玉米,六爷就让我们先种着,等秋下,六爷会派人过来。”
“六爷也没具体说啥,那个意思,这个玉米,是沈家的,咱就好好给照看着,等秋下,看六爷咋安排。”连守信想了想,又接着道,“六爷的意思,这玉米的事,咱自己知道就行,也别多说,也别多问,也别跟被人去说去。”
连守仁和连继祖微张着嘴,听了连守信这样一番说辞,都哑口无言。连守信话中说的死死的,分明是说任何人都没有插手玉米这件事的余地。
连老爷子叹了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给人家好好照看着。……这也是运气,是……”连老爷子看了连守信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这不仅是运气,更是机会,靠上沈六这座大靠山。只是,连守信现有的条件,最多就是借着这个靠山,发发财。而若是让连守仁靠上这座大靠山,却可以飞黄腾达,光耀连家的门楣。
要让连守仁靠上沈六这座大靠山,还需要连守信在中间出大力、牵线搭桥。他早就跟连守信透露过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把话说明。也不知道连守信是没听明白,还是怎么回事,一直没搭这个茬。
连守信应该是没听明白,连老爷子想,毕竟,连守信没念过书,一直就是个本分、有点过于老实的庄稼汉,这些事情,连守信应该不懂。
看来他是应该跟连守信把这事情和道理,明明白白地说了。
“老四,爹为你高兴。今个晚上,让你娘炒俩菜,你来上房吃饭,爹和你好好唠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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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底线
“你们忙吧,一会早点回来。”连老爷子说完,就站起了身。
连守仁和连继祖略微迟疑,也跟着站起身来。
“爷,咋不多坐会?”连蔓儿在旁边听见了,就过来笑道。
“不坐了,我也得回去。耽误这半天工夫,本来打算今天给园子浇水的。”连老爷子就道。
一家人就往外送连老爷子。
“爷,晚上也不用让我奶炒啥菜。我们这有人送的菜和点心,我爹和我娘刚才还说,要挑好的给爷和奶送过去。”走到门口,连蔓儿就道。
“是啊,爹,我带菜过去,别让我娘再忙活了。”连守信也道。
“让你娘做,人家送的,留着给孩子们吃。”连老爷子就道。
“爹,你二老的这是头一份,啥时候都没说的。这次东西不少,孩子们也有的吃。”张氏就道。
连老爷子他们刚才在外面,已经看到那些士绅来来回回,给铺子里送了好些个盒子,听连守信和张氏这么说,也就没过于推辞。连老爷子暗暗点了点头,心里很熨帖。这不是他贪嘴,他是喜欢连守信和张氏这个做派。
连守信和张氏,嘴上虽然不太会来事,但是心肠还都是不错的。两口子都是孝顺、敬老,讲究礼数的人。分出去之后,但凡做了好吃的,或是请他过去吃,或是打发孩子们给他送一份过去。正因为这两口子这样,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受到熏陶,像连蔓儿、五郎、小七和连枝儿,不用家里的大人说,遇到这样的事,都会主动的张罗。
心地纯良,心里有他和周氏,那么他今天晚上要说的事,连守信应该能够答应。就是连守信不那么精明。这事有他给指点、指点,也就差不多了。
连老爷子带这连守仁和连继祖,心情不错地走了。
送走了连老爷子,连蔓儿一家人又回到铺子里。张氏就开始收拾人家送来的食盒。将饭菜归拢归拢,和连守信还有几个孩子商量着该怎么分派。
“这几样素的,还是送给住持师父去。这几样点心,说是啥专门请的南方来的点心师傅做的,这就给鲁先生。再把这几样菜,添一壶酒,给鲁先生做晚饭……”
再有就是一会要给连老爷子送过去的几样菜。单独用一个食盒装了。
还有在铺子里干活的几个伙计和媳妇,以及给她们看青的人,也一人给分了一份菜,还有像春柱媳妇等几个住的近,平时和张氏来往亲密的几户人家,张氏也挑出饭菜来,或是一碗、或是两碗,陆续都给送了过去。
“东西不多。是个心意。咱大家伙也尝尝人有钱人家都吃的是啥。”这是张氏的话。
那些得了饭菜的人家,自然都非常欢喜感激,和张氏来往越加亲密了。
连蔓儿自家也留了一些饭菜。还有些点心、果子。已经过了晌午,她们忙着招待沈六这一行人,自家还没吃饭。
“得了,这再过一会就该吃晚饭了,咱也先别做饭了,就吃点儿这点心垫垫吧,晚上再吃饭。”张氏往窗户外面看了看,就说道。
大家都赞成,张氏就挑了两盒子点心,摆在炕桌上。大家围坐着一起吃。
“叶儿,点心啥的,我就不单独给你拿了。家里留的就放在那,你就和你蔓儿姐似的,想吃了,就自己拿着吃。”张氏对连叶儿道。
这一天。赵氏和连叶儿都没回老宅。就在铺子里帮着连蔓儿她们忙里忙外的。
“行,我知道了,四婶。”连叶儿痛快地答应道。
连守仁捐了监生,家里又有了宋家送来的钱,日子宽松了许多,还有了奔头,周氏最近的心情不错,她要忙着连秀儿的事,还要将更多关注放在古氏身上,时不时地还和赵秀娥有些口角,再加上连老爷子不知是怎地和她说了,她对赵氏和连叶儿就没有像过去管的那样严。
赵氏和连叶儿也不惹事,家里该她们干的活,都干的妥妥当当,若又空闲,都是在连蔓儿家的铺子里。
天色将晚的时候,一家人就回了老宅。连守信提了食盒,就去了上房,张氏带着几个孩子回了西厢房,开始生火烧饭。菜有了,足够她们吃的,她们只需要煮一锅饭就行了。
“你爷要跟你爹好好唠唠,总觉得,你爷是有啥事想要跟你爹说。”一边烧火,张氏就一边说道。
“也就那些事,没啥稀奇的。”连蔓儿坐在旁边一个小板凳上,正在哐当哐当地给鸡剁菜,听了张氏的话,就随口答道。
张氏就看了连蔓儿一眼,其实她心里有些奇怪。
“蔓儿,每次你爹要往上房去,你都着急忙慌地跟着,这次你咋不跟去了那?”张氏就问连蔓儿。
“跟不跟去都一样。”连蔓儿就答,一边将剁好的菜倒进桶里,和了糠皮,然后就利落地提着桶出门,咕咕咕地将自家的鸡都招呼到鸡圈里喂食。
站在鸡圈门口,连蔓儿可以听见上房外屋的说话声。
周氏正领着几个媳妇在做晚饭。
“奶,这菜不能炒,得放蒸笼里蒸,要不这菜就窜味了。听说人家酒楼里做这道菜可讲究了,烧火的柴禾,只能用松木。”这是赵秀娥在说话,在吃的精致、讲究上面,连家的人里数赵秀娥最精通。
连守信送了几样菜给上房,周氏这是要将菜都热一热再吃。
连蔓儿喂完了鸡,也没继续听下去,就回了西厢房。张氏已经将饭做好了,几样菜都是放在帘屉上蒸的,和饭一起出国。
连枝儿在屋里放好了桌子,摆上了碗筷,将饭菜端进屋,娘几个就上炕,围坐在炕桌边,吃了起来。
一家人吃的正香,就听见门帘子响,连蔓儿抬起头,见是连守信从外面回来了。
“咋这么快就吃完了?”张氏就有些吃惊。上房吃饭比她们早,但是连老爷子要和连守信说话,她还以为这顿饭,会吃到很晚那。
“嗯。吃完了,就回来了。”连守信说着话,也脱了鞋上炕。
连蔓儿也觉得就按照平常吃饭的速度,连守信这顿饭吃的太快了,而且看连守信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好。
“爹,再吃点不?”连蔓儿就问。
“啊。”连守信迟疑了一下,就挪到饭桌边坐了,“那我就再吃点。”
连枝儿坐在炕沿上,就忙下地,另拿了一副碗筷,给连守信盛了满满的一碗饭递过去。连守信接了饭碗,扒了一大口饭,就去夹菜吃。
“孩子他爹。你在上房,这是没吃饭咋地。”张氏就瞥了连守信一眼,问道。
“……没吃饱。就吃了几口。”连守信先吃下半碗饭,才开口道。
“咋地啦,爹?”五郎就问。
连守信低头扒饭,没有回答。
“是啥事,你就说说呗。这也没有外人,孩子们也都懂事了。”张氏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连守信的碗里,说道。
“也没啥,”连守信低着头,慢慢地道,“就是他爷跟我说。那个意思,想让咱跟人家沈六爷说说,要给他大伯寻个官,实缺啥的。”
“啊?”张氏就吃了一惊,“那不是宋家答应给他大伯的吗?要官,还是实缺。这是多大的人情啊。咱跟人家沈六爷是啥关系,一直都是人家照应咱们。人家要是不来搭理咱们,咱们跟人家根本就搭不上话。还要官啥,这让咱咋跟人家开口?”
张氏吃惊,但连蔓儿一点都不吃惊。年前出了高利贷的事,连老爷子似乎是放弃了对连守仁的期望。但是前些天,宋家给连守仁捐了监生,连老爷子对连守仁的期望之火,又死灰复燃了。
毕竟是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事,眼看着又有了希望,谁能不期待那。
她连蔓儿觉得连守仁不好,但作为父亲的连老爷子,他眼中的连守仁,肯定不是连蔓儿眼中的那个。父母与子女,血脉亲情,即便是曾经寒心,曾经血冷,有几个能坚持到底,只要略有一丝春风,心和血都会再次回暖、滚热。
而连老爷子想让连守仁做官,是为了连家,同时也是心疼连守仁。他是认为,连守仁只有做官,才能生活的好。禁着连守仁在村里过了这半年多,连老爷子心里更坚定了这一点。
有的时候,父母的偏心,也许不仅仅是出于对哪一个子女的偏爱,更是出于一种种族、基因延续的本能。
不过,在连家,连老爷子最疼爱的,始终是连守仁。
“爹,那你是咋说的?”连蔓儿就问。
“还能咋说,你爷让我干别的,我都没啥说,就这事,我不能答应。”连守信就道,“我没这个本事。再说了,这也不是个事。”
连守信放下饭碗,脸色少有的严肃。
“咱做人,要讲究本分。沈六爷跟咱家,一直都是人家在帮着咱们,没人家买咱的葡萄酒,没人家给咱这玉米种子,咱家能有今天这日子。咱得知道感恩。说到回报,咱能给人家啥?咱啥也不能给人家,还要再求人家办这么大的事。说啥人家看待咱不一样,那咱就这么回报人家?”
“这绝不可能的事。 我要能那么干,我成啥人了。”连守信说完,又端起碗,低头扒饭。
连蔓儿抿嘴笑了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说连守信的本性如此也好,说连老爷子和周氏将他教导的很好也好。连守信就是一个本分、感恩的庄稼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钻营”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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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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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连守信是这样的人,他才能够这些年都任劳任怨,出了那么多的事,分家出来,对待爹娘和兄弟们还是一片热心,只记得大家的好,而刻意去忽略那些不好。
也正因为连守信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答应连老爷子为连守仁钻营的要求。即便连老爷子拿出孝道、亲情、家族荣耀这些筹码出来,连守信也会坚守他心中的那一道底线。
“爹,那你没答应,饭都没吃饱就回来了,我爷挺生气的吧?”连蔓儿就问。
“我把道理跟你爷说了,你爷是个讲理的人,他就是……,”说到这,连守信的语气顿了顿,连老爷子就是怎么样,这他没有说出来,“等缓缓,你爷能想明白这事。”
“你爷这个人,他不是愿意麻烦人、求人的人。这都是为了你大伯。”连守信叹了口气,“以前我听你爷讲究过,他小时或过的那么难,也没说去求这个央告那个的,最后还是跟着人进城,去做了学徒,干那最辛苦的活。你大伯太不争气了,总让你爷看着他咋地咋地,肩不能挑手不能拿,说啥念了这老些年的书,是啥怀才不遇还是咋的,那话我也不会说。”
“为了他,这些年一家的日子是咋过的,这还不算。你爷从不朝人借钱,为了他,高利贷也借了。现在还想要求人家沈六爷。这都是你大伯给闹的,你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连守信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起来。他恨连守仁不争气,拖累了连老爷子,让连老爷子丧失了他一贯做人、做事的准则。
“他爷跟我说,说咱五郎和小七年纪还小,现在念着书,要出头,也还得几年。沈六爷就是想帮。也帮不上,不如帮他大伯,他大伯已经是监生了,就是往上推一把的事。”连守信说着话。就看向五郎和小七,“你们俩可别有啥心思,想指着人家沈六爷啥的。咱自己个好好念书,自己考上就考上,考不上,回家来咱开铺子、种地,这日子咱照样过的下去。”
“有多大的碗。咱就吃多大的饭。就像你大伯,不能做官,那就踏实点找个馆教书,他也能比一般庄稼人过的强。咱都得记着这个教训,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窝。”
“知道了,爹。”五郎和小七就都放下碗,齐声应道。
连守信少有这样长篇大论的。见五郎和小七这样,他就干咳了两声。
“知道就好,快吃饭吧。”连守信就道。
五郎和小七这才又端起饭碗。
连守信说了半天。却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连老爷子是不是生气了。
“爹,我爷跟你说这些,我奶就没听见?咋没听见我奶骂人那?还有我大伯他们,这心里怕是对咱又有疙瘩了。”连蔓儿笑嘻嘻地说道。
“你奶啥也没说。你大伯他们……,爱咋想就咋想吧,那我也没法子。”连守信闷闷地道。
连家男主外女主内,像关系外面的一些大事,就比如说上次借高利贷,周氏从头至尾,也没说过什么。这次的事。显然,也不在周氏的管辖范围内。至于连守仁他们,连守信做到自己的本分,他们怎么想,别说连守信,就是神仙也管不了。
“爹。你做的对,以后遇到事,也应该这样。”连蔓儿就道。不能因为怕连老爷子和周氏生气,或者怕连守仁他们不高兴,就没原则地什么都答应。
…………
上房东屋,一家子已经吃完了饭,赵氏、何氏几个正在收拾桌子和碗筷。连老爷子坐在炕头上,装了一袋烟,正在吧嗒吧嗒地抽着。
“爹,老四……”连守仁没有走,他就坐在连老爷子身边,朝周氏看了一眼,就开口想要说话。
“这事就别说了,到此为止。”连老爷子打断了连守仁的话,“这事,就是存着个万一的念头。沈家六爷,那是尊大佛,是大贵人。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位,在人家眼里,啥也不算。人家一高兴,点了头,就够咱们在别处忙活半辈子的了。爹这辈子,就不爱求人。为了你,爹把这脸也舍出去了。”
“老四说的话也没错。这事,咱就求不着人家。老四也确实开不了这个口。”连老爷子说完,叹了一口气。
“爹,老四就懂得种个庄稼,一点灵透劲都没有。这官场上的事,不管你多大的能耐,也得有人提携着。咱都跟老四把话说透了,也就是让他在沈六爷跟前递个话,他就不答应。饭都没咋吃,他就走了。爹,他那是给你甩脸子那。”连守仁有些激愤地道。
连老爷子的眼神暗了暗。
“老四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倔。”连老爷子道。连守信拒绝了他的要求,连老爷子是不高兴。但要说连守信跟他甩脸子,那他也不信。“那孩子,老实是老实,平时也能听进人劝。就是也有个倔脾气,认准了的事,还真是谁都说不听。”
连守仁见老爷子这样说,就忙冲着周氏眨了眨眼睛。
“老头子,这事,再找老四来说说咋样。我也求求他,不就是他说句话的事吗。他只要好好去说了,成不成的,那都另说着。也不是说,咱老大的这个官,就指着他了。就让他说句话。咱养活他这么大,就一句话……”
“我说了,这事就到此为止。”连老爷子朝着周氏摆了摆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哎!”
连老爷子打了个唉声,就穿鞋下地,出了外屋,到后院园子里去散心去了。
“你爹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法子了。”周氏就对连守仁道,“照我说,这事也不能成。老四他就种地,开个铺子,他的话要那么值钱,他也不是现在这个样了。”
连老爷子和周氏都放弃了,那么这条路算是彻底走不通了。
连守仁和古氏对视了一眼,都垂头丧气起来。
第二天,连蔓儿在院子里见到了连老爷子,依旧笑着打招呼。连老爷子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异样。这件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连蔓儿也没有觉得奇怪。
连老爷子大体上还是个爱面子、懂道理、讲究体面的老人,只要她们站住理,连老爷子是不大可能强逼着他们做什么事的。反而是周氏,这次没有闹腾,有点出乎连蔓儿的意料。
…………
冬有三九,夏有三伏。正是三伏天,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季节。
吃过了晌午饭,连守信就和五郎、小七三个,将大木床抬到铺子后院外面,这里通风、背阴,还有一排杨树,背靠着铺子的后院墙,前面就是她家的菜园子,正是乘凉的绝佳所在。连蔓儿就跟在后头,一只手上拿着只大蒲扇,一直胳膊下夹着个凉席卷,等连守信将床放安稳了,她就把凉席铺上去,然后爬到床上坐了。
这张床是连守信将盖铺子剩余的零碎木料搜集起来,连守礼每天从山上回来,就借了木工的工具,几天的工夫,打了这么一张矮脚的大木床出来,又弄了点漆料上了漆。
每天忙活完了,张氏就会带着连蔓儿几个就将木床搬到阴凉处,娘几个坐在上面乘凉。
“还是这凉快啊。”连蔓儿坐在床上,扇了扇蒲扇,惬意地道。
小七也爬到床上坐了,不过他只能坐一会,就又要跟着五郎去私塾上学了。
连守信也只歇了一会,就被人找走了。
张氏和连枝儿将铺子收拾妥当,就抱着针线笸箩出来了。
“蔓儿,给,你把枕头给忘了。”连枝儿就将一只凉枕递给连蔓儿。
连蔓儿笑嘻嘻地接了,放在凉席上。
张氏和连枝儿也都在大木床上坐下来,娘三个一边闲聊,一边做针线。其实,是连蔓儿看着张氏和连枝儿做针线。
连枝儿正在绣一个肚兜,是小七的。张氏则是从笸箩里取出针线和一条剪好的布条,给手里的一只蒲扇沿边。
这只蒲扇,连同连蔓儿手里拿的,都是连蔓儿从锦阳镇的集市上新买的。这个季节,扇子最热销。锦阳镇集市的扇子摊上,也摆满了各种扇子。有文人墨客最爱的纸折扇,闺阁中的姑娘们最爱的绢扇、纨扇,还有乡野风味十足的各种草编的、竹编的扇子,而最受庄稼人欢迎的是蒲扇。
蒲扇也叫葵扇,是用蒲葵草编制而成的。不管是用料、还是加工都很简单,价格也便宜。蒲扇个大,结实耐用,稍微夸张点说,托住一个出生几个月宝宝,是不成问题的。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有两三把蒲扇,即便用的年头多了,扇叶子开裂,也舍不得扔掉,拿针线用布条缝上,还可以接着用。
连蔓儿一家是去年秋末分家出来的,她们分家的家当里可没有蒲扇,只能去买。
庄户人家买回来的蒲扇,都会用布条将蒲扇的四周边都缝起来,叫做沿边,能够防止蒲扇边破损、开裂,让蒲扇更经久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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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洋辣子
连蔓儿手里摇着的这一把,是张氏已经用粗布沿了边的。
连蔓儿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忍不住笑。张氏就问她笑什么,连蔓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总不能说,在她前世的印象中,都是乡村的老大爷、老大娘们才会用这种蒲扇。将自己的样子,与那些老大爷、老大娘们重合一下,她就忍不住想笑。
在树下乘凉,是很惬意的一件事,尤其是五郎和小七将附近树上的知了都粘走了之后,没有了知了的呱噪,更是如此了。
但是美中不足,有树的地方,还有洋辣子。
就比如说现在,连蔓儿抬起头,就在她头顶上方,离着她的头不过一尺的距离,就有一只灰黄颜色的洋辣子,吊在一根细丝上,荡荡悠悠地,而且有进一步往下落的趋势。
连蔓儿很讨厌洋辣子。这些小家伙五颜六色,什么青绿色的,黄色的、灰色的、甚至还有黑色的,样子丑怪,而且无一例外,身上都布满了毛刺。一到夏天,它们简直无所不在,在树下面经过,都要担心会有洋辣子掉在头上,更可怕是掉进脖颈子里。
像这种从树上吊下来的,有的地方俗称做吊死鬼。洋辣子也叫做刺虫,细讲究起来,品种很多。庄户人家不大区分在红方格,毛毛虫、洋辣子,到了夏天,就将这些东西统称做洋辣子。
普通的毛毛虫落在身上,最多是吓一跳,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是有的品种的洋辣子,它的毛刺是有毒的,落在人身上,就会用毛刺在人皮肤上留下一道子,刺痛发痒。有一种扁扁浑身翠绿的洋辣子最毒,人如果碰到它,皮肤上立刻就会瘊起来一块。奇痒难忍。
这就是庄户人家俗称的被洋辣子给辣了。(这里的辣,读第二声)
知了可以粘干净,但是洋辣子却除不尽。这里的几棵杨树算是好的,看那叶子都很完整。就知道洋辣子不多。但是不多,不代表一个没有。
连蔓儿就挥了一下蒲扇,这头顶的洋辣子扑到地上,又咕咕咕地叫了两声,就有一只高脚大公鸡从不远处的跑过来。
连蔓儿家在铺子的后院搭了鸡圈和鸭架,将家里的鸡鸭都搬过来了。白天,将鸭子放进河里。将鸡也松开,让它们庄园的菜地、杂树林随便走,到了晚上再将它们轰回院子里。
连守信现在每天都住在这边,照料起来也方便。
连蔓儿经常喂鸡,家里的鸡听惯了她这咕咕咕的叫声,只要她这么一叫,附近的鸡听到了都会跑过来。
这只大公鸡跑过来,没看到美味的野菜拌糠皮。也没有成串的蚂蚱,只有连蔓儿用蒲扇指着地下一只洋辣子。
这大公鸡也生冷不急,颠颠地跑过来。一伸脖子,就把洋辣子给吞了。这洋辣子,和蚂蚱一样,对它来说是美味。
吃了洋辣子的大公鸡没有走,而是绕着大木床,又绕着几棵杨树悠闲地转悠起来,洋辣子味道不错,它还想找几只打打牙祭。
连蔓儿也没撵她,只和张氏、连枝儿说话。
说了一会话,她就有些犯困。
“困了。就睡一会。娘给你看着洋辣子。”张氏就道。
“嗯,那我睡一会。”连蔓儿说着,就躺在凉席上,枕着凉枕,一开始她还时不时地和张氏搭两句腔,一只手也慢慢地摇着蒲扇。过了一会,她就不说话了,手也垂在了身侧,只是手里还松松地握着蒲扇柄。
张氏做着针线,扭头看连蔓儿是睡着了,就笑了笑,轻轻地将她手里的蒲扇抽走。她和连枝儿就都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做一会针线,就看连蔓儿一眼,又拿了蒲扇替连蔓儿扇几下。
凉风习习,即便不用蒲扇扇风,连蔓儿也睡的很舒服。
不知睡了多久,连蔓儿听见细细的说话声,这才睁开眼睛。
连守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搬了个凳子,坐在大床的对面,正在和张氏说话。
“……偷青杆喂家里的牲口,……抓住了……想让我出个面,说是折了玉米杆子,给送县衙去严办他,……我没应承。 ……这是他不对,按着村里的规矩,打一顿,赔钱,教训他以后别再这么干了,就了事了。 要真送县衙去,县太爷正盯着这,怕不好给沈六爷交代,到时候还不得扒了他一层皮。 偷青杆是让人恨,该咋地咋地。咱也不能借着六爷的势……”
“那应当,一是一,二是二。”张氏就道。
听到这,连蔓儿才算完全清醒过来,她一动,张氏坐在旁边就感觉到了。
“醒了,起来洗把脸去吧。”张氏就道。
“嗯。”连蔓儿就坐起身,“爹,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会,地里的香瓜熟了,我摘了几个,刚洗了,吊井里了,现在该凉了,要吃不?”连守信问。
连蔓儿就知道,连守信这是刚从地里回来。春耕的时候,连守信在地头种了一小片的香瓜,现在正是香瓜成熟的季节。
“我洗脸去,顺便吃瓜。”连蔓儿就从大木床上下来。
连枝儿也放下针线,跟了过来。
铺子的后院里,有一口井,井口用石块砌了一圈井台。这井是这两个月里新挖筑出来的。铺子里用水多,以前在庙前门房的时候,都是用的庙里的井,后来搬出来了,她们就想着还是自己挖一口井方便。手里有了闲钱,又腾出工夫来,就挖了这口井。
三十里营子的水土不错,地下水很丰富,一般的井挖到六七米就有水了,为了得到更好的水质,连蔓儿家这口井挖了整整九米。
夏天的瓜果清洗干净,就用篮子吊在井里,沁凉了再吃。就是剩下了饭菜,也可以用篮子凉在井里,即便过了一碗再吃,也不会变质。
这口井,简直就是一个保鲜冰箱。
连蔓儿和连枝儿走到井边,连枝儿就去摇辘轳。
“蔓儿,你洗脸别用井里新打上来的水,用那边缸里的水,温和的。娘说了,就是大夏天,咱最好也别贪凉。”连枝儿告诉连蔓儿,这是怕她刚睡醒,就打井里的凉水洗脸,冰着了。
连蔓儿就点头,从旁边缸里舀水出来洗了脸,这个时候,连枝儿已经将吊在井里的篮子提了上来。篮子里,放着几只椭圆形状、翠绿花纹的香瓜。
连枝儿就拿了一个小盆,捡了几只香瓜进去,连蔓儿擦干净手脸,另外也拿了一个小盆,姐两个走了回来。
一家四口,就都拿了香瓜吃。
连蔓儿坐回到大木床上,拿了一个香瓜,看外皮上的花纹,就知道是熟了的。不过,她还是将香瓜拿到鼻子前闻了闻,等闻到了香甜的瓜味,她才满意了。
没有刀,连蔓儿小手小脚地,要将香瓜掰开,还真不容易。她就笑嘻嘻地将香瓜递给了连守信。连守信接过来,两手一用力,便将香瓜掰成了两半,里面黄色的瓜瓤和瓜子就流了出来。
瓜瓤和瓜子就都甩进连蔓儿带来的那个小盆子里,不能扔在地上,即便这是院子外面。
这是她家的规矩,连蔓儿提议的。不能随地扔垃圾,屋子里这是肯定的,但是一般的庄户人家到了院子外面,就不这样了。连蔓儿家,不管是在屋里,院子里,还是院子外头,都是一样。所有的垃圾,都要及时地、统一地扔到离院子比较远的一个集粪坑里。
这样就就可以保持生活环境的清洁,减少苍蝇、蚊虫的滋生。
吃了两个香瓜,就是傍晚时分了,五郎和小七放学回来了。
“洗洗手,先吃个瓜,再去做功课。”张氏对扑到她怀里的小七笑着道。
吃了瓜,五郎去做功课了,小七没去。他和五郎不同级,功课压力没有五郎的大。
“明天休沐,娘,我先去捡鸭蛋,回来我再做功课。”小七就和张氏商量。
张氏点点头,小七就提着篮子跑了,一会工夫回来,篮子里铺了整整一层鸭蛋。
“今天这个,加上前面几天攒下的,又能腌一坛子了。”张氏将鸭蛋清点了一遍,就笑道。
现在连蔓儿家的鸡蛋和鸭蛋,除了自己吃,也拿在店里卖。腌出油的咸鸭蛋、糖水荷包蛋、煎荷包蛋、煮的五香茶叶蛋、还有蒸麻蚶子肉鸡蛋羹,每天都有熟客点着要。
张氏去腌鸭蛋,小七并没有向他所说的那样,就去做功课,而是凑到了连蔓儿身边。
“姐,咱下地吧。”小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连蔓儿。
连蔓儿看小七的神情,就知道,他这不是想吃什么,就是想玩什么了。
“天都要黑了,下地干啥?”连蔓儿就道,“今天的草和野菜,都够了。”
“姐,地瓜。”小七仰着脸,笑的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姐,你不是说,就这几天,地瓜就能吃了吗?”
连蔓儿就笑了,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姐,咱刨地瓜去吧。”小七就央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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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呼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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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蔓儿想了想,就点了头。然后和小七一起来找连守信。
“要刨地瓜吃?现在地瓜能吃了吗?”连守信就问。
“能吃了,我姐说的。”小七就抢着道。
连蔓儿笑着揉了揉小七的头。
“爹,我算了日子,现在的地瓜肯定能吃了。”连蔓儿就道。
王幼恒当初曾答应写信给送他家地瓜的人,询问地瓜的培植、栽种等的详细情况。后来,果然收到了回信,按照信中所说,这地瓜在栽种后三四个月,就可以收获了。连守信还曾经询问过林阿水,就是帮助他们培育地瓜秧的那个福州府的人,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连蔓儿也模糊地记得,地瓜的生长期比玉米、高粱这些作物短,现在已经栽种了三个多月了,虽然还不到四个月,但是肯定已经有地瓜可以吃了。
“行,那咱就刨地瓜去。”连守信就答应了。
连守信套了小牛车,连蔓儿和小七拿了铁镐、篮子都放到车上,姐弟俩随后也爬到车上坐了,连守信赶着车,爷三个就往地里来。
因为有县太爷立的那块牌子,玉米地周围的庄稼都得了益,即便没人看青,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失。连蔓儿家的地瓜就种在玉米地旁边的地头,长势非常喜人。
到了地头,几个人就下了车,连蔓儿和小七提着篮子跟着连守信的身后,走进了地瓜地里。至于小牛车,就放在了地头,任由小黄牛自己吃地头的青草。
连连守信捡了一条垄,蹲下身,先将地瓜秧子拨拉开,露出地瓜垄。先轻轻地将顶层的土抛开,等看见了地里埋着的地瓜,就估摸着位置用铁镐刨了起来。
先刨出来两个大地瓜,连守信就将铁镐放在一边。再次蹲下身,将地瓜拿在手中掂了掂。那一个地瓜,比连守信的手掌还要大。
“这还真是好东西,这一个,我掂量着,就算不到两斤,也差不了多少。”连守信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有什么能比高产的作物更让庄稼人高兴那?作物高产。就意味着同样的土地,可以收获更多的粮食,一家人能够吃的更饱,有更多的余粮能够换钱,可以过上更富足的日子。
连蔓儿就从连守信手中接过那个大地瓜,地瓜长的饱满,外皮有一处被连守信刚才不小心刨掉了,露出里面像白梨一样雪白色的瓤。还有一丝丝的浆水泌出来,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压手。
小七也在连蔓儿身边蹲下。两只小手抱着一个大地瓜,笑的见牙不见眼。
傻笑了一会,连蔓儿和小七就将两个地瓜收进篮子里,然后退开了一些,让连守信继续刨地瓜。一棵地瓜秧子,通常都是下面长几个大的地瓜,然后根须继续向四周和下面扩展,地瓜就没那么大了。像这棵地瓜秧,这么大的地瓜只有三个,接下来刨出来的三四个就小了一圈。不过大都也在一斤左右,最小的据连守信掂量,也有半斤多。等再往深一些刨,就是地瓜须连着的一串小地瓜,最小的一个只有胡萝卜那般粗细。
一连刨了三棵地瓜秧,连蔓儿和小七提着的两个篮子里就装满了。连守信就收了铁镐。不肯再接着刨了。
“就先刨这些吧,我看让这地瓜再长长,那些小地瓜崽儿还能往大里长。”连守信就道。
两篮子地瓜,足够她们吃上一两顿的,就当做先打打牙祭好了。地瓜长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地瓜刨出来后,并不好存放,她们家现在也不缺粮食,让地瓜再长些日子,收成会更好,这是肯定的。
将两篮子地瓜装上车,又将扯下来的地瓜秧子也拿上车。人吃地瓜,地瓜秧则可以喂猪。连守信就让连蔓儿和小七在地头玩一会,他又去玉米地里看了一回,然后又去旁边的草甸子里割了一捆草。
勤劳的庄稼把式往往是这样,在他们的眼睛里时时、处处都是活计。
爷三个回到铺子里,张氏、连枝儿和五郎看了地瓜,知道这只是刨了三棵地瓜秧的收获,都是喜出望外。
“那咱晚上,就吃地瓜了?”张氏问。
“嗯,嗯。”小七重重地点头。自打从王幼恒那得了地瓜,小七就想着吃了。不过当初的地瓜都用来培育地瓜秧了,小七这是等了三个多月啊。
当然,连蔓儿也等了三个多月,现在她看着地瓜,也很想流口水。
“那行,我去刷锅。”张氏就笑着道。
“那我们去洗地瓜。”连蔓儿道。
地瓜上带着泥土,要好好地用水清洗过了,才能下锅里煮着吃。将地瓜篮子提进院子里,放在井边,五郎和连枝儿从井里打上水来,几个孩子就蹲在井边,开始洗地瓜。两篮子地瓜,他们一顿吃不了,就只洗了一多半,剩下的地瓜先不洗,而是放在阴凉处存放了起来。
将洗好的地瓜又提进屋子里,张氏已经刷好了锅,将地瓜一个个地放进锅里,一层层地摆好,大个的在下面,小个放在上面,然后倒进清水,淹没地瓜。至于那些特别小的个头的地瓜,是不能放进水里一起煮的,因为那样,会将地瓜煮的太烂,就不好吃了。这些特别小的地瓜,要另外放在帘子上,隔水蒸。这样,煮的和蒸的地瓜,一锅就做得了。
煮地瓜跟煮饭一番,都要掌握火候。张氏第一次煮地瓜,作为巧手的嘱咐,又提前询问过林阿水,这一锅的火候,张氏掌握的很好。
大火烧开锅,然后再加一把火,等约莫一刻钟的工夫,打开裹,锅里的地瓜熟了,而且将水全部烤干了,这样煮出来的地瓜味道最好。
在三十里营子,一般很少说煮,而是说呼,就是指的这种煮法。
这样呼出来的地瓜,不仅熟的恰到好处,而且摆在锅底的地瓜因为水烧干了,还会被热锅烤的外皮发酥,并且冒出诱人的地瓜油,很有些像烤出来的地瓜。
连蔓儿喜欢吃锅巴,她也同样喜欢这种呼的出油的地瓜。
晚饭,一家人就在铺子里吃的。除了一大盆的地瓜,张氏还煮了几个咸鸭蛋,和一盆黄瓜片汤。
“别光吃地瓜,多喝点汤。”看着几个孩子抱着地瓜吃的香喷喷,张氏就道。
“对,地瓜一顿别吃多了。老林说了,这东西,吃多了烧心。”连守信道。老林,自然指的是林阿水。所谓的烧心,也不是说吃完了心脏难受,而是说胃会不好受。
这是三十里营子的土语。烧心、心口这里的心,指的都是胃。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说法,没人能够说情,连蔓儿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地瓜,还给他爷、他奶送不?”吃着饭,连守信就问了一句。
“我看,还是别送了。”张氏想了想,就道,“这不是舍不得给老人吃。”
“我也这么想的。咱上房人多嘴杂,这东西在咱这又是个新鲜东西,还是先瞒着吧。 等收秋的时候,咱再给他爷和他奶送。”连守信就道。
连蔓儿几个都没说话,其实她们根本就没用商量,就自然而然地留在铺子里呼地瓜、吃晚饭,大家伙的心中早就有了默契。
“蔓儿,照你刚才说,这地瓜比玉米的产量还高啊。”吃完了晚饭,五郎就对连蔓儿道。
地瓜的产量是比玉米的产量要高,连蔓儿记得她前世的时候,有的地方采用优良的地瓜品种,亩产量能够达到五千公斤以上,就是一般的地瓜,亩产最少也有两三千斤。
而照着他们今天的收获来看,这种地瓜的亩产量,也在千斤以上。
这个产量在这个年代是相当的惊人。
“那要把这地瓜给推广开来,这天下,就没有闹饥荒的地方了,也没人会饿死了。”连守信慢慢地道。
“福州府那边不是说种地瓜的人越来越多吗,就不知道别的地方咋样?”五郎道,“就是咱这周围,没听说有种的。”
“咱们这个县肯定没有。”连蔓儿就道,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大老远把地瓜当稀罕物送给王太医。
“那咱应该让地瓜推广开。”五郎就道。
“这是好事,应该。”连守信道。
要推广,就意味着收获的大部分地瓜要留作种子,能留下来吃的就少了,小七小小地叹了口气,又抓起一个呼的嫩嫩的地瓜崽儿,塞进了嘴里。
“上次六爷来的时候,这地瓜的事咱就忘了说。”张氏道。
“不是忘了说。”连蔓儿就道。
“这事要瞒着沈家?”连守信有些诧异地问。
“这倒不是。”连蔓儿摇了摇头。
玉米她们是头一份,而地瓜,起码有福州府的人在种了,这两者之间的意义就不一样。再者,她虽然知道地瓜的亩产量更高,但沈六来的时候,她还拿不出实证来,这话就不好说。还有,这地瓜是得自于王幼恒。虽然王幼恒说把地瓜送给了她们,没有任何的条件,但是关于地瓜的事,连蔓儿还是想先问问王幼恒的意思。
“这主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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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商议
第二天,吃过早饭,连蔓儿在铺子里照看了一会,就到后院,将昨天留的地瓜挑大个的拿出来,去井边用水洗干净。然后,她又去菜园子里,掰了两棒嫩玉米,又摘了些新鲜的蔬菜,都装在篮子里,打算去镇上看王幼恒。
五郎和小七今天休沐,就说要跟着一起去。
他们也没套车,就提着篮子,走到镇上来。进了济生堂,王掌柜忙迎上前来打招呼,知道他们是来看王幼恒的,就直接将他们领进了后院。
“……少东家在书房读书。”王掌柜告诉连蔓儿几个。
还是伏天里,济生堂的后院花木扶疏,书房窗下是用花砖围成的小小的花坛,里面一丛美人蕉正在怒放,窗台上摆放着三五盆粉的、红的月季和白的茉莉。
王掌柜将他们领进书房,王幼恒手里捧着一卷书正在看,见他们来了,就将书卷放下,站起身招呼他们都身边坐。
“送些点心,再将酸梅汤冰镇了送过来。”王幼恒又对王掌柜吩咐道。
王幼恒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夹纱直缀,头发简单地拢在头顶,只松松地插了一根白玉簪子,脚下是双千层底、棉绫面的便鞋。连蔓儿认出,那正是出自张氏之手。
王幼恒看见了五郎手里提的菜篮子,就笑了。
“怎么又送菜来了?”
王幼恒住在镇上,这附近也有他家的田地,但是没有菜地。不过有三十里营子的王举人,王幼恒也不至于缺了菜吃。即便如此,每隔几天,或是连蔓儿、或是五郎和小七,就会送一篮子的鲜菜、或者鸡蛋、鸭蛋的过来。她家园子里有什么新鲜菜,王幼恒也肯定是第一个吃到的。
就比如说嫩玉米,现在身价这么金贵。但是送给王幼恒的,就一直没有断过。
“幼恒哥,这次有好东西。”连蔓儿说着话,就先将玉米拿了出来。
“蔓儿。我说过好几次了,这玉米你们还是留着卖钱吧,别总给我送。”王幼恒就道。
“幼恒哥,你再说这话,我可就生气了。”连蔓儿就停住手,故意板了脸,对王幼恒道。
“好吧。是我不好。我再不说了。”王幼恒见连蔓儿这样,就笑着转了口风。
连蔓儿这才又笑了,又将几样鲜菜从篮子里拿出来,这才露出篮子底的几根地瓜。
“幼恒哥,你看这是啥?”连蔓儿笑着让王幼恒看。
“地瓜?!”王幼恒将手伸进篮子里,拿出一根地瓜来,放在面前仔细地打量,“还真种出来了。”
王幼恒受连蔓儿的影响。也将番薯叫做地瓜。
“千里迢迢地给咱送过来,幼恒哥又写信又求人的,我们也花了大力气。这地瓜当然得种出来。”连蔓儿就道。
“没错,这叫……有志者事竟成。”王幼恒就道。
“幼恒哥,你的学问,又进益了。”连蔓儿就学着鲁先生的强调,说道。
“你这小丫头,又来打趣我了。”王幼恒放下地瓜,伸出手指,虚捏了捏连蔓儿的鼻子。
连蔓儿作势闪开,小小地惊叫了一声,就笑了。
王幼恒、五郎和小七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经常这样笑闹。都觉得很有趣。
王掌柜这时带着伙计送点心和酸梅汤进来,王幼恒就让他将连蔓儿送来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等王掌柜带着人退了出去,几个人才又都在桌案旁坐下。
连蔓儿就将他们刨地瓜,发现地瓜产量极高,想要推广的事情跟王幼恒说了。
“这是好事,我赞成。”王幼恒就点头道。
“幼恒哥。要把这地瓜在咱这一县,更大点说,再咱这一府推广开,咱自己个能做的有限。……幼恒哥,你看这件事,咱咋办好?”
“这件事啊……”王幼恒低下头来,沉思了一会。
推广产量高的作物,这是造福众多百姓的好事、大事。他对这件事,是持绝对赞成的态度。就像连蔓儿所说,如果是他们私人推广,速度会很慢,要更多的人受惠,将会有一个比较长的过程。而如果是由上至下的推广,就不同了。
这就要他们将这件事向官员上报。
大明朝注重农耕,推介、推广高产量的农作物,这是一件很大的功劳。
如果真的要推广地瓜,那么连蔓儿一家是首功。但是,不用想也知道,真的层层上报上去,功劳肯定不会落在平民百姓的连蔓儿一家身上。而且要让推广的事情进行的更顺利,还要那么听取汇报的官员信任连蔓儿一家。
王幼恒对玉米的事情,知道的比别人多,因为连蔓儿没有可以隐瞒他,只是告诉他,跟他说的话,最好不要再和别人说。
因为有玉米的事情在前,要推广地瓜,对连蔓儿一家最有利的办法,就是依旧去找沈六。
但是连蔓儿没有这么做,而是来找他,而且让他决定这件事情。
连蔓儿这是为了他着想。
“蔓儿,这事,为什么不去找沈家?”王幼恒抬起头,看着连蔓儿,轻声问道。
“幼恒哥,地瓜这事,沈家的人都不知道。我没跟他们说。地瓜本来是人送给王太医的,是幼恒哥你特意要来,给了我们。幼恒哥,什么朝廷、官府的事,我也不大懂,不过我知道,这地瓜的事要是成了,就是件大好事。……幼恒哥,你和王太医和我们不一样。这件事,要是有功劳,我想让幼恒哥去领。”
连蔓儿说的比较直白。当然,还有一个考虑,她并没有说出口。她认识的最有权势和本领的人,只有沈家的沈六。但是王幼恒一家,却并不一定是如此。谁知道王家是怎么想的那。她也并不知道怎么样,才对王幼恒最有利。如果她贸贸然地将事情告诉沈六,那就等于将王幼恒、王家也拉的与沈六近了。
这么做,对王幼恒和王家是否有利,他们是否愿意?
所以,连蔓儿想将这件事情,交给王幼恒去决定,她甚至没有提议将沈家作为一种选择。
王幼恒听了连蔓儿的话,就笑了,看着连蔓儿的目光中满是暖意。
“蔓儿……”王幼恒叫了连蔓儿一声,突地顿住,低笑了几声,这才又再开口,“有玉米的事情在先,这地瓜的事,还是告诉沈家的好。”
“幼恒哥,你不用为我们考虑。反正我们是小百姓,啥都不懂。玉米种子是我从沈家要的,玉米的事我才跟他们说。地瓜不一样的,幼恒哥,你不用顾虑。要不,这事先放两天,幼恒哥你回县里,和家里商量好了再说。”
“不用,这件事,现在我就可以做主。”王幼恒就笑道,“蔓儿,晌午在这吃饭吧。……五郎、小七,你们都留下吃饭。”
正说到紧要处,王幼恒突然说要留她们吃饭。
而且王幼恒说做就做,立刻就叫了王掌柜进来,让他安排厨房做饭。
“蔓儿,你喜欢吃什么。五郎、小七,你们也捡喜欢的点。”王幼恒就道。
“幼恒哥要请吃饭啊。”连蔓儿就笑。
“对,爱吃什么,我让厨子去做。”王幼恒就笑道。
连蔓儿、五郎和小七交换了一个眼色,以前王幼恒也常留他们吃饭,不过今天,总觉得王幼恒些奇怪。
“幼恒哥,留我们吃饭行,还用点啥菜啊。幼恒哥,你平常吃啥,我们就跟着吃啥。”连蔓儿就道。
“对。”五郎和小七都点头道。
连蔓儿、五郎和小七都不肯点菜,王幼恒也没强求,只是向王掌柜说了几个菜名,要厨房里务必好好预备。
小七坐在椅子上,大眼睛忽闪了忽闪,歪了头,心里纳闷,“怎么幼恒哥说的这几道菜,都是我姐最爱吃的那?”
小七双手托着包子脸,看一眼王幼恒,又看一眼连蔓儿,心里暗想,果然,幼恒哥还是最喜欢我姐的。
王掌柜退了下去,大家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最后商定,还是由连蔓儿写信给沈六,说明地瓜高产的事。
“现在就写,一会就送到石太医家去。”连蔓儿就道。
“也好。”王幼恒点了点头,就铺开信纸,用镇纸压了,又亲自研磨,然后将笔蘸好了墨汁,又在砚台上匀了允,这才交给连蔓儿。
连蔓儿结果笔时,不小心碰到了王幼恒的手。
“幼恒哥,你手上有茧子。”连蔓儿看着王幼恒的手道。和庄户人家因为做惯粗活而形成的粗糙的茧子不同,王幼恒手上的茧子不大,而且还有些软软的、凉凉的。
“写字多了,就会有。”王幼恒道。“你看五郎手上也有。”
连蔓儿就让五郎伸出手来,果然在相同的位置也有茧子。
“五郎很刻苦。”王幼恒道。刻苦的超过了同龄的几乎所有人。
小七也将右手伸出来,低头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同样的茧子。
“我和哥一天上的学……”小七幽幽地道。
“你自己也知道了,你看哥是咋念书的,再看看你。”连蔓儿就虎着脸道。
“我要跟哥学。”小七两只小胖手握成了拳头,眼睛闪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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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出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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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闹了一阵,连蔓儿才坐下来写信。在信中,她依照着上次玉米的事,将他们是如何种植地瓜,又如何发现地瓜产量很大的事详细地说了,好列上了她估计的地瓜的产量。当然,她在心里还着重提到了地瓜是来自于王幼恒王家。
写好之后,连蔓儿就将信递给王幼恒看。
王幼恒看了信,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王家交游自然广阔,但是在辽东府做事,他们不好越过了沈家。王家与沈家也有来往,王太医就曾几次去沈府,为沈家的老太君诊脉。当然,他选择沈家还有为连蔓儿考虑的原因在内。
说实话,从方方面面来考虑,沈家都是必然的选择。所以他才说他就能够做主,并不需要回家去问家里的意思。
连蔓儿又将信给五郎和小七看过,这才装进信封里。时辰还早,她打算现在就将信送去石太医的府上。
“我送你去吧。”王幼恒就道。
从书房出来,王幼恒就叫王掌柜将连蔓儿送来的地瓜挑好的装了个小篮子。
“总要让人看到实物才好。”王幼恒道。
连蔓儿也没和王幼恒客气。
“幼恒哥,等我回去,另外送地瓜过来。”连蔓儿就道。
王幼恒又要叫人准备马车,被连蔓儿拦住了。
“幼恒哥,总共也没几步路,走过去就行了,花不了多少工夫。”连蔓儿就道。
“那也好。”王幼恒笑了笑,没再叫车,而是叫伙计送了两把油纸伞来。
“幼恒哥,拿伞干啥,天又没下雨。”小七就道。
庄户人家的孩子,都没那么多的讲究。冬天的北风地里,夏天的大太阳底下,他们都能玩的活蹦乱跳。油纸伞是稀罕物,而且只是在雨天用来挡雨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遮阳这个概念。
“太阳有些毒,遮着点好。”王幼恒说着话,递给五郎一把伞,然后就将自己手里的伞撑开,遮在了连蔓儿的头上。
五郎也将纸伞撑开,遮在了他自己和小七的头上。小七并不怕太阳晒,但是伞下的阴凉很好玩。
纸伞撑在头顶。连蔓儿有瞬间的错愕,随即就莞尔,王幼恒真的是个相当体贴的男人。
他们挑了条安静的小巷子走,不逢集日,巷子里行人稀少。有了年岁的青石板路面,因前两天的雨水冲刷,显得格外的干净,杂草顽强地从石峰里钻出来。偶尔还能看见一朵、两朵黄色的、小小的野花,就在路中间,向行人扬起它的笑脸。小巷两侧。大树下有三三两两乘凉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草香、还有某一户人家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某个小媳妇刚晾出来的新洗的衣裳上淡淡的胰子香,不知哪家淘气的孩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隔壁邻居家的狗就跟着汪汪叫,一个男人的斥骂声,接着是一个老年女人的斥骂声、劝哄声,之后都归于沉寂。
亲切的、实实在在的生活的味道和声音。
连蔓儿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意。
王幼恒略微低下头,就看见连蔓儿脸上带着笑,头上两根扎抓髻的豆绿色的绸带子,还有豆绿色的裙摆。都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像花丛中翩翩舞蹈的蝴蝶。
似乎感染到连蔓儿愉悦的心情,王幼恒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他将手里的纸伞又稍微向连蔓儿挪了挪,将连蔓儿小小的身影完全遮在阴凉下。
很快就到了石太医家,有管事的将他们接进去待茶,连蔓儿就将篮子里的地瓜和信一起交给那管事。
那管事的正因为上次给连蔓儿送信。过后很得了一些赏赐,沈六还将他叫到跟前,亲口问了他几句话。这次连蔓儿又来要他捎信,他哪里敢怠慢。
“连姑娘放心,这信,我立马就给六爷送过去。”管事的说到。
现在动身,要在夜间赶路,凌晨的时候能够到府城。
“那就有劳了。”连蔓儿笑道。
安排好了送信的事,几个人从石府出来,回了济生堂。王掌柜将他们迎了进去。
“饭菜已经准备齐整了,少东家,要不要就开饭?……已经打发伙计给连记送了信,连四爷和连四奶奶又让伙计捎了一篮子的咸鸭蛋过来……”
连蔓儿听了心里暗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十里营子的连家老四连守信和张氏,在众人的口中慢慢地变成了连四爷、连四奶奶。
王幼恒就让人将饭菜摆在院内的石桌上,有伙计端来清水,几个人洗了洗,就都围在桌子旁坐了。
连蔓儿她们并不是第一次在王幼恒这吃饭。王幼恒远离县城的老宅,在这镇上,一来是学着照看铺子里的生意,二来就是为了专心读书。厨房的掌勺师父,是王家的老人儿,被打发来,专门照看王幼恒的饮食。
与王幼恒一起吃饭,几个孩子一点也不拘束,连蔓儿吃的很香,嫩滑的糖醋里脊,还有炸的酥酥的小鱼,都是她的最爱。
吃完了饭,连蔓儿几个要回家,王幼恒就让人送了一篮子的沙果进来,让连蔓儿带回去吃。现在还没有到大批沙果成熟的时候,早熟的果子并不多。这是王幼恒家里一个嫁到邻县去的姐姐派人给送来的。
连蔓儿略做推让,也就收下了。
王幼恒又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下来,递给五郎。
“拿回去看吧,看完了再还我。”王幼恒笑着对五郎道。
王幼恒的书房中,藏书极为丰富,五郎爱看书,每次来了,总要挤时间找书看。不过,他是极懂事、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孩子。虽然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却从来不会开口向王幼恒借书。有时候,王幼恒看出他喜欢哪本书,会主动的要借给他。
五郎接了书,小心地收在怀里。
连蔓儿几个就要走回三十里营子,这次王幼恒没听她们的,坚持让铺子里的马车,将她们送了回去。
“看你们去了一趟,就给人拿点地瓜和咱家园子里的菜,这是吃了一顿饭回来,还饶上这么多东西。”张氏见她们回来了,就笑道。
“王小太医对咱,是真没的说。”连守信道。
…………
日子过的飞快,当早起感觉到空气中有了一丝凉意的时候,连蔓儿才发觉,三伏天就这样过去了。这个夏天,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但是回想起来,连蔓儿并不觉得如何难熬。三十里营子的三伏天,虽然有烈日当头,却有无数的阴凉,有没被高楼大厦阻隔的畅通无阻的凉风,有丰富的新鲜瓜果蔬菜。贴近大地、亲近自然,即便是被晒黑了皮肤,热出一身的汗,那也是舒畅的。
伏天过去,秋天就要到了。连蔓儿一家又开始忙活菜园子里的活计。
豆角和黄瓜都过了季节,都要拉架。那些做支架的秸秆经过这些天的日晒、雨淋,已经不能再用了。但庄户人家是不会浪费一草一木的,这些秸秆再晒干后,依旧是很好的柴禾。
黄瓜秧子和豆角秧子,则会被从架子上扯下来,扔进猪圈里,连蔓儿家养的那几头猪,如今已经有一百多斤了,它们爱吃这个。
至于从黄瓜秧子上摘下来的最后一茬小黄瓜,则被张氏洗净擦干,扔进了大酱缸里。腌制上一段时间,就是美味的酱黄瓜,最为下饭。
还有长的十分粗大,颜色早就由绿转变为黄白颜色的老黄瓜,这不是留着吃的。当然,如果有人想吃也没人拦着他,老黄瓜生吃的味道并不好,但是去皮切片做汤,却有它独特的味道。将老黄瓜破开,里面是已经变硬了的黄瓜子。这些,连蔓儿都小心地搜集起来,留着明年做种。
至于豆角秧子上,也捡个头大的豆角留了一些,这个时候已经长的有些干枯了,将豆角皮去掉,里面是饱满的、已经长实长硬了的豆角豆,这也要小心地收藏起来,留着明年做种。至于那些豆角皮,因为上面的纤维已经长硬了,人类的胃无法消化,也被扔进猪圈去喂猪了。
紧跟着,就是茄子。其余的辣椒、韭菜那些,可以多留一段时间。韭菜能够一直吃到秋末,而辣椒,让它留在秧子上由绿辣椒长成红辣椒,再晒的干干的,最方便储存。
这样,菜园子里就空出好多的空地来。连蔓儿一家就开始忙着种秋菜。
秋菜的重头依旧是黄瓜和豆角。不过夏末种的黄瓜、豆角和春天种的品种是不一样的。夏末种的黄瓜是旱黄瓜,而春天种的也有一个相对的名称,叫做水黄瓜。豆角则是片豆角,这是张氏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扁豆。
萝卜、芥菜也种了很多,有足够多的地,种子也没问题,连蔓儿一家又种了些茄子,这是留着以后晒菜干,冬天吃的。
出伏了,菜园子里的玉米已经卖完了,连蔓儿将账目归拢了归拢,拿出结果给张氏几个看。一家人都笑的合不拢嘴。当初保守算的是三百八十四两,最后结账,她们实收的银子是三百九十六两八钱有零的银子。
这是她们分家以来,赚的最大的一笔银子,比去年卖葡萄酒赚的还多,大家怎么能不高兴那。
“娘,咱地里的嫩玉米,还能卖上几百两那。”看着一家人高兴的样子,连蔓儿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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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酸
菜园子里的玉米卖完了,正好这个时候地里的玉米也下来了,而且正是嫩的时候。连蔓儿家就接着卖地里的玉米。
这个时节,正是玉米快速灌浆、往实里长的时候,估计这茬嫩玉米,也就卖上十来天,之后,就只有等着玉米完全长老、长实,最后收获。
菜园子里黄瓜和豆角拉架的同时,除了留下做种的十来棵玉米,连守信也将其它的玉米杆子都割了。玉米杆子上大个的玉米都当嫩玉米卖掉了,不过还有一些小个的,长的不太齐整的玉米棒子留了下来。这些玉米有的是个头太小,有的是玉米粒长的太稀疏,总之都有各种各样的缺陷。
这些玉米,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实,就是完全长实了,也不能留作种。而如果烀着吃,这些玉米又太老了。
连蔓儿就将这样的玉米棒子都掰下来,和五郎、小七、连枝儿几个将玉米粒尅下来,五个小玉米棒子,尅下来的玉米粒装了满满的一小盆。
“姐,这玉米咱咋吃啊?”小七就问连蔓儿。
“咱炒着吃。”连蔓儿就笑道。
“好哎!”小七欢呼,对于吃的东西,这小家伙是百无禁忌,勇于尝试的。
连蔓儿就将大铁锅刷干净了,连枝儿坐在灶下烧火,连蔓儿就将一盆玉米粒都倒进大锅里,然后拿着铲子将玉米粒均匀地平铺在锅底,等锅热上来。连蔓儿就加快速度,扒拉着玉米粒,尽量让每一粒玉米都受热均匀。
“姐,用中火就行。”连蔓儿告诉连枝儿。
这个时候的玉米,不嫩,但是也不是太老,炒着吃。是最好吃的。而且用不了多少的火,等看着玉米粒都变了颜色,中间包裹着胚芽的部分因为受热而鼓胀起来的时候。这玉米就炒好了。
将玉米从锅里铲出来,几个孩子就围了盆子开始吃。这样炒出来的玉米,就是要趁热吃。才最好吃。甜甜的,有水份,又有嚼头。如果放凉了,这种炒玉米就会变硬,不那么好吃了。
“好吃。”小七抓了一小把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道。
连蔓儿就招呼了张氏和连守信也过来吃。
“你们几个,还挺能琢磨的。”张氏抓了一把吃,也觉得不错,就笑道。
“是不错。”连守信尝了,也点头。“其实吧,这玉米虽说是老了点,大点火烀熟了,只要牙口好,啃着还挺有嚼头的。也顶饿。”
即便是现在的生活过好了,连守信对于吃的东西,最高的要求就是吃饱。至于美味与否,他是并不太在意的。张氏就常常笑说,连守信“好答对”,“好伺候”。
吃了炒玉米。连蔓儿就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今天我爹生日,咱晚上吃点啥?”连蔓儿问。
连守信的生日,早上张氏给他煮了几个鸡蛋,都被连守信分给连蔓儿她们吃了。原本没分家的时候,连家像连守信、张氏这些成年的儿子、媳妇们,是不给过生日的。只有孙儿辈几个小的,连秀儿,还有连老爷子和周氏这几个,才过生日。
这分了家,日子好过了,几个孩子过生日都比过去丰富的多。张氏心疼连守信,就打算给他也过生日。连蔓儿当然赞成,她觉得家里每个人的生日,都该庆祝。
“问你爹,今天你爹生日,你爹说了算。”张氏就笑道。
“爹,晚上你想吃啥?”连蔓儿就仰起脸,问连守信。
“啥都行啊。”连守信很好说话地道。
“爹,今天你生日,你说啥都行,那我们都不知道该做啥了?爹,你想吃啥,就说呗。”连蔓儿继续问。
“小七,你想吃啥?”连守信想了想,就扭身将小七拉过来,问道。
“爹,你想吃啥,我就想吃啥。”小七是个机灵鬼儿,他就抱住了连守信的大腿,笑的甜腻腻地道。
张氏和几个孩子都看着连守信,被如此的关注,连守信心中一暖。他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过过生日了。
“那就吃饺子吧。”见妻儿一定要他选,连守信就说道。
三十里营子有句俗话,叫做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这句话说的是最舒服的就是躺着待着,最好吃的食物是饺子。
庄户人家,并不认识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在他们看来,能吃上一顿白面包的,肉馅的饺子,就是极大的享受。
连蔓儿也觉得饺子好,营养全面,而且馅料丰富,可以调制出各种不同的口味。
“行,那咱晚上就包饺子,白面的饺子。”张氏就道。
“娘,那我买肉去。买三斤肉,够不够?”连蔓儿就站起身,对张氏道。
“够了,三斤肉的话,那就多要点瘦肉。”张氏就道。
生活一天天的改善,一家人在吃饭的口味选择上,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没钱的时候,买肉就爱挑肥的买,因为油多,解馋。现在,就不一样了。
连蔓儿就拿了几串钱,提了篮子,带上小七,走到镇上去。她先是在肉铺里买了三斤瘦多肥少的猪肉,又去蔡记买了一整只的烧鸡。她还记得,连守信爱吃这个。
回到家,连守信看到了烧鸡,嘴上说太抛费,有饺子,还买烧鸡干啥的话,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受家人重视,被家人关爱,就是成年人,也是忍不住要欣喜的。
肉买回来了,那菜用什么那?
“就倭瓜吧。”张氏道。
这个时节,正好吃倭瓜。挑嫩的倭瓜,洗干净了,切成两半,将瓤子掏出钱,也不用去皮,用擦板将倭瓜擦成丝,稍微用盐抓一抓,捏去水分,就可以做馅了。
嫩倭瓜水灵,还有股子鲜香味,即便不加肉,只加各种调味料拌一拌,也可以用来包饺子。庄户人家吃白面饺子毕竟稀罕。有的时候,他们就用磨得较细的高粱米面做皮,用诸如倭瓜这样的新鲜瓜菜做馅。
高粱米面就是和的再好,也擀不出来白面那么薄的面皮。面皮厚实,就包不来精致的饺子,包出来的,多是巴掌大小,并不能叫做饺子。庄户人家是都只管这种叫做大菜包。
原本没分家的时候,周氏就爱吃这种大菜包。但就是这种大菜包,那时的连家也并不能常吃。因为菜馅里就算不加肉,但却比平常煮菜要费油。而且包菜包的高粱米面,要磨的比较细,比粗一些的高粱米面费钱。
三斤的肉馅,张氏从猪圈棚子上摘下来两个大个的嫩倭瓜,每一个都足有五六斤,虽然去掉瓤,再腌去多余的水分后,重量会轻上许多,但是和三斤肉一起做馅,连蔓儿还是觉得多了些。
他们一顿肯定吃不了。
不过连蔓儿也没说什么,包一次饺子不容易,又比平常做饭麻烦,庄户人家一般要包饺子,都会多包,当天晚上吃一顿,第二天早上将剩下的饺子熘一熘(读第四声),又够吃一顿的。
这里的熘,并不是诸如熘肝尖那个熘的意思。这是三十里营子上了年纪的人爱用的土语,意思大概等同于热一热。
包饺子,依旧是连蔓儿负责调馅,她在馅里加了皮冻,又加了她家铺子里特制的鲜汤宝,将馅调的鲜鲜香香,隔着老远,就能闻见那股子香味。
今天是连守信的生日,本来是让他只管歇着,不用干活。连守信是歇不住的人,他先和好了面,等连蔓儿将馅料调好了,连守信就拿了擀面杖,开始擀饺子皮。
张氏、连枝儿、连蔓儿负责包饺子,五郎和小七为了表示孝心,也笨手笨脚地帮着包。
等第一锅的饺子出锅,连守信就拿了一个大号的海碗,捡了满满的一碗饺子。
“孩子他爹,你给他爷送过去?”张氏就问。
“嗯,今天我生日,我给送过去吧。”连守信就道。
“那行。”张氏在大锅里添了些水,放上帘屉,开始蒸第二锅饺子。“咱是一片好意,要是他奶、还有上房谁说啥不大好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快点回来。咱的心意尽到了,也就行了。”
“我知道。”连守信答应这,端了大碗出去。
连蔓儿闲下来没事,就蹑手蹑脚地坠在后头。
上房已经放了桌子,开始吃饭了。
“爹、娘,我们刚包的饺子,给你二老尝尝。”连守信就将大碗递到连老爷子的面前。
“包饺子了?这总来回送啥,你们也是好几口人,给孩子们多吃俩,啥都有了,不用老给我送。”连老爷子就道。
略作推让,连老爷子也就将饺子收了下来。
“他四婶会做东西,这老远,我就闻见香味了。”那边桌子上,何氏咧着嘴笑道。
“老四,你现在生活好了,隔三差五地就吃饺子,大哥我做了监生,也没你吃的好。”连守仁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饺子,手里拿着筷子在桌子上空划了一个圈道。
连守信正要出来,听见连守仁这有些酸的话,就停住了脚。
“大哥,我们吃啥,都是眼面前的事,谁都看得见。大哥吃啥,我们可没地方看。我们平常也没吃啥,这是今天我过生日。”连守信就道。
啪的一声响,周氏在饭桌上摔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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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丰收
二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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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摔了筷子,同时那张脸也呱嗒一下落了下来。她瞪着眼睛看向连守信。
“吃饭、吃饭。”连老爷子觉察到了周氏的情绪,立刻就开口道,“拿个碗来,给你娘捡饺子。 老四,爹就不留你了。你也快回去吃饭去吧。”
连老爷子冲连守信挥了挥手,这是让连守信赶紧走的意思。
连守信当然明白,忙迈步就往外走。
“给我捡啥饺子啊?”没等连守信出门,周氏已经扯开嗓门骂了起来,“我对人家有啥功劳,我有那个脸吃人家的饺子。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吃我的奶,长大了,用不着我了,人家谁眼睛里认得我呀?我是人家的谁啊?走当面见着我,咬着牙叫我一声。背过身去,心里不定咋骂我那。……王八犊子,他现在他眼睛里还有谁啊?……别给我饺子,给我我就扔地下,我这老不死的,我不配吃人家的东西……”
骂着骂着,周氏就委屈了,眼圈就红了。
连蔓儿在门口瞧的一清二楚,心道,周氏这样,也应该算作是一项了不得的本领了吧。真是不知道,她的那个主观世界是怎样一个奇妙的存在。不仅能拿不是当理说,而且她来从心里往外地,觉得她有理,都是别人不对,都是别人心眼子狼。这天底下,就只有她一个是好人。是心善的。
“好好的,老四过个生日,还给咱送饺子过来了,你咋又打雷下雨的?”连老爷子看着周氏,气闷的不行,“这又是那根肠子不对劲儿了。你又找人撒气啊?吃饭,都吃饭。老四。这没事,你娘就这样,你回家吃你的饭去。啥也别往心里去。”
“哎。”连守信答应了一声,急忙就出了上房。
上房屋里,周氏见连守信走了。气的又骂了几句,被连老爷子给喝止了。
“你那是干啥那,活多大岁数了。你看你这对老四,这一出一出的,你也不怕人讲究你。”连老爷子说完,打了个唉声。
周氏从屁股底下扯出一块大帕子来,擦了把脸,又响亮地擤了一把鼻涕,完全无视古氏、蒋氏、赵秀娥几个瞬间扭曲的脸。
“老四丧良心,他以为他吃点啥好的。就往这送,他就是孝子了?他丧良心啊,他。”周氏指手画脚地道。
“得了,得了,跟你说不清楚。吃饭!”连老爷子不耐烦继续和周氏掰扯。果断地打住了话题。
连守信回到西厢房,连蔓儿已经先他一步,将在上房看到的事都跟张氏说了。
张氏看见连守信一脸的丧气,就忍住了也没盘问他,只是劝解。
“他奶这个脾气,一百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来。咱答对不上她。咱就做自己的本分,她爱咋地就咋地吧。”张氏道。
周氏的脾气是古怪,但是追根究底,其实也简单。如果连守信和张氏还像过去那样,周氏说啥是啥,这就太平了。周氏总挑刺、作,就是因为这夫妻俩不再受她摆布了。
这让连蔓儿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具体的文字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大致的内容她还记得。
统治阶级习惯了他的统治地位,当意识到被统治的人要脱离他的掌控的时候,统治阶级必将进行惨无人道的反扑。而当统治阶级感觉到,他已经失去了统治地位的时候,他也不会就此甘心,必将会为了夺回统治地位,而使出浑身的解数,进行垂死的挣扎。
四房脱离了周氏的掌控,惨无人道的反扑阶段其实已经过去了,现在不过是因为还不甘心,存了些绝望和希望,而进行的挣扎。
黎明前的黑暗,挺过去这段时间,愿意不愿意的,大家都会习惯这新建立起来的秩序。
所以,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她们反而应该高兴才对。
想到这,连蔓儿瞧了连守信一眼,见他脸色还有些抑郁,就扭头对小七使了个眼色。小七立刻放下手里的书,几步跳过来,猴到连守信身上。
“爹,我们私塾门外来了个卖糖人的。那糖人做的可好了。爹,你给我俩钱,我买糖人呗。”
被小儿子抱住要钱,连守信并没有生气或者不耐烦,反而高兴起来。
这爷俩说了一会话,连守信脸上的阴云就完全散开了。
饺子都蒸出来了,张氏又打了一个鸡蛋海木耳汤,一家人放了饭桌,开开心心地吃饺子,给连守信庆生。
…………
给沈六捎过信之后,很快连蔓儿就收到了回信。是钟管事捎来的口信。说是让连蔓儿定好了收地瓜的日子,他到时候会来。
连蔓儿就掐着指头算了算,将日子定了下来。
没几天,就听山上的老黄传来消息,说是沈家的六爷要来查看山上工程的进展情况。老黄所说的沈家六爷要来查看的日期,正是连蔓儿定下的那个日子。
连蔓儿心里就明白,沈六肯定是要去山上查看,然后“顺便”看看她家收地瓜。
转眼,就到了这一天。
巳末时分,沈六一行的车马就到了三十里营子。这次,更与前几次不同,队伍中多了好几辆马车,都有穿官衣的侍从护卫,看前面开道的摆出来的回避牌子,除了沈六的征虏前将军、辽东府总兵官,还有知府、布政司、盐运司等。
沈六这次的排场更大了。
沈六的车马队伍从早点铺子前面经过,直奔山上。钟管事从队伍中拐出来,到早点铺子与连守信打招呼。
“一会六爷回来,就跟着你们下田。……六爷最近事忙,怕是不能多留。”钟管事道。
“好,我们这都准备齐全了。”连守信忙道。
随即连记早点铺子就打了烊,一家人准备了铁镐、大箩筐,还有一杆大称,都用小牛车拉到了地瓜地的地头。之前,连蔓儿已经各方面放出话去,说这天要收地瓜。庄户人家,爱看个新鲜,尤其是这新鲜的作物,更对他们有极大的吸引力。一会沈六这些人也会去,连蔓儿相信跟去看热闹的人肯定不会少。
约莫两刻钟的工夫,沈六的车队就从山上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这次,沈六没有下车,只是让钟管事带了连守信过去说了两句话,就让连守信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就往地里来。
等沈六这些人纷纷在地头下车、下马,连蔓儿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沈六发话。
沈六站在地头,先是指着大片的玉米地,让跟随前来的众官员都看看。
“……前日已经写了加急的奏章上报朝廷,只等万岁爷批复。托赖万岁爷的鸿福,若这玉米果真高产,则我大明将再无饥民……”
一番话说完,众官员都点头附和。
沈六又将连守信招去问话,因连蔓儿也在跟前,就一起跟了过去。
“免礼吧。”沈六见他们过来,作势要拜,就摆了摆手,“这在外面,一切礼仪从简。”
连蔓儿是巴不得的,这个年代,人动不动就要跪拜,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以前见沈六,多是私下的场合,在礼节上并不大讲究。今天的场合不同,要与沈六说话,就先要跪拜。好在沈六说了这句话,连蔓儿也就乐得只福了一福。
“六爷,请你看看我们收地瓜。这地瓜能吃,还顶饿,产量比玉米还要高。”连蔓儿就笑着道。说话的同时,连蔓儿忍不住往沈六身后看了看,果然没有看到沈小胖。
今天沈六这次出行,完全是公事,还带了许多辽东府的官员,是不方便将沈小胖那只小尾巴带在身边的。回想起刚才在铺子里,钟管事还特意地提了一句,说是“九爷很不高兴,在家里闹脾气”。
不知道沈小胖在家里是怎么闹脾气的,连蔓儿想,如果是躺在地上打滚,就他那圆滚滚的样子,还真是,只想想她就忍不住要笑。
跟随在沈六身边的众官员,此时都注目在连蔓儿身上,他们心中都很惊奇。这开口说话的是个农家小姑娘,一身普通的半旧袄裙,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样貌却已经是清丽无双,说话声音清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面对着他们这些人,这小姑娘的父亲都有些畏缩,偏这小姑娘不卑不亢地,一点怯意都没有,实在是让人稀罕。
沈六看了连蔓儿一眼,嘴角微微翘起,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向着连蔓儿他们点了点头。
连守信立刻就带着五郎、小七,还有请来的林阿水、小石头等几个人翻开地瓜秧,开始刨地瓜。
连蔓儿则和张氏、连叶儿、赵氏几个抬了箩筐,跟在后面往箩筐里捡地瓜。
一会工夫,地瓜地刨完了大约三分之一,四五个大箩筐里都装满了地瓜。连守信等人就将箩筐一只只地抬出来,就在地头,当着沈六和众人的面过秤。
小七端了个算盘站在旁边,等连蔓儿报出数字,他就拨动算盘珠,一笔一笔地加起来。
“总共三百二十七斤。”小七用还略有些奶味的声音,高声地报出最后的数字。
沈六的微微眯了眯眼,跟随他的官员中,却有好几人惊叹出声,站在稍远处观望的村里人,更是一下子轰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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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崭露头角
“这块地有几分?”一个年长的官员,就捻着有些花白的胡须问道。
“刚刨开的这一块,大概有三分地。”连蔓儿就道。他们已经刨开的是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这整片的地瓜地,大约是有九分地。
“就三分地?”那官员似乎不信,又追问了一句。
“大人,没错的,就三分,只少不多。”连蔓儿就道。
“去丈量一下。”沈六就对身边的几个随从道。
也不知那随从怎地就随身带了尺,真的就进了地瓜地,开始丈量起来。
“回大人,是二分九厘挂零的地,整片地瓜地,是一亩二分。”那随从丈量完了之后,回到地头,叉手向沈六汇报。
立刻,地头上的惊叹声响成了一片。刚才站的略远的那些村民这时也不怕官了,都往前面拥挤了过来,多亏有随从的护卫挡着,要不然肯定就要“冲撞”了前面的官员们。
三分地,就能收三百二十七斤的地瓜,那一亩地的产量,岂不是要超过一千斤?一千斤,这是什么概念。在辽东府,最有经验的庄稼把式,一年辛苦的劳作,一亩地能收上三百斤的高粱、或者糜子,那就是丰收了。一亩地一千斤,相当于三亩多地的产量,这让人怎么能不激动!
“能把这片地都挖开吗?”那年老的官员有些颤巍巍地问道,似乎是亲眼看到刚才那些还不够,还要亲眼看到这一亩多地的整个收成,他才能相信这高产的事实。
地瓜的生长期是一百天到一百二十天的样子,连蔓儿家的地瓜已经长了一百一百一十天了,现在收获,也不算早。而且,她们本也打算就在今天,将全部的地瓜收了,并当场称重。制造一个轰动的效果。
众人亲眼所见,不用她们去说,肯定这地瓜就能推广开来。当然,向他家买地瓜做种的人也会更多。
连守信就又带着人。进了地瓜地里开始刨地瓜,等将所有的地瓜都刨了出来,上称称重,一亩二分地,地瓜的总产量是一千三百六十二斤挂零。
“大人,这地瓜人能吃,地瓜秧子能喂猪。现在空出来的地。还能再种上一茬大豆。”连蔓儿见那年老的官员颇懂农事,对此事的关切溢于言表,这句话就特意对着他说的。
那官员正有些手舞足蹈,听了连蔓儿的话更加兴奋。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兴奋过后,这老头终于意识到跟他说话的是个看样子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有些差异地问。
“大人,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也是老庄稼把式了。我这都是跟着我爹学的。”连蔓儿就笑道。
听连蔓儿称自己为老庄稼把式,众人无不莞尔。
“你们这不是第一次种地瓜吗,就算是你爹。怎么就能知道的这么多?”这老头就又问道。
沈六在一旁,只任由他发问,也不阻止。连蔓儿就知道,这老头在沈六跟前,应该是受到信任的。她回话也就没有隐瞒。
“大人,这地瓜是我们家的叫法,这东西,在福州府叫做番薯。因为福州府有人种过,我们求来了,也学着种。所以才知道这些。”说到这,连蔓儿就将地瓜是从王家王幼恒那里得来的话,又说了一遍。
五郎这时也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托了一份书札给沈六。
“详细情形,已经写在书札中了,请六爷过目。”
沈六就让人将书札接了过去。他打开书札很快地看了一遍,就递给了身边花白胡须的官员。
“李老,你看看。”沈六道。
李大人赶忙将书札接过去,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连连地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太好了。”连说了几个好字,李大人就抬起头来,问五郎,“这书札,是谁写的?”
“大人,这书札就是我哥写的。”连蔓儿就指着五郎,对李大人道,“我哥在镇上的私塾念书,明年就要参加童子试了。”
“是的,是我写的,还请大人指教。”五郎又对着李大人行了一个礼。
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出了一个面对权贵不卑不亢,应付自如的小姑娘,已经不易,又有一个不到弱冠的小书生,还懂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是如何种植地瓜的方法写成书札上呈,这可实在令人惊叹了。
“孺子可教,……后生可畏……”李大人捻须笑道。
“大人,这件事依下官之见,还需速速上报朝廷。……虽说福建已有种植,但我等都没有耳闻,况且,这件事,在本府,还是首例……”李大人就向沈六施礼,进言道。
旁边的几个官员也都跟着附和。
“这是地方下辖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便交给知府大人与李大人吧。”沈六道。
知府和李大人都忙推辞。
“这事是百姓禀告给六爷,也是六爷因玉米一事才发现的,理应由六爷上报。我等不敢居功。”
连蔓儿就没在旁边继续听下去,而是跑去帮着收拾地瓜。她不用听,也能猜到结果是什么。
自然是沈六牵头,其他官员沾光。
沈六要走,让人捧了一托盘的银子给连守信,又让人搬了两箩筐的地瓜,这才上车。沈六上了车坐下,不知想到什么,又让人掀起车帘,将连守信、连蔓儿、五郎和小七几个都叫到车前。
“六爷有什么吩咐?”连守信恭敬地问。
“嗯。”沈六的目光扫过来,在连蔓儿的脸上略作停留,抬起右手,轻轻地转了转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启程吧。”沈六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吩咐道。
连蔓儿几个忙向后退开,车帘落下,隐去了沈六略有些幽深的目光。
沈六的车队离开,连蔓儿一家赶忙往家里运送地瓜。地瓜还没完全运到家里,就有人带着银子上门了。
第一个上门的是王举人,没错,是王举人亲自来了,他要买地瓜。
这让连守信有些发愁,不卖给他不好,可是要卖,这地瓜能不能卖,应该卖多少钱合适,这都是个问题。
“举人老爷,我们是乡里乡亲,我爹娘常念举人老爷的仁义,对乡亲照顾。我家这地瓜,如果是能卖,举人老爷肯定是头一份,这没说的。”出来送茶的连蔓儿,就笑着说道,“只是,这地瓜能不能卖,该咋卖,你得容我们点工夫,让我们先制定出个章程来。”
王举人听侄子王幼恒,还有家里的管事、仆役们说起了连家的连蔓儿,他自己,却算得上是第一次看见连蔓儿。见这小姑娘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聪慧、利落,这话说的入情入理,对他又极尊重,又亲切,让人听着舒坦。
“也好。”王举人就起身告辞,却将银子留了下来。
连守信自然不肯,退让了几番,王举人就是不肯将银子拿走,连蔓儿想了想,就做主收了下来。王举人这才满意地走了。
“蔓儿,六爷走的时候,也没留个话,这地瓜咱能卖吗?留下王举人的银子,这不太好。”连守信就道。他是老实人,留了王举人的银子,如果到时候又不能卖给人家地瓜,他会觉得非常不安。
“能。”连蔓儿点了点头,确定地道。沈六若是对他们收的地瓜有安排,走的时候必定有所示意。沈六什么都没说,那就代表,他们可以自己决定。
这地瓜在辽东府或许他们是独一份,但是在福州府,应该已经有大面积的种植了。要在辽东府推广地瓜,单靠他们一家这一亩多地的地瓜,那当然不行,势必要从别处调运。
他们能够自行决定如何安排这些地瓜,那首先,就不能忘了王家。因为王幼恒的关系,王举人家要买地瓜,那肯定是要优先照顾的。
至于这地瓜该怎么卖,连蔓儿心中一动,就看向沈六给的那几封银子。
“爹、娘,咱先看看这银子是多少?”
“银子就在那,跑不了,咱还是先商量地瓜的事吧。”连守信道。
“爹、不看这银子,咱没法决定地瓜的事啊。”连蔓儿就道。
“这银子里,它还有啥别的?”连守信诧异道。
张氏和连守信就将银子抱过来,放在炕上,让连蔓儿一封封地数了一遍。沈六给他们留下了 六封银子,每一封是两个大银元宝,一个银元宝重十两。
“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咱那两箩筐的地瓜,有多重?”
“一箩筐能有六十几斤,两箩筐加起来,也就一百三十四斤吧。”连守信估摸了一下,就说道。
“咱就按一百二十斤来算吧,”连蔓儿想了想,就道,“一百二十两银子,一百二十斤地瓜。”
“那地瓜就核一两银子一斤?”连守信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连蔓儿干咳了两声,在她前世,一开始地瓜并不值钱,后来随着粗粮的身价一直在上升,当然里面也有通、货、膨、胀的因素。不过,一两银子一斤地瓜,这价格是有些离谱。
沈六给的钱,不是买,里面有犒赏他们的功劳的意思。
那么地瓜的价格定在多少合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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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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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银子一斤,连守信、张氏都认为太贵,不合理。不过,现在地瓜还没有推广开来,人们来买地瓜,也多是留作种的。连蔓儿可以预见到,等以后地瓜推广开来,价格将会变得很便宜。但是此时此刻,这地瓜的身价不能低。
“那就五串钱一斤?”连蔓儿提议道。五串钱就是五百文钱。
“还是太贵。”连守信就道。
“哦。”连蔓儿就沉思起来。地瓜确实不同于玉米,因为福州府已经有人种了、吃了。玉米可以做一年四季的主食,而地瓜在这方面的价值就低了一些。而且直接卖地瓜,与经过加工之后再卖,这个价钱也不一样。
“爹,要不咱这样吧。”连蔓儿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咱这一千多斤的地瓜,咱自家多留些。就留下一半吧。这一半,咱自家吃些,挑好的,咱留到明年开春,咱到时候生地瓜秧子卖钱咋样?”
庄户人家,就算是现在花大价钱将地瓜买了回去,要储存到明年开春,还要自家生地瓜秧子,单凭一家一户的力量,这无疑是很难的。但是连蔓儿家就不一样,她家地方大,可以修建专门储存地瓜的地窖。而且连守信已经有了生地瓜秧子的经验,明年再做,就是轻车熟路。
而且卖地瓜秧,肯定比直接卖地瓜挣钱。即便定下较高的价格,也容易让人接受。
这样做,即为人,也为己。
“这样好。”连守信听了连蔓儿的话,立刻就同意了。
连蔓儿笑了笑,心想,她现在算是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了吧。就连想法都和这一家人踩在同一个拍子上了。连守信这一家人,本质上来说,就是敦厚、朴实的种田人。虽然开着铺子、做着买卖,但是他们依旧保持着种田人的本色。淳朴、敦厚、内敛,与他们的生活贴近土地有关。他们的身上也具有着和大地一样的品质。
而作为商人,他们显然不够狠。
这是在卖金玉米的时候,连蔓儿就发觉了的,现在,这种感觉更深刻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要一代一代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分盘剥,而不知回报,不肯舍。并非长久、聚福、聚富之道。
“咱自家留一半,那另一半那,咱咋卖?”五郎就问。
“得先给幼恒哥家留出一百斤来,其他的都卖了,这个价钱吗……”连蔓儿仔细地想了想。现在上好的白米是十文钱一斤,地瓜是个新奇的东西,想买去吃个新奇的人家,必定都是富足有余的。而且地瓜一次也不能多吃。“咱就定五十文钱一斤咋样?”
“咱这说这是按种子的价钱卖的。”连蔓儿又补充了一句,“不管谁家来买,咱都限量。不多卖。这样才好让更多的人家买到地瓜。”
一家人商量了半天,最后都达成了一致。
他们刚商量妥,这一拨拨的人就来了。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大家的目的都是一个。他们或是亲眼目睹,或是听人转述,知道了地瓜的产量极高。他们也想买地瓜明年种。
连老爷子也来了,他是被人央求来,跟连守信托情的。
“爷,叔伯们,咱都安静下,听我爹说一句。”看连守信被众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连蔓儿正往屋里送茶水,就笑着大声说了一句。
这地瓜是她们家的,不管大家伙说什么,最后做主的人是她们,是连守信。大家伙就真的都不说话,看着连守信。
连蔓儿就走过去,给连守信的茶杯里续上水。
“爹,你就说呗,就照咱商量好的说。”连蔓儿小声道。
“行,那我就说说。”连守信喝了一口水,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咱这都是乡里乡亲,我也是个庄稼人。咱庄稼人一年到头地忙活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一家大小能吃饱饭、穿暖衣裳,日子过的宽绰点吗?这地瓜产量高,有了它,咱大家伙就不怕饿肚子了。大家伙都想种,我连守信没二话,这地瓜我肯定卖给大家伙。”
连守信的话说的非常有力。
一屋子的人都叫好。
“我四哥没说的,真仗义。”
“老四这孩子,我打小看着他长大,这孩子仁义,心慈。”
“四叔,你知道我家,我家穷的叮当响,一年到头,都吃不饱饭。四叔,我家也想种那地瓜,可我家……拿不出啥钱来……”
“我是这么打算的,大家伙也许知道,生地瓜秧子它是个操心费力的事,弄不好,地瓜就得报废了。离明年种地瓜,这还多半年,地瓜这东西,不好过冬。……我打算明年生地瓜秧子。大家伙要是想种地瓜,明年来跟我买地瓜秧子。我这是为了大家伙着想,咱庄户人家的钱来的不容易,我现在日子过的稍微好点,这风险啥的,我就担了。咱大家伙想好了,是明年来买秧子,还是现在买地瓜。”连守信就又道。
这是刚才他们一家商量好的说辞。
“老四是个实在人那。”就有个老者叹道。
“仁义,有良心。”很多人都点头称赞。
“四叔,你明年真卖地瓜秧子啊,那咱先订固下来呗,我怕明年买的人多,轮不上我家。”又一个人道。
“明年我家肯定卖地瓜秧子,也不用订固啥的,这地瓜秧子肯定先卖给咱们自己村里的人。”连守信道。
“还是订固下来吧,要不,我们这心里它不安稳。”
很多人在听了连守信刚才的话之后,都改了主意。不买地瓜,而是打算等到明年买地瓜秧。而且,他们还怕到时候买不着,要先跟连守信定死了。
连守信就扭过头去,征询自家妻儿的意见。
“要订固,那就订固吧。到时候地瓜秧子也有限,咱就先到先得。谁先定,到时候就先卖给谁。”五郎道,“要订的叔伯。跟我到这边来,我记个账。”五郎就说道。
就这么着,大多数的人都跟着五郎过去了。
留下来要买地瓜的。就都是富户、大户了。这里有王举人派来的管事、周围村镇地主家派来的管事,老金竟然也坐在其中。
这些人都有钱、有人,买了地瓜回去,除了留种,他们也舍得吃。
“刚才沈六爷拿了两箩筐地瓜,那大概有一百二三十斤。沈六爷给留下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连守信说道。
当时沈六给银子,在场的人都看见过了,即便连守信不说,大家伙也都知道。
“老四兄弟,你这地瓜。是打算卖一两银子一斤啊?”老金就哈哈笑着问道。
“老金大哥,别说一两银子了,二两、五两、十两,他别人想买也得买的到啊。”连守信也就笑着道。
众人听他这么说,分明是要抬高地瓜的价格。有的就皱了眉头。
“……咱把话说在头里,不管以后地瓜的贵贱,现在要买地瓜,就五十文钱一斤。一家一户,咱也不多卖,要限着量。这也就是为了让大家伙都能买到手。现在地瓜少。能明年大家伙种的多了,那就敞开了。”
“……这地瓜买回去暂时自家吃也好,留着做种也好。咱还有一句话要说在头里,就是这地瓜,买回去了,不能加价转卖。我把地瓜的价钱压这么低,也就是咱们乡里乡亲,想让多点的人家能种上、吃上这地瓜。咱这就是个……”说到这,连守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扭头去看连蔓儿。
“君子协定,爹,咱这是君子协定。”连蔓儿就笑着道,“就是说话得算数,这一屋都是体面人,得讲究信用。这是我哥从书上学的。”
“对,这就是君子协定。大家伙要是同意,这地瓜咱就卖。”
有沈六爷在前面做着榜样,这些人以为连守信要狮子大开口。可连守信却将地瓜的价格定在了五十文钱一斤,那有皱着眉头的,也舒展开了。
连守信将话都说的很通透,而且句句落地有声。
“老四兄弟,老哥哥我没看错你,好,是个有担当、心正的汉子。”老金就又哈哈地笑道。
“……都听说这连四爷性子绵软啥的,你看人家处的这事,这是响当当啊。”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是个正人。”
“这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地,也怨不得人家能把日子过起来。”
这些人议论,连守信的耳朵里也听进了一些,那身板不由得更加挺拔了。张氏、连蔓儿这几个也在旁边听见了,心里都跟着高兴。
说好了要卖地瓜,一家人就忙碌了起来。地瓜的筛选,在地里已经做好了。那些个头小的,或者在挖出来的过程中破损了的,是和个头大、完好的地瓜分开的。
这些个头大、完好的地瓜里,连蔓儿家又留出多一半来,其余的才是打算现在就卖的。
地瓜限量,一家一户最多只能买五十斤。
虽是这样说,但是王举人家,和老金这两户,连蔓儿还是手松了松。卖给王举人家九十斤,老金家则是八十斤。至于其他村镇的,那就牢牢地限定在五十斤。
只一天的工夫,就将五百斤的地瓜都卖了个精光,得银二十五两。
“咱这地瓜卖的,不如玉米值钱。”小七看着木匣子里散碎的银子,幽幽地道。
“别只看着银子,想想咱今天还得到了啥?”连蔓儿抬手,揉揉小七的包子脸,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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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惠及
“除了这些银子,今天咱家还得到了啥那?”小七歪着头,忽闪着大眼睛,做出思考状,“跟咱订固地瓜秧子的,有给留下定钱的。”
连蔓儿笑了笑,她们原本打算是不肯收定钱的,只是有的人家一定要给,就是为了心安。连蔓儿她们核计了一下,觉得留下定钱也没什么,就留下了。这定钱能有多少,明年卖地瓜秧子的钱才是大头。
至于今天的事,挣的银子,其实是小事。
“小七,你想想,刚才那些人待咱们,待咱爹娘都咋样。以前,他们是这么待咱们的吗?”连蔓儿就笑着问小七。
“哦,今天咱家来的人可真多,老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待咱们……很好。那些有钱人家的管事,管咱爹娘叫四爷、四奶奶,他们还管我叫小七少爷来着。”说到这,小七呵呵地笑了,“还有那些不认识的人,都上赶着管咱爹娘叫叔、婶子……,好多人夸咱家,夸咱爹。”
“没错。”连蔓儿笑了笑。
“经过这件事,大家伙都知道咱家是仁义的人家,都开始敬重咱了。”五郎道。
“可不,我这心里现在还热乎乎地。”张氏就道。
“人活一张脸,银钱啥的,挣起来没个头。咱说话、办事让人敬重咱,这人才活的有意思。”连守信说道。不过这一天的工夫,他这脸上和身上,某些细微的。类似于气质、气场的东西,就发生了极微妙、也极明显变化。
“咱今天这事,给咱家挣来了脸,挣来了名声。咱家以后,就算还是庄户人家,也没谁敢小瞧咱们、轻易招惹咱们。咱们家,现在是有威望的人家了。”连蔓儿就笑道。
没错。今天的事,他们或许在银钱上挣的不是很多,但是他们挣来了威望。挣来了人们的感激和敬服。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中。玉米已经、而且还会继续为他们带来财富,而地瓜。则为他们在这一大片土地上赢来了难得的声誉和威望。
连蔓儿想的不错,那之后,但凡村里哪家有大事发生,或是找人做见证、或是要找人给说和、调理事情,就会有人来请连守信。在那种场合,连守信是和里正、几位村老平起平坐,甚至他的话,比里正他们的还管用。
地瓜卖掉了将近一半,其余的也要安排。
一家人挑出一百斤上好的地瓜,套了小牛车。送到济生堂。
王幼恒不肯收这么多,后来又说要给钱,都被连蔓儿一家给拒绝了。
“幼恒哥,这个不是给你的。这是我们送给王太医的。”连蔓儿就道,“幼恒哥。这些地瓜,你们吃也行,留一些做种也行。要是不留着做种,那明年就跟我们打个招呼,我家生地瓜秧子的时候,给你带出来。”
王幼恒家也有田地。这地瓜自然也是要种上一些的。
除了王幼恒家,她们还准备出来一份,送去了吴家兴家。给吴家的不多,就两篮子。连守信跟吴玉贵说好了,等明年,他们要多少地瓜秧子,尽管来家里拿。
“他姥爷那,咱也不能忘了。”连守信就提醒张氏。
“嗯,我都想好了。这东西,咱也别捎来捎去的了,等啥时候他大舅他们赶集过来,再把地瓜给他们。明年的地瓜秧子,咱给他们多预备点出来。”张氏就道。
连蔓儿在旁边点头,张青山所在的靠山屯,挨着大山,山地多,种别的作物出产很少,但是种地瓜,却正合适。
“还有送上房他爷、他奶的,咱给收拾出来,一会就送过去吧。”张氏又道。
大个的地瓜都要留明年开春生地瓜秧子,那些小个的地瓜,虽然个头小,味道一点也不差,甚至比大个的更水灵好吃。
张氏就带着连蔓儿、连枝儿、五郎和小七挑拣了半天。
“给上房送两篮子吧,他爷、他奶,在加上上房一家子,大家伙都尝尝。……再把这两篮子也提回去,春柱媳妇那,还有跟咱家走的近的这几家,每家也送点,不多,就是大家伙都尝尝。”张氏一一分派着。
这天傍晚,连守信、张氏、连蔓儿、连枝儿、五郎和小七从铺子里出来,往老宅来。一路上,将该送的都送了,最后,就提着两篮子地瓜进了老宅的大门。
一家人就都到上房来。
“爹、娘,这地瓜给咱大家伙尝尝。”连守信将两篮子地瓜放在地上,就对连老爷子和周氏说道。
“挺金贵的东西,不是还留着做种吗,拿两个来,尝尝味就行了,干啥一下子拿来这老些?”连老爷子就道,一边招呼连守信上炕坐。
周氏、连秀儿都在炕里坐着,见他们进来了,脸上就有些不自然,却也没说什么。古氏和蒋氏坐在炕沿上,连守仁、连守义都在地下的长凳上坐着。
连守信就走过去,在连老爷子身边坐了,张氏不好就出门,也带着几个孩子在炕沿上坐了。
“都上炕里坐着,蔓儿,小七,脱鞋,上炕里坐着。”连老爷子略微往前倾着身子,招呼道。
连蔓儿笑了笑,只把屁股往炕里挪了挪。
“老四,你这回这事办的敞亮,爹都跟着你借光。这两天,爹下地干啥的,那不认识的人,大老远的都跟爹打招呼。”连老爷子颇有些感慨地道。
“以前,爹还总提你担着心,怕你一个分出去,这周到不周到的,让大家伙讲究。现在爹放心了。老四,你能顶起这灶坑门,这门户你这就算正经地撑起来了。爹替你高兴。”
“爹,看你说的。我一个庄稼人,也没啥心思,我这也就是凭良心办事。”连守信道。
“老四,你那金玉米,还有这个地瓜,这钱让你挣老了吧。”连守义坐在凳子上,开口问道,“老四啊,你看咱这一家这样,你咋地你也得拉扯一把,哪怕你吃肉,我们跟着你喝汤那。”
“啥吃肉喝汤地,你跟你兄弟咋说话那,老实待着,别又犯浑。”连老爷子立刻斥道。
“爹,我们这是挣了点钱,差不多也填在那块地上了。……这地瓜,我打算明年生地瓜秧子,给咱家的份,我到时候给带出来。玉米要是能让咱种,这种子,我也都给预备好了。”
连守信这是向连老爷子许诺了明年春耕的地瓜秧和玉米种子。
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别的人家未必能抢到地瓜秧和玉米种子。
“行,老四,这事爹就不跟你客气。到时候该多少钱,爹都算给你。”连老爷子道。
“爹,这个我们不要钱。”连守信就道。
“你那个……明天打算啥时候出门?”周氏突然扭头冲着古氏问道。
“啊……”古氏正在听连守信他们说话,听见周氏问,这才回过神来,“娘,我打算卯时就走。”
“是花儿,这不她快到临盆的日子了,我放心不下,跟咱娘说了,明天就打算进县城去看看她去。花儿一个人在县城,离娘家有远,她才多大。做娘的心啊!她四婶,我心里可羡慕你了,你看枝儿嫁的多近便,这以后有啥事,一抬脚就到了。”
“赶紧收拾、做饭去吧。”周氏抬了抬手,似乎有些不耐烦地道。
“哎。”古氏答应了一声,就下了地,出门前,还朝着张氏亲切地笑了笑。
“他大伯娘,花儿啥时候生了,给家里捎个信,我们好给花儿下奶去。”张氏就道。
“哎,这个肯定,她四婶你生的孩子多,到时候,还得请你去教导花儿几句。”古氏笑着,就出了门。
周氏要做饭,连蔓儿一家就不好在上房再坐下去,也都起身,回了西厢房。
“你看你大伯娘,这是着急花儿的事,心慌了。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啊,知道他奶不爱听咱枝儿的事,她还当着他奶的面说了。这可真是,做娘的心啊。”张氏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唠叨道。
“娘,你也说她精明了。她要不是故意的,她能特意在这个时候让我奶不高兴?”连蔓儿嗤地笑了一声道。
“啥,蔓儿,你说你大伯娘是故意当你奶提这事?为啥,你奶不高兴,不得找她麻烦?”张氏奇怪地问道。
“娘,你心眼还是太实。凭啥就非得顺着我奶。我看我大伯娘就是故意让我奶不痛快,她才痛快。”连蔓儿道。
与张氏的逆来顺受不同,古氏极精明,不会正面和周氏冲突。但是在周氏手底下,古氏再精明,日子也不可能过的顺心,时不时地面上一盆火,暗里一把刺,给周氏心里扎一根刺,膈应膈应周氏,古氏一定是乐在其中。
而现在最能刺痛周氏,又让周氏无奈的,无非就是连秀儿的婚事。
“娘,你可别看她对咱态度好像挺好的,她可没安啥好心眼,这是膈应了我奶,又提醒我奶膈应咱们那。”连蔓儿又点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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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上礼
这帖子上只写了连守信一个人的名字,并没有提到连老爷子和连守仁。不过那管事的既然那么说了,也就说,王举人还是有这个话。
这就有些意思了。
“爹,你干啥那?”连蔓儿笑完,看见连守信还有些发呆,就问道。
“蔓儿,王家这还是第一次给咱送帖子啊。”连守信道,“蔓儿,你再帮爹看看。这帖子上,我咋看着,就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那。”
连守信原本并不识字,近些日子,才被五郎和小七拉着,主要是跟着小七认得了些字。所以现在,他也差不多能看个帖子。
“爹,没错,是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连蔓儿就答道,“爹,咱还是商量商量,看该送份啥样的礼。”
“对。”连守信忙点头道。
刚才那管事的来送帖子,还说了一句话,说是王举人的意思,就是想请大家伙热闹热闹,不需要备礼。虽然王举人这么说,但是这礼还是要准备的。
一家人就聚到一起商量。
“要不,咱就拿了钱,看家兴哥和他爹这两天啥时候去县城,帮着咱买两个上等体面的好尺头吧。”连蔓儿就道。
家里现成的有吴家兴送来的尺头,也有沈六送的那石榴百子的妆花缎子,不过没人打算将这两样送人。
“再添上外面的两样针线,我看就差不多了。”张氏想了想,就道。
大家商量了一回,觉得这贺礼算是体面和衬的,就这么决定下来。张氏就跟连蔓儿支领银子,要马上去镇上。
“正好在和家兴他娘商量商量,估计到时候,他家也得来人。”张氏道。
连蔓儿就开箱柜,给张氏拿银子。
“那我就去给他爷和他大伯送个信。”连守信说着,拿起桌上的帖子。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要不,我就这么去说吧。帖子我就不拿了。”连守信用商量的口气道。
连蔓儿就笑,连守信并不笨吗。
连守信和张氏分别出门。连蔓儿哪个也没有跟,难得有些空闲,她心情又好,就坐在桌子前提笔练字。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连守信和张氏前后脚地回来。
“……我把钱留给家兴他娘了。正好,家兴他娘也说要进城采办贺礼。”张氏兴冲冲地道,显然是跟王氏说的很投契。“还问我去不去。我就说,家里走不开。”
说着话,张氏就将手里的点心匣子放桌上了。
“家兴他娘非让我拿来,说是家兴刚帮人说成了一笔大买卖,人卖家送的,给咱尝尝。”
连蔓儿家现在和吴家走的很勤,来来回回的,什么东西都互相送。处的很亲密。
对比张氏的高兴劲,连守信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爹,你给我爷和我大伯传话了。”连蔓儿就问。
“嗯。”连守信坐在炕沿上。点了点头。
“那我爷他们,说啥了没有?”连蔓儿探究地看了一眼连守信,又问道。
“就打听打听,我也没说帖子的事。我就说王家的管事,顺道路过我这,就告诉我了。那管事忙,让我帮着给捎的话。”连守信就道,“你爷、你奶和你大伯他们,就商量送礼的事。我就回来了。”
“那就几句话的事,爹你咋这半天才回来。”连蔓儿打破沙锅问到底。
连守信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尴尬和无奈。
“那不商量送礼的事吗。你奶就问我,咱给送啥。我就说这事是你娘操办,……我说了你娘打算让家兴进城帮咱买东西。”说到这,连守信叹了口气。或许他不该跟周氏说的那么详细,其实他已经接受教训了。可是,面对的毕竟是他的亲娘。过去,他又是被周氏辖制惯了的。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连守信也无奈,一家人,亲母子,结果比面对外人还要累。
“你奶就说家里没钱,那意思,就让咱……”
“他奶不是让咱替上房预备礼吧?”张氏眼睛睁大了一点,问道。
“我没答应。”连守信有些气闷地道,“他奶那意思,反正咱也是买,就多准备点,到时候一起往王家一送,就都有了。我说这像咋回事。我这分出来,另是一股,礼那也应该是分着上。混一块,那叫咋回事。……他奶就不大高兴……”
连守信的声音低了下去。
连蔓儿暗笑,只怕周氏不是不大高兴,而是很不高兴。周氏应该是又骂连守信了。
“娘,我爷说我爹能顶起灶坑门来了,说的真没错。”连蔓儿就小声地跟张氏说道,“这要搁以前,我奶一瞪眼睛,我爹就啥也不敢说,我奶咋说咋是了。”
张氏瞟了连守信一眼,也抿嘴笑了。
“爹,你别听我奶哭穷。那天闹分家,爹你不也看着了吗,我二伯他们从我大伯那屋的箱子里,搜出好几个尺头,哪个都拿得出手。还有那之前,我大伯他们刚从县城回来,我奶搜检我大伯娘的箱子,也有好几个尺头。……随便拿出俩来,就够上礼了。”连蔓儿就道。
“这还真啥都瞒不住你。”张氏见连蔓儿这么清楚,就忍不住笑。“就怕他奶这是舍不得拿出来,都要留着给他老姑。”
“那咱可管不了了。”连蔓儿就道。
比如说古氏进城,虽然厌恶古氏,她们还是给凑上了给宋家的礼,但是这次给王举人家上贺礼,她们就绝对不能答应。
转眼就到了王幼怀娶亲的日子,王幼怀娶的是离三十里营子约有百里的义安县周家的姑娘。义安县周家也是大户,祖上曾有人做过正四品的京官,如今家里也有人在务举业,与王举人家是门当户对。
王举人家娶亲,对方又是这样的人家,这婚宴那可是难得的繁华热闹。连别的村的人,都有大老早赶过来,要看新鲜热闹的。
连家连老爷子、连守仁和连守信爷三个都要去赴席,家里的女眷不去,孩子们自然也都不跟去。
连叶儿今个有空,就跑来找连蔓儿。
“蔓儿姐,咱也去看热闹吧。听说,新娘子的嫁妆可多了。”连叶儿就对连蔓儿道。
连蔓儿也正想着要玩,立刻就答应了。
“姐,我也要去。”小七听见了,就跑过来道。今天又是私塾的休沐日,小七和五郎做完了功课,五郎继续埋头读书,小七就有些坐不住。
“行,咱就去看看,就回来。”连蔓儿就道。
跟张氏打了招呼,三个孩子就往王举人家来。
因为王家娶亲,今天村里都比往常热闹,好些个人站在街上,也有和连蔓儿他们一样,往王家走,打算走的近些看热闹的。
穿过树林,就看见了王家门口的大影壁。连蔓儿她们来的巧,新娘子的车轿正好到了,就听见一个人高喊了一声“吉时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像炸雷一样地响了起来,大红的花轿被人抬进了门。
一众半大的孩子们就往前挤,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我看见了,我看见新娘子的脚了。”就有一个孩子喊。
连蔓儿就忍不住笑,那轿子抬进外院,新娘子根本就没下轿,起码要进了二层院子之后,新娘子才会出来。这个时候,根本连新娘的衣裳角都看不见的。这些小屁孩就能自娱自乐,叫的这么欢。
这群孩子往前挤,恨不得跟进院子里去,早有王家的家丁在门口拦住了。 一会工夫,就有个大脚的婆子,穿着红红绿绿地喜庆衣裳,胳膊下夹着个小簸箕从里面走出来。
孩子们一下子都激动了。
“散喜钱,散喜钱的来了。”就争先更用力的往前面挤。
果然,那婆子都到门口,两手端了簸箕。
“小猴崽子们,都往后稍稍。”
这些孩子们怕这婆子延迟散喜钱,竟都听话地往后退了两三步,也就两三步,就谁都不肯退了。
那婆子有骂了一句小猴崽子,就高声说着吉祥话,手里的簸箕一扬,铜钱就像雨点一扬地撒了下来。
一众孩子就连喊带叫地抢着捡钱。
连蔓儿没有去抢,也拉住了小七没让他去,她怕小七被那几个大些的孩子给碰伤了。
“应该不到二百个钱。”连蔓儿只看着那洒落的钱雨,说了一句。她每天数铜钱,所谓熟能生巧,只要看到一堆铜钱,不用去数,她都能大致估摸出那铜钱的数量。
能撒一百多个钱的喜钱,在这村子里,王举人也算是大手笔了。
一种孩子抢完了铜钱,有一些渐渐散去了,还有一些没有走,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就有家丁过来,将他们轰到一边,好让来上礼赴席的人进门。
听着里面鼓乐喧天地异常热闹,连蔓儿也没急着走。她也正探头往院子里张望,就见一个身穿朱红织金直缀、粉底短靴的少年从院内走过来,招呼了一个小厮过去说了几句话。
那小厮领命,就从门里出来。
那少年转身要回去,突然又停住了,转过身来,看向连蔓儿。
“幼恒哥,幼恒哥看见咱们了。”小七就嘻嘻地笑。
那少年正是王幼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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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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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幼恒看见连蔓儿站在门外,就走了过来。
“蔓儿。”王幼恒朝连蔓儿招手。
那拦在门口的家丁都忙恭敬地闪到一边,连蔓儿左手拖着小七,右手托着连叶儿,走到王幼恒跟前。
“幼恒哥。”几个人一起招呼道。
王幼恒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小七的脑袋瓜。
“怎么跑这来了?”王幼恒就问。
“来看看热闹。”连蔓儿就笑着道。
“要看热闹啊,你们跟我来吧。”王幼恒在前面走,将他们带进了内院,过了一道穿堂,又往右沿着游廊走了一段,就是一个月亮门。穿过月亮门,是一条三尺来宽的夹道。
“幼恒哥,你今天打扮的,好像新郎官。”小七忍不住,跟王幼恒说道。
王幼恒轻轻地拍了拍小七的头。
“胡说。”
今天是他的堂兄王幼恒娶亲,为了喜庆,他也穿了件红色直缀。不过是朱红,新郎官和新娘子,都是穿大红的。
“幼恒哥,你今天是挺精神的。”连蔓儿也笑道。
平常王幼恒穿的都比较素,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织金的衣裳。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也让连蔓儿第一次意识到,王太医家并不是普通的郎中家,王幼恒是也是名门望族的子弟。
王幼恒待人和蔼可亲,衣着配饰也从不讲究华丽,又常住在镇上,这些,都让人忽略了他的身家背景。
“哦。”王幼恒这次没说连蔓儿是胡说,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幼恒哥,你带我们进来看热闹,我们能看着新娘子吗?”连蔓儿又问。好奇心,连蔓儿也有。而且一点不比别人少。
“这个呀。”王幼恒有点为难,今天,就是他也见不到新娘子的面。
“幼恒哥,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连蔓儿就道。就是凑热闹,如果王幼恒真的当一件严肃的事情来办了,连蔓儿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蔓儿喜欢看新娘子啊。”王幼恒轻笑道。
“谁不喜欢看啊,我也喜欢看。”小七就兴高采烈地抢着答道。
“等会回家去,我和娘说,就给你娶了小媳妇回家来看。”连蔓儿就笑着打趣小七。
小七的一张包子脸就有些泛红,鼓着嘴不说话了。其实。小七这个年纪,根本就还不懂小媳妇到底是啥,可就是会脸红。
走了约有一箭之地,就听得那鼓乐之声更加响亮了。
从夹道出来,是个花园,花园内已经搭好了戏台,戏台对面是座花厅,里面放着七八张的桌子。桌边坐着的都是半大孩子,从几岁到十几岁都有,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王幼恒将三个孩子带进了花厅。就有一个管事婆子过来,向王幼恒福了一福。
王幼恒跟那婆子说了两句,就将连蔓儿三个安排在一张桌子旁坐了。
“你们在这吃席,看戏。要看新娘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会打发人回去跟你娘说一声,让你娘放心。”王幼恒对连蔓儿道。
遇见王幼恒,不仅能坐上席,还有戏看,这可真是好事。
“幼恒哥,我们坐这。你坐哪啊?”连蔓儿就问。
“我在前院……”
王幼恒刚说了这一句话,就见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走过来。
“哎呦,七少爷,都找了您大半天了,您怎么再这啊。快跟我走吧,前边就等您了。”那婆子冲着王幼恒行礼道。
作为新郎官的堂弟。今天王幼恒可不只是坐席吃酒的,他还帮着操办事情。
王幼恒就忙嘱咐了旁边一个婆子,要她照顾这连蔓儿三个,就急匆匆地跟着那找来的婆子往前面去了。
“我这还是第一次做上席。”连蔓儿就小声对连叶儿和小七说道。
“我也是。”连叶儿道。
“我记得咱爷带我赴过一次席,就一次。”小七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头,说道。
庄户人家,遇到婚丧嫁娶这样的事情,有来往的人家,都会相互上礼。一般的时候,一户人家上一份礼,去赴席的也是一个人。原来没分家的时候,赴席的人都是连老爷子。像这种娶亲,或者嫁女添箱的酒席,有的时候,是一个大人,是可以带一个小孩赴席的。比如说一张桌子,定的是做十个人,那是成年人,小孩子不算数。
连老爷子是体面人,去赴席,就不爱带孩子一起去。小七还是因为是最小的男孙,那次是和连家有亲的吴家的一次喜宴,连老爷子才带了他去。
像连蔓儿和连叶儿这样的小丫头,小时候一般都是没机会赴席的。
像现在这样,跟一群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坐上席,更是从来没有想过。
连蔓儿给小七剥了一个果子,抬眼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几张桌子上坐的孩子,都穿的极体面,好多个胸前都挂着小金锁。小七旁边坐的是个小姑娘,看样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大眼睛、小嘴巴,很是可爱。 只是言谈动作,却跟个小大人似的,她主动跟小七说话。
“你叫啥名字?”小姑娘问小七。
“我、我叫小七。”小七还是第一次被穿这样体面,长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招惹,小家伙明显有些紧张,把小名都说出来了。
“我听见,你刚才管王家的七少爷叫幼恒哥。”那小姑娘有道。
“那是我幼恒哥。”小七道,略镇定了一些。
“哦,你们是王家那边的。”小姑娘做出一副恍然状,还很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这席都坐混了。”
连蔓儿忍笑。
“我叫小七,你叫啥名?”小七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询问小姑娘的姓名。
小姑娘一开始没说话,小七就一直看着人家。
“我叫周清荷。”小姑娘架不住小七这么看,脸蛋有些发红地轻声道。
连蔓儿不禁莞尔,再怎么小大人样,她也是才几岁的小丫头。
这会工夫,已经有人上来,将果盘都撤掉了,正是开席,饭菜流水似地端了上来。连蔓儿就正襟危坐,手持筷子,瞧着有人动筷,她也就跟着开动。
托王幼恒的福,今天她要好好吃一顿。
随着开席,那戏台上也有了动静,是特意给这些孩子们安排的一般小戏,不过是翻跟斗、来回举着旗子、瞧着锣鼓点子。表演的也是一些八九岁左右的孩子。
这样的戏,也没台词,就是热闹。坐在席上的小孩子们却非常喜欢,还有的学大人叫起好来。
吃了一会酒席,连叶儿就说肚子疼,连蔓儿就让小七留在席上,向旁边伺候的婆子打听了茅厕的所在,就陪着连叶儿从花园走进旁边一个跨院里。
连叶儿去茅厕,连蔓儿便在跨院一处回廊的栏杆上坐了。
“咦,连蔓儿,你咋在这?”突然从旁边一道角门里,闪进来一个人,看见了连蔓儿,就大惊小怪地道。
连蔓儿抬起头,认出眼前这个穿着大红衫裙的姑娘是英子。
“英子姐,你咋也在这?”连蔓儿就问。
英子上下打量了连蔓儿几眼,就朝着她挥了挥手。
“偷懒了是吧,快回去干活去,正缺人手那。”
王家娶亲,要招待大量的客人,她家就打发了管事到村子里,雇十来岁的小姑娘进府帮忙打杂。给的报酬很优厚。村里好几个像连蔓儿、还有英子这么大的姑娘都来了。这英子显然是来帮忙打杂的,她也将连蔓儿认作是她一路的了。
“我等人那,马上就回去。”连蔓儿也懒得跟英子解释,就说道。
“懒得管你,回去看扣你的工钱,就有你哭的。”英子说着,还甩了一下手帕子,就扭着腰从朝连蔓儿刚才坐席的花园子去了。
看着英子的背影,连蔓儿就想,英子家是什么时候发了财了,看英子身上穿的衣裳,那料子,可不是英子家的家境能买的起的。
连蔓儿又坐在栏杆上等了一会,还不见连叶儿出来,她百无聊赖,见这院子里没人,就四下走了走。走到一丛美人蕉后头,发现有一扇角门,轻轻一推,那角门就开了。连蔓儿探头进去,见是一个小院,并没有人,就走了进去。
这院子似乎是库房,一个人都没有,突然就听见不远处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细细的说话声。
连蔓儿就想要退回去,却又停住了脚。
“……当初你答应的好好的,这都拖了多长时间了,就求你这一件事。别是你怕连老四家,不敢去说吧?”
是英子的声音,而且提到了她们家,连蔓儿自然要听下去。
“胡说,他不过是个庄稼人,我会怕他?这事,你别急,等……”
“等,你还让我等。等到你都娶媳妇了,你赌咒发誓,甜嘴油舌的,骗了我的身子。过后就不是你了。今天,你得给我个交代。要不,你就打发轿子抬我进门。我给你做妾、做通房,我伺候你,伺候你的新奶奶,我都认了。咱俩这辈子都不分开。要不,你就把铺子给我家弄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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