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三岁的劫难
我是冬天出生的孩子,身子骨弱,一出生就经常生病。
听娘说,刚出生那会,每到半夜十二点钟,我就开始哭,要足足哭上一个小时才够,声音痛苦凄厉,而且腹部涨起,像是有一条虫子走动。
娘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情,想了很多办法,带着我去了很多家医院,都查不出游动的虫子是什么。不少医生告诉娘,根本就没有什么虫子,只是娘的错觉而已。
后来遇到一个老中医,犹豫了半天才说:可能是被仇家下了蛊虫!
那时候,在一些偏僻的小镇山村里,有不少人养蛊虫,以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出生的小镇就在湖北与江西交界的地方,十分偏僻。娘怀疑我被人下了蛊毒,每到半夜,蛊毒发作,蛊虫游走,才会啼哭不已。
娘忙恳求老中医,他也没有救人的办法。
后来,娘又找了不少能人,算命的瞎子、游方的僧道、扶乩的巫婆。他们一看到我的面相,脸色都吓白了,都远远地躲开,好像遇到了可怕的瘟神。
好在我命硬,几次剧痛都没有死掉,竟然坚强地活了下来。
等我慢慢长大,那只奇怪折磨人的虫子,渐渐地安稳起来,又好像忽然就消失了一样。以至于我和娘都怀疑,那只曾经出现在我腹部的虫子,只是错觉,才害得我们提心吊胆过了多年。
后来,我经常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模模糊糊地一片,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有一次走夜路,遇到镇子上的老铁匠。他的脸色惨白,一身鲜血。我回到家之后,才知道老铁匠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是被一辆飞驰的大卡车撞死的。
我想,那个遇到的老铁匠,又是谁呢?我怕娘担心,这事情一直藏在心中,没有告诉她!
十三岁那年,暑假开始的时候,天气十分炎热,为了补贴家用,我去镇上的商店贩了一些冰棒,走街串巷吆喝着卖冰棒。
我用的办法是:央求商店老板先把冰棒赊给我,等我卖完之后,再把本钱还给他。
那个夏天格外地炎热,冰棒的生意格外地好。
在一棵柳树下,有个心肠好的大哥,用一张崭新的十块,一次性买走了最后剩下的冰棒,也换走了我的零钱。我欣喜不已,带着自己赚来的钱,兴高采烈地回商店还钱。店老板收钱的时候,眉毛紧蹙,说:娃娃,这张钱,我不能收。
那是一张很新的十块钱,却是一张假钱,我很快就想通了缘由。我叫道:我要去找他。
我飞快地跑了起来,去找那个一次性买走剩余冰棒的人,是他给了我一张假钱。
烈日当头,我的肺叶鼓风扇一样吹动,汗水打湿了衣服。我气愤难忍,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坏的人。我忙活了一天,也赚不了十块钱,他却要欺骗一个小孩。
我在镇子里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有找到那个坏人。
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的泪水和汗水滴答滴答地落下,懊恼不已,悔恨不已,如果自己眼睛放亮一些,就不会上当遭罪了。
我不敢回家,想起了那棵柳树,就等在柳树下,那个坏蛋就是在这里骗走我的钱,他一定会再次经过这里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整整一天没有吃饭,肚子饿得不行了,嘴巴因为流汗也裂开了口子。
太阳落山后,黄昏来临,我竟然看到了那个坏人。我激动不已,冲上去,喊道:把冰棒还给我,我不要你的假钱!
那坏人面部无情,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双手呈现一种病态的白,双手垂下,正滴答滴答地滴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我怕他跑掉,想将他紧紧抓住,哪知一个踉跄,竟然从他身上摔了过去。他双眼通红,奇怪地看着我,没有再理我,而是继续往前面走,走出了几步,竟然回头看着我,露出一排尖尖的牙齿
我整个人吓蒙了,难道是因为等得太久,出现幻觉了,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会抓不住他呢?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我见到的坏人,根本不是人,而是
忽然,巷道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个壮汉抬着担架,上面盖着一块大白布。
很显然,白布下面是一个死人。
小孩,水上捞起来的人,不要看。领头的汉子喊道。
我刚准备转身,忽然吹来了一阵凉风,将白布吹了起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那脸被水浸泡太久已经有些变形,但我认得出来,就是那个骗我钱的坏人。这时,他一双手从担架上滑落到一边,随着众人赶路的动作来回摆动。
他分明已经死了!
我一哆嗦,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只感到一片空白,怎么会有两个坏蛋,一个死了,一个活着呢。
莫非那走动的人,是他的魂魄!
我快要窒息了,坐在地上,来回寻找,已不见那个走动的坏人,只感觉那双红色的绝望的双眼就在暗处看着我
萧宁萧宁阿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娘来找我了。
我张开嘴巴想应一声,数次都喊不出来。
娘赶过来将我一把抱住,道:河道有人淹死,我还以为是你你快把娘吓死了。你没事吧,萧宁,说话啊。你别吓我啊,快说话啊!
我心中拼命地叫喊,却喊不出来,但娘的出现,让我有了安全,很快,我晕死在娘的怀抱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一股清流正滋润着嘴唇,慢慢进入喉咙里。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娘,正摇动着蒲扇。
娘的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见我醒了过来,露出了笑容,说:阿宁,你可算醒了啊!
我刚要开口说话,从腹部传来一股剧痛,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咬我,脑袋里更是传来一股嗡嗡钻动声。几乎在一瞬间,万虫噬咬,头痛欲裂
我大声叫喊:痛!痛!娘,我要痛死了!我一巴掌打飞娘手中的蒲扇,从床上滚了下来,腹部的绞痛无法容忍,汗水瞬间湿透了全身。
痛!痛!我不顾一下地撞向墙面,要结束这痛苦。幸而娘反应快,一把将我抱住。
老天啊。你开开眼,让孩子的痛,落到我的身上吧。不要再折磨孩子了。孩子是无辜,你开开眼吧该死的老天爷娘大声喊道。
我发癫地挣扎,力气很大,更是失去了狼,张开嘴巴,咬住了娘的手臂。
娘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力士,紧紧抱住我,任凭我怎么挣脱,都不敢松开我。她咬着牙,任凭泪水与汗水流下,手臂上的鲜血也不断地流下,染红了蓝色的衣服。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天,屋里风没有吹动,人生那么痛苦,活着那么艰难。后来我才明白,当时还有一人比我更加痛苦、更加艰难。那人就是我娘。
她生我的时候遭受了磨难,现在这磨难又再次降临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安静下来,脑子烧得稀里糊涂,呓语不断。
我感觉到一双红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那坏人躲在暗处看着我,口水都流了出来,随时都会将我带走
娘在屋里面,不停地踱步,不断地自言自语:要不要去找他要不要去找他哎
第二章、养蛊的爷爷
第二天清晨,娘告诉我,要去小镇边上一个叫做白水村的地方,去找我爷爷。小镇位于湖北与江西交接的地方,属于丘陵地段,附近多山,而这个白水村就是附近山丘上。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爷爷,毕竟白水村距离小镇不远,坐车走盘山公路,一个小时就足够了,就算是走小路,也就两个小时。为何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娘去找爷爷,爷爷也没有来看我们呢!
我们在镇上坐上一辆载客的面包车,绕着盘山公路,往白水村去。
走完了盘山公路,最后停在岔路口,还要走一段山路。
天气炎热,四周树上知了叫个不停。我一路都迷迷糊糊晕乎乎的,感觉痛苦永远都不会结束。
走了半个小时,我们到了一间爬满了藤条的旧式木屋前,娘带我停了下来。木屋前是一个院子,院子里面有不少鸡鸭鹅,正在悠闲地觅食。一条纯黑的土狗趴在院子里,正吐着舌头散热。
我本能地往后面一躲,不过土狗没有吠叫,反而摇动着尾巴,格外地开心。
有人吗?娘站在院门前大声喊道。
娘的神情警觉,好似担心木屋里面跑出什么怪东西。
而此刻从木屋里面,传来一股窸窣的声音,像是虫子吃树叶的声音。
我精神不振,看着屋里面,总觉得木屋诡异得很。
院门一推就开,走了进去。院子里面十分凉快,见我们进来,那黑土狗尾巴摇得更加欢快。
我们从鸡鸭鹅中走过,进了木屋,屋子中间有人。
娘把我拉在一边,我侧目看了过去。
看到一个一身灰色衣服的老人,刀劈虎削一样的脸庞,腰板十分笔挺,目光十分深邃。
娘叫道:萧宁,叫爷爷。
我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喊:我不认识他,不喊他爷爷。
爷爷正收拾着一个黑色的罐子,转过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娘的身上,手上的黑色罐子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几只黑色的虫子飞快地爬走。
随即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惊讶了一声,有些呵责地道: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娘脸色不好看,咬咬牙说:我不想麻烦你。只是孩子命快没了,只能来求您老人家了。说这话的时候,娘还是有些顾忌,有些冷淡。
你这是嫌弃我,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嫌弃我是个不吉利的人,嫌弃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们既然这样,你还来找我干什么爷爷有些悲伤,声调也有些气愤,但还是走了过来。
爷爷走了过来,伸手来拉我。
我本能往后躲了两步,娘一把扣住我,说:萧宁,听话,他是你爷爷,不会害你
萧宁爷爷?他随了我萧家姓氏了吗?爷爷眉毛一皱,随即伸手过来。
我的手被爷爷一把抓住,他年纪虽然很大,但是力量很足,我根本就挣脱不掉。
过了一会。
爷爷叹道:要是早两年来见我,也不至于会这样。现在我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娘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道:萧棋,我知道你的本事,你不能见死不救的。娘竟然直呼其名了,叫出了爷爷的名字。
我心中暗暗嘀咕一下,原来这老头叫做萧棋,可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救得了我呢,而且这么多年来,娘从来没有提起这么一个人,说明两人之间有很严重的矛盾,娘是为了我才来找他的。
我不想娘为难,喊道:阿妈,咱们回家,不求他了。
爷爷的表情很是复杂,没有说话,转身走进屋子里面,过了一会,又走了出来,语气已经软了,说:灵霜,你们赶路来的,一定饿了,你去做点吃的,我想想办法!
听了这话,娘倒是高兴起来,急忙去厨房忙活起来了。
很快,娘做好了饭菜。
山中种出来的水稻异常清香,煮出来的米饭沁人心脾,野猪肉闷山蕨菜更是美味,闻到饭菜香,我也有些饿了,肚子也没有那么痛了。
爷爷从里屋走了出来,很是感慨地说:灵霜,咱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吧。娘点头不语,扒拉着米饭,显得心事重重。
我因为身体难受,没有吃多少,只是耳边响着奇怪的声音,就从二楼上面传来,我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吃过饭后。
爷爷将一只手放在我的左手上面,渐渐地我的手臂上,似乎有些动静,而且疼痛感传来。
爷爷开口说:这东西在他体内,呆了十三年了。出生不久,就进入他体内了。
娘着急地求道:那您想想办法。
我心中暗想,到了今日才可以确定我体内有东西,看来之前遇到的那些医生、道士都比不上眼前的爷爷了,看来他还真有些本事。
爷爷又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一只蛊虫。冬天出生就进入萧宁体内,冬虫属水。昨天,萧宁在太阳下暴晒,引发了那只蛊虫,他能活到现在,是他命大。至于到底是什么虫子,我也说不清楚。
蛊虫,真的是蛊虫?娘惊讶地说,可是我们没有得罪什么人啊?到底是什么人下的蛊虫。
爷爷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肯定是有人算计好了。竟然有人敢对我萧家的孩子下手,看来来头不小。
娘道:不论如何,您老人家一定要救活萧宁。他不能死
爷爷沉默了一会,叹气地说:灵霜,今天晚上,我试一试。你们不要乱走,我先去后山把埋了五年罐子挖出来!
天一黑,爷爷就出门去了。
娘依旧守在我身边,我躺在床上,总感觉房间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散发着奇怪的气息。
娘陆续说了一些话,都是关于爷爷的,其中有一点,就是爷爷会养蛊,他原本不住在白水村,后来才搬来山里住,爷爷去过很多地方。
看来爷爷是个有故事有本事的人,我心中不由地想道。
那只黑狗从屋外进来,叼着一根肉骨头进来了,要送给我吃。
我会心一笑,爷爷虽然不太友好,但这黑狗倒是热情得很,它一定是见我没怎么吃饭,怕我饿到了,请我吃肉骨头的。又或者是怕我死了都没有吃饱饭吧,我心中不由地想。
我说道:阿妈,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连这黑狗都要送东西给我吃。
娘有些魂不守舍,笑着说:萧宁,你会结婚生子,会长命百岁,以后不管身在何方,都不能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你要像野草一样倔强,坚强地活下去!还有,他是你爷爷,是不会害你的,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太懂这些话,但是都记在心里面了。
到了晚上十二点钟,爷爷才从外面回来,全身沾满了泥土,脸上也沾满了两道伤痕,是赶夜路被锋利的茅草割伤的。
他的竹篓里多了一个黑色罐子,说:原本是要想用草药,吃上半个月,把蛊虫逼出来。可惜沉疴太深,再加上萧宁最近受了很大的刺激,加上恶鬼索命,更是回天乏术了。草药太慢了,只能放我养的蛊虫进去了。但是小孩身体脆弱,两只蛊虫斗起来,会很危险。灵霜,你现在守在门外,听到叫喊声,也不要进来。最好是把耳朵捂,怕你受不了
看来爷爷看出了一些门道,知道我被红眼睛恶鬼缠上了。
黑色罐子拿出来后,整个屋子一冷,我更是不由地哆嗦。
娘看了一眼我,又望了一眼爷爷,咬牙走了出去。
第三章、凶虫
爷爷先是点上了七盏油灯,而后揭开黑罐子上面的油纸。
油纸之后,一股腐臭的怪味散开。方口罐子里,也传出了躁动的声音。
我心中想,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蛊虫呢?从小就说我体内有蛊虫,蛊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蛊虫是人养出来的虫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心中有很多疑问,不由瞪大了眼睛,集中注意力看着罐子,期待着爷爷下一步的动作。
爷爷见我有些好奇,便说:我这是从湘西茶花峒学回来的养蛊术,采集数十种毒虫埋在深山里面,足足埋了五年,剩下的一只叫做金蚕。金蚕或许可以救你,但七盏续命灯如果灭了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
我哼了一声,心说故弄玄虚,继续耐着性子看着方口罐子,可是过了好一会,也没有什么动静。
我心想:难不成罐子里的虫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现,有东西跳了出来。爷爷眼疾手快,一把捏开我的嘴巴。
那黑影电光火石一般,从我的嘴巴钻了进去,随即在我的身体里面乱窜。
一股剧痛散开,全身好像针扎一样,我开始不断地抽搐,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爷爷将我压住,目光严肃地看着我,喊道:萧宁,虫子是外来物,能不能把它赶出来,还是要靠着你坚强的意志。
我脑袋一片空白,疼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意志力,再说蛊虫无影无踪,哪还能用意志去抵抗它们?
忽然,一股不适感传来,我挣扎地坐起来,干呕了起来,在那呕吐物之中,还有半只肥嘟嘟的虫子,从形态上来看,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那虫子挣扎了两下就死了,很快就化成了一摊水渍。
爷爷神情大变:天啊!天啊!凶虫!连金蚕蛊都不行。孩子啊,你体内到底是什么虫子啊
我脸色惨白,无力地摇摇头。
对对,这里不是湘西,养不出真正的金蚕蛊,才杀不死你体内的虫子。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爷爷又是自言自语地说,听起来像是自我宽慰。
灯光之中,爷爷头发更加斑白了,眼窝也深深地陷下去了。
嗖地一声。
一旁摇曳的七盏油灯,随风一摆,竟然熄灭了四盏,剩下三盏的火苗也渐渐地变小了。
原本守在地上的黑狗探起了身子,狂吠了起来。窗户外面,闪过一双红色的眼睛,格外地摄人心魄。
我惊慌不已,叫道:他来了,他来要我命了。
我撑起手臂,不断地往后退缩,躲到床脚,不安地看着四周。整个屋子里都弥散着邪恶的气息,我再也不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阿妈,带我走,带我离开我大声地喊道。
爷爷爆喝一声,叫道:我萧棋的孙子,不容任何蛊虫鬼怪伤害。这一声爆喝之后,剩余的火苗忽然变得旺盛起来,而爷爷的脸色越发地惨白。
你爷爷,你没事吧我见他如此威猛,也冷静了不少。
爷爷说:萧宁,没事灯没熄灭,你可以活下去你先睡一会,明早再说以后再想办法哇
爷爷终究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飞溅在地上,染红了一片,显然自己也受伤了。
原来这蛊虫和主人息息相关,金蚕进我体内杀虫失败后,连累到了它的主人萧棋。
爷爷说完之后,又重新点上了油灯,就走了出去。屋外传来了爷爷和娘的声音,两人像是吵了起来,最后两人同时叹息,像经过了漫长的一生。
我心中暗想,爷爷的金蚕应该很厉害,竟然也死掉了,看来我体内的凶虫十分厉害。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送到我的身体里面的呢。
越想越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走了进来,添了些煤油,将灯芯拨出来一些。
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奇怪的是,娘却没有走进来跟我说话。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很细微,断断续续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我腹部隆起,虫子又开始走动了,不过这一回并没有那么痛了。
第二天早上天亮,我睁开了眼睛,爷爷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手上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汤,正冒着热气。
我问道:我阿妈呢,她怎么没有来看我啊!
爷爷说:我让她先搭车回去了,免得留在这里担心。等你身体稍微好了一些,我带你回镇上。
我有些惊讶,娘竟然早早就回去。
黑色药汤味道很苦,喝下去之后,差点把我的苦水给吐出来,吃了一块冰糖才算彻底压住。
汤药喝下去之后,整个人倒舒服了不少。
我便道:我现在好多了,你送我回去吧。我不想让阿妈担心
爷爷说:萧宁,还要吃几服药。你不用着急,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说完话之后,爷爷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看来昨晚,对他的损害也不小。
他又看了我两眼,才走了出去。
我从床上起来,屋子里面阴凉得很,黑狗就跟着我转悠小院的前面,小炉子上面正熬着草药,一股药味传开,爷爷坐在躺椅边上,正扇动着蒲扇,小心照看着火苗。
桌子上煮好的稀饭,吃完了之后,力气恢复了不少,昨天那种心慌的感觉也没有了。
我心中暗想,看来那只叫做金蚕的蛊虫,虽然死掉了,但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了,再加上草药的帮助,我才算保全了性命。
这时,我才发现木屋中间,有一个黑色的灵位,灵位上面的字是繁体字,我多半不认识,只能认出一个水字。
爷爷说:萧宁,他是我外公叫做龙游水,已经去世了好多年了,他以前是个风水师,后来把衣钵传给了我我多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传人
听到这里,我心中明白,爷爷要学他外公,传我衣钵,要我当什么风水师,估计还要学养蛊虫。可惜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风水师,我只想长大之后,努力赚钱,好好照顾我娘,这么些年她过得太辛苦了。
爷爷看着我,没有再说下去,转而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你的路自己选择。爷爷扇动着扇子,闭上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我看着灵位,心中暗想,昨晚走动的脚步,会不会是这个龙游水呢,想到这里,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再看爷爷,我相信昨晚点油灯的人,应该是爷爷,而不是那个龙游水了。
我陷入沉思之中,黑狗已经跑了过来。小黑狗跑得很快,顺着小门跑上了二楼。我一时好奇,跟着追了上去。我顺着台阶往上爬,二楼的房门并没有锁,一推就可以打开。
二楼是一面墙柜和一张古旧的桌子。墙柜上贴满了纸条,存放一些奇怪的中药。
最吸引我的,则是桌子上的十几个黑色的罐子。每个黑罐子上,都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一排的罐子大小不一,每一只都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我的胸口也不由地一揪。
天啊,一定是蛊虫了。我兴奋地压低声音。
其中最里面的罐子却是一个精致黄色罐子,从外表看,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却发出窸窣的声音,像虫子在吞食草叶一样。我听了一会,才确定声音就是我昨晚听到的声音。
我心中一阵悸动,不由地伸手去摸了摸黄色的罐子。一股凉意传来,格外地舒服。
我总觉得罐子里有十分吸引我的东西,令我着迷。
我不由地走上前,伸手要将罐子上的油纸打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虫子!
不要动,里面有毒虫!爷爷的声音传来。
第四章、烈火下的蛊虫
我太过痴迷,竟然没有听到爷爷的脚步声,而黑狗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惊吓不已,忙说:我不是要故意上来看一只老鼠上来跑上来,然后门没有锁,我就进来了
我撒了一个不太高明的谎言,暗暗希望爷爷没有听出来。
爷爷说:没事。本以为要在白水村终老的,看来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你跟我一起,把这些罐子搬到院子里面。让太阳晒一下,然后咱们用火全部烧死。小心一点,不要摔破这些罐子!
罐子并不大,也不是很重,我帮着搬到了院子里面,刚好有阳光晒下来,落在罐子里面。
蛊虫是靠虫子怨念相杀形成,阳光和烈火是它们最大的敌人。爷爷说,这个世上多数的东西都害怕阳光和烈火,比如说僵尸
爷爷最后的声音变低,但我还是听到了这两个字。多年后,我的确看到了僵尸。
罐子放在阳光下暴晒了几个小时,之后又在院子中烧起了大火。把罐子都放在火上。
这是你辛辛苦苦养起来的蛊虫吧?烧死不是可惜!我好奇地问,口气却有些幸灾乐祸。
我心中所想,既然蛊虫可以害人杀人,留在世上终究是不好。
爷爷看了我一眼,说:你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世上的蛊虫,不一定是坏的。多数养蛊的人,都是用来防身守护家庭。一旦坏人欺负他们,才会回击他们。只有少量的人利用蛊虫做坏事的。
我这些年被毒蛊折磨,当然不同意爷爷所说。
我反驳道:蛊虫就是坏东西,不会是好东西。我就是遇到坏人,他养了凶虫放在我体内,害得我天天痛苦,不能安睡。
爷爷说:蛊虫在好人手上就是好虫,可以救命之人,湘西茶花峒就有蛊医,利用蛊虫救人。不过到了坏人手上,就会助纣为虐。蛊虫没有好坏,人心却有好坏。
我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跑开了。
在我看来,爷爷一定没有体会过被蛊虫折磨,才会说这样的话。我坐在一边,双手托着脑袋,看着院子里烧起的大火。那个装着蛊虫的罐子被烈火灼烧,里面的蛊虫一定逃不过这一劫了。
唧唧从一堆罐子里传来了细微的声音,我的心为之一颤,像是受了触动,不由地就要落泪。
我想,养蛊先要收集毒虫,它们是山中自由自在的虫子,被人抓来,放在罐子里面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虫子,必定是最为痛苦,也最为难过的。
看着眼前烧起来的大火,不知为何,我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性命就在烈火中燃烧一样,泪水嗒嗒地落下来了。
我坐在屋檐下,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生出了一股少年的忧伤。我怕爷爷看见,扭过头去。
下午,我又喝了一副草药,是用车前子蛤蟆衣熬出来解暑的汤药,清凉而甘苦,却依旧解不开我心中对于蛊虫的感伤。
到了晚上,爷爷出去采些草药和露水。
我坐在屋前,看着满天繁星,思绪杂乱,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那个用假钱的坏人,丢了自己的性命,会不会和我自己有关系;金蚕因我而死,爷爷烧死的蛊虫是不是也会和我有关系,蛊到底是好是坏?
就在我沉思之际,院子的灰烬和瓦罐之中,传出了一股细微的声音,瓦片渐渐地裂开,像是有什么动静。
我立马就站了起来,强大的好奇心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我找了一个木棍,走了上前,轻轻地将碎片剥开,在最底部的一个黄色罐子里,有一只蛊虫似乎还没有死去,那求救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怎么办,爷爷不在家中,万一蛊虫忽然袭击我,那我岂不是遭殃了,我不由地心想。
我再听了一会,发现声音十分地微弱,想来已经奄奄一息,怕是不能再伤害我了。
我握着木棍的手有些发抖,烈火与阳光下存活下来的蛊虫,会是一只什么样的蛊虫呢?
我有些心软,不忍心葬送一只生灵,或许它跟我一样,都是性命垂危,没有多少日子了,何不将它救起来呢。我死了有它陪伴,它死我也能将它埋葬。
一想到这里,我倒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好像救下这烈火中的蛊虫,就是救下了我自己。
我转身跑到厨房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小竹筒,又用一张小布片绕成一团,可以用来塞住竹筒。
我谨慎地回到了火灰边上,喊道:小蛊虫,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我暂时将你收起来,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爷爷发现了,他还是会烧了你的!还有,我救了你你可不能咬我对了,你咬我也没有用。我爷爷会救我的。那咱们说好了。我趴在地上,把竹筒伸过去,你从火灰中爬出来,钻到竹筒里面去快,不然我爷爷采药回来了的
我喊了一会,那虫子并没有动静。我心中笑自己,一只蛊虫,如何能够听到人话呢。
我只能耐心地趴在地面上,持着小竹筒伸过去,地面灼热,我很快就汗流满面,等了几分钟,那小虫子开始又了动弹。
它的身子被烈火灼烧,已经完全熏黑,黑蒙蒙地一片,再加上天黑的缘故,根本就看不清楚模样,只感觉黑暗中,有一只微弱的生命在爬动,在艰难地求生。
整个动作缓慢,等那小蛊虫进入竹筒之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将竹筒给塞住了。那小蛊虫终于停止了哀泣,变得安稳起来。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黑狗的吠叫声。我连忙把竹筒收起来,就放在口袋里面,迎到院子门口,装作若无其事,道:爷爷,又采了什么药回来?
你怎么一脸的黑灰?爷爷问道。
我心想糟糕,肯定是刚才趴在地上,沾上了黑灰,忙撒谎说:刚才扬风,灰烬落到我的脸上了。
说完后,我吐了吐舌头,今天一连说了两句谎言,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但小蛊虫没有被爷爷发现,我心中还是格外地高兴。
爷爷并没有在意,忙着去煎草药。我喝了草药后,渐渐地睡了过去,整个夜晚变得十分地安宁。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像今夜这般睡得安稳。我身边小竹筒里的小蛊虫,倒也没有什么动静。
次日一早,爷爷就开始忙碌起来,将碎片罐子全部挖坑深埋,又把院子里的鸡鸭鹅送给白水村村民。村里的交通不便,已经不少人搬下山去,依稀几户人家,也都是不忍离乡痛楚的老人。爷爷和他们感情深,说了一上午的话,回来时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到了下午,爷爷收拾了一个包袱,门上挂上一把铜锁,带我离开了白水村。
此去经年,不再归来。
而之所以烧死蛊虫,是因为爷爷决定离开再也不回来,蛊虫带不走,留下来会成为祸害,就用烈火烧死了。
爷爷,你哭过了吗?我问道。
哭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那孙大圣西行取经,哭了几十回。我萧棋是个糟老头,比不上那大圣爷爷爷说。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爷爷加快了步伐,从一条小路离开了白水村。而后走一条小路下山去镇子
山路难行,布满了杂草,一路上,有不少百足虫,蜈蚣、马陆,土蛤蟆野蜘蛛。
到了天黑的时候。
我们回到了小镇,我们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河道。
爷爷说:咱们先去旧河道,解开你心中的梦魇。事情的因果解开后,再找出你体内蛊虫的来历,彻底解开你的生死劫。
第五章、第一只蛊灵
爷爷说完话,加快了步伐。
我有些不安,生怕爷爷看出我口袋里装着竹筒,看出竹筒里的小虫儿,忙低着头跟了上去。
黑狗四处跑动,格外地兴奋。
夏季雨水多,河道水流流淌。河边的草丛里,正飞舞着闪耀的萤火虫。
我们顺着河道往上游走,沿途烧了不少纸钱,点了不少燃香,算是给河道的孤魂野鬼超度的。
爷爷说:这河道多年来都不正常,这次又有人淹死,而这人本应该是你的,可十块钱换了一条性命。那人替你死了
听爷爷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我当时的确想过,卖完冰棒后下河来游泳的。
啊,不会吧。我脑袋一片嗡嗡作响,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晕厥过去,可是,他是坏人呐
我的心纠结得很,难道那坏人真的替我死了吗?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忽然,黑狗叫了起来,声音极度地亢奋。
小贱狗,不要叫。爷爷呵斥了一声。
黑狗这才安静,退到我的身边。我看了一眼黑狗,发现他全身黑毛都炸起来,才知道事情不妙。
老话说,狗眼通阴阳,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就会乱叫的。
我往前面看去,就在河道拐弯处。一个高个男子正拉着小男孩,他们全身都在滴水,眼珠子都红扑扑的。
他来了!我不由地叫道。
高个男子正是那个骗我的坏蛋,见到坏蛋,我的怒火就烧了起来。
爷爷惊讶地问:你看得见他们吗?
我不由地点头。
爷爷没有再说话,而是往前走了一步,喊道:萧宁,你眼睛有点名堂。今天我再送一礼物给你,抓一个蛊灵给你。
蛊灵,我不由地一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后来我才知道,养蛊虫的人,都会养一只蛊灵,用来照看蛊虫的,守护自己的安全。而爷爷早就知道我藏了一只他的蛊虫。
爷爷这一声暴喝十分盛气凌人,稻田和林子栖息的白鹭鸶惊飞,水田里的青蛙也咕咕地跳远了。
爷爷动作很快,那坏人冲了上来,动作非常凶猛。
爷爷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灵符,嗖地一声,贴着高个坏人身上。那张灵符冒出一股绿光,坏人随风而散,消失在安静的河道上。
在我看来,坏人虽然凶猛,但我爷爷更加凶猛,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恶人。
萧宁,恶鬼怕恶人,你要记住这话。爷爷喊道。
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爷爷也不停顿,左脚和右脚交错上前,整个动作变得更加凌厉和迅猛。
那矮个男孩散发着红色的煞气,也没躲过爷爷的一击。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爷爷的本事,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
男孩被爷爷扣住。
爷爷喊道:咬破你右手中指的鲜血,滴在它的身上,快!
我心中一震,冲上前,咬破手指,鲜血滴在了男孩的身上。
那男孩滚动了一下,脸部扭曲,最后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一双眼睛丝丝地看着爷爷,牙齿还在磨动,发出了可怖的声音。
那一双红色的鬼眼睛,异常地诡异,像是要把人吃掉一样,简直就是摄魂夺魄的功效。那个高个坏人下河游泳,就是被男孩勾走了魂魄。
我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强大的勇气,死死地盯着鬼小孩。我用尽了所有力气,甚至感觉虫影从我眼前闪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男孩低下了脑袋,后退了两步。
萧宁,以后他跟着你,不敢反你。你带着他走,或许能让他修修功德,早入轮回。爷爷说道。
萧棋我恨你那男孩咬牙切齿。
你不用恨我。命运自有定数,恨我也没有用。爷爷说。
忽然之间,鬼男孩扑腾而上,一把将我撞到在地上,一双湿漉漉的小手掐住我的脖子,露出狰狞的表情。
爷爷站在一边,没有靠上前,而是喊道:萧宁,你已经滴血在他身上,不用怕他,你的眼睛可以对付他他已经是你的蛊灵了。
我肺部的空气渐渐地变少,耳边传来爷爷的话。
我喝道:还不快给我滚开。
鬼男孩一弹而开,落到河道边上,煞气变弱了不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抬头看着我,眼中多有不甘心,却没有办法,目光斜视着爷爷,咬牙切齿地说:萧棋,我恨不得要你的性命。几十年过去了,我都没有办法超度一切都是因为你。
爷爷道:跟着萧宁,有了造化,你就会超度的。你这小恶鬼。你要是敢害我孙子,我必定绕不过你。
爷爷金刚怒目,那鬼男孩彻底不敢吱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我面前,毕恭毕敬地说:我愿意跟着你,愿意做你的蛊灵!
我看着鬼男孩,见他通红的双眼,不知他和爷爷有什么仇怨。
我说:你跟着我那就跟着我吧。
爷爷说:但凡养蛊的人,都会养一只蛊灵,用来照看自己。这恶鬼怨念多年,今日就当我送给你了。那只你带走的蛊虫,就留在你身边。若我不行了,你自己要养蛊救自己
我连忙吐了舌头,没有想到,爷爷已经知道我身上的竹筒,知道里面藏着一只黑蛊虫,还送了一个恶小鬼当我的蛊灵。
就在这时,镇子西边冒出了一股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我抬头看了过去,那边正是我家的地方。
我不安地叫道:爷爷快,我们家着火了。我娘还在家中。
喊完之后,我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爷爷飞快地追了上去,一把将我拉住,说:不要着急。这火是你娘放的,我们去镇外等她,我们今夜离开小镇。不然仇家就要追上来了
我半信半疑得看着爷爷,心中忐忑不安,以至于忘记了有一只鬼蛊灵跟着我。
大火熊熊烧起,整个小镇热闹起来。
我和爷爷等在镇外,过了一会,娘穿了一声黑色衣服,提着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
我见娘平时无事松了一口气,又担忧没有家可以住了:娘,我们没家了,以后要去哪里啊?
娘笑着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咱们先离开这里,治好你的病,咱们再回来。
爷爷已经走在前面,背影十分孤独。月光照下来,一切都那么遥远,黑狗倒也听话,静静地跟着爷爷。
我们一行人,顺着国道往武汉方向走去。到了天亮的时候,我们在下个小镇坐上了班车,离开了生活十三年的故乡。
几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武汉。正是中午十分,武汉市四大火炉之一,格外地炎热。
炎热的气候刺激我体内的虫子,我的体内再一次翻江倒海,疼痛难忍,很有可能就死掉了,娘十分紧张,生怕我离开人世。
爷爷说:孩子在冬天出生,那虫子习惯冬天的气候,眼下酷夏当头,虫子肯定会不安。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去江西。如果江西不行的话,还是要去湖南湘西。那边是毒蛊之乡,或许可以救下萧宁。
希望我儿平安。娘拍着我的肩膀说。
到了晚上,我才稍微舒服一些。可就在这时,落脚的酒店房间外,忽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爷爷一下子站了出来,走了出去,很快就折身回来,喊道:快走,你们快走。
娘神情惊讶,说:他们终于找来了萧宁,我要陪你爷爷,你一个人快跑,躲起来
爷爷走到窗户边上,一把推开了窗户,将整个窗户都拆下来了。
娘用床单将我绑住,顺着窗户放了下来:萧宁,记住娘的话,永远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我从窗户落下,平安地落在地面上,抬头看着娘,见她的泪水嗒嗒地落下。
快跑,快跑!用上你所有的力气奔跑娘悲伤地喊道。
爷爷从包袱取出黄色葫芦丢了下来,落在草丛上。我抬头看着窗户,任凭泪水落下。
砰砰耳边响起了数声枪响。
第六章、神秘的骷髅人
枪声响起,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耳朵嗡嗡地响个不停,整个人吓得无法动弹。
萧宁,带上葫芦,去找你二叔,他是虫王萧关爷爷的声音传来。
窗户上忽然露出两个蒙面的脑袋,叫道:小孩在下面,你们快去追,不要让他跑了。
那两人眼露出毒光,我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直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活下去,萧宁!我在心中告诉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把黄葫芦捡起来,循着夜色往前面跑去。
我拼着力气往前面跑去,到了大路上,眼前是来往的车辆和人群,空气燥热,呼吸急促。
我只记得娘的话,用上所有力气往前面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撞了多少个人。
最终停在一个废弃巷道里,确定追踪我的人没有追上来,才大口地出气,藏在暗处,任凭蚊虫叮咬,任凭眼泪流下,紧紧地抱着黄葫芦和竹筒。
我口袋里面还有几块钱,不敢乱用,只买了一个馒头过夜。
到了半夜,我犹豫了许久,潜回了我与爷爷、娘失散的地方。酒店里的人进进出出,唯独没有娘和爷爷的踪影。
我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有他们的踪影。我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他们都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呢?这真是一个叫人头痛的问题。
可眼下最可怕的问题,不是弄清楚这些,而是如何活下去。如果在小镇里,我可以下河抓鱼,上山采野果,不会饿死。
但这里是大城市,一旦钱用光了,我就会成为流浪的乞丐,饿死在街边。最为可怖的是,我体内的蛊虫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到时候烂掉都没有人知道。
我要活下去,我在内心告诉自己,拼尽一切也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会和娘、爷爷再见面的。
汪汪!一阵狗吠声传来。
我看到爷爷的黑狗,它逃过了一劫,紧接着找到了我。它的毛发有些枯萎,已经没有了生机。我上前将它一把抱住,说:现在只有你跟着我,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我无处可去,在长江边上一座山上,寻觅到了一个防空洞。洞口的铁门已经锈迹斑斑,铁门上的铁锁也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就打开了。
我暂时住在里面。黑狗跟着我,偶尔会咬一些东西回来,我得以活了下来。
这天晚上,我躺在洞口休息,借着月光,暂时舒缓我的痛楚。到了半夜,蛊虫再次发作。钻心之痛很快就散布我的全身。
我如同虾子一样弓着身子,呼吸越来越急促,脖子上像有一双手紧紧地掐着,生命在一点点消失。
黑狗围绕在我的四周,哈着热气,不停地叫着。整个防空洞完全处于噪声之中,从洞穴深处跑出不少山鼠。
这山虽在闹市里,可已经是深更半夜,外面的人根本就听不到。跑过的山鼠也不会救我。
残留的意识告诉我,我很快就会死在这里了。
咔咔!我听到了骨头的声音,声音十分清楚,像是有人走来,黑狗的吠叫声更是躁动不安,随即就扑了上去。
我看不清楚,却感觉黑狗整个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不知死活。
哈!一口轻微的呼声落在我的脸上。一个黑色干枯的脑袋看着了我。
我惊慌和惊奇不已,甚至忘记了痛苦。
整个身子已经被汗水湿透,双手撑在地上,勉强后退,靠在石壁上,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映入我眼帘,是一个黑色骷髅人,他的手臂也呈现出黑色的纹理。
身上穿着宽松的黑衣,却掩盖不住他的形态,这人瘦的可怕,几乎没有一点肉,像是骨头上裹上了一层黑色的皮肤,皮肤下的血肉早就没了。
我不敢相信,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者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那骷髅人扭动脑袋看着我,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骷髅人说道:小孩,你要死了!你叫嚷着把我吵醒了,你像是被厉害蛊虫折磨。
声音十分刺耳。我无法否定,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那骷髅人道:你要是给我磕三个头,我可以救活你。保证你死不了。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眨眨眼睛。
我心想: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怪物。如果他可以救我的话,磕头算什么呢?再说他年纪比我大,给长辈磕头不算吃亏。
我眨动了眼睛。
骷髅人很是高兴,将我扶起来。
我果真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靠在墙壁之上,大口地出气。整个动作耗费了我所有力气,已经无法再动弹了。
骷髅人说:小孩,你既然给我磕头了,那我就救活你。骷髅人将我嘴巴捏开,放上了一根木棍。
然后伸手在我的后背拍打了几下,变打边说:孩子可怜,不要伤了他的性命。你既然选择了跟他一起,就要保护这个身体。他若死了,你也活不下去的。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这个对象显然是我体内的虫子。
经过骷髅人的拍打,我嘴角吐出了一口黑色鲜血,心头的不适感这才算渐渐地消失。
你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瘦清醒过来之后,我谨慎地问道。
骷髅人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有极大的仇恨未报,我有极大的仇恨未报
骷髅人反复地说着这话。
我说:那你一定很辛苦了。
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念念不忘报仇,一定是非常艰辛的。他能活着,一定是靠着极其强大的意志,不然早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防空洞里面!我好奇地问道。
骷髅人说:我没有办法,只能来这里。倒是你这小娃娃,尚毒虫,跑到这里来,一定遭受了巨大的磨难。如果不是这一点,我万万不会救你的。哈哈世上恶人那么多,我要活着,才有希望将他都收拾了。
夜晚渐渐地深了。
我和骷髅人靠在洞穴里,远处的繁华都市进入眼帘。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山脚下传来了脚步声。
骷髅人一惊而起,说:他们若要问我,千万不要说见过我。
骷髅人站起来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防空洞里面,脚步声传来,很快就没有踪影了。
不过一会,洞口就出现了两个人,年纪和我娘差不多大。
男子看起来颇为潇洒,女子也是英气勃发。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小孩,你一个人在这里吗?男子问道。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流浪儿,在防空洞里面生活了。
我假装睡意惺忪,有些不耐烦地说:对啊,就是我一个人。
男子又问: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我说:只有一个人。
一个的女子目光闪动,笑道:真的是你一个人吗?
我有些不耐烦,说:没错,就是我一个人。这里根本就没有别的人。
女子说:关哥,就是这里了。那骷髅人应该就在这里呆过。
女子很聪明,一下子就拆穿了我的谎言。
我忙狡辩: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男子很是吓人,说:小孩,告诉我,你跟骷髅人是什么关系。不说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而一旁女子忽然叫道:关哥,这不是你的葫芦吗?
女子上前来取我的葫芦,我扑过去,说: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你不要弄坏了我的东西。
那两人面面相觑,女子更是一把将我扣住,厉声说道:你爷爷是谁?你葫芦是从哪里来的,你不说的话,我们真的对你不客气了。会放蜈蚣咬你的
第七章、茶花峒失眠夜
听了眼前女子的话,我冷笑一声:哼!你们果真是坏人。可我萧宁也不是软骨头,我根本就不怕蜈蚣咬我。
潇洒男子倒是笑了起来,说:我萧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有点意思
我愣了一下,问道:我有个二叔叫做萧关,难道就是你了!
萧关这回兴趣更大了,问:你说的爷爷是不是叫做萧棋,住在白水村的。还有,你这葫芦就是我送给他保管的!萧关指了指那个黄色葫芦,脸上已经变了一番样子,看起来格外地亲切。
那目光亲切,让人无法抗拒。我的防备心也慢慢地松懈了。
汪汪!被骷髅人打晕的黑狗,这时候醒了过来。从一边跑来,对着萧关摇动着尾巴,没有一丝敌意。
萧关见了黑狗,不由的叫道:是了,就是这条狗。霜姐姐给我传过消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你就是霜姐姐的孩子吧。
萧关看着我,眼睛已经有些通红,竟然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连着几日靠清水馒头过日子,衣服早就发臭了,这萧关丝毫不介意,再加上黑狗的反应,眼前这人必定就是我二叔,虫王萧关了!
我猛地点头,没想到我和二叔,会以这样的场景见面,泪水不由地落下。这几日生不如死,见到了二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霜姐姐的孩子啊。一旁的女子也格外地高兴,顿了一会说,关哥,还要不要去追骷髅人!
小蛇,天大的事情都放到一边。萧宁,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没有人能欺负你的。萧关说完,抱着我冲出了防空洞。
从山上奔袭下来,才蒙蒙亮,只能找了一家面馆。我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面,额头上的汗水涔涔滚落。
萧关笑道:你这个样子,跟我小时候一样对了,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这才哭了起来,把娘和爷爷的失踪前前后后都交代了出来。
萧关一巴掌拍着桌子上,叫道:居然有人要对付霜姐姐。萧宁,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背后的黑手。眼下你的性命堪忧,我必须把你送去湘西。
我摇摇头说:不要。我阿妈就在武汉,我要在这里等她。一旦我活了过来,可是阿妈不在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好了,听话。我和你阿妈姐弟情深,如果有人对她不好。我豁出性命都要杀了那人。但是你如果出事,日后你阿妈见到我,找我算账,那可不得了。我跟你说,这世上我谁都不怕,就怕你阿妈。萧关一本正经地说。
这最后一句话,反而把我给逗笑。
我道:可那帮人很厉害的。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忙,别看我年纪小,还是有些力气的。
萧关忽然将左手伸出,就在那左手掌心上,有一条黑线走动,正是一只蛊虫,说:你要是能跟我一样控制蛊虫,我就让你帮我忙。
我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心想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蛊虫,只能放弃了要帮忙的想法。
我心中暗暗地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来保护阿妈,绝对不能让人给伤害他。
到了中午,我体内的凶虫再一次发作,我跟着二叔夫妇二人,当即启程去往湘西。我们坐火车从武汉出发,到了怀化之后再转车,颠簸了一路,在夜晚十分到达了凤凰县城。
整个凤凰县城格外地美丽,沱江从县城传过,几个孤独的歌手正在夜色中唱着悲伤的歌曲。
随后,我们从凤凰县城出发,走小路去一个苗寨。
萧宁,我现在送你去的地方,叫做茶花峒。那里有一只金蚕埋在地下,会镇住你体内的虫子。但是我有要务在身,不能帮你驱虫。你暂时居住在茶花峒,等我回来,再帮你驱虫。在去茶花峒的路上,萧关说。
我道:二叔,只要凶虫不发作,我就没有事情,你快把我阿妈找回来。
夜色月光下,风景格外地秀美。
我们一行三人再加上黑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茶花峒,茶花峒依山而建,寨子前有一条潺潺溪水,静静流淌。
在靠近茶花峒之前,我感觉整个人变得轻松了不少了。
萧关说得没错,这茶花峒里的确是有一只金蚕埋在地底下。我体内的凶虫遇到了金蚕蛊,自然就认怂了。而我竹筒里的小蛊虫,也仿佛舒服了不少,发出了微弱而舒畅的声音,好像活了过来。
我们在寨子外面等了一会,到了天亮才进寨子。
二叔萧关在寨子生活过,早已轻车熟路了,几个早起的老人对着二叔毕恭毕敬地打招呼,二叔回了一些苗语。
走了几分钟,我们停在了一间大屋前面。
这间大屋是整个茶花峒最大的一间,开门进去后,屋子里干干净净,几乎是一尘不染。进来之后,之前的烦躁感觉,几乎一扫而尽,我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当晚吃饭的时候。
我有些局促不安,二叔夫妇坐在一起。我心中一揪,有些难过,问道:二叔,天下所有的孩子都有爸妈的,可是我只有妈妈。我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见过吗?
萧关放下碗筷,笑着说:萧宁,你已经随了我们萧家的姓氏。你爸爸是谁,要等你阿妈来了。你自己去问她吧。
我没有再问下去,我小时候问过很多次,娘没告诉我,而且还挨了一顿棍棒,之后我再也没有问了。这次也没有用了。
关哥,孩子还小,不要说那么多。小蛇问道,对了,你在武汉见到的骷髅人,他跟你说了什么了?他可是一个坏人哦!
我才不信你们。我将碗筷丢在桌子上,跑了出去。
我坐在石头上,心中惆怅不已,二叔夫妇对我很好,但是这两人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们。而且他们偏偏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肯告诉我。而且那骷髅人明明就不是什么坏人,他可是伸手救下我的,我也答应了他,说没见过他的。
我心中难过,伸手摸摸了腰间的竹筒,里面的小蛊虫睡得很安稳。
我说:小蛊虫,小蛊虫,如果你能懂我的心,那该多好。世上的大人都太复杂,我根本就看不透。哎,或许我就是个没爸爸的孩子你个笨虫子,你个蠢虫子,别再睡觉,陪我说说话
小蛊虫翻动了身子,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像是感知到了我的悲伤。但它终究是蛊虫,却不能说话。我叹了一口气,靠着石头睡了过去。
到了起露水的时候,萧关把我抱了进去,我假装闭着眼睛没有察觉。
萧关坐在我床边说:我和小蛇要离开一段时间。米缸里的米够你吃很久,还给你留了一些钱。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就报上我和金蚕蛊的名号。你休息两天,去十里外的青青中学上学。你虽住在我这里,但是学业不能落下你已经十三岁了,要懂得照顾好自己
我心中叫道:二叔,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就只有一个人。我害怕,害怕世界这只大恶魔把我吃了啊我听你们的话
可男子汉的气概压着我心口,我愣是没有说出来。萧关走出去之后,我的泪水流了下来。他们走了之后,整个大屋就只有我一人,还有几只蛊虫,一条黑狗而已。
小蛊虫从竹筒里爬了出来,落在我的心口处,随着我的心脏起伏
第八章、蓝衣麻小巫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萧关和小蛇已经离开了,把我一人抛弃在了茶花峒。
整个茶花峒,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出了茶花峒,走出不远,在草丛之中,发现了一条斑斓的毒蛇,我急忙跑了回来。
在大屋里面休息了两天,爷爷的黑狗倒是快活得很,连着勾搭了几条花狗,开心得不得了。
等到我体内的凶虫渐渐安稳之后,暑假已经结束了。我带着钱,爬了几座山,去青青中学报道学习了。萧关跟这边学校打过招呼,整个报道的程序十分顺利。
只是到了下课的时候,两个男生将我围住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其中一个叫道:新来的小孩,你以后有了零花钱,就要给我们用。不然的话,就要打你。
我骂道:去你爷爷的,老子的钱为啥给你用。
因为小时候常年和毒虫搏斗,我有些营养不良,身形很是瘦小,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我绝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我直接低头用脑袋撞了过去,高个男生冷不丁挨了一撞,跌倒在墙边,另外一个嗷嗷地叫:小狗崽,骨头蛮硬,今天非要让你见血!
其中一个上前,将我抱住,另外一个爬了起来,巴掌举起,照着我的脸就要打下来。
住手!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来者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一身蓝布衣服,水汪汪的大眼睛,怒不可揭地看着两个高个男生。
奇怪的是,小女孩喊了一声之后,两个高大男生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松开我就跑了,好像见到鬼一样。
小女孩走过来,说:我叫麻小巫。他们两个经常欺负人,你以后躲他们远点,不要再挨欺负了!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孩出手帮助,硬着头皮说:其实你不用帮我的!
麻小巫说:我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愿意看到有同学被欺负。
麻小巫说完后,就走了。我还愣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到了放学的时候,我在路上遇到了麻小巫。
她一个人走路,没有什么伙伴。
我心想,上午她帮我,我的态度有些不礼貌。我便追上去,喊道:麻小巫,你等一下我。
麻小巫犹豫了一下,说:你最好不要靠近我,不然回去要肚子痛的。他们都不敢招惹了,是因为接近我的男孩,回去都会肚子痛。
我笑了起来:我只是和你打个招呼。还有,忘记跟你说,我叫做萧宁。
麻小巫的表情很严重,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见我走进,急着招手喊道:你不要靠近我,我奶奶是蛊婆。
我愣了一会,才清楚两个男生害怕麻小巫的原因。
我说:不要紧,我不怕,上午多谢你了。麻小巫犹豫了一会,说:既然你不害怕,那咱们就一起回家。
麻小巫外表看起来很冷淡,但其实是个很热情的孩子。
第二天去学校,我告诉她:我根本没有肚子痛,而且我也不害怕什么蛊虫。就算有蛊虫来,也不会影响我跟你说话的。
麻小巫忽然笑了,有些黑黑的脸,一下子好看了不少。当然,我觉得她最漂亮的,应该是她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碧柔的潭水。
麻小巫说:要上课了,快去上课吧!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之中秋天过去,冬天来临。二叔萧关出门已经好几个月了,还没有传回娘和爷爷的消息。
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小蛊虫说话,然后与小巫一起上学放学。
这年冬天,整个湘西下起了大雪。整个寨子都被积雪覆盖,我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每年生日的时候,都是娘陪我一起过的。可现在不知道现在娘在何方了,二叔他们也没有回来。
我想,今年的生日必定是一个人孤独地过了。我心事重重,对麻小巫说:今年生日怕是没有人陪我一起过了。
麻小巫眨动眼睛,笑着说:那你请我吃饭吧,就去你茶花峒的家里。
两人一言为定。
到了我生日那天,麻小巫果然来了,还带了一些干果,她换了一件洗干净的蓝色衣服,和茶花峒的蓝天一样美丽。
麻小巫很会做饭,做了好几个菜出来。饭菜刚端上桌,她一把伏在桌边,额头冒出密密的汗水,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不好,萧宁,我奶奶来了,你快躲起来。她不让我和男孩子一起玩的。她催动了我体内的蛊虫,很快就会找来的。麻小巫咳嗽了起来,嘴角更是流出了鲜血。
我体会过蛊虫发作,知道麻小巫这种反应,十有**是蛊毒发作了。
我急忙将她扶住,说:小巫,你没事吧。你奶奶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等她来了,我好好教训她一顿
小王八蛋,你说谁呢?一个老辣的声音传来。麻小巫一哆嗦,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完全苍白,嘴唇直哆嗦,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我腰间竹筒里的小蛊虫也反复地窜动,变得极其不安。我呼吸也变得急促,只看一个矮个女子,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跟着她进来,还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
等她靠近,我彻底地看清楚她这个老女人,她的脸上坑坑洼洼,有很多咬痕,手臂露出来的位置,也都布满了咬痕。她应该是一个和毒虫打过很多交道的人。
麻小巫害怕地叫道:奶奶,你怎么来了,我很快就会回去了。同学过生日,请我来玩
老妇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小娃,你家里人呢?
这眼光直透我的心底,我只能一五一十地说:我只是暂时住在茶花峒。我二叔去找到我娘和爷爷,很快就会来接我的。
还不过来!老妇人喝叫一声,麻小巫又是一哆嗦,移动步子,到了老妇人边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难道忘记了吗?小巫,今日只是给你一个惩罚。不然蛊毒发作,你七窍流血而死,魂魄也永无超生之日。老妇人声音毒辣。
麻小巫不敢反抗,扑通跪在地上:奶奶,我不敢忘记,不敢忘记。我这就跟你回去,绝对不会耽误大事的,求你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老妇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着我,责骂道:以后不要再找我们家小巫,你要敢来一次,就让你尝尝苗疆排名第二的蛊虫七色蛊!
我的身子几乎不受控制,只能点头,却无法出言反抗。
麻小巫泪眼朦胧,跟着老妇人离开。每走一步,泪水就滴在地上,走出了很远,才回过头去,再也不看过来了。
我心中一揪,感觉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麻小巫了,那种感觉,就像我和娘分开一样。
不知从哪里多了一股涌起,我从屋里面跑了出来,追出了寨子,大声喊道:麻小巫,你家在哪里?我以后回去看你
麻小巫被奶奶拉着,走得飞快,并没有回答我。
娃娃,你自己找不痛快!老妇人远远地冷笑一声。一旁的石头,一条绿色的螳螂,飞身而起,直扑我的胸口。
螳螂飞身而起,绿油油地散发着腐臭味。我眼前一亮,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螳螂,而是苗疆蛊术养出的螳螂蛊。
我在地上一滚,躲过了螳螂蛊。刚松一口气,那螳螂蛊再次迸发而上,准确落在了胸口上,快速地爬动,我只感觉我半边身子都麻掉了
第九章、毒虫洞
螳螂蛊猎杀的过程十分迅猛,几乎就在一瞬间完成。
我惊慌失措,这是来湘西之后,第一次面对蛊虫的攻击,而且还是一只绿油油的螳螂蛊。连忙在地上一滚,有些积雪落入我的脖子里面,全身一阵冰冷。
正是因为这一阵冰冷,让我清醒不少。剧痛虽然难忍,但螳螂蛊终究比不上金蚕,疼痛的程度很弱。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跑回了大屋。
蛊虫这东西,养到最后都是异常凶残的。这螳螂蛊虽说比不上我体内的凶虫,但也是苗疆的凶虫,进入我体内之后,十分地嚣张,四处乱窜。
萧宁,你要死了吗?进了大屋之后,那蛊灵忽然冒了出来,正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破口骂道:你个王八蛋,最好是给我躲开一点。你是蛊灵,和我性命攸关,我若死了,你也活不好的。
蛊灵被我一阵破骂,当即没了脾气,低着头说:哎呀,你不要这么凶。依我看,这绿螳螂比不过你体内的凶虫,你躺一会就好了。
我和衣躺在床上,只感觉胸口的位置有一股麻麻的感觉。进入我体内的螳螂蛊,被凶虫追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哇地一声,我张口将螳螂蛊给吐了出来,地面上显出一滩绿色的水渍,水渍中的螳螂蛊摇晃了两下身子,一命呜呼。
我松了一口气,连吃了两碗米饭,喝了几杯热茶,才补充了力量。两虫相斗,对人的损害比较大,休息了一会,才算恢复。地面上的绿水,被火烘干之后,冒出一阵雾气,螳螂蛊彻底消失地无影无终。
我坐在屋子里面,心里格外地难受,窗户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很快就白茫茫一片了。
我站了起来,道:不行,我要去找麻小巫。她今天晚上一定很难过的。
蛊灵拦住了我,骂道:萧宁,你不要冲动。螳螂蛊就差点要了你的命,万一那老妇人还有厉害的蛊虫,你可怎么办啊?
听了这话,我有些犹豫,鬼蛊灵说得对,万一和老妇人对上了,她可是个很吓人的老太太。可一想起麻小巫的泪眼,我又坐不住。
不,我要去找她。黑狗,带我去找她。我要去找麻小巫!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领着黑狗出了茶花峒。
黑狗很通人性,从白水村跟着我一起,颠簸几千里来到了苗疆,一直都陪伴着我,这段时间跟麻小巫也很熟了。
黑狗嗅着麻小巫的气息,在前面带路。
我们顺着山路行走,翻过了两个山头,经过一个悬崖边上的时候,我差点就落了下去,幸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藤条,费了很大气力才安全爬上来。
过了悬崖,远远地看到了数个火把,几个人头耸动。我连忙压住黑狗,悄悄地潜伏过去,躲在一块大石头后。
麻小巫坐在一顶简易的轿子里面,换上了红色的衣服,头上戴满了苗族的银饰,打扮很得体,只是脸上,布满了愁容,很是不开心。
几个大汉抬着花轿走了进去。我藏着石头后面,过了一会,只见几个大汉依次走了出去。唯独没有看到麻小巫和花轿。我心中一急,莫非麻小巫留在洞穴里。
眼下大雪纷飞,山洞寒冷。麻小巫很有可能冻死的。我看准了机会,从石头之中溜出来,抱着黑狗,蹑手蹑脚地溜进漆黑的洞穴里面。四周黑压压一片,寒风凛冽地吹来。
我把黑狗放下,摸着石头往漆黑的山洞走去。从山洞往里面走,拐了一个弯,却看到了熊熊的火焰。燃烧的大火堆将洞穴照的通亮,花轿已经被烧掉。
麻小巫就在一旁的石凳子上面坐着。
麻小巫,你没事吧!我焦急地喊道。
麻小巫忽然睁开眼睛,叫道:萧宁你你不要过来里面危险得很。快跑,不然来不及了。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我不会走的,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麻小巫身上散发出香气,格外地好闻。而就在我到达麻小巫身边的时候,从山洞四周,爬出了数十种毒虫。有毒蛇、毒蝎子、毒蜈蚣、毒蜘蛛、毒蟾蜍,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毒虫。
密密麻麻一片,铺天盖地而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昆虫呢?这可是冬天的啊!我有些不解。
大雪纷飞的季节,万虫都是蛰伏在泥土之中,等待暖春的到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了这么多的毒虫。
萧宁,你快跑!麻小巫当时就急了,我吃了麻沸散,根本就动不了的。你快跑,不然会被毒虫咬死的。你放心,我虽然被毒虫咬,但我奶奶不会让我死的你快跑
我心想:如果我现在走了。麻小巫就会跟她奶奶一样,全身布满咬痕,那以后就不能嫁人了。
我咽下口水,说:麻小巫,你帮过我一回。我今日也要帮你一回我张开手臂,护住了麻小巫,声音有些惊慌:我在这里,我不会让毒虫伤害你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麻小巫叫道:萧宁,这里是毒虫洞,你快走,不要管我了!伸手推了我几把,都没有推动。
我将麻小巫背了起来,感觉到她的胸口发烫,呼吸有些急促。我看了看洞口,发现已经被毒虫给堵住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冲出去。
麻小巫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面了。我摇摇头说:我不能死在这里,你也不能死在这里。你们这些该死的毒虫,都给我滚到一边去。
我大喊了一声,声音在毒虫洞里回荡。那些毒虫听到我的叫喊,当即后退了不少,洞口更加拥堵了,根本就跑不出去。
大火越烧越旺,毒虫越来越多了。我全身都冒出了汗水。我忽然明白过来。洞口烧起的大火,会让洞穴的温度上升。一旦温度上升,在土壤中沉睡的毒虫就会醒过来,而麻小巫身上独特的香气,正好可以引诱各种毒虫。
我们往山洞里面去!我背起了麻小巫,飞快地跑动,朝着毒虫洞里面跑去了。
借着火光,我快速跳动,躲过了两只毒蜈蚣。几条竹叶青腾身攻击,却被黑狗咬当场咬死。
我们得以往山洞里面跑去,越往里面走,就越来越黑暗。好在黑狗在前面带路,一路汪汪吠叫,我得以顺利前行。跑了十几分钟,里面越来越幽深,气温也恢复了渐渐变冷,后面的毒虫没有再追上来。
麻小巫道:萧宁,我连累你了,不该让你跟着我受难的。
我没有回答麻小巫的话,只管往里面跑去,不知不觉之中,跑了很远很远。山洞转来转去,我感觉自己迷失在黑暗之中了。四周没有一点光线,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我摸索着爬上一块大石头上,发现四周没有毒虫,这才把麻小巫地放下来,感觉黑暗中的麻小巫,身子发烫,面容娇美,让人有了保护的念想。
好了,这里没有毒虫了。咱们先休息一下,等大火烧尽之后,温度回降,咱们再走出去。我说道。
萧宁,你不该救我,以后你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的麻小巫又是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是新娘打扮,到这毒虫洞来,是要嫁人的。你把我背走,是抢了新娘
你在说什么呢?你难道要嫁给那些毒虫嘛不要说笑话了我一时之间,有些费解。
这毒虫洞只有些毒虫,麻小巫能嫁给谁啊?
嘤嘤,嘤嘤。山洞的更深处,传来了小孩哭泣的声音。
第十章、小纸人
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呢?我好奇地问道。
麻小巫说:这毒虫洞十分古怪,我也是第一次进来,可能有冤魂也不一定,还有可能是某些毒虫发出小孩的哭声!
麻小巫这么一说,我又提起了警戒心,看来还是有些毒虫适应低温的。
我忙把麻小巫护在身后,关切地问:毒虫洞有这么多毒虫,你怎么会来这里呢?你到底是要嫁给谁的?
麻小巫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是我奶奶把我送来。我一出生,就是为了毒蛊而活着。我奶奶说,尘世中没有男子可以娶我。奶奶还说,她死了之后。我就是她的传人。顿了一会,麻小巫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要嫁给谁的!
我听了十分生气,骂道:这个死老太婆,实在是坏得很,你是她孙女,她为什么要如此对你?怎么忍心让你这么美丽的女孩,面对凶残的毒虫!
麻小巫并没有太多的埋怨,说:我是奶奶养大的,我这命就是奶奶的。她让我进毒虫洞,我没有办法拒绝了。奶奶说,这是人的命,没有办法改变。
哪有什么命,我就不信,我偏要带你离开毒虫洞,改一改你的命运。我大声说。
麻小巫又是叹气地说:萧宁,等到天亮,你一个人出去,我还是留在里面,不然你会死的。我累了,想睡了!
麻小巫身上的香气渐渐得散去,毒虫并没有追进来。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缓缓地睡了过去。我的心中生出一种情愫,看着眼前的麻小巫,像是吃了冰糖一样。
等到麻小巫睡着之后。
我看着洞穴的四周,虽然四周无比黑暗。但我还是可以看到一些淡淡的气息,应该是一些躲在了山洞里的孤魂。这些孤魂很淡,念力很弱,胆子特别小,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过来。
哈哈。萧宁,今天还是有些收获的。蛊灵从我肩膀跳了下来,快速地跑动,将洞穴四周弥散的孤魂全部吃掉了。
你个贪吃鬼,好好当你的蛊灵,为什么要把这些孤魂给吃掉?我怕吵到了麻小巫,压低声音骂道。
蛊灵的红眼睛非常厉害,那些孤魂根本就躲闪不过,它吃到肚子撑起来,才回到我的身边,打了一个嗝,红眼睛贪婪看着我,长舌头卷动:萧宁,总有一天,你的魂魄也会属于我的。
等到那一天再说吧!我一巴掌打了过去,不再搭理它。洞穴除了这些孤魂,石壁上还有一些人面妖蛛,正盘在网上,等待着杀人!
黑狗守在一旁,警觉地看着四周,朝我轻声叫了一声,示意我先休息。我靠着麻小巫的秀发,慢慢地睡了过去。寂寞的山洞里,两个小人儿相偎在一起,任凭寒风吹过。
不知不觉之中,天渐渐地亮了,洞穴里的光线也亮了起来。
麻小巫醒了过来,我半边肩膀都麻了,说:麻小巫,天亮了,我们出去吧。那些毒虫应该都不见,回土里面睡觉了!
麻小巫说:还是要当心一些。等下到了洞口,我就不出去,你自己一个人出去!麻小巫已经下定了决心。
两人刚站起来要外面走。黑狗就开始叫起来,显然外面还不是很安全,毒虫并没有散去,还在来路上等着我们。
我眉毛紧蹙,说:那怎么办,岂不是要困死在里面了?黑狗甩动着尾巴,对着山洞更深处狂吠。我转念一想,既然出去不了的话,那么就一直往里面走,说不定可以找到另外的出口。
小巫,你送我到洞口吧!我假意说。
我心却想:暂时答应她,等到了洞口,我就把她背出去,千万不能让她变成丑八怪。
麻小巫犹豫了一些,点点头,跟着我一起,接着洞穴的更深处走去。石壁上空盘着的人面妖蛛快速地爬动。我将外套脱下来,将它们给打飞了。
我本想拉着麻小巫的手,她却警觉地躲过了。我没有说什么,或许麻小巫在担心什么。
就在这时。有传来了嘤嘤!的哭声。我这回听得真真切切,的确是孩子的哭声,不是毒虫模仿人的声音。
我和麻小巫一下子紧张起来。既然这里是毒虫洞,不可能有小孩,就算有小孩,早就死掉了。
两人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黑狗却一狗当先,快速地往前面跑去,对于那哭声毫不在意。
我心中清楚,黑狗是爷爷养大的,很有本事。它如此有把握,我就不必担心。我乘机拉上麻小巫,加快了步伐,追上了黑狗。
光线越来越亮,洞穴的怪石越来越多。有一些石头被人工雕琢过,形成一些奇怪的符号,有一些则是五毒虫的石雕,栩栩如生,勾魂夺魄。
啪啪,一块碎石头从高处滚落下来。只见黑狗一跃而出,滑出一道黑光,直接追了上去。一个快步跑动身形瘦弱的纸扎人被黑狗逼了出来。纸人不足半米,身上的白纸已经完全剥落,依稀看到身体里面锈迹斑斑的铁丝,几乎很快就会垮掉一样。
动作十分滑稽笨拙,边跑边发出可怜的哭声。
我惊讶不已,纸扎人个子不高,几乎就是个瘦小的孩子,从他的皮肤和架子来看,在这潮湿、毒虫密布的荒洞里呆了很多年。
毒虫洞里有纸人,你知道吗我问道。
麻小巫也是惊讶:听说汉人的道士会一种道术,做一些跑动的纸人。可我从没听说过,毒虫洞有这样的纸人!
黑狗连着追击,将纸人扑飞撞在石壁上,不由地嘤嘤哭泣,摧人心肝。
我说:纸人怎么会发出小孩的哭声呢!
麻小巫想了一会,说:纸人的身体里躲着一个可怜的小孩魂魄。
我细心听了一会,感觉哭泣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恶意。
那小纸人速度受了惊吓,落地之后,转身就跑。黑狗以最快的速度,将小纸人扑倒在地上,张开嘴巴,猛烈地咬了下去。黑狗的牙齿锋利,纸人很快就被咬开了一道口子,转瞬就要被咬烂了。
我心中着急,忙叫道:黑狗不要伤害他!
黑狗狂吠不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我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了黑狗。一人、一狗、一纸人在地上打滚起来。我的脑袋磕在石头上,忍痛合上了黑狗的嘴巴。
好不容易分开了黑狗和纸人。退到一边的黑狗,身子发抖,咧开嘴巴,依旧是狂吠不已。
小纸人脸上的纸张早已烂掉了,却感觉得出它的害怕。我目光瞪了一眼黑狗:死狗,不要往前冲了。听我话,不要伤害纸人。它还是个小孩。
一连呵斥了数次,黑狗渐渐地安静下来。
小纸人站在不远处,它的左腿已经被黑狗咬掉了,已经无法跑动了。
我尝试得走过去,说:你个小纸人,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爸爸妈妈在哪里谁把你丢在这里的
小纸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在嘤嘤地哭着。
麻小巫说:你可真笨,它是纸人,怎么会说话呢。它在山洞里面呆了很久,或歇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道路。
我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随即上前,说:小纸人,我不会伤害你,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这里只有一个洞口吗往前面可以出去吗?
小纸人倒是能够听懂人话,脑袋上下点了点
第十一章、白龙峒沈金花
我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小纸人,小纸人双手撑在地上,缓慢地地往后面退去。
麻小巫喊道:萧宁,抓住它!
小纸人被黑狗摆了一道,早已经是强弩之怒。
我一扑上前,一下子就抓住了,但是它身子挣扎得厉害。黑狗守在一边,剧烈地吠叫,生怕小纸人伤害到我。
还好这小纸人被黑狗撕咬之后,力量不大,挣扎了一会,渐渐地服帖,不再动弹。
我说:你给我指条路,带我离开这里,旁边的黑狗很凶悍,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放在它的面前,让它好好招呼你,你听明白了吗?
嘤嘤!小纸人哀伤地回应着我。
它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脑袋也低下去了。我伸手摸了摸它脑袋,说:这样子才听话,等我带你出去。我找浆糊和纸给你好好补一下,把你的铁丝也换一换。
小纸人已经极度地脆弱,在潮湿洞穴再呆上一段时间,身子就会完全烂掉,再也跑不动了。
小纸人嘤嘤地回应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怨恨。
小纸人在山洞里面呆了很久,应该可以把我们带出去的。这是我们目前可以想到的最好办法。
黑狗紧紧跟着我,生怕纸人对我不利。麻小巫走上前,说:好了,希望你可以从毒虫洞出去了。
我们往洞穴更深处走去,幽幽寒风吹过。我抱着小纸人,总感觉到它的身子发抖,好像它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可怜的小灵魂。我不由地伸手拍打,轻轻地安慰它。
小纸人晃动着手臂,告诉我们该如何行走。在山洞内部转来转去,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如果不是这只纸人的话,我们很有可能彻底迷路了。洞穴深处,毒虫越来越少了,只有一些山鼠跑过。其中有一些山鼠,足足有兔子那么大,贼溜溜的眼睛转动,把麻小巫吓得一跳一跳的。
这些山鼠常年住在山洞里,没见过人,胆子很大,排成一排,站在石头上,叽叽喳喳地看着我们。
小纸人扭头看着它们,咧开嘴巴,很是愤怒。看来没少受这些肥山鼠的气。
黑狗倒是灵活,顺着石头跳动,将其中一只山鼠撞倒了。第一只山鼠倒了之后,撞倒了第二只山鼠,又撞倒了第三只。咚咚咚一连十几只肥大的山鼠从石头上滚落下来。
动作格外地滑稽!原本害怕的麻小巫见到这样的场景,忍俊不禁,紧绷的神情松弛了下来。两只肥大的山鼠滚到我的跟前,被我吼了一声,翻了身子,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小纸人点着脑袋,格外地高兴,看来是出了心中的恶气,挥动着手臂,指挥着我们往前面走。
终于,穿过了整个山洞。我们到了另外一个洞口。身后跟着一排肥大的山鼠。我看了一眼麻小巫,知道她害怕山鼠,肯定不敢一个人单独留下来,正好把她带出去。
麻小巫担忧地说:这些山鼠真是讨厌,怎么就跟着我们了呢?
所以嘛,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出这毒虫洞。管他是谁,我就是要把你抢走。他要是厉害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不怕我不服气地说。
萧宁不要说小心他知道了麻小巫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巴,但已经晚了。我的话在山洞里面回荡。
麻小巫只能跟我出了毒虫洞。外面已经是下午,雪还在下。小纸人被我抱出来,感应到亮光,嘤嘤地叫唤,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两人走了很久,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麻小巫用白雪洗了洗脸,把银饰都摘了下来,用衣服抱起来,将秀发往后一拉,轻巧地扎了起来。红色衣服映衬在白雪上,格外地鲜艳。
我说:那现在该怎么办啊。回家之后,你奶奶会责怪你吗?
麻小巫拉了拉裙角,一时之间变得局促不安。麻小巫过了一会,才回答说:不知道。不知道我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难过,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我把她带出了毒虫洞,但是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生活还在继续,回她的寨子的话,肯定会被奶奶再次送入毒虫洞。我必须找到长久解决的办法,这样才能让麻小巫回去。
我说:你先跟我去茶花峒,咱们再想办法。麻小巫点点头。
两人肚子咕咕叫,喝了一些山泉水,走到快天黑的时候,才回到了茶花峒。我煮了一些米饭,炒了大白菜。两人很饿,把米饭和炒白菜吃得干干净净。
我找来了白纸,又熬了一些浆糊出来,把小纸人拿出来,先用剪刀把小纸人身上白纸剪下来,找了红线和铁丝把小纸人的关节绑紧了,重新糊上了白纸。小纸人才得以焕发出新的面目。
小纸人嘤嘤地叫着,也没有当初那样难过了,站在黑狗的身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麻小巫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不过一会,天彻底黑了。麻小巫捂着胸口,冒出了密密的汗水,显然蛊虫又发作了。
萧宁,我们好傻。我奶奶今天肯定会去毒虫洞接我的,一旦没有找到我。我体内有奶奶养出来的蛊虫,她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啊!麻小巫说道。
我想起昨天的螳螂蛊,不由地有些害怕,但我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叫道:我就不信她敢毒死我。
麻小巫下了大决心,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我现在就走。见到我奶奶,就说我自己跑出来,跟别人没有关系。萧宁,你躲在家中,不要再出去了。
麻小巫起身要走,我一着急,将她紧紧地拉住,不让她走。麻小巫一着急,当即叫道:萧宁,我感激你。感激你没有让我变成全身坑洼的人。我们两人有不同的命,我不能害了你。
麻小巫挣扎而出,跑到了院子。我连忙追了出去。只见茶花峒入口处走来一队火龙,麻小巫回头喊道:萧宁,快跑快跑!
矮个老妇人来了,还带了不少壮汉。
火光照耀,整个茶花峒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群狗吠叫,响彻很远。
我从门后抄起了一把长刀,握在手上,奔到了门口。
黑狗也跟了出来,就站在我的旁边。小纸人看着火光,躲在屋里面,不敢发声。
老妇人已经来了,前前后后密密麻麻一片的人。他们已经知道麻小巫从毒虫洞里面出来,循着气息追踪到这里了。
好你个小娃娃,事情管得也太宽了。昨天的螳螂蛊竟然没有放倒你,你小子命硬得狠!老妇人气愤地说,那一张满是坑洼的脸在火光之下格外地狰狞。
我道:她是你孙女,你怎么能把她丢到洞穴里面去呢,你真是个坏人!
老妇人笑着说:有意思!有意思!还没有这么说我沈金花,你倒是第一个。但你一个小娃娃,怎么敢跟我叫板。整个苗疆十三峒,敢跟我叫板的人,可没有几个。而这几个人里面,恰恰没有你。
沈金花喊了之后,身后几个人已经上前,要抓麻小巫了。
我嗷嗷地叫着,手中的柴刀挥动,护住麻小巫,说:老婆子,你要怎样做,才肯放过麻小巫,不让她进到虫洞里去?
沈金花冷笑:她是我孙女,我怎么会害她!只她生来要为我们白龙峒做些事情罢了!沈金花又对几个手下说:你们几个大男人,对付不了一个小孩嘛
火光摇动,映照着沈金花的老脸,她的眼睑跳动,露出凶光!
第十二章、斗蛊
几个手下被沈金花骂了两句,脸上不好看,叫嚷了几句苗语。
只见一个手下用长竹篙一跳,将我手上的长刀打落在地上。另外两个眼疾手快,左手开弓,将我双手掐住。我力量有限,被两人架住,半边身子贴在寒冷地面上。
我张开嘴巴,破口大骂:沈金花,你是在找死!
又是一只手伸来,将我脑袋按住。
我的脸完全贴在积雪上,脸冻得生痛,热气冒出,全身被死死地压住,根本就动弹不了。
麻小巫花容失色,剧烈地咳嗽,跪在地上,说:萧宁,谢谢你。你是我的朋友,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转身对沈金花说:奶奶,我跟你走。一切过错由我承担,和萧宁无关
我虽然被按在地上,不服地大喊:小巫,你是漂亮的女孩子。我不想你老了之后,跟这坑坑洼洼丑老太婆一样。
沈金花被我骂了一顿,脸色不好看,说:我已经原谅你好几次,但是这次不会再原谅你了。
手下的一个拳头抬起,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
我嘴角一咸,被打出了鲜血,大喊:老太婆!黑狗,咬她!咬这个老太婆。藏在暗处的黑狗拔地而起,速度极快地扑杀了上去。
黑狗的速度极快。沈金花袍子一甩,往后一闪。
黑狗落了空,身子一摆,过来救我。几个手下反应要慢一些,黑狗凶猛撕咬。三人松开了我。我往旁边一滚,将落到一旁的柴刀捡了起来。
沈金花示意几个手下退后,说:小孩,螳螂蛊竟然没有毒死你,这狗也不简单,你去我白龙峒住吧,我好好招待你。
我心中清楚,她一定会用蛊虫来招待我,还会用我试验她的蛊虫。我伸手把嘴角的鲜血擦掉,说:丑太婆,你就死了这颗心吧!
小娃娃!咱们有话好好说!沈金花脸上爬满了笑容。可话说完后,从她身上的袍子里面,落下了三只绿色的螳螂。这种类似半实体半虚体的蛊虫,一般人看不到,可是我却看得到。
我嘴角冷笑,地上的蛊虫毒辣,眼前的人奸诈。
我假装没有发现蛊虫,只是后撤了两步。麻小巫心口也在此时发痛,张开嘴巴,却叫不出来,脑袋上面爬满了汗水,在寒风中各位地弱小。
三只绿螳螂落在地上,十分隐蔽,分三路朝我爬来。这些绿螳螂的杀意比昨天还要凶猛,我握着柴刀的手已经满是汗水。我昨天对付了一只绿螳螂,一下子来了三个,可如何是好呢。
没等我想出对策,绿螳螂已经弹起来。螳螂捕食很有进攻性,在九州的国术中,就有螳螂门,模仿的就是螳螂的捕食技巧。
我手中的柴刀已经劈了出去。柴刀在空中一划,将第一只攻击上来的绿螳螂击中。沈金花更是惊讶,因为我竟然看得到她的蛊虫。
第一只螳螂被我用柴刀劈中,落到了地上,再一次冲了上来。
糟糕,竟然打不死!
我的额头全部是汗水,忙往后退去,脚步紊乱。这脚步一乱,三只绿螳螂就有了攻杀的机会了。
我退到墙壁上,已经没有退路。三只螳螂蛊爬到了身上。我身子僵硬,不敢乱动。沈金花走了上前,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或许可以和我斗斗蛊虫。
我抬头看着得意的沈金花,心中怒火烧起,可被蛊毒逼迫,却无法反驳。我瞪大眼睛看着沈金花,整个心如同在寒冰之中,格外地寒冷。如果我爷爷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受欺负的。
萧宁啊,你还是太弱了,才被这个老太婆欺负,才亲眼目睹阿妈失踪的生死未卜的。我在心中嘲笑自己,原本高傲的头颅不知觉低了下去,不再和沈金花接触。
我手中紧握的柴刀也在这时落在地上,敲打了墙角的石块,发出哐当了一声。就在这时,原本在我胸口的三只螳螂蛊,竟然同时弹飞了,落在白雪中,不再动弹,失去了生命力。
奇怪,三只生命力旺盛凶狠毒辣的绿螳螂,怎么在一瞬间死掉了?
不光是我,沈金花也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金花看着我,眼睛露出了恐慌之情,那恐慌之情只在瞬间就掩盖过去了。
小娃,是你搞的鬼吗?沈金花警惕地问。
我心中暗想,既然沈金花以为是我做的,我何不承认事情是我做的,让她怕我,借此把她吓跑了。
我笑道:老太婆,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如果有点眼力劲的话,就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否则,死得不是绿螳螂,而是人了!我的声音很大,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好在沈金花狐疑不已,并没有听出我的不安,不过也没有相信我的话。
她目光扫动,四周扫动,将整个院子看得清清楚楚,摇摇头说:奇怪,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奇怪了沈金花目光看到屋里面,躲在窗后的小纸人被发现。
沈金花迈着步子冲了进去,身后几个手下也跟了进去。麻小巫这时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的身边,问:萧宁,你没事吧,脸不痛吧。麻小巫很关切地看着我。
我这时装成了男子汉,很轻松一笑:他们的拳头只是给我抓痒的,一点都不痛。我和麻小巫相互搀扶着进了屋里面。小纸人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人,在屋子里飞快地跑动。沈金花的手下从未见过跳跃攻击人的小纸人。一时之间,惊慌失措,跌倒在地上,脑袋磕出了几个大包。
蠢蛋,是个纸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用火把!沈金花黑压压地脸,下了命令。几人举着火把逼迫小纸人,终于在一个角落逮住了小纸人。
沈金花掐住了小纸人的脖子,叫道:快说,是不是你搞鬼
沈金花一手抓住了火把,就放在小纸人边上,只要再靠近一点。小纸人就会完全被烧掉。我着急地喊:老太婆,不要对付我的小纸人
明小纸人听到我的声音,竟然发出了一个简单的词汇,扭动脑袋看着我。它的表情木讷,却充满了感情。
我在你手上折了四只绿螳螂,这事情传出去。苗疆十三峒养蛊的人会笑死我的沈金花有些疯癫,双眼变得通红,那些都是我的宝贝螳螂
四只绿螳螂蛊,沈金花花了大力气,前前后后养死了上千只螳螂,最后才剩下四只,可就在这两天都死掉,对沈金花的打击是致命。
可在我看来,沈金花折磨自己的孙女,却爱护狠毒的螳螂蛊,简直就是魔鬼。
真是疯癫成魔。
沈老太,你把我的小纸人放掉。我才跟你说发生了什么?我不再刺激沈金花。说完话,往前面走了两步,伸手去接小纸人。
一旁的麻小巫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沈金花将火把递给旁边人,一双红眼睛魔性地看着我:说吧。把小纸人一拉,脑袋和身子很快就要分开,再稍微用力,小纸人就一命呜呼。
我脑袋快速地转动,额头的汗水密密麻麻地流下,终于想通了事情的缘由。二叔说过,宅子里有金蚕镇宅,一定是它对付的绿螳螂。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沈金花,你站稳了,听好了。这屋子里有镇宅的金蚕蛊,你们闯进来的结局一定很惨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第十三章、夜访的蝎子手
当我说出金蚕蛊的时候。沈金花整个人身子颤动,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扶在一旁的桌子上,过了好一会,才说:小娃,你竟然引我入门。不过不过,我马上就有对付金蚕的虫子你要想杀毒杀我,没那么容易!
小纸人得以从沈金花手中落了下来,快速地跳动,害怕地停在我的身边,发出嘤嘤的叫声。
我万万没有料到,沈金花这个老太婆会如此害怕金蚕蛊。
麻小巫小声地解释:我们苗疆十三峒,养蛊的人最为推崇的就是金蚕蛊了。这是苗疆第一神蛊虫,其他的蛊虫再厉害,遇到了金蚕蛊,都要折服。我奶奶最为骄傲的七色蛊虫,也比不上金蚕。
我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见到爷爷,他就用他的金蚕蛊救我,只是他的金蚕蛊没有养成功。但也可见金蚕蛊的厉害。
我大声地喊道:是的,这里就有金蚕蛊。你识相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不过说回来,四只螳螂蛊,第一只是被我体内的凶虫杀死,剩下的三只才是被金蚕吓死的。
麻小巫又是小声说:萧宁。如果你没有说自己有金蚕蛊的话,你还有五成活命的机会。现在你就没有活命机会了。我奶奶看上你的金蚕蛊了!
我看了一眼沈金花,她的眼神的确露出贪婪的表情,便决定吓一吓她,喊道:沈金花,你还不走。不然我就放蛊虫了,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沈金花惨白脸慢慢恢复了血色,很是镇定地说:你和小巫是好朋友,我就不要你性命了。小娃娃,茶花峒真的有金蚕蛊吗?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沈金花追问的时候,还是指挥手下退了出去。而一双眼睛贪婪地扫动,在寻觅金蚕的踪影。
我看穿了沈金花的目的,说:你们赶快走吧!我不想伤害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放蛊虫。
沈金花挥动了衣袍,看了一眼麻小巫,问:小巫,你要留在这里吗?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麻小巫心口剧痛,十分为难,如果现在回白龙峒的话,一定会受惩罚,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呢?麻小巫痛心地看着我,艰难地迈出了脚步。
好了!我不是不通情理的老太婆,小巫,你就在这里住两天吧。等我把寨子的事情安排好了,再接你回去。毕竟,私自逃出毒虫洞,是大事,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沈金花语气一变,好像和蔼的老太婆。
麻小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吗?沈金花点点头,挥挥手,领着手下人离开了,走到院门的时候,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麻小巫。
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和麻小巫都有些不敢相信,半天都没有回应过来。我先打破僵局:看来你奶奶还没有坏到家。这件事情可以和平解决了。真好,你不用变成丑八怪了!
麻小巫的眉毛紧蹙,也没有回话,而是去煮了两个鸡蛋,用黑布包着,帮我敷脸。我的脸有些发痛,经过熟鸡蛋敷了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见麻小巫忧心忡忡,说:你奶奶害怕金蚕蛊,一定不敢再乱来。你先住几天,到时候我送你回寨子吧。
麻小巫点头说:只能这样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奶奶会打你金蚕蛊的主意。罢了,罢了。时间也不早了我睡哪里呢?说到这里,麻小巫脸上一红。两人正处情窦初开的年龄,忽然提起,都有些不自在。
我也有些害羞,麻小巫原本是新娘,可是被我抢出来的,那岂不是我的新娘了。麻小巫又说:喂,你在想什么呢!我可比你大的,不要乱想的!
我吐了吐舌头,说:不就比我大一岁嘛!我怕麻小巫生气,忙说:大屋房间很多,我给你找一间,屋里面有多余棉被,不会让你冻到的。麻小巫嗯了一声。沈金花走远后,她体内的蛊虫已然是安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红通通。
棉被找出来之后,麻小巫自己铺好了床。我出了麻小巫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到心扑通扑通地在跳动。小纸人躲在被窝一旁,呢喃地说:明明可是说完这个明字之后,再也没有别的话。
我道:小家伙,你又说不清楚,等你会说话了,再告诉我吧。小纸人低下头,不再多说。我躺在床上,把耳朵贴在床板上,用尽了力气,去听地底下的声音,想听出金蚕到底在什么地方。
可是听了好久,根本就没有听到金蚕。我又伸手摸了摸腹部,想感应我体内的凶虫。凶虫和金蚕一样,都可以对付绿螳螂股,一定不简单。可惜金蚕镇住凶虫的气焰,此刻也没有了动静。
不知道我体内的凶虫什么时候可以取出来?二叔去了哪里呢?阿妈什么时候来找我呢?我思绪乱飞,想了很多问题。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床下的黑狗也钻进了一旁的狗窝里,进入狗梦之中。
到了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忽然听到叩门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很缓慢,节奏也很清晰。我几乎是一激灵就醒了过来,发现屋里弥漫着一些黑色的气息,令人昏昏沉沉。
这深更半夜,是什么人来敲门的,连忙穿起衣服跑去开门。经过麻小巫的房间,听到她在喃喃梦话,说着我听不懂的词语。
出了院子,发现外面又下雪了。漫天银屑落下,整个茶花峒无比地静谧。我停在院门前,并没有马上开门,我喊道:谁啊?你是什么人?
门外的人并没有回答我。咚咚咚!敲门声再一次敲动。我这时才感觉到害怕,难道是沈金花去而复返。我很快否定了这想法。沈金花害怕金蚕,万万不敢去而复返。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喊道:你是什么人,快点离开。院子里面有恶狗,会咬你的。
从门缝中传来更加强烈的寒气。原本的院门,一下子就冲开了。门前站着一人,手中打了一把黑伞。黑伞压得很低,根本就看不到来人的面孔和身形,而且的身上裹着一团黑色的雾气,使得他整个人更加神秘。
两人就这样在雪中面对面站着,久久都没有说话。我感觉黑伞下面,一双穿透人心的眼睛正看着我。我不由地后退了两步,想把黑狗和小纸人叫出来,可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根本就喊不出来。紧接着,我感觉到肩膀上像压了两坐大山,整个身子变得格外地不舒服。
咚地一声,只见来人黑伞打出,重重地击打在我的胸口。我感觉胸口一麻,嘴角一咸,吐出了一口鲜血。而那个黑伞是铁做成,是致命的凶器。
糟糕,他是来取我性命,剧痛从胸口散开,我很快就想清楚。那黑伞打出之后,我却看见来人的左手,像极了蝎子前手。我在茶花峒呆了几个月,见过无数只毒蝎子,自然认得。
黑狗!我大声地叫喊,声音却喊不出来,连连后退。
吼!吼!只见鬼蛊灵从我背后跃了出来,整个半虚体的身子直接撞向了那把黑铁伞。
嘭!蛊灵撞向了黑伞。发出了一声撞击。那蝎子手也后撤了数步,一团黑色雾气后面,双眼看了过来,并没有说话。鬼蛊灵是一只多年老水鬼,成为蛊灵后,在毒虫洞吃了不少孤魂,念力已经加强,挡在我的面前,阻挡蝎子手上前杀我。
蝎子手一连换了几个进攻的姿势,鬼蛊灵也一连换了几个姿势。双方僵持不下,我也不敢乱动。大雪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肩膀上,压了很厚的一层。
蝎子手见无机可乘,黑伞打开,转身出了院门,很快就消失在茶花峒。整个茶花峒传来一两声狗吠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这才走上前,发现蝎子手站立的地方,一个脚印都没有。若不是空气中还有一些奇怪的气味,我甚至怀疑刚才那一幕是我的幻想。我不由想道,今晚忽然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了。原本美丽的茶花峒,竟然藏着巨大的凶险。
这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来击杀我!怎么会有人长了一只蝎子手呢?我不解地摇头。
第十四章、引祸上身
鬼蛊灵摇摇头说:我以前只在湖北、江西一带活动,不了解湘西,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他既然长着一只蝎子手,很有可能和毒蛊有关。而且蝎子是五毒虫之一,可能这怪物来头不小。至于他为什么来找你的麻烦呵呵,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鬼蛊灵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五毒虫,来头不小,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我更是疑惑。
别吞吞吐吐了!
鬼蛊灵说:原本你住在茶花峒相安无事,可你偏偏要去找什么小巫、小巫。现在惹祸上身了吧。鬼蛊灵恨铁不成钢。我愣了一会,方才想明白:你你是说。这东西来找我,是因为麻小巫。
不是麻小巫会是谁?我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和毒虫洞非常相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蝎子手就是麻小巫婚配的郎君。你抢走了它的新娘,所以它来找你。鬼蛊灵幸灾乐祸地说。
你不要幸灾乐祸,你和我性命攸关,我死了,你也要魂飞魄散。我说。
这时我才清醒过来,沈金花把麻小巫留下来,不是出于好心,而是等着蝎子手来夺我性命的。沈金花在离开的时候就想好对付我的办法。这个死老太婆,还真令人作呕。
鬼蛊灵咬牙骂道:恶毒的萧棋,竟然对我用了滴血认鬼。我真是倒了大霉,要帮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我告诉你,萧宁,咱们这回都要玩完了。
我不解地问:你不是把它赶跑了吗,还怕什么呢?
鬼蛊灵连着叹气:你太年轻了,这蝎子手今天只是试探我们,还没有用尽全力。麻小巫是白龙峒献给它的洞女,是它的新娘子。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它岂能善罢甘休!为今之计,咱们收拾东西,连夜跑出湘西,或许有活命的办法。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话如同针一样扎在我的心口。这时我才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同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弱小,又要再一次亡命天涯。
我沮丧地从雪地里移到脚步,回答了屋里,经过麻小巫房间外面,还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边,没有半点睡意,昨天已经过了生日,我已经十四岁了。连着被人打了耳光,胸口受了重击,如今还要当临阵脱逃的胆小鬼。真是没用!
蛊灵,留在这里,难道非死不可吗?我有些不甘心,不知不觉地就要流泪了。
鬼蛊灵坐在床边,晃动着双腿:我虽然没来过湘西,但也知道蛊毒可以杀人无形,十万大山的恶神邪灵更是不好惹。一旦缠上,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你若有勇气,我留下来陪你面对你可千万别哭,我就怕这小孩子哭泣。
鬼蛊灵这么一说,我当即就笑了起来。蝎子手住在毒虫洞里,可能是白龙峒邪灵,逃不走就留下来面对吧。
我握着拳头说:恩,我不想当弱者,我想面对眼前的一切。上一次从故乡小镇逃走,我失去爷爷和阿妈。如果这一次再逃走,我不知道还会失去什么
一丝寒风从窗户缝隙吹了进来。鬼蛊灵愣了一愣,忽然跳了下来,说:哎呀,我是怎么了我原本是要吃掉你魂魄的怎么还要和我成为好朋友了鬼蛊灵大声地叫着,原本昏睡的黑狗醒了过来,咧开嘴巴看着鬼蛊灵。
萧宁,那巫丫头既然说金蚕蛊既然是苗疆第一神蛊虫。咱们就想办法用起来,什么蝎子手,什么沈金花应该好对付我累了你自己想吧鬼蛊灵语速很快,说完后跳到房梁上,呼呼休息了。
鬼蛊灵和我爷爷萧棋有大仇,跟我说了这么多已经是给足了我面子。我思前想好,觉得它的主意可靠,这才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早上醒来的时候,雪地已经很厚了。
麻小巫做好了早饭,用昨晚剩下的米饭,加上鸡蛋,炒了一碗蛋炒饭,另外用鸡蛋打了一个蛋汤。这蛋炒饭粒粒饱满,再加上鸡蛋汤可口,味道非常美味。我平时吃得早饭,跟着完全不能比。
麻小巫见我吃光碗底最后一粒饭,不由地笑了起来。
我并没有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这事情即便她知道也于事无补。整个白天,外面都在下雪。我找了一把锄头和铲子,在院子里寻找埋藏的金蚕蛊。
院子很大,前前后后挖了几个大坑,出了几身汗,都没有找到金蚕蛊。麻小巫站在一旁问:萧宁,你要干什么?挖这么多坑干什么?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我要把金蚕蛊找出来。
麻小巫托着脑袋问:你把它找出来干嘛啊?
我道:眼下没有办法,只要找出金蚕蛊,才能防止别人伤害我们。麻小巫似懂非懂地点头,转身回了屋里面,烧了一盆大火,端到一旁给我取暖,到了饭点的时候,就煮了米饭,喊我进去吃饭。
整个院子挖了不少地方,根本就没有存放金蚕蛊的罐子。也不知道二叔把罐子埋在哪里了?早知道应该在他出门之前问一问,回想起二叔走时,我还和他吵了一架,真是有些不应该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金蚕蛊。黑狗鼻子虽然灵敏,却嗅不出金蚕所在。
麻小巫道:既然是金蚕蛊,一定藏得很深的。你就不要着急了,明天再找吧。我原本心情有些沮丧,听了这话,倒也有些心暖。
在屋里烧起了大火,我同麻小巫讲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事情。麻小巫却什么也没有讲,只是在一旁听着。我感觉我们两人的距离没有拉近,反而更远了。
麻小巫一连打了哈欠,看样子是要睡了。我早早把院门关好,把房门紧闭。我并没有马上睡觉,提防蝎子手今晚来偷袭我。担惊受怕地过了一夜,蝎子手并没有来找我。第二天早餐是鸡蛋面,洒上了香油,沁人心脾。
到了中午,白龙峒来人传信,说麻小巫可以回去了。沈金花已经说服寨子里的人,不让麻小巫进毒虫洞了,如果反悔的话,就让蚩尤大帝来惩罚她!
听了这话,麻小巫一喜,说:萧宁,今天我就可以回白龙峒。我奶奶以蚩尤大帝起誓,就觉得不会违背誓言。
蚩尤大帝是苗族的上古英雄,传说可以控制毒虫猛兽。苗疆十三峒养蛊之人,多崇拜蚩尤大帝,一旦以大帝名义起誓,就定然不会反悔了,否则蛊虫反噬,七窍流血而亡。
我为麻小巫高兴,说:那我送你回白龙峒吧。麻小巫连忙摆手:不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一个人当心,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二叔他们应该会回来的。我走了别太孤单
麻小巫轻快地跑了出去,跟着白龙峒来人一起走出了茶花峒。我若有所失,心中好像一下子空了,追到院门,看着麻小巫的背影,她走得很快,一直都没有回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鬼蛊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文绉绉地说了一句。我骂道:蠢货,少在我面前卖弄,快帮我找金蚕。鬼蛊灵说:你二叔是厉害人物,他藏得东西,我可嗅不到。到晚上再说!
我一巴掌打飞了鬼蛊灵,又选了几个地方,始终没有找到金蚕蛊的踪影。而整个院子墙角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好像遭了灾一样。我沮丧地把锄头和铲子丢到一边。
到了晚上,早早地关上门,屋子里面的灯全部开着,还特意点了一些煤油灯,烧起了一盆大火,就等着蝎子手出现。
我和黑狗在一旁打瞌睡。鬼蛊灵跑到我耳边喊道:萧宁,晚上阴气浓一些,或许我可以感知到金蚕蛊。咱们出去再挖挖。
我被鬼蛊灵吓了一跳,一脸怒色。鬼蛊灵已经跑到了一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鬼蛊灵哈哈大笑的时候,红眼睛也就没有那么红了。
你是故意整我的吧,怎么昨天不告诉我呢?我不高兴地说。鬼蛊灵道:你可真笨。麻小巫是白龙峒的人,万一她是沈金花的棋子,我们找出了金蚕,岂不是要传到沈金花的耳朵里。
我心说麻小巫才不是棋子,道:我的好伙伴,你说得对,咱们去把金蚕找出来!
这火会冲杀阴气的,你都熄灭了吧。鬼蛊灵说道。
我按照它的吩咐,把火和灯都熄灭了。整个大屋一下子就黑了起来。出来的时候,几天的大雪已经把云都下来,下弦月挂在天上,月光澄净,倒也可以照亮四周。
鬼蛊灵立在院子里,感知着金蚕蛊的存在。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游魂,却没有发现金蚕的踪影。鬼蛊灵看了一会,指着西边的墙角,说:在西南边上,有一缕淡淡红气,你眯眼看一下!
我眯眼看过去,果真有一条十分微弱的红气,正从白雪中缓缓地升起来,与游走的孤魂分外不一样。
肯定是这里,我应该早些来挖的。我兴奋地跑过去。四周看了看,在动手之前,说:萧关是我二叔,有人要害我,所以才把你挖出来,你别生气。金蚕蛊厉害,不说清楚,我怕它会伤我。
我以最快的速度挖动,不过一会,就挖出了一个大坑,越往下,那红色气息就越强烈。我更加确定,这是金蚕蛊所在的位置。
就这这时,一条绳索从院外抛了进来,墙头上冒出了三个人头,三人都带着鹿皮手套,鹰一样的眼睛看了过来。
兄弟们,有人先我们一步,来偷蛊虫了!还是个小小偷!三人中其中一个说道。
第十五章、昆虫三兄弟
我手中的锄头停住,看着墙头冒出的三人,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为了避免火光冲杀阴气,整个屋子里的灯火全部熄灭了,我瞎灯瞎火地在院子里四处挖坑,寻找金蚕蛊,在来的三人看来,的确是小偷的行径。
我心想,我就住在这里,自然不是小偷,自然来的三人是小偷了。
我告诉自己要镇定,从坑里面跳了上来。三人翻墙进来,个子都不是很高,却十分地壮实,手上都戴着鹿皮手套,不是苗人的打扮。
三人走到了我跟前,眼光凶险,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
其中一个说:小孩,你来这里偷什么?说话的口音也不是湖南这边,倒像是江西福建一带的人。
我心跳得很快,说:你管我干嘛!凡事讲求先来后到,这里是我先来的。你们要等我离开再说。我索性用上了小偷的口吻。
小孩,你在这里挖来挖去,找到东西了吗?一人问道,目光扫过院子,见了许多深坑。他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人已经左右绕动,准备抓我了。
我把锄头拎了起来,说:你说的东西是什么?如果不是同一个东西,咱们就不用纠缠在一起了。
那人目光狡黠,说:你和我要找自然都是金蚕了!你找到了没有!
我心中咯噔一下,他们居然是为了金蚕而来。这消息我只告诉我沈金花,很有可能是沈金花散播出去的。
我心想说假话骗不过他们,摇摇头说:你们来的时候,我还在挖,怎么会找到金蚕呢?
那人点点头说:步甲、虎甲,你们去小孩挖的坑,再找一找。
两人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盯着我,往前面走去。我不敢动弹,以一敌三的话,没有半点获胜的把握,但我背后的坑,就有金蚕蛊,让他们抢走了,我就没有武器对付蝎子怪了。
不要动!我一着急,大喊了一声。
那人好奇地看过来:小孩,你要干嘛?
我说:这虫子会杀人你们过去的会死的那人犹豫了一下,笑道:那你去把它挖出来吧!又对另外两人说:你们两个守着他。
我没有办法,只能上前,手上的动作却变慢了不少,眯眼看去,红色的气息渐渐地浓盛起来,距离金蚕越来越近了。
锃地一声!锄头碰到了罐子,发出一声脆响。
三人急忙靠了过来,专注地看着土坑中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将锄头丢开,伸手拨开了冰冷的泥土。
果然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罐子,罐口蒙上的几层油纸,在月光下,照得清清楚楚。
我也认出,这个罐子的模样、罐口的油层封法与爷爷的那个罐子十分相似。应该是一种独特养蛊蛊术。
我心中一惊,莫非这是养成功了的金蚕吗?难怪会有红色的气息。
在巫术和风水学上,红色的气息是最为恶毒可怕。修行多年的道士遇到了红衣女鬼都不敢大意。而这一只冒着红色气息的金蚕,断然不简单。
我咽下去口水,说:我有点害怕,不敢将它搬出来。万一它毒死我怎么办,还是你们来吧,罐子让给你们了,我不要了!
来人眼珠子转动,说:小孩,你倒是很狡猾,方才怕我抢了金蚕,现在又怕金蚕毒人。你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来这里偷蛊虫的?
我说:我是隔壁寨子的人,和这家孩子结仇。他老是用金蚕威胁我。我打听到他今天出门了,就过来把他蛊虫偷走的。你们放我走吧,毒蛊留给你们了。
虎甲说:大哥,这小子不像说假话。我听说金蚕狠毒,咱们何不让小孩帮我带着罐子,免得我们自己带着,增加危险。
那沉默的步甲也说:我就是站在旁边,都感觉到强烈的煞气。咱们手上的鹿皮手套未必有用,带着小孩一起,是个好主意。
来人沉思了片刻,点点头,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说:小孩,你把黑罐子挖出来,带着身上,跟我走。到了地方,我就放你回家,你看这样可好。
我听了这话,背后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知道他们要用我运虫。我也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一旦到达了目的地,必死无疑。
我回头看了一眼屋里面,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了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小纸人,黑狗十分聪明,也躲在屋里面,没有发出声音。
我不跟你们走跟你们去太远的地方家里人会着急的我要回白龙峒我有些为难地说。
那大哥手中的长刀晃动,说:真是巧巧的妈妈生了巧巧,巧极了。我们就是要去白龙峒。
那大哥这么一说,我更加确定,他们是沈金花找来的人。而我刚才之所以说出白龙峒,是让他们不至于杀害我。
好吧,那你们一定是白龙峒尊贵的客人了。我说,我接触过蛊毒,就帮你运虫子吧。
我伸手将泥土里的金蚕蛊挖了出来,放在深坑的旁边。
从油纸层里冒出红色的气息,他们三人看不到,我却可以看到。我的左手已被红色气息腐蚀,变黑了一块,手掌像是有无数蚂蚁叮咬,又痛又痒。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故意大声地喊叫。
虎甲上前,丢了一块黑布,说:把它抱起来,双手抱红,跟我们走。
一块黑布落在地上,我的额头冒着汗水,把黑罐子放在了里面,用黑布包好后,一双手掌完全变黑了。在皎洁的月光下格外地明显。
三人见了这情形,都被金蚕折服了。
那大哥庆幸地说:真是侥幸有个小孩帮我们运虫!不然我们都被金蚕放倒!
湘西真是藏龙卧虎,毒虫不少!一旁的步甲说。
我在三人的看押下,双手抱着金蚕蛊走出了茶花峒,凡是接触到罐子的地方,都感觉被深深地刺痛。
我咬着牙关,没有叫出来。
虎甲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了几个的肉包子,肉包子爬动一种漆黑的小虫,四处丢开,原本吠叫的看门狗吃了肉包子,都昏昏沉沉地睡了。看来这小虫有令动物沉睡的作用。
听说茶花峒是十三峒最为危险的苗寨,此话有假。几个包子就解决了!步甲感叹地说。
三人边走边说。我渐渐地听明白,发号施令的是老大,步甲是老二,虎甲是老三,而老大的名字,我暂时没听出来。
月光皎洁,我们在积雪上行走。我带着金蚕,双手已经是有些麻木了,走得并不快。出了茶花峒,我暗暗想过,把金蚕丢到很远的地方去,然后转身逃跑。可是他们有三个人,只需一个人去捡金蚕,剩下的两个人还是可以抓我杀死我。此计不通!
我心中责骂鬼蛊灵,非要晚上挖金蚕,可转念一想,即使晚上不挖,他们的到来还是会挟持我,或许情况比这还要糟糕。
离茶花峒越来越远了,我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黑狗的踪影。此去离开,不知道吉凶如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三虎甲脾气暴躁,见我变慢,一脚踢在我后脚肚上,骂道:走快一些,去了白龙峒,你就安全了,拖得越久你死掉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强忍着内心的屈辱,示弱恳求地说:我的双手都麻木了,你们能不能拿一下黑罐子。我还这么小,还不想被毒虫毒死
老二步甲温和一些,说:少年娃,年轻轻轻连个罐子都背不动,长大后怎么赚钱养老婆。还有老三,你注意点。孩子打坏了,你来运虫吗?
我只能咬牙坚持,月光下,格外地无助。我只能咬牙加快速度,双手就更加难受。双手抱累了,就把黑包背在身后,那一股红气渐渐地浸染了我的后背,折磨更加强烈了。
步甲和虎甲呵呵而笑,弹起了苗疆的巫术和蛊术。
华夏九州都有养蛊的习俗,绵延几千年来,倒是西南这边保存最全了,江浙闽粤一带几乎灭绝了,有些蛊婆养出来的毒蛊,也就吓吓人。闻名江南的蜻蜓蛊给金蚕蛊提鞋都不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想留下来好好研究一下。步甲感慨地说。
你若愿意,找个苗女好好研究。只怕苗女动情,给你下情蛊,叫你永远离不开这苗疆。虎甲打趣地说。
我听了一会,心中暗想,强大的蛊虫可以令人胆寒,弱小的蛊虫令人嘲笑,这个世道也是如此,我如果强大厉害,断然不会成为运虫的工具。
我的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若我活下去,我就要成为强者。
那大哥听着两人对话,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夜色中的十万大山。
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岔路口。
那大哥忽然停住了脚步,问:小娃,这两条路走哪一条去白龙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