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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道果txt下载     道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九十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王朝之武、山川之武、兵家之武、个人之武……”

    口中咀嚼着这几个词语,这名唐家男子的脸上越发露出喜意。

    “如此看来,那传言绝非空穴来风,若是能得皇宫秘藏的两部原本,再能得到邱府所书的一本,合三为一,说不定真的能寻得那莫大机缘!”

    此人口中所言的皇家秘藏的两本原本,指的正是邱言所书的武经总要前两部分,在从北疆草原回归中土之后,就被皇家郑重收藏,以示重视。

    而严格说起来,真正被收藏于皇家秘馆中的,其实只有第一部分的制部,因为这本是纯粹的书册,自然方便收放,而那跟着的一部分,乃是记录边疆地理的舆图,是以被悬于空中,供皇帝观看。

    这舆图乃是人道典籍位格,比之那一幅放在御书房的万里江山图也不逞多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与几名重臣更是发现,一旦有边关消息传来,无论是是北疆还是南疆,只要一入此处,其中信息就会被这舆图所吸纳,在图画上呈现出相应的变化,可谓妙用无穷。

    除此之外,武经总要的第三部分,事部,记录的是诸多将领、兵家的事迹,这些事迹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大瑞历史长河中的将领,随着邱言在北疆、南疆的征战,体会各地不同的历史长河,这些边疆之地的历史将领事迹,就也被融合进来,甚至连一些具体的战役,都能从中探得端倪。

    在这期间,皇家也曾动用力量,将这部分的原本收藏,只是这第三部与前两部不同,是可以不断的往里面添加信息的,而这个添加。无法交给别人,只能邱言自己来,是以没过多久,原本就回到了邱言手上。

    而后,邱言在几年的时间里,也曾多次入那行伍世界,在其中征战不休,与其他部洲的兵家之人交手,同时记录着其他部洲的战场兵家事迹,同样融合到了这事部之中。

    如此一来。事部越发丰富,名声也渐渐流传出去,就算是那修道之人都有耳闻,如今这唐家男子说出来,刘蝉等人没有觉得意外。

    可刘蝉却也从那话中,听出了一点潜在含义——

    “听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入那皇宫盗窃人道典籍?又或是从邱侯爷那里窃取余下部分?”

    那唐家男子听闻此言,咧嘴一笑,说道:“这些事情。就不是你们要关心的了,你们今日来这里探查的两字,奥秘不小,好生钻研即可。但这月华镜中吸摄的玄虚神通,却要交给在下……”

    刘蝉等五人听对方这么说,个个色变。

    “这月华镜乃是我师门至宝,你要之何用?”

    “你这人说话比唱的都好听。让我们钻研九宫奥秘,却要从月华镜中夺去刚得的玄虚倒影,如此一来。我等如何还能参悟的了?”

    “还请阁下能将事情说清楚。”

    这五名修士被那细丝定住了身形,被制住了动作,难以出手,可这嘴上却没有屈服的意思。

    那唐家男子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在下不是要你们的月华镜,只是取出其中玄虚,你们若是有心,完全可以再次运转神通阵法,将这地上字纹的奥秘重新拓印一次,不就成了?”

    那五修中最年轻之人就怒道:“好个巧舌如簧之辈,你既然敢黄雀在后,更是对我等的来历了如指掌,如何能不知道,以我等的修为境界,想要动用一次月华镜,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哪里再去寻得那些丹药和天材地宝,又有多少寿元用来消耗?”

    此人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女子声给呵斥住了:“小师弟!住口!”

    这声音一出,其他人悚然一惊,但已经晚了。

    果然,那唐家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就道:“原来如此,看来传闻中所说的是真的,这月华镜就算是正统传人,也不能轻易动用,如此说来,其中应该还是有缘故的……”

    “你竟是诈我之言?”年轻修士语调提高,露出惊慌之意。

    “这可不是我逼你说的……”唐家男子摇摇头,“不过,从你的话中,也能透露些许端倪,想来这月华镜如何运用,并非单纯靠着认同,应该也有奥秘和诀窍,甚至涉及到天材地宝和元气,也罢也罢,此事唐某也有一点兴趣了,既然如此,便就邀请诸位,随我回府,好生探讨一番才行。”

    那个女子声音这时响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阁下要与我日月道为敌?”

    “阁下应该就是向月仙子吧,最近在那河北道也有些许名号,只是你却误会唐某了,我对日月道并无半点敌意,只是好心邀请各位上我唐府一行,事后自然会给日月道的真人们送去一封信件,说明原因。”

    唐姓男子的此言,没有让五修放心,而是感到棘手,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等人对日月道而言,并非是核心弟子,日月道就算要维持门派的凝聚力,会有所表示,但总不至于和唐家以及唐家背后的世家势力对抗。

    而且,等双方交涉完毕,恐怕也要过去很久,在这期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忽然,唐姓男子神色微变,然后道:“好了,诸位,耽误的时间也够了,该走了……”说话间,这男子笑容不变,但那抬起的一只手上,五指猛然弹动。

    滋滋滋!

    顿时,遍布四周的细丝尽数弹动起来,在阵阵寒光闪烁中,要将那五名修士彻底缠绕,但就在这时,在说了最初的几句后,就不怎么多言的刘蝉,却是眼神一动,跟着那瞳孔深处绽放两点光辉,宛如月光!

    轰!

    下一刻,以他的身子为核心,一阵阵的涟漪爆发开来!

    见了这一幕,不要说是那唐姓男子,就连其他四名修士,也是面色激变。

    “师兄,你……”

    他们纷纷发出一声惊讶之声,但这话尚未说完,就感到一股澎湃的元气顺着脚下阵图,滚滚流淌过来,融入血肉筋骨,而后这身上气势大涨!

    呼呼呼!

    顿时,气血沸腾,化作真气,鼓荡着五人的肉身,更刺激着他们的心念,关键时刻,其余几人固然担忧刘蝉的身子,但也知道机不可失,顺势凝结心念,顺着手上的印诀,将之释放出去!

    轰轰轰!

    顿时,那被一根根丝线缠绕着的月华镜居然震荡起来,镜面之上月光四溢,那光芒宛如硫酸,流淌之间,将周遭的丝线尽数腐蚀断裂,然后镜面一转,正对那唐家男子。

    下一刻,月光有如洪流,冲击过去!

    “原来如此,好个刘蝉,你之前假意将话说与我听,其实是要想要拖延时间,将体内潜能尽数激发,然后逆转局势,若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但眼下便暂时放过你吧。”这唐姓男子见那月光过来,也不停留,手指连弹,居然将相连的一众丝线尽数放开、崩断,然后脚下连动,迅速退去!

    不过,那爆发出去的月光,竟是在几下蜿蜒、转折后,依旧追逐过去!直入林中!

    待得其人这远去不久,那林中深处爆发出一声巨响,而后光辉冲起,映亮半片森林。

    只是,以刘蝉为首的五修,此时却没有心情去检查战果,而是各自跌落在地,人人都是委顿、萎靡的样子,似乎耗尽了力气,都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那唐家之人虽然暂时退去,但显然贼心不死……”刘蝉硬撑着起身,脸上的蒙着的布已经掉落,露出了一张中年人的面孔,“就算是这样激发潜能的一击,对他怕也没有多大威胁,可此人居然果断退去,其中必有缘故!”

    话音未落,就听林中传出阵阵声响,随后几道身影从中穿梭出来,让刘蝉等人面色陡变,他们放眼望去,入目的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甚至还有几名女子,但大部分的人却有一点共同之处,那便是穿着道袍,在那衣服的下摆上,还印着一个阴阳鱼的图案,并且写着阴阳两字。

    一见这些人的装扮,刘蝉就认出了来历,跟着面色凝重的吐出了三个字来——

    “阴阳道!”

    “既然你看出了我等来历,那么也该知道,你们日月道的神通,在我等面前,是毫无用处的,还是放弃抵挡吧。”那一群男女约莫十一二人,在刘蝉话音落下的时候,走出一人,却是一名中年男子,“在下曲子易,正是这次的主事人。”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刘蝉面色惨白,开口道,“看来贵派一直跟踪我等,今日若非那唐家之人现身,恐怕诸位也不会出面。”

    “此言差矣。”曲子易摇摇头,“阴阳道乃是那百家正统,而你日月道乃是我等分支衍生,实际同气连枝,我等跟随诸位,实乃暗中保护,并非包藏祸心。”

    这人话音落下,就有一个意外的声音,从那座尚未建好的院子里传出——

    “既然不是包藏祸心,那么就退去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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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五章 人道蓄力,道门暗动

    伴随着这句话到来的,是一道缓步从院中走出的身影,衣着朴素、简单,与寻常家丁相同,但穿在此人身上,立时就有了不一样的风采。

    “你是邱学护法,邱安!”曲子易见了这从门中走出之人,面色一变,就认出了对方来历,“你居然没有离开,难道是预料到了刘蝉他们今日会动手?”

    这人正是邱安,不过他的出现,却令在场的众人颇为意外,因为在这里埋伏的人,基本上都用了不少的时间,去了解这座院子,以及相关之人的动向。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是京城重地,又涉及到不小的势力,想要有所收获,不得不小心谨慎。

    就拿这刘蝉一行人来说,他们来到城中,本就是直奔着邱言而来,但不可能直接找上门去,只能通过坊间传闻、小心打探等曲线方式去搜集信息。

    就算是这样,其实也有不小的风险,期间经历了诸多困难,还没有找到多少机会。

    最后,随着消息的积累,让他们发现了一点机会,便是有关知行书院建立的消息。

    但书院的建立,涉及方方面面,不少学派都很是重视,虽然没有明着表现出来,但多少都派人过来了解情况,甚至皇室都参与进来,更不要说太子更是积极参与。

    在这种情况下,刘蝉等人就算有心接近,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甚至现在被他们视为重要资源的“九宫”两字,也是事后才知晓,邱言当时书写的时候,他们并不在场。

    通过对周围情况的了解和观察,刘蝉一行大致了解了这书院工地的作息情况,以及涉及到其中的几人,大概的来去时间。最后才试着接近。

    值得一提的是,白天的时候,他们是来都不敢来的,因为白日之时,那位王朝太子时不时的就会造访,而每当其人到来,这附近的山林立刻就会被几名顶尖高手的感知笼罩,根本无处遁形。

    开始的时候,刘蝉因此而暴露了行径,若非有月华镜护身。怕是已经被人抓住了。

    但正因局面这般复杂,他们才是反复探查,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将这院中人的作息时间大致摸清了,又反复确认,才挑在今日动手,而且是本着速战速决的心思,想要将那九宫两字的神韵拓印下来,然后迅速离开。日后再慢慢研究。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那唐家男子扰乱,最后连阴阳道都出面了,局势可谓混乱。偏偏本不该在这里的邱安,也从院中现身。

    和从前相比,现在的邱安可不是默默无闻了,从天子对他的态度也能看出。普通的家丁,如何能让太子用那般口气交流?

    这一两年来,邱安本就随着当年平定白莲教的功绩。被不少人得知,而后又有人不时想要以鬼魅手段对付邱言,却都被邱安一一化解,而他的名号无论是在明面上,还是在背地里的修行界,都是迅速传扬出去,有了“邱学护法”之称!

    人的名树的影,邱安一出来,整个的局面就有了变化,无论他是如何去而复返的,都不能改变发生在眼前的既定事实。

    曲子易固然是心中惊颤,而刘蝉等人同样是心中惶惶,他们这次过来,本就是希望得到那地上两字的真髓,化作自身修为根基,从而更进一步,这在修行界来说,是不告而取的行径,算得上是偷师了,碰上那心有计较的,就算是被人追杀千里也不奇怪。

    跟在邱言身边的胡起、戴国两人,他们当初就有类似的经历,因而才会选择边疆之城作为落脚点,在那里隐瞒身份过活。

    “你是曲子易,阴阳道的曲子易,我曾听胡起和戴国提起过你。”

    这时,邱安开口说话,他一出现,便令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去,甚至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消散不少,他更是提起了胡起、戴国。

    胡起与戴国,之所以会跟在邱言身边,结缘之时其实就和这曲子易有着关联,只是当时两方目的接近,但最后所走的道路却是南辕北辙。

    听到邱安提起,曲子易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借此为由继续下去,但邱安并不给他机会,摆手阻止,跟着道:“不过,你与他们也算不上交情,与我家老爷也不见得熟悉,这些年来,你们阴阳道的那些手段,看似寻常,实际上却处处算计,今日出现在这里,缘由何在,更不必多说,我出来就是告诫你一句,尽快离开。”

    “这……”

    面对这般不假辞色的话语,曲子易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如今在那阴阳道中,对于邱言也很是关注,因为整个大瑞的人道诸脉、百家后裔,几乎都参与到了那争夺气运的准备工作中,而阴阳道作为横跨人道与仙道的一方势力,不可能毫不知情。

    正因如此,作为这一切导火索的邱言,难免被他们重视,甚至门中对如何与邱言接触、交涉,还分成了几个派系,其中最大的一派,乃是镜泉子统领,主张联合道门,威逼人道学派,以神通之法抢夺西方气运。

    那镜泉子的主张并非妄自尊大,他在归于阴阳道之前,是行走在凡间的朝廷中,对那凡人王朝很是了解,甚至有许多事情,都是他用言语挑动起来的,其人本想趁着变法之时的大争之世,好生行走世间,然后收集气运。

    却没有想到,邱言的突然崛起,竟是让大瑞的外部压力土崩瓦解,连许多隐患都随之消弭,尽管在政|治层面依旧暗潮汹涌,但却不是他这样的方外之士能够左右得了的。

    于是,在求得了阴阳道主的同意之后,那镜泉子就起了其他心思,准备走上另外一条道路,因而在对待邱言的问题上,秉承强硬态度。

    而且,他的这个态度,在道门中并非少数。

    与之相比,曲子易所倡导的,却是合作与互惠,相对而言就柔和许多,奈何他所属的一派,本就人数不多,而且论实力和势力,在阴阳道中也是垫底,真正施行计划的时候,只能被派过来做那马前卒,几乎没有自主选择的机会。

    现在,面对邱安之言,立刻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有心要退,却是难以立刻应下。

    这个时候,在他身后就有两人出面冷笑。

    “好大的口气,让我们退去,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不要以为有些名声,就能为所欲言,那是因为隐世的大门派没有出力,才会让你们这些稍有神通的小卒子在天下间扬名,你说让我们退去,那也容易,但……”

    嗖!

    话未说完,也不见邱安如何作势,抬手一挥,不远处的一个盆中就有流水激荡而出,转眼就冲击到了那说话两人的面门跟前!

    “嗯?隔空摄水?此人在京城边上,也能这般运转神通?”

    这个念头在两人心中一闪而过,便要阻挡,但念头一动,才发现身子竟是被无形之力禁锢,而后那水流直接打在脸上,从口鼻灌入其中,二人登时浑身巨震,仰头就倒,再无声息。

    其余人见状,脸上露出怒意,但却没有冲动,他们自然明白,在这里能动用神通攻击他人,并不简单的事情,要知道之前那刘蝉与唐家男子动手的时候,都是有所依凭的,一方是靠着月华镜,另一方则是穿云丝。

    这两件事物都不是普通之物,以此为根基,方能运用超凡之力,与人争斗,甚至布下阵势,即便如此,双方的拼斗依旧被压制在很小的范围内。

    “既然阁下这般坚持,那我等便就退去,还请代我问候邱侯爷。”曲子易终于下了决心,留下这么一句,带着那怒气未消的众人,将倒下的两人抬起,然后迅速离去。

    这么一场出面,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但刘蝉等人却还是呆在原地,没有离去,也不敢离去,因为他们能清楚的感受到,正有一股浩大的意志将自身笼罩。

    尤其是刘蝉其人,刚才拖延了时间,然后激发潜能,领着师弟、师妹反击,一鼓作气之后,便陷入了衰弱,透支了气血元气,这时候被意志猛然笼罩,登时就有不适之感,只能强撑着。

    “嗯?”这时,刚刚用言语逼退了曲子易等人的邱安轻咦一声,然后转头朝刘蝉等人看了过来,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五修的警觉。

    只是不等他们有所回应,就见邱安身子一晃,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呼吸间的功夫就到了刘蝉跟前,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一把抓在肩膀上,灌注气血元气,让刘蝉苍白的面孔迅速好转,整个人的精神也随之一振。

    其他人本来见邱安出手,在惊恐之下,还是免不了反击,但见了刘蝉的变化,又都生生停下动作。

    而后,邱安松开手,对五人说道:“带上那面镜子,随我来,有人要见你们。”说话的时候,他抬手一指,指着不远处落地的月华镜。

    刘禅等人则是面面相觑,心里生出猜测,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九十六章 学传三道

    在刘蝉等人的猜测中,他们应该是要离开这里,前往城中,但出乎意料的是,邱安却领着他们朝院中走去。

    这院子还没有建好,院中睡着不少的工匠,那建设用的工具、石块摆的到处都是,一走进去就显得处处拥挤,行走的中途,不时能听到边上几顶帐篷传出来的呼噜声。

    刘蝉这会面色好转许多,跟在邱安的身后,心里念头连转,时而生出借机逃离的念头,但回想刚才邱安动手时的景象,又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念头。

    几步之后,来到院中深处,却是一间勉强搭好的屋子,但门窗之类的布置,都还未见完善,只是大体一个轮廓。

    走到门前,邱安停下脚步,转身对身后的几人道:“进去吧。”跟着侧身立于一变。

    刘蝉一愣,踌躇片刻,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从都彼此眼中看到了患得患失的神色,众人的表情落在刘蝉的心里,让他意识到,若是自己不能挺身而出,做一个主心骨的话,众人的心思就会七上八下,最终散落一团,更不利于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一念至此,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许多,然后道:“师弟、师妹,把蒙面都取下来吧。”众人听得此言,见了刘蝉的表情,都是稍感心安,然后就依言将脸上的黑布拿下,露出了一张张面孔,却是三男一女,看上去年龄都不大,最小的一个看上去似乎年不到二十。

    待众人做完这些,刘蝉又郑重其事的对邱安行礼,说道:“在下乃是日月道,月华上人门下的弟子,也有同道之人给了个‘月华七子’的说法,这次过来乃是对定国侯的墨宝心有觊觎,还请恕罪。”

    邱安却道:“不必与我说这些。我只是奉命行事。”

    那刘蝉听了这一句,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却也紧张起来,随后在邱安的注视中,一行五人,就这么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进了门中。

    这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布置,更不见灯火,所以略显阴暗,但因门窗空洞。月光不受阻碍的挥洒进来,落在屋中地面上,像是给那冷硬的地板铺上了一层白霜,也将刘蝉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咦?”这一看,却让刘蝉生出一丝疑惑,他居然在那白霜中,隐约看到了些许文字变化,似虚似实,好像藏着某种奥秘。待到凝神细看,却又找不到这般变化了。

    “难道是眼花了?”疑惑中,刘蝉注意到身边的几名师弟、师妹,也有相似的动作。越发狐疑。

    “不用疑惑,这并非是你们眼花。”这个时候,一个平淡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这声音虽然突然。但刘蝉等人早有准备,是以不算意外,同时纷纷循声看去。视线就落到厅堂中央。

    这里若是等屋舍建立完毕,就是要作为主位,放上桌椅壁画的,而今在这空旷的屋中,处处简陋,还不见正式的布局,但这一看,还是让刘蝉等人见到了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人,那人虚实难辨。

    原来是此人的身形时而凝实、时而虚幻,变化不定,不光在外表上表现出多变之形,甚至这个身形投影到他人的眼中,进而倒映心头,一样生出奇异之感,让人心中生出种种虚实不定的感觉,就像是人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这样的感受,在配合着这么一句话,立时让刘蝉等人心神跳动,连体内的劲力、气血都随之疾走,有种拿捏不住的迹象。

    “这位先生……”关键时刻,还是刘蝉这位师兄挺身而出,压下体内不适,上前拱手道,“莫非是传闻中的定国侯邱侯爷?”

    “正是本官。”那虚实不定之形,闻言点头,此人正是邱言。

    这一声让刘蝉等人心中稍微安定,那不上不下之感也随之减弱许多,但紧跟着的就是担忧与疑惑。

    他们这次过来,可以说是要来偷师,结果现在正主出现了,而且处处掌握主动和局面,就连外面看着的守门之人,修为都远在他们五人之上,可以说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侯爷……”这样想着,刘蝉的额头上一下就留下冷汗,有心要辩解一番。

    “你也不要辩解,你们来这里想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本官心知肚明,”邱言摆摆手,阻止了刘蝉开口,“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追究你们什么,我当初签下地契,拿下了这一片的土地,着手建立书院,就是要让来往之人能入内学得些许东西,本就没有什么限制,而那两个字被我写在外面的地上,更不惧旁人来看、来学。”

    “嗯?”此话一说,刘蝉等人为之一愣,越发疑惑,但却不敢问出来。

    从邱言开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屋子里的其余人就感到无形压力在心中累积,这并非是邱言刻意营造,而是他的名声、位格、以及之前发生的诸多事情挤压在一起,共同作用。

    再加上此时的邱言,并非真身在此,而是运用了近乎投影之法,显得高深莫测,平添了几分神秘,让人难以捉摸。

    现在,邱言说出这样的话,仿佛丝毫也不介意自己的功法被人学去,难免让他们惊疑不定,要知道,之前他们借助的筑基之法,正与邱言有着联系,足以证明他的学说,并非单纯的人道经义,同样也兼顾了仙道的修行法门,可以说是一个门派的传承之术。

    这样的功法,往往被门派束之高阁,非嫡传与核心不会轻易传授,而刘蝉等人的行径,就算是被当场击杀,都有可能,但邱言的话,却让他们糊涂起来。

    “难道是要用言语麻痹我等,然后再行击杀?这也不对啊,不要说是这高深莫测的定国侯,就算是那门外的邱学护法,都足以将我们生生击杀,哪里还要弄这些门道?”

    正当几人思绪翻涌之际,邱言似乎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就再次开口道:“你们几人来自道门,但道门中人也是人,修行之法同样也是完善自身的一种方法,便是学得门外之术又有何妨?”说话间,伸手一指,就见那不远处地上的一层月华飞起。

    这月光落地如白霜的景象,之前就被刘蝉等人注意,更是发现了其中的一点异状,而今随着邱言一指,那有如白霜的光辉飞起,在五人身边一转,化作一个个字符。

    “这是……”刘蝉等人一惊,心里念头急转,猜到一个可能,生出难以置信的感觉,只是刘蝉终究还是抢先定下念头,将手中的月华镜抬起。

    随后,就见那篇幅在四周的月华白霜,顿时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如同投林倦鸟一般,涌动过来,灌入那月华镜中。

    登时,那镜面如同平静湖面上的阵阵涟漪,不断的扩张、扩散,荡漾之间泛起一道道奇异纹路,更是散发出一阵令人心神安宁的意境。

    沐浴在这股意境之中,无论是刘蝉,还是余下四人,都是精神为之一动,心里的紧张、沉重、疑虑尽数消散。

    这种涟漪持续了约莫十息时间才散去,而等到刘蝉等人从这涟漪的影响中回过神来,再去寻找邱言的身影,又哪里还能看到得到踪迹,连同那张椅子都不见了踪影。

    “那邱学护法也不在了。”与此同时,最年轻的那名修士,则是打量着门外,却也没有看到邱安的身影。

    如此一来,这院中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熟睡工匠的呼噜声,一如往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先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只是,刘蝉等人却不会这么认为,他们看着那面铜镜镜面中不断流转穿梭的字句,露出了惊喜之色。

    刘蝉低语道:“没想到这邱侯爷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将那知行之道的一点真髓,注入了月华镜中,若是论及境界,比之‘九宫’二字要高深许多!足够我等日后修行所用!”

    那年轻修士兴奋起来:“如此说来,直接修行这其中奥秘,岂非进境更快?”

    “非也……”就有人摇头,“修行之道要循序渐进,小师弟你还是要一步一步的修为,先将那刻印在铜镜中的九宫之妙参悟通透,才好去看更高深的意境。”

    那女子之声也响起道:“不仅如此,听侯爷的意思,传授我等的其实不是功法,而是他的知行之道,想来也是想让我们学一学那邱学的。”

    那年轻修士就道:“这邱侯爷这般宽容大度,可见其人所学必然高深,他们的邱学本就不与师门功法冲突,自然是要学的!”

    听到此言,刘蝉心中一动:“想来邱侯爷此举,是有心要让他的知行之道,在道门流传。”

    女子点头道:“知行之道如今在大瑞南北,乃至北疆南疆的四边之地,都逐渐兴起,这是凡俗层面的流传,而在仙道修行层面,则有了去探查武经总要第四部的风潮,眼看也要流传开来,如今看来,无论仙凡,都要受到邱学影响。”

    年轻修士闻言一愣,下意识的道:“如此说来,岂不是只差神道,这邱学就能传遍三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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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七章 正当其时!

    刘蝉等人的经历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但最终不光逃出了险境,还得偿所愿,甚至有了意外收获。

    只是在离去的时候,难免还牵扯到警戒与小心,这些都不必赘述,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外出行走,自有办法,也有命数。

    却说那破解了院外剑拔弩张的架势,又引领刘蝉等人入院,与邱言的投影见面的邱安,在邱言引导月华的时候,就领命返回。

    这深更半夜,京城的大门早就紧紧关闭,但根本拦不住邱安的脚步,脚步连踩,就从一处城墙转角攀登上去,跟着轻巧翻身,落在城中角落。

    只是,他的动作固然迅疾、隐秘,还是被那王城中的高手感知所探查到了踪迹,只是那人并不追究,显是习以为常,也不知是知道邱安的身份,还是这都城时常有人趁夜行事。

    邱安落地之后,脚下不停,几个起落后就回到了内城。

    这个时间,夜色已深,外城的百姓早就安眠、市坊也已停歇,灯火了了,使得那外城的广大土地陷入黑暗,中间还有打更之人,与巡夜的兵卒。

    可一来到内城,就像是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当真是灯火通明,邱安走在街上,路过几处街巷,以他灵敏的感官,能清楚的捕捉到那院中纸醉金迷、载歌载舞的声音。

    “这莫非就是老爷所说的人道盛世?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感悟着内外两城,仿佛两重天一样的区别,这邱安的体内,丝丝缕缕的神力在脑海中汇聚,并逐渐沾染色彩,构建起奇妙意境。

    其中有文章、有兵锋、有朝堂、更有那纸醉金迷、烈火烹油之景。

    只是,这景象并未完全构建起来,邱安就已经来到了邱府跟前。

    与这内城的其他府邸相比。邱府无疑显得暗淡许多,这并非单纯指的建筑布局和雕饰,还有便是院中传出的光亮——

    这一条巷子中,住着的多数都是权贵,即便是夜晚,也一样是灯火通明,那光辉聚集起来,甚至将内城上方的夜色都驱散了不少。

    但这样聚集的光辉中,邱府却是那暗淡的一角,因为府中虽然不小。但只有四五间屋子传出光亮,这也是邱府人口不多的缘故。

    当邱安回到院中,便立刻马不停蹄的来到书房。

    邱言的书房,正是院中有限几个发出光亮的房屋之一。

    走进其中,就能看到邱言坐在座椅上,正伏案书写着什么,在他面前的桌上,摞着一叠纸,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字。更隐隐散发着澎湃气息,那气息摩擦之间,甚至有化作闪电的趋势,只是被一股力量隔绝、笼罩。不会传递到书房外面。

    邱安走进来之后,并未说话,只是立于屋中空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邱言才将手中的笔放下。然后将刚刚书就的那张纸拿起来,轻轻一吹。

    崩崩崩!

    顿时,纸张上爆发出阵阵闪光。竟是思维的火花凝结成了实质,绽放光辉,在这光辉的照耀下,纸上的一枚枚方块字也清晰许多,那字里行间中似乎隐藏着某种奥理,有种难以琢磨的味道。

    不过,邱言并未在这方面耽误多长时间,抬手一压,就将这张纸放到了边上的纸堆上,稍微整理之后,抬眼去看邱安。

    “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邱安闻言,点头之后也不客气,像是一名求学的学生一样问道:“不知老爷何故要照料那几名道门弟子?就算不透过他们的手,那阴阳道与唐家之人,一样会从两字之中寻得人道之法,借鉴到神通之法上面,继而让邱学在仙道之中有所流传吧。”

    “这也是一念之动,我被他们的言语,勾起了过往的一点回忆,当初我也曾与人同行,那人算是世家子弟,但资质不行,被族中当做外围之人培养,后来为了族中嫡系血脉,不惜毁了自身根基,从那之后,在族中也算失势,但后来又有际遇,东山再起。”

    简单说了两句,邱言话锋一转:“除此之外,那五人中的一人,与我今后也有一点缘分,等日后我权势衰退之际,当有所用。”

    “原来是这样,”邱安点点头,而后又问,“只是老爷你试图知行之法在三道之中流传,不知用意何在?这源于人道的经义道理,便是流传到仙道之上,被人学去,多数也会改头换面,不留太多痕迹。”

    邱言面对询问,笑着回道:“这就关系到另外的尝试了,除了要聚集东华各方之力,使得大瑞境内的各个势力利益均沾,从而达成统一战线的基础,日后也好联合行事之外,我还有一点用意,就是要体会这人道上的另外一大关键之处。”

    “哦?”邱安听到这里,不由留心,“何处关键?老爷体查人道秩序变迁,书就人道典籍,难道还不是人道的关键?”

    “这是当世关键,”邱言说话的时候,缓缓起身,“在世之时,留名当世,有所作为,然后受万人敬仰,体会气运沉浮,又或钻研经义,格物致知,领悟人道真谛,这只是人道的一个方面,而人道之重却不单纯只在眼前,还要有传承所在,正是不断的传承,前人后人各有所司,方能铸就这人道的精彩。”

    “传承?”听得此言,邱安先是皱眉,跟着恍然大悟。

    对面,邱言已经走了过来:“这传承的关键,其实在于载体,人若是死后想要封神,一大途径就是有万民传颂,这些民愿往往会将其人事迹给神格化、神圣化,而这些超凡的寄托汇聚过去,才能将一人生魂,生生推动到超凡层次,获得神灵之力,可人道传承则不同。”

    说话间,邱言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叠纸张,继续道:“人道传承,记载在竹简上、书本上,是真真切切有据可查的,更有那著作之人的署名,连青史上都要将之标注出来,容不得多少虚假,后人观之,也不可能无所顾忌的自行想象,所以这种传承中,秉承着的是一种实事求是的内容,其中或许隐藏某种力量,正是我需要探查清楚的。”

    邱安先是点头,跟着摇头道:“可是,老爷如今大好前程,就算不算其他,也不至于为了探究此事,安排后事吧?”

    “邱安你误会了,”邱言也摇起头来,“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并试着布局,所求的不是眼前立刻施行,而是为百年身后之事计,至于眼下,这人道还有许多部分没有参悟完善,至少我如今这朝廷重臣的身份,其价值还未榨取干净,又岂能轻易离去?再说了,这因果也还未真正厘清,尚需几十年时间……”

    这样说着,邱言将灯火吹熄,然后推门出去。

    月光洒落下来,照亮前路。

    邱安迈步跟上,口中则道:“我听说老爷你在朝中的政敌,最近有些不择手段了,似乎是想要从私德方面攻讦老爷你,甚至不惜炮烙冤案,想要加以诬告。”

    “权势斗争,从来都不干净,更何况如今天罡地煞等杂乱气运渐被平定,早就没了让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而我最近也正式接过了变法之旗,要从兵制改革,迈向财政改良,动了不少人的饭碗,他们岂能不急?”

    邱言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何况,知行之道的传播,也威胁了不少人的利益,只是碍于约定,他们不能直接出手,自然要借刀杀人,从其他方面阻止学术传播。”

    邱安恍然道:“原来如此,若是让人败坏了老爷你的私德,然后再将那逻辑弄乱,将学术成就和个人道德画上等号,让这世人觉得两者乃是一回事,一损俱损,这样就可以移花接木,避重就轻,即便学术上不是老爷你的对手,也可以靠着混淆视听,来达成所愿。”

    “话是如此,但既然为学,就不能将之束之高阁,必然要贯彻到日常的行为里面,所以两者有所联系,并不是可以引导逻辑上的联系……”

    邱言说着说着,停下了脚步。

    “只不过,判断事情的好坏,需要的是参照物,一人救人,一人害人,让旁人观之,能很清楚的给予评价,这就是参照,而人道发展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具体的参照物了,世间本就存在着诸多标准、准绳,那些人要做的,其实是混淆了逻辑,然后玩弄标准,针对不同的事,运用不同的准绳罢了,其实这些事情,早有先兆,只是如今皇上病危,少了制约,才会露头。”

    “那些人掌握有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是传承多年,根深叶茂,真要是如此行事,老爷要如何应对?”

    邱言便道:“无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话落,抬手一抓,那月光洒落下来,在一股文思的带动下,在邱言的身前形成了一片江山社稷的虚影,其人之手捧着这片虚影,就像是执掌着乾坤。

    “皇帝病重,政敌蠢蠢欲动,看似危险,但也是我正式踏上人臣巅峰的钥匙,执掌王朝社稷,体悟气运长龙,正当其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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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八章 密室暗谋邱

    几乎是在同时一见,于京城内城的另外一边,一座古朴的府邸中,灯火通明,赫然是有人在摆开宴席,席间之人个个气势不凡,一看就都是大权在握的大臣。

    只不过,如今皇帝病重,虽然宫中并不宣扬,可这样的消息早就传的满城风雨,大臣们各自都有打算,但在表面上,还是要顾忌一些的,越是位高权重之人,摆宴的时候,更不会铺张浪费,往往还要打着汇聚一起,给皇帝祈福的幌子。

    此处正是如此,这摆宴的,乃是新近上任的吏部尚书顾引。

    吏部执掌官员升迁、考核,其职权之重,对于百官而言难以言喻,甚至有时会被称为天官,因为能够决定官场前程。

    所以,历任吏部尚书上任,都难免接到其余大臣的拜帖,要过来与他相贺,在这大瑞朝几乎成了定制,就算是皇帝病重,此事也没有多少更改。

    是以这顾引也是依循旧例,在府中摆开家宴,招待了些许大臣。

    当然,这样做依旧还是有风险的,毕竟是皇帝病重之时,只是这顾引之所以铤而走险,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顾府的宴席其实是一场障眼法,是为了混淆皇家耳目,掩盖真正的用意。

    和这个用意比起来,就算是被皇城司的探子借机生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人在官场,岂能不知趋势,如今皇帝病重,而朝廷新任了吏部尚书,就算顾引有一点错误,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真的将他如何拿办的,因为这将影响到朝廷政局的稳定。

    正因明白这些,顾府的这场宴席。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而宴席真正的主角,如今并非在那席间,而是在顾府深处。

    “这个邱言,越发骄横了,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府中,正有人拍桌起身,愤而谈及邱言。

    这是间颇为封闭的房间,墙壁四周密不透风,屋中坐着七八人。说话的那人相貌清瘦,身上有着一股凛然之气,像是戏文中的那些精明强干的忠臣一样,说话的时候铿锵有力,而从他口中蹦出的名字,一旦配上恶狠狠的语气,天生就给人一种奸佞之臣的味道。

    只不过,此时被这人提到的,乃是邱言。

    见到其人这幅模样。就有一名年约四旬,面容英俊的男子说道:“蔡相何必这般激动,他邱慎之如今是仗着皇上与太子对他的看重,才敢在朝堂上为所欲为。甚至不将我等老臣放在眼中,可说句诛心的话,所谓主少国疑,当今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太子年幼,这偌大江山岂能经得起折腾?到时自然是要请皇后与太后垂帘听政的……”

    此人正是新任吏部尚书顾引,其人也是世家出身。其父在先皇之时也曾官至吏部尚书,只差一步就可入得政事堂,但却因一次地方叛乱,处置不当,失了机会,从此仕途止步。

    如今他的儿子卷土重来,又岂会满足于吏部尚书一职?

    至于被顾引劝慰的,则是当朝宰辅之一,分管御史台的蔡阙,如今都称呼其人为蔡相,此人入了政事堂后,精气神越发充沛,连带着人的面相都有了些许变化,加上从前执掌御史台时养出的一身正气,说出的话每每掷地有声。

    至于他话中的含义,在场的几人也都心中有数,甚至将之视为日后的倚仗,打算借此翻身,将邱言绊倒。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在场的几人,除了吏部尚书顾引和宰辅蔡阙,还有另外一名宰辅许应一,余下两三人,同样也是朝中众臣,位列六部九卿,结合在一起的力量,可谓权倾一时。

    这样的人轻易聚集在一起,皇城司等皇家耳目,岂能放心?就算是国法,都不会轻易允许。

    只能借着这样迎来送往的宴会做幌子,然后秘于一室交谈,但时间不能长。

    今日他们齐聚一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剑指邱言。

    这话说来有些奇怪,按理说这样一个组合,权倾天下不说,更是掌管方方面面,而邱言只是一个兵部尚书,纵然在天下而言也是位高权重,但放在整个朝堂上,所占的权势比例并不大,何故会引得众人对他这般郑重对待?

    原因就在于邱言回京之后,所做的诸多事情,从军务入手,先是开辟新的三大营新军,然后调动自己在蜀地剑南培养的嫡系人手,以新政为名,不断扩张影响力。

    这事本也好办,只要多上几个折子,搞出朝中群情激奋的样子,纵然皇帝在还阳后性子坚定,有着自己的主见,有心要护着邱言,可也要考虑日货朝堂的稳定和江山的安稳,不得不有所妥协。

    可偏偏国境不宁,那北疆几大部族的反复也还算了,连齐鲁、河北等地的匪患也是风风火火的兴起,正好给了邱言机会——

    这大臣的奏章能让皇帝妥协,却不可能让反贼伏诛,关键时刻,终究还是要出兵的,如此也就给了邱言持续掌权的机会。

    一来一回,邱言威势日隆,再加上其人本就有皇帝特许,能入政事堂议事,更有一个定国侯的爵位在那支撑位格,论权势一点都不比宰执差,一旦真正得名,立刻就能压下其他宰执。

    这样的威胁,许应一等人早就有所警觉,出于维护自身权势的政|治本能,也是为了将邱言这样的人物网罗并加以利用,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许应一等人运用了种种方法,想要将邱言的上升势头止住。

    双方就像是对弈一般,你来我往,其中所隐藏的凶险,丝毫也不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来的少。

    但掌握了诸多势力和人脉许应一等人,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占据了上风,但随后邱言却后手频发,连许应一等人内部的人员,都早有被渗透之人,在关键时刻反水,使得诸多努力功亏一篑,更是让许应一等人的利益集团陷入劣势,被邱言掌握了诸多可以称为谋反的罪证,从而被拿捏住了七寸,不得不时时妥协。

    但这种被忍让,终究还是有着极限的,许应一等人也一直在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锤炼听证,无疑就是他们的机会。

    皇帝护持邱言,对世家也很是警惕,早就被许应一等早就意识到了,但总不能将之推翻,可下一代皇帝对邱言表现的善意,则更让他们担忧,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买通了太子身边的太监,更是对教授太子的老师施加影响,为的就是日后方便行事。

    但现在这条路眼看也有变化,于是他们的目标就转而集中到了后宫上面。

    和皇帝、太子不同,后宫在大瑞是很难干政的,但若是太子年幼,垂帘听政的事情也曾发生,毕竟这项传统,可以直接追溯到中古列国时期。

    正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早有定制,大瑞太祖当年虽总结前朝教训,对此很是警惕,但日后发展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主少国疑之时,朝堂若无人坐镇,总归是难以安稳的。

    说到底,这锤炼之人其实就是朝廷上的百官,推举出来的招牌,让他们的政策师出有名,占据大义。

    但即便如此,这一切依旧还要等待当今皇帝真正归天之后,才能施行起来。

    按理说,那皇后、太后未必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多数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但只要成了皇后,位格提升,自然能够聚势,生生将自家的位格推动上去,最终踏上世家行列。

    所以,太后、皇后几乎是世家大族的天然盟友,利益相关。

    许应一听着众人说及邱言的嚣张行径,也是心有戚戚焉,最后道:“这邱言不光在朝堂上为所欲为,还想要争夺人道学说的正统,未免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下面的人已经查明,他当年在未中举人之前,也有污点可以借用,而后迁居左渠村等地,似乎和妖魔还有勾结,只要这一点坐实了,就可作为突破口。”

    “不错,这也不是构陷他,而是用事实去批驳他!而且,这些小事也不可能真的绊倒他,但却是一个开始!”蔡阙也点点头。

    “另外,”许应一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听太后的意思,是有心让一位王爷来监国的,这件事我们也可以商谈一番,毕竟太子太过年幼,而太后、皇后对治国终究不甚熟悉……”

    这话一说,房间里的气氛登时变化。

    太后、皇后锤炼与亲王监国在性质上截然不同,前者只是暂时为之,而后者因为血脉关系,很容易引发后续的连锁反应,一直以来都被群臣所警惕。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新党的崛起、邱言的出现,逼得世家大族的利益不断受损,这种时候,他们的首要任务变成了维护自家的利益,大瑞的安稳反倒要放到后面。

    “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顾引眉头一皱,“这次晚宴时间不宜过长,与会中人必有皇家耳目,离席太久,太着痕迹。”

    许应一深深看了顾引一眼,然后点头道:“也好,先说到这,接下来诸位便各自把握吧,务求一击致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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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九章 朝中毒

    三日之后,早朝时分。

    文武百官有如往常一样,走在金銮殿前的广场上,相互问候,彼此交谈,说些有时事有关、或者自家之事。

    只是这气氛上却显得凝重许多,到底都是官场之人,消息灵通,也善于去捕捉和看风向,在这次朝会开始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局势变化了。

    如今的大瑞,表面看起来开疆拓土,万国来朝,可谓风光一时,时人已经有“中兴”之说,算是给李坤有了定性,但实际上,在这繁华表面之下,却暗潮汹涌,几大势力集团相互倾轧,彼此之间的敌意浓郁到路人可闻。

    只是,随着皇帝病重,连几次朝会都是开到一半就匆匆结束,让与会之人都意识到皇帝大限将至,各自动起心思,使得整个朝堂的势力消长有了变化。

    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原本被压制的旧党、守旧一派,又有了复兴的迹象,再加上那新党在最近时间里,也时常被皇帝敲打,势力的扩张也有了停滞,乃至萎缩的征兆。

    而孟青宾等中间派别,在这种时候想要独善其身已然困难,开始被两方共同打压,只是这种打压不是要树敌,而是逼迫他尽快站队。

    眼看着,诸方都将目光集中过来,就等着一件事的发生,然后风云变化了。

    但在这股风暴中,却有一个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横在中间,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都绕不开他,此人正是邱言。

    相对于新党,邱言与旧党之间的矛盾,也逐渐激化,这主要是旧党之前想要将他收服的缘故,而新党对邱言的主张同样有着抵触。同时,因为新党新学正在流传,正好与那知行之道的发展冲突,从这个层面来看,新党同样不是邱言的盟友。

    “听说今日,许相等人或许会发难。”

    “能否发难尚在其次,倒是皇上的身子才是关键,我听说三天前,皇上又一次昏厥了。”

    “因为皇上的龙体,这早朝最近许久不开。就算是开也是匆匆结束,也不知今日召开,是否会有特别用意。”

    “这事咱们最好还是先静观其变,待局势明朗了,在决定如何行事。”

    “正是此理,听说新党那边,也隐隐要有动作,不知会拿出什么决议出来……”

    ……

    这一声声的议论,昭示着这次朝会的不同寻常。但意识到这一点的百官,却都尽量压着心中念头,如同往常一样入殿。

    金銮殿上的景致依旧,但气氛却与从前大有不同。当初北伐得胜、白莲平定的时候,朝堂上下,无论是主和主战都是意气风发,与有荣焉。

    可现在。却是人人谨守话语,不多说一句。

    与正常的流程不同,百官就位之后。过了好久,才有皇帝出来,步履缓慢,走到龙椅跟前,还要旁人搀扶,才能就坐。

    百官对此倒也不感到意外,这皇帝病重垂危的消息,根本不是秘密,最初的时候,李坤为了保持朝政稳定,还有心隐瞒,强忍着冰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坐于龙椅之上。

    只是当时他那惨白的面色,还是让群臣暗自嘀咕,之后过了不久,再一次朝会上,李坤当众昏迷,自己病重的消息终究暴露出来,还是纸包不住火。

    随后的早朝,也就变得不再固定,时断时续,但随着皇帝病情恶化,原本在台面下的一些事情,也逐渐浮到台面上,积蓄压力,宛如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费了些功夫,李坤坐定龙椅,抬眼一看,也注意到金銮殿上的诡异气氛,但却未表示什么,只是问道:“朕因病症,有些日子没有坐朝,但国朝政事却不见混乱,全赖祝卿家之功。”

    群臣闻言,连呼不敢居功,推说是李坤鸿运齐天,惠泽天下,又让他保重龙体,早日康健。

    李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知道都是客套之言,随后又问道:“众卿家可有事要奏?”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态,不宜久坐一处,这些群臣也都知晓,便不拖泥带水,就有几名大臣出列,说了些大致的局面,又有武将出班,将平定天罡地煞叛乱的事情说了说。

    “你天罡地煞的贼首,有意接受招安,只是还有些许条件。”

    这也是军中刚刚得到的消息,按理说要交给兵部的,但如今大军在外,兵家消息自然有所流通,也算不得越权。

    “如此说来,那天罡地煞群贼愿意接受招安?”李坤听了也感意外,“这是好事,如今四边皆平,正是安稳之时,当让百姓承太平,结果这几路反贼却逆天而行,趁机举起反旗,扰乱了社稷安危,但若是原因接受朝廷招安,这灾祸也就立刻平定。”

    李坤说了几句,精神反倒显得不错,兴许是这个消息不错的关系。

    以李坤的高度和眼界,自然知道,突进的大瑞可以说是今非昔比,虽然变法之事还未完结,也激起了党争的苗头,不利于后世,但就眼下来说,这变法的红利正在不断涌现,又有邱言的兵制改革,军队的战斗力提升许多。

    这四边之战接连获胜,对整个国家的精神都是一种振奋和洗涤,可以说是真正的中兴之世,在这种局面下,还要举起反旗,其实就是害怕日后没有机会了,但大瑞大势已成,那天罡地煞之类的贼军便有螳臂挡车之相,被平定只是早晚的事,但能在自己生前就将之解决,还是不错的选择的,能让他的功绩在增加几分——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人对于其他方面的需求不断的消减,可对身后名的追求,却越发强烈许多。

    不过,这种强烈的念头,并未影响到李坤的判断和观察力,他注意到那禀报消息的武将,在神态上有些不对,便明白了几分,遂追问道:“可是那些贼人还有什么要求?”

    “皇上圣明,”那武将赞了一句,跟着才道,“贼人前些日子攻城略地,但新军一到,立时节节败退,随后就撕掉伪装,将那沿途百姓当做挡箭牌,如今已经不知多少百姓沦入他们手中,被用来要挟,是以新军的三位将军也有顾忌,放缓了攻势。”

    “拿百姓要挟?”李坤眼中闪过一点寒芒,然后点头道,“这么说来,贼人也知大势已去,这是挟着朕的子民,要来要挟,他们有什么条件?”

    武将便继续道:“那贼人的要求,是希望能免去过往罪责,然后朝廷要派出一名有分量的大臣过去,与他们交涉,否则不足以取信于人,另外那大臣的人选,他们也有要求,说是让……”

    不过,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

    “这些贼人居然敢有这么多要求!”李坤露出一丝怒色,“莫非他们以为朕会对他们予取予求?莫非不知我大瑞如今国势?难道朝廷会如那贼寇一样出尔反尔?”

    如今的李坤,虽然人是重兵,甚至命不久矣,但坐于龙椅之上这么些年,养气蓄势,现在更有诸多功绩支撑位格,这般动怒,整个大殿都感到一股雷霆阵势——

    这其中也有那王朝气运、皇城龙气的作用。

    “陛下……”这个时候,身处百官前列的许应一突然出列,“臣听说那新军在齐鲁杀戮过重,几乎不收俘虏,才逼得贼人草木皆兵,难免疑神疑鬼,再说那天罡地煞贼名头虽响,但终究是居于山林草莽,能见过多少世面,有所担忧在所难免。”

    其人话音落下,又有蔡阙出列道:“皇上,如今天下各处太平,盛世之相隐现,唯独这齐鲁与河北之地还有零星贼寇,殃及了其地百姓,也有损圣上之名,若能迅速平定,而不造太多杀孽,则可成就美名。”

    蔡阙的话,扣住了一个“名”字,自然是抓住了皇帝如今的心思。

    李坤固然气势日盛,但眼下所求的无非一个圣明君王的身后名,听了这话,心里的怒气虽未停歇,但却能继续听下去了。

    “贼人说了要让什么大臣过去么?若真能免去一场兵灾,倒也算是一桩美谈。”话虽如此,但李坤的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那武将始终注意着李坤的目光,见皇帝再次看来,立时继续道:“贼人提出的大臣人选,正是定国侯。”

    “邱卿?”

    李坤闻言一愣。

    这满朝文武不少人也露出意外之色,跟着就朝着邱言所在之处看去。

    “正是如此,”武将将名字吐出来,也不去看邱言,只是低着头继续道,“那贼人说是敬佩定国侯的文章与战功,信得过定国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心,遂有此议!”

    此言一出,这殿中的不少文武官员都是心里一动,暗道厉害。

    “好家伙,这招真是毒辣!这是要将邱言架在火上烤啊,而且偏偏还挑了这么一个时候……”这样想着,这百官的视线在邱言与那出列的许应一、蔡阙身上来回扫视,猜测着里面的深意。

    倒是当事人邱言,倒是一语不发的立于原处,好似事不关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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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章 此相欲一箭多雕

    “许应一他们这次,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同样立于朝臣前端的孟青宾、岑帛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事情,知道对方所想与自己相同。

    “之前,这许应一等人几次示意下面,上折子要将破坏邱言的兵改,但因为国中不宁,不得不动用军队,再加上北疆新平,诸多部族未完全臣服,时有反复,无形中给邱言套上了一个护身符,让他的兵制革新不至于因流言蜚语而毁……”

    这样想着,孟青宾的视线在邱言身上扫过,若有所思。

    “邱言所建的新军,本就调动了随他征战南北的不少兵卒作为军中骨干,有着实战经验,而今在平息齐鲁与河北道的叛乱中,先后几场大仗,早就打出了名声,又如何能让许应一他们的计谋得逞,而这些战功,也使得邱言在朝堂上立足更稳。”

    同样的念头,也萦绕在岑帛的心头。

    他这位新党领袖,权势比不上王甫,但作为新党中位格最高之人,论眼界还是高过其他人,自然也明白如今这个“请邱言招安”的招数,背后隐藏着何等歹毒之意。

    “本来,这场叛乱,对邱言而言乃是好事,能让他不断收割名声与功绩,同时巩固地位,将自身在朝中的立足点不断夯牢。但成也兵事,这败也有可能是兵事所引起的……”

    这样想着,这岑帛的目光,又落在了那立于陛前的许应一身上。

    许应一的脸上古井无波,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但在他的心里,对于自己的这一手安排,还是十分得意的。

    “这邱言将兵家作为倚仗,他最强的地方。实际上,也是他的弱点,一旦这个地方被利用起来,邱言根本没有逃脱此事的可能!就算你真的只是一心求做那圣贤,可被泼了这般脏水,又如何能够自清?”

    想着想着,他便微微抬头,拿眼去看皇帝注意到李坤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顿时。他心下暗喜,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今天的局面,并非自然形成的,而那天罡地煞贼也不会真的甘心投降,之所以会发生这些,其中的根源,乃是许应一等人的势力,和那天罡地煞贼做了一次交易,交易的核心。正是邱言。

    这并非难以理解的事情,因为从某种层面上来首,双方的共同敌人就是邱言,只不过一个是政敌。另外一个则是死敌——

    政敌不必多说,是许应一等人与邱言之争,其实质还是利益之争,但令许应一等人疑惑的是。邱言此人可以说得上是毫无所求,又或者说,是一个纯粹的践行者。居然丝毫都不为自己打算,真的像是那中古列国时期的圣贤一般严格要求自己。

    即便有写杀戮,也是针对的外族、强人,正符合邱言当初的儒将之名,当然,这个名字现在鲜有人叫了,因为邱言的影响力和位格,早就超出了“将”的层次。

    可这偏偏是让许应一等人最感难以置信的地方,要知道,他们的家族大多传承悠久,就算是那王朝变迁、交替,皇家有所兴衰,可这样的世家都能安然不动,无论是何人坐天下,事后都要安抚他们。

    因为,世家掌握了这天下的诸多资源、人口、经济,他们的念头事关王朝稳定,这就像邱言执掌新军,战无不胜,所以朝臣的弹劾奏章无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都难以奏效一样,是基于现实的考量,不会因一两皇帝的意志而改变。

    但随着王朝中一场场革新、改制和新政,却冲击着世家的根基,这才是他们愤而反击的原因。

    不过,从另一个侧面来看,有着悠久传承的世家,其家中典籍就算比之皇家,也不逞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是以,这许应一等人也知道,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圣贤,其中不少也并非全无私心,能像邱言这样行事的,就算是在列国时代,也难免让人惊叹,从而流传后世。

    这样的人,以个人而言,许应一其实很是佩服,但他本人也不过只是世家利益在朝中的一个符号,面对威胁到整个利益阶层的事情,不可能凭着自身喜好行事。

    可邱言行事,时常滴水不漏,若非如此,这许应一等人又何必要费尽心机的,往邱言早年时候的事迹搜寻?

    早年之时,邱言的行径中,难免会有一些遗漏,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古时都有那勇除三害,洗心革面之人,更何况是如今。

    所以,这些劣迹真拿出来,也不会对邱言如今的名声造成多大影响,甚至还有可能成就佳话,成为改错而成圣贤的例子。

    所以这些可以作为落井下石时的材料,现在拿出来并无效用,至于这如何将邱言推下井,正是他许应一等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联合天罡地煞贼!

    此举颇为危险,身为朝廷重臣,与那叛贼联系,一旦被曝光,下台都是轻的。

    不过,许应一等权势通天,背后又有世家撑腰,只要透露出一点意思,立刻就有人去处理得当,双方约定之后,目标直指邱言,一方要势,一方要胜。

    如今,看着李坤略有所思的表情,许应一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部分。

    “经此一事,皇上必然要有缩量,这邱言之名,连叛贼都知道了,都相信他,威望该大到什么程度?皇上若真的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这所思所想的必然多是身后之事,就算对邱言有所倚重、时时护佑,也不可能拿王朝安危、皇室名望来冒险。”

    为人臣者,除了要有能力,也要会揣摩上意,能走上这金銮殿,并且立于前排的大臣中,几乎都对皇帝的心思多有研究,而眼下的许应一,正是要利用起皇帝的心思和眼界——

    诚然,有着皇城司的存在,令皇帝对外界知之甚详,又有那多个衙门汇总过来的消息,让他能全面的了解江山,在心中构建天下之景,而非单纯从大臣口中去得知外界。

    但能看到山川河流,了解风土人情,甚至知晓城镇变迁、军镇消长,但民心何在,却无法从只言片语中轻易得知,而这一点一旦被人点出,就会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有的时候,这种想象空间,比真情实况,来的更为致命,因为实情只能掩盖,而这心中所想,却能同过言语去扭曲。

    许应一真是要用反贼之语,来将邱言的位格拔高,将之捧杀!

    不过,他同样也知道,单纯一句话,对于心志坚定的皇帝而言,尚不足以真正撼动邱言的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所以这一计并非只此一个杀招,而是连环计,步步杀机!

    里面的含义,其实并不深奥,孟青宾、岑帛连同不少大臣稍一思索,就能悟透其中杀机——

    “这邱言过去招安,就算是招成了,这些逆贼日后的所为,也与邱言休戚相关,等于是邱言为他们做了担保,若是再起反复,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邱言的责任,到时候他别的也不勇干了,整天都要与那些反贼纠缠,更别说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了。”

    官场上做的事情,都是资历,反之,有些时候的功劳,也要牵扯众多,尤其是这招降反贼之举,无论是提出招安,还是施行招安之人,都负有连带责任,日后贼人反复,便要被牵连有罪,即便皇帝有心包庇,至少也要有个戴罪立功的过程。

    这样一来一去,就要牵扯邱言大量精力,而更妙的是,此乃阳谋,就算邱言心里清楚,但只要皇帝出言,邱言就算知道是坑,也要往里面跳,因为不跳的话,他的名声立刻就会被污,给许应一等人攻讦的借口——

    不愿意让战事和平解决,到时再将黎民百姓的性命和此相连,建立逻辑关系,然后传遍天下,就可以借题发挥,说天下不宁乃是因为邱言的关系。

    莫要小看此举,一个人就算再精明,当他被放到一个集体中,所有人的意志共同作用,整个集体体现出来的绝对不是精明,而是本能,构成乌合之众之念,对这些信息会本能的相信,然后人云亦云。

    这样的结果,并不会影响到许应一,因为这招安的事情不是他提出来,他只是在里面添油加醋、推波助澜,事后贼人反复,也与他无关。

    甚至于,考虑到皇帝对邱言名声的顾忌,必然会让他走上这么一趟,因为这样等于是给邱言套上了一个紧箍。

    退一步而言,若是招安不成,那也是邱言无能,哪怕有皇帝给他开脱,但履历上的污点却是洗刷不掉的。

    “不仅如此,一旦要去招安,就要离开朝廷,可依如今皇上的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既要龙驭归天,到时你根本不在朝中,如何再来坏我等的事?而且,这招安本身就有风险……”

    这样想着,许应一微微转头,朝邱言看去,想要看看后者的表情,但入目的却是两道冷冽目光,让他悚然一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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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金銮殿上言,搅动天下运

    目光自然是邱言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邱言的视线就落在了许应一的身上,被这么一看,许应一的心里居然显露些许慌乱,仿佛自己的心思尽数都被看穿了一样。

    但他到底是做了几年宰执,很快就平息了异样,又将目光收回去,只是心中难免嘀咕起来:“这邱言从前修行了些许时日,纵然废了自己的修为,想来还是有些邪门手段的,还是要小心一点才行,况且此人对我诸多世家乃是巨大威胁,又无法招揽过来,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样想着,他渐渐又有了底气。

    “况且,按照那天罡地煞贼的意思,他们所谓的接受招安还是权宜之计,从那使者的话中就能听出来,其人将目前的不利局势,都归结到了邱言身上,若是从前的邱言,或许过去招降,就算有危险也能凭借武勇逃脱出来,但现在他修为不存,岂非任人拿捏?不对,听说此人还有几名手下,修为不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样想着,许应一的注意力,又转而开始思量,要如何将邱言的几个帮手调开,来减少变数。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多算胜过少算,越是算计他人的事情,越要思索周密,省的出了纰漏。

    但正在这时,龙椅上的皇帝发话了:“邱卿,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置?”

    皇帝在金銮殿的早朝上,向臣子询问建议,可见信任之举,只是这话中却没有多少征询的意思,其实就是给邱言一个台阶,让他答应下来。

    对于皇帝的心思,邱言心中明白,并没有多大不满。毕竟是将死之人,很多事情的考量,不会依照自己的性子来,而是要考虑到自己死后的影响。

    只是,邱言同样不会将这些事情的主导权轻易交出去,更何况,许应一等人的这次朝会突袭,在旁人看来很是突然,但对邱言而言却算不得秘密,因为无论是许应一的利益集团。还是那远在齐鲁的反军,对他而言都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心中思索了一下,邱言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此次的事情。

    “皇帝命不久矣,他原本压着我,并非是有什么仇怨,而是想要将提拔我的恩情,交给太子而已,除此之外,这些年来。皇帝对我算是信任有加,更是给予了诸多便利,若是论权势,我丝毫也不下于宰辅。只是欠缺一个形式罢了,这人道讲究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既然皇帝以国士待我,那日后我名正言顺的掌权。当然要还他一个盛世太平,既然如此,那这些跳来跳去的宵小。也就没有价值了。”

    这些念头在心里急速闪过,邱言再看许应一等人,不由就生出一点厌恶。

    “这为官之道,免不了尔虞我诈,这些年我留着这几人,也算是体会的差不多了,今后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世家,也该消停了,是时候敲打了。”

    一念至此,邱言上前一步,拱手对皇帝道:“陛下,这反军愿意接受招安,省得两军交战后徒增杀孽,本就是好事,这些人虽然反了,但他们寨中的不少人是被花言巧语迷惑的百姓,战端一开,死伤的不是反贼头目,而是百姓,如今贼人愿意接受招安,也算是积德。”

    “邱卿所言甚是。”李坤一听这话,知道邱言已经同意,放下了心里担忧,“那便让……”不过这话说到一半,李坤注意到邱言的表情,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完,就主动停下话头,又问,“邱卿可是已经有了主意了?”

    邱言顺势就道:“这兵者国之大事,动辄粮草千万,车乘几千,更不要说期间所耗军费、器械,每时每刻都在耗费银两!所以,有些事情贼军拖得起,而我官兵却拖不起?”

    “邱卿你的意思,是怀疑那反军答应招安,其中有诈,是要拖延时间?”李坤问着这话,视线却在许应一的身上扫过。

    对于这朝中派系间的斗争,从他的角度来看,可以说是心知肚明,但这平衡各方,才能显出皇帝的价值,自然是不会说破的。

    说白了,这皇帝本身就是游戏规则的表现,要靠着参与到这朝堂游戏中的各方势力,彼此牵制,才能从中取得主动权。

    面对皇帝的反问,邱言也不避讳,便就说道:“这事涉及到兵事,不能不小心行事,臣听说这前朝中旬,就曾有一驿卒造反,糜烂半个天下,但起初其兵不过一万,粮不足三天,只在这关中一代巡弋,被官兵围剿之后,便说是要接受招安,得了一小官……”

    听他说到这里,朝中的不少大臣都露出恍然之色,此事乃是记在正史上的,他们也都知道,更明白其中缘由。

    “原来如此,这简单的一句话,就算是破局了。”孟青宾起先还有些担忧,但听得此处,又记起邱言平日里算无遗策的事情,又放下心来。

    如今,他这个中立派的旗帜人物,与邱言关系越发亲密,一半出于私交,另外一半,则是由于邱言的一些举措、主张,有利于他们这些新兴世家在商业上的扩张。

    朝堂上的诸多事情,归根结底还要看各个派系的利益所在。

    另一边,邱言继续道:“那贼首安居许久,虽然为官,但哪里比得上原来为一军之主,再加上被人管束,难以习惯,遂未过多久就再次扯起反旗,如此反复,但有不敌之时,便主动归降,当时主理西北兵务的大臣,之所以反复中计,原因便在于朝中粮草不多,而前朝又四方用兵,边境不宁,不能将优先的兵力,一直耗在西北一隅。”

    听到这里,李坤算是听出一点苗头了:“邱卿是担心这天罡地煞贼,也会因不复习惯,再举反旗?又或者干脆就是要拖延时间?而前朝之所以轻易接受那反军归顺,是因兵力有限,国力疲惫,而如今我大瑞兵多将广,正是得胜之师,气势如虹,这个时候确实不宜与贼兵妥协,但许卿所言也有道理,这贼人万一是真心要归顺,岂不是可惜?”

    皇帝话中似乎有患得患失的味道,但邱言则知道,这是李坤担心自己日后功高盖主,所以想要用这件事情,来给自己的名声加一道枷锁,实际上,邱言之前的话中,已经暗示了许多,点题的就是这个被招安之后会有不适——

    即便是真心归顺,可那贼人匪徒,为反贼之时,百无禁忌,任何事情都能自己做主,可一旦被招安,既要被朝廷的戒律压着,受人管制,加上从前的出身,难免受到排挤和歧视。

    若是在王朝草创的时候,那还就罢了,归顺之后也能做个开国功臣,可如今大瑞朝廷上下架构完善,各种价值观早就稳定了,天生就与这些归顺的贼人八字不合。

    不管李坤是不是听出了这些意思,但他显然是决定让邱言走上一遭了。

    只是,算计如愿的许应一,眼下那脸色却有些不好,因为邱言的一席话,将形势扭转,其人话中并不赞成招安,等于事先打了保险,即便之后事发,也有说辞。

    当然,只要安排得当,许应一等人还是能将这点优势破掉,让邱言负上责任,真正让他担心的,是皇帝之前的一句“许卿所言也有道理”,这话一说,立刻就让他切实参与到了招安里面,落在了提议的位置上,今后贼人反复,他也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皇上这是无心之语,还是有意为之。”心中这样想着,许应一其实已经有了答案,知道皇帝八成还是要搞平衡,用制衡之法,要在自己死后,给邱言和自己都套上紧箍。

    这些,邱言更是明白,实际上,他虽然将修为剥离了,但这些年来养气之下,蕴养官气,品味因果与气运,对气运变化格外敏感,每一次上朝都能察觉到殿中气运消长。

    而这金銮殿中各个大臣的气运,又牵动诸多衙门、涉及江山社稷,更联系亿万黎民,对邱言的人道体验,是一种洗礼和锤炼。

    就在刚才,事关己身,这种感受更加强烈,在许应一与皇帝的几句话中,这殿中气运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影响深远。

    在这种变迁中,邱言决定再加一把火,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两份折子,上前说道:“关于这招安齐鲁贼人的事情,臣有本要奏。”言落,将其中一本奏折递了过去。

    这满殿文武见了这一幕,先是一愣,跟着尽数哗然。

    其中最为惊讶的,就要数许应一、蔡阙等人了,这两位宰执都顾不上形象,各自瞪大了眼睛,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原因无他……

    “怎么邱言事先已经准备好招安用的折子了?难道他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一念至此,许应一与蔡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担忧,随即心里生出不妙之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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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两份奏章

    “这……”

    看着身边人递上来的折子,就算是李坤也感到极其意外,但旋即想起邱言在北疆决战之前,就准备好的安置诸部疏,这心中翻滚的念头便又平息下去。

    只是难免越发生出顾忌来了——那许应一并非今日才开始引导皇帝的心思,只是这反军的一席话,化做引子,将李坤心里的担忧彻底引爆了罢了。

    但另一方面,面对这种局势,邱言没有收敛的意思,反倒越发将自己算无遗策的一面展露出来,这种反其道而行的方式,也收获了意外的效果。

    当皇帝对一个人顾忌到很深的地步时,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里面的缘由也很简单,况且李坤也不是昏庸之主,也知道邱言志向何在,就算基于权力本能,会有其他想法,但现在被邱言递上来的折子一惊,也算是清醒过来,接着便打开折子,扫了一眼,随即愣住了,跟着面色凝重。

    “这……这上面所记的都是真的?”

    李坤本来只是想大概的扫上一眼,然后再顺势让邱言负责此事的,在他看来,这次事情既然是许应一等人所引起,想要祸水东引,令邱言接下这烫手山芋,结果邱言却事先准备好折子了,那就是聊到此事了,必然早有准备,如此一来,最后的结果如何着实难说。

    只是,李坤却也不认为邱言除了动用口才去招降,还有其他什么办法,但看着手中的奏折,这才知道邱言并非无的放矢,很有可能是早就在思索这些办法了,同时这折子上的内容,也让他大为惊骇,对邱言的顾忌一下子提升到了极点。想要知道消息来源何在。

    而如此一来,也让李坤对邱言手中的另外一封奏折好奇起来。

    另一方面,殿中文武本也有与皇帝相似的念头,但现在见了皇帝的反应,却也是纷纷疑惑不已,对那折子中记述了什么,尤为好奇。

    在众人的疑惑,皇帝再次开口道:“这奏折上的信息,邱卿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倒不是什么隐秘,”邱言好整以暇的回应。“臣执掌兵部,这过往的文书本就是消息来源之一,更不要说在调集资源的时候,会接触到沿途的商贾、世家,从他们的口中、信中,同样有信息透露出来,只是这些信息乃是零散、琐碎的内容,要经过印证与重组才能展露出更深层次的隐秘。”

    “原来如此,”李坤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这邱卿若能将中技巧传授给这兵部官员,甚至军中将领,能抵得上千百斥候,甚至犹有过之。不,也不好,若是透露太多,让那闲杂之人听去了。反而流传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一来等于给王朝增加了……”

    这皇帝想着想着。自己先就陷入了纠结之中,但他越是这样,越使得手中奏折的内容让人好奇,使得那满朝文武无不引颈以待。

    邱言却道:“皇上,臣的这些方法算不上什么高深的东西,这世间之人只要有心,就能总结出来,况且在臣所著的武经总要制部中,也有收录,这些都只是小术,能改小势,却无法扭转大势,这自古以来,为国者得人者兴,失人者崩,不是一两小术能影响的。”

    这话已经有些教育皇帝的意思了,但在场的大臣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之色,要知道在大瑞一朝士大夫的权势和地位是很高的,当面骂皇帝的人都不少,没事恶心一下皇帝更是家常便饭,邱言这样的话说出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君不见那前宰执马阳如今正安居地窖之中,光明正大的编撰通鉴,这打的旗号就是要让未来皇家以史为鉴,其潜在含义就是要专门编一部史书给皇家看,教育皇室子弟怎么当皇帝,该注意些什么。

    这样的口气可以说是大破天了,但日后此书真成,也必然是一本人道典籍,而皇室也必须恭恭敬敬的收录,作为传承之本。

    从此也能看出这士大夫的地位与人格,与皇帝其实并无多少上下之别。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臣斗胆要问一句,这邱尚书的折子里到底写了什么?”说话的并非几位宰执的哪一位,而是看上去年岁不小的老臣,他口上说着斗胆,但语气中却满是催促。

    李坤也不以为意,便道:“此折中所列的,乃是一串名单,多数为那反贼中人的家眷,详细标出了其家中几口,父母、妻儿姓甚名甚,身上的特征等,此外更有一直以来,我大瑞境内与那反贼互通有无的商贾,大致列出了他们供给反军的物资、器械名单。”

    此言一出,这殿上先是一静,随后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之声。

    他们当然明白这样一份名单的威力,其价值怕是不下于三万精兵!

    同时,这文武百官也明白过来,为何皇帝之前看了奏折之后,表情会有明显变化,毕竟这背后代表的信息太过骇人,就算是群臣也感到心下有寒气冒出,在胸中翻涌。

    李坤又道:“另外,邱卿还建议朕,在招安的时候,令那些反贼将自家的家眷都迁到关中,然后安心在各地为流官,待时间久了,能证明于国有忠,安居其事,方可再行调动。”

    这话说白的,其实就是拿捏人质,让天罡地煞贼等接受招安后,能投鼠忌器,受到制约。

    但立刻就有大臣表示不满——

    就见一名御史出列道:“我大瑞立国以正,乃天下正朔,当以仁德治理天下,便是那反贼之流,只要受了招安,只要看到陛下怀德,自然会真正归心,岂能效那法家之行?须知苛政猛于虎!”

    这话说出后,朝上不少官员神色微动,更有几人露出恼怒之色。

    当年列国时代百家争鸣,后来大炎武帝独尊儒术,儒家成了显学正统,罢黜百家,但这般思想岂能轻易断绝,历朝历代多数都是外儒内法,这法家的传承一直没有断绝,在大瑞的朝堂上你也有不少传人。

    远的不说,单是前宰执韩逸,就是法家之人,对邱言还有过指点,他的儿子韩变隐于翰林院中,原本也有计划,被邱言破坏后安稳了些年头,而其人所学的也是法家之术。

    这位御史的一句话,得罪的人不少,但这时候当然没人出来反驳,而是要看邱言如何回应,因为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位御史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还是旧党一派,是许应一的属下。

    现在的局势逐渐明朗,许应一等人的计谋,看上去万无一失,但皇帝刚才的话,与邱言的这封奏折,局势有了逆转的可能。

    邱言却不慌不忙,只是道:“为治之要,莫先于用人,而知人之道,圣贤所难也。那贼人造反在先,本就有污于身,又不是正统出身,朝中之人对其无法知根知底,多大防备又有何错?许学士刚才也说了,能和平解决争端,不应流血,既然如此,只要稍加注意,就能让那些接受招安之人安居,避免再次流血的发生,杨大人又为何要阻止?”

    这杨大人,指的正是这跳出来的御史,至于许学士,则是说的许应一。

    而且,邱言都说了,连圣贤都觉得识人不易,又遑论其他?

    至此,情况已经清晰了,这殿上的文武百官,也大致明白了结果——应许还是要让邱言走上一遭,但最终的招安条件,却加上让反贼的诸多首领,将他们的家人交出来作为人质,以示诚意,若是不愿,邱言就能推说这接受招安乃是反贼的推托之词,为的是拖延时间。

    同时,沿途对反贼有过资助的商贾,很有可能呢也要在邱言东去的时候,被秋后算账。

    “这一连串连消带打,确实高明,”思索着这些,就连许应一,也忍不住对邱言的应对感到钦佩,但他同样也知道,这并不足以改变自己的布局,“可惜,提出这样严苛的条件,也能让那些反贼顺理成章的拒绝,到时一个逼人难降的名头,就要落在这邱言的头上了!”

    他正在想着,皇帝李坤也已经大概接受了邱言的提议,他并非不知其中风险,但邱言所说的也不假。

    说到底,接不接受招安,影响的是邱言的名声,而无论是哪种选择,对王朝而言都是有利的。

    另一边,邱言却又将手上的另外一份奏折举起,并朗声道:“皇上,臣还有一份奏折,事关重大,因不能自行决断,更还未彻底证实,本不想现在拿出,但既然要去往东边招降,所以还是先行奉上,以免日后延误。”

    “哦?”李坤看着那份奏折,本就好奇,现在更加迫切,“拿上来。”

    待得手下人将奏折递过来,李坤翻看了几页之后,登时面色剧变。

    这陛前的诸多文武大臣,同样也是好奇,而如许应一与蔡阙等人,从刚才开始,就隐隐感到不妙,对这封奏折心有警惕,如今见了皇帝表情,那不妙之感越发强烈。

    突然,李坤抬起头,狠狠的瞪了许应一一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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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壹佰零三章 暂离是非源,沿途草木惊

    三日之后,一辆重兵守卫的马车,在群臣的送别下,缓缓离开京城,沿着官道,向东而去。

    在这送别的人里面,不乏当朝宰执这样位高权重之人,甚至还有宫中宦官——

    那位备受皇帝信任的魏公公,也在其中,他正是代皇帝过来送行的,若非李坤身子不适,不好露面的话,皇帝势必要亲自过来。

    “老爷,你在这种时候离开京城,万一皇帝发生了什么事情,岂非来不及回来?若是被别人取得了先手,日后怕是不好应对吧。”

    离开京城后不远,马车外的一匹马上,就有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在那马车的窗帘边上说着此言。

    车中坐着的,正是之前群臣相送的主角,而能够惊动皇帝,派出代表过来送行的,也只有如今如日中天的兵部尚书、准相、定国侯邱言了。

    三天前的那场朝会,表面上只是唇枪舌剑,但背后隐藏着的阴谋诡计、刀光剑影不知凡几,就算邱言几身并存,无论是在眼界还是实力,都冠绝东华,但在星空势力的压力下,要在东华完整布局,也不得不接受游戏规则——

    力量或许可以击败他人,甚至让人屈服,但一个被强行压制的东华,面对星空变化、部洲升格之时,又能存有几分力量?

    所以,尽管在朝堂上邱言已经展开了反击,甚至抛下了足以引起风暴的引子,但这一场东去招降之旅,还是无从避免的,同时也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于是,邱言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如今的京城,暗潮涌动,留在这里牵扯进去,也只是更深一层的尔虞我诈罢了。对于这勾心斗角的事情,我已经体验的足够多了,没有必要牵扯其中,倒不如暂时离开,坐山观虎斗,待时机成熟也方便一举荡平。”

    “原来是这样。”那邱安闻言,点点头,然后将之记在心里。

    若是有人留意的话,就能发现,如今的邱安虽然还穿着仆从的衣衫。但从神态、气质方面,却越发接近邱言,这骑在马上就有股难言的气势,就算是周围的精锐兵卒,也没有人会因为他那身仆从装扮,就看轻于他。

    “对了,老爷此行,准备如何解决那些反军?我记得当初让张将军他们领军过去的时候,老爷的本意是要借助那些贼军练兵。但现在却又亲自出马,那张将军他们……”

    邱言的声音再次传出道:“张琪领兵过去,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他是武将,我是文官,就算执掌兵部,但管不到他领兵。不然就是越权,再说了,这种事本来也不该我这个尚书出面。若非有世家在背后使劲,此事根本难以成行,因而后面的事也该顺其自然,顺势而为。”

    话音落下,那马车里骤然传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声响,邱安也不以为怪,知道是邱言所养的诸多事物在闹腾,这些家伙最近几年都居于京城,受到龙气与城池意志的镇压,越发失去活力,所以邱言这次出京,便将诸多事物也都带上。

    听着声音,邱安一拉缰绳,策马离开马车,这心里则在思索着些许问题。

    “也不知这事情,最后会如何收场,不过,如今万里河山经过老爷的东征西讨,大部分都安稳下来,也就只有这齐鲁与河北道还有零星的兵灾了,等此处匪患平定,说不定就是刀剑入库、马放南山之时,现在再练兵,又有什么用处?”

    这念头海外完全落下,邱言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其实,这次出京,能历经沿途民风,体会民间变化,更有助于将来我去施政,况且还有诸多凡尘也随之终结……”

    他们这一行人的行程,并不平静,因为邱言去往齐鲁的消息,在他出城的那一日开始,就广为流传,为沿途之人所知,期间更夹杂着种种传闻。

    首先做出回应的,就是沿途的儒生、学子,纷纷聚集过来,想要求学,其次便是一些商贾。

    这些人通过诸多途径,知道了邱言当初所上的那一份折子,立刻就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被邱言找上门来,不得好死——

    有关邱言南征北战时的事迹,可是流传的十分广泛,在部分地域都算得上是妇孺皆知了,其中就反复提到了邱言对待敌人的凶狠手段,一旦确定了敌我,就会毫不容情。

    现在,不少与反军有过接触的贼人,已然将自己代入到了这个敌人的范畴里。

    “听说再有三四天的功夫,那定国侯就要来到泽州了,诸位倒是相处个对策来啊!”

    泽州府,位于关中与东都之间,本不是东行的必经之路,但邱言这次出了京畿后转而乘船,沿河而下,中途却又上岸,改为乘坐马车,此举在民间看来并无多少隐意,无非是体现了邱言要探查民情罢了,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无异于催命符,尤其是这泽州府中的四家最大的商贾,更是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一听说了消息,知道了奏折的事情,又探得了邱言的行程,立刻就聚集起来,要商量对策。

    如今正在发话的,乃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说话太急,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此人乃是泽州四大商家之一,名为雷远,祖上也有进士出身的,这才让雷家能够崛起,但底蕴不足,最终只能讲政治资本转变成原始积累,干起了商贾买卖。

    泽州这个地方,在此时也算一处交通要道,北边就是三晋,南边则是中原沃土,向东距离东都也不远,又能借助北河的水运,从走河套之货,转承关中物资,能够让商家发展起来并不奇怪。

    只是,这里到底还有劣势,因而大的商家不多,那有些底蕴的世家也不会太过关注此地,使得其内的豪族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这样的局面,也催生了他们铤而走险的念头,时常将朝廷明令禁止的物资,中转一番,然后运往三晋之地,最后出关销往草原。

    这种在封锁中的转运,利润之大可想而知,只是这泽州的商贾却拿不到大头,因为他最多是赚取转运与保管的费用,其余部分都是被各大势力瓜分,即便如此,这些油水也足够催生出一定程度的豪族了。

    而尝到了甜头泽州商贾,当然不会就此满足,但北疆之战突然爆发,政治形势的急速变化,再加上各方势力的共识,使得边疆走私的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最终随着北疆平定,官府在贯彻了邱言的安置诸部疏后,主动开启互市,在官方层面对一些物资给予了销售虚空,早就了一个更广阔的利益市场,也逼得原本掌握走私渠道的几大势力,不得不将一些事情拿到台面上来。

    这样一来,其实是带来严重的经济变化的。

    经济这个概念,在邱言的前世广为流传,并且滋生了各种各样的研究,仿佛只有那个时候才有经济的学问,但在古时即便没有相应的学科,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同样的现象。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三晋世家之一的孟家,随着活字印刷术与新型的陶瓷烧锻之法被邱言传授给他们,这无疑是令这样的世家,新开辟了一条生财之道,以补充退出便将走私后的收入锐减。

    如同孟家一样的例子还有不少,但多数都是有着一定实力和底蕴的世家大族,如同雷家这样的新兴商贾豪族,是不具这样的资格的。

    当然,即便没了走私转运的业务,泽州依旧还有普通货物的转运之能,同样有着不小的利润,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会了走私暴利后,这泽州商贾如何还能忍受普通转运的微薄利润。

    这里面也有许多的现实问题,比如他们的家族产业不断扩张,需要维持一定的现金流,而这种计算是基于原本的,而一旦收入锐减,整个体系就受到了冲击,抗风险的能力越来越差,连维持家中的日常开销,都会显得捉襟见肘。

    在这种局面下,诸多商贾只能选择开源节流。

    这节流本就不易,也不能一蹴而就,至于开源更是找不到头绪。

    而就在这种时候,天罡地煞贼派来了一位黄先生,被这先生一阵口若悬河的说辞,说的几大商贾意动,便开始将物资转运,借助北河水运,运往那齐鲁之地。

    他们并非不知天罡地煞贼乃是反贼,但在对方的威逼利用下,还是无法拒绝,开始的时候还显得有所保留,但在一次一次得到丰厚回报后,终于把持不住,开始毫无保留的支持了。

    只是,如今还是东窗事发了。

    “这事,到底该怎么办?”面对雷远的急切询问,其他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各自心里也都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

    “雷兄何必这般焦急,这事既然是因我等而起,我等自是责无旁贷,那定国侯的事,自有我等替天行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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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定国侯的痛脚

    这声音是从屋子外面传来,随后那门帘就被掀开,六七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名住着拐杖的中年男子。

    此人有些瘦削,但双目有神,行走间竟那拐杖在地上啪嗒、啪嗒的碰撞,显得密集而有规律,让人一听,不由自主的就将注意力集中过去。

    “原来是黄先生!”

    这屋中的人一见此人,便就纷纷离席,对着来人行礼。

    “黄先生这个时候过来,必然是有事情要教我等。”

    那黄先生则摆摆手道:“几位客气了,黄某这次是听吕员外提起了定国侯东行之事,方才赶来的。”在他说话的时候,其人身边又走出一人。

    这人年龄约莫五十岁,头发半白,身子佝偻,看上去就如同一名小老头一样,但只要是泽州之人,如今就没有不认识这名小老头的。

    此人名为吕进,同那雷远等人一样,也是泽州四大商贾之一,而且堪称是四家之首,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势,都超越其他三家,而且其家中祖上,也曾有过鼎盛之时,曾是世家之一,可惜中途家道中落。

    但眼看吕家行将陨落,却有别开生面之人,转而经商,打下基础,随后又有几名英杰接连诞生,再次在科举上有所作为,虽不见代代进士,但可以维持吕家在官面上的势力,以官而护商。

    便是如今,这吕老头的一名儿子和两名孙子,也都是有功名在身,那最出息的孙子,更是在河北道为官。

    实际上,这泽州的四大商贾之所以能与天罡地煞贼搭上线,正是由吕老头的这个儿子在其中牵线搭桥,而论及亲疏远近,这吕家与反军的关系也要比其他三家近的多。

    若非是吕老头考虑到安全因素。断然是不会引荐其他家加入进来,分薄利润的——

    如果只有吕家从事与反军的走私,这其实风险是很大的,因为利益驱使之下,得不到利益的其他商贾,会为此付出一切代价,报官举报也在所不惜。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吕老头才在吕家内部力排众议,引入其他三家共同参与。

    如此一来,对于利益的保护。又使得其他三家与吕家一同努力,利用各种渠道和手段,将这个消息尽可能的掩盖,并且不断增大这条商路的规模。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利必有弊,在吕老头原本的计划中,他们与反军的合作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一旦赚够了。立刻就会收手——毕竟,随着大瑞境内的局势变化,就算是最悲观的人,也不认为凭借着齐鲁与河北的几只山贼、响马。就能威胁到整个王朝的安危。

    草原人、白莲教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这么几支队伍又能如何?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除非能未卜先知,否则任何身在局中的人。都不会认为一个庞大的帝国,会轰然倒塌。

    只不过,上船容易。下船难,吕老头他们有自己的考量,可反军方面也不是傻子,自有办法拿捏对方,经过一系列的勾心斗角,更是掌握了吕家等商贾的不少把柄,以此为要挟。

    于是,这种奇异的合作方式,就在双方的博弈中不断延续,按照正常的轨迹,要直到一方获得足够的筹码,或者一方从物质上被彻底消灭,才能结束对弈。

    但中途杀出一个邱言,挟着过往诸多杀迹,不要说是泽州的商贾,就算是那天罡地煞贼本身,都很是担忧——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正是被与邱言有着千丝万缕渊源联系的新军一连击败,一退再退。

    刚刚起兵之时,这天罡地煞贼的准备也算充分,更有那河北道中与之相应的贼寇,双方一拍即合,这掌控的土地,更是急速膨胀。

    这北方从前受到天灾影响,又时常有草原人寇关进来打草谷,所以人口比之江南算不上多,许多的官道和设施更是损毁大半。

    更不要说,为了防范边患,这北边的一线更是遍布了军镇,其中多是百战之兵,所以在这个地方造反,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

    天罡地煞贼若非是看出了形势,知道此时不搏,日后就再无机会了的话,恐怕也不会轻易举起反旗。

    即便如此,这还是在那武四平带着兵马,再次出关之后,才敢暴起,这也是草原上还有零星的反抗,能牵扯边军主意,才让山寨中人想要速战速决,打一个时间差。

    可现实却很残酷,边军没有动静,可从关中开拔过来的新军,却一下子将他们打蒙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逼得他们不得不利用战场之外的因素,想办法摆脱困境。

    这黄先生来到这里,正是源于这些考虑。

    “吕公,我道今日为何迟迟不见踪影,原来是带着贵客来了。”

    这边,雷远等人行礼之后,目光又都落在了那吕老头的身上。

    吕老头呵呵一笑,手扶长须道:“那定国侯东来,来者不善,老夫料定诸位必定心有疑虑,恰巧又接到了黄先生的传书,便就将他邀请过来,共谋大事。”

    “共谋大事?”

    听到这四个字,以雷远为首的其他商贾心中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看同黄先生、吕老头同来的众人。

    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更个头不高,但每一人的眼中都是精芒闪烁,那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修为不浅的,而且顾盼间有一种毫不掩饰的煞气,若是放出去杀人,绝对都是一把好手——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吕老头也与众人商量了一次“大事”,最后的结果,就是借反贼之手,杀了城中的另外一个大户人家,如今雷远等人生恐他又故技重施。

    “使不得啊。”

    担忧中,雷远哆嗦着肥嘟嘟的面庞,劝道:“那定国侯乃是朝廷重臣,自身更是经历不凡,这样的人可咱们可不能动手!”

    就算是在吕老头等人进来之前,雷远和其他商贾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雷当家的,你误会了。”

    开口解围的是那位黄先生,就听到笑道:“咱们做事,讲究一个无愧于心,都是行得正、坐得直,替天行道!之前杀那李家,也是他欺压良善,草菅人命,更是挥霍无度,死不足惜,可定国侯可不是这样,就算是在咱们山寨中,也都是对他佩服不已的,所以这次过来,主要目的还是要让他认清这朝廷的真面目,弃暗投明。”

    “这……”听到这话,雷远等人立刻就愣住了,看向黄先生的目光中,也带着一点呆滞和不解,就像是在看着一名疯子。

    要知道,那位定国侯为会过来,在场众人心知肚明,人家就是要来接受天罡地煞贼的归顺的,结果神位敌军之一的黄先生,却分明是要反过去,招降一位朝廷的侯爷、人道大儒、兵家宗师!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看着那黄先生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雷远等人这心里的疑问,又怎么能问得出来、

    于是,接下来又是一出相互谦让的戏码,但到了最后,这黄先生还是在众人的推举中,不客气的落在主位上,其他人都分列两边,算是表明了态度。

    “黄某知道,诸位对在下刚才的话,有些不以为然,”黄先生一落座,终于不再啰嗦和绕圈子,直接就说出了众人最关系的事情,“但事在人为,这次举起义旗,乃是我等忠义寨上下筹谋许久,深思熟虑的决定,从前多亏了各位解囊相助,现在既然各位遇到了困难,我们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就算这事再难,那也要做!”

    此话一出,这吕老头、雷远等人免不了又是一阵感激涕零,只是他们的心里,却是在暗骂不已。

    “这人也忒不要面皮了,那定国侯出巡,本就是被你们引来的,现在却让我们遭殃不说,就算你们目的能够达成,找好处也还是你们的……”

    骂归骂,但他们也知道此时也只能指望着这姓黄的了,而且具体要怎么做,还是每个头绪。

    这些疑虑,很快就被雷远等人问出。

    黄先生则是淡然回应:“这个自不必多言,我等自有法子。”

    雷远作势哀求道:“咱们肯定知道先生您足智多谋,必不会无的放矢,只是我们几个受眼界所限,这一听说定国侯的消息,就已经乱成一团,现在更是心中不宁,先生你就大概透露一点,也好让我们安心安心啊。”

    那黄先生闻言踌躇片刻,最后点头道:“也好,那黄某就透露些许,除了安定各位之心,也希望你们能有所配合。”

    “是是是,我等一定配合,先生请讲。”

    黄先生听了,满意的点头,顺势道:“这次事情,关键是要抓住那定国侯的痛脚,从他最为在意的事情上下手,令其人投鼠忌器,如此一来,才好拿捏。”

    这话说的雷远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雷远小心的问了一句:“我等虽居于此地,未与定国侯有过接触,但也听说其人犹如在世圣贤,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痛脚?”(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舟马劳顿山壁前

    “这在世圣贤的名声,就是他的弱点与痛脚!”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黄先生用笃定的语气说着:“定国侯此人,我等早就有所留意,更是片刻不敢松懈,有关他的诸多信息,更是搜集的非常详实,经过反复的推敲,我们已然找到了其人看重的到底是什么!”

    听着这坚定的语气,就算心里半信半疑,可雷远等人还是本能的生出信任之感,这是对于权威的本能盲从。

    黄先生也没有让几人失望,之前他还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要雷远反复哀求才吐露出口,可这一开口,就像是一发不可收了——

    “定国侯的来历,不用我说,诸位也都知道的很清楚吧?如今在咱们大瑞,不知有多少话本、评书在讲述定国侯的故事。”

    对于此言,众商贾连连点头,他们虽是商贾,但娱乐的时候也是避不开那些项目的,自然是听过不少与邱言的有关的事情,若非如此,也不会一听说邱言要来,并且有算账的架势,立刻就噤若寒蝉,乱成一团。

    不过,黄先生所要的,却不是让他们畏惧邱言,而是打算抽丝剥茧,将邱言的本来面目展露在众人面前。

    “既然诸位员外都知道定国侯的名声,过往经历大致也应了解,那么就应该注意到,此人行事,确实像很多行文中所说的那样,几乎不求自身之利,反而一心为公。”

    “对对,”雷远等人一听这个,立刻就激动起来,“这才是我等最担心的问题,如果是碰上了其他官员、勋贵过来,以钱财之物多少还能动其人之心,可在定国侯这边。怕是毫无用处啊。”

    “这就是你们只看到其一,而未知其二。”面对雷远等人的担忧,黄先生却是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将房间里的沉闷、凝重气氛一扫而空,“人生在世,总归是有追求的,只是诸位员外经营有方,财帛丰厚,却也被钱财迷惑了眼界。将这黄白之物看成了世间唯一能动人心之物。”

    “嗯?”雷远等人一愣,觉得此言颇为深奥,不禁凝神倾听。

    “那定国侯若真的一心为公,甚至真有一颗圣贤之心,为何又要千辛万苦的走那科举之路?”提到“科举”两字,这黄先生咬牙切齿,话语中竟然有仇恨之意,但旋即消散,“更不要说。这人为官之后,处处争先,每到一处必定要留下惊人之举,这又是所为何来?”

    “这……”

    话听到这。便是雷远也觉得自己把握到了一点关窍,觉得那定国侯行事的背后,确实有一条脉络,若是循此探查。或许能够破了眼前危局。

    这时,黄先生的话顿了顿,似乎是让听者能有个喘息和消化的时间。几息之后,他才继续道:“我且问你们,这当世圣贤,能有几人?”

    雷远等人表情更加怪异,圣贤之说本就是描述古代的人道大儒、宗师,来形容他们的位格,但随着列国时代的远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能够踏足那个位格的人寥寥无几,很多时候一个王朝轮回中,也不见得能有一人,是以这个词现在更像是一种恭维、称呼,而非单独的位格。

    具体到当代,能称得上在世圣贤的,其实只有两人,更是天下皆知。

    雷远就恭敬的朝着东边拱手,口中道:“称得上是在世圣贤的,当是那东都的大小陈两位先生。”话中并没有提及邱言的名号。

    这才是如今的现实,邱言南征北战,声名赫赫,名传天下,风头无两,被传闻是“上马平天下,下马治天下”,借着这股东风,他的知行之道也传遍了五湖四海,成为一时风尚,学问被人推崇。

    民间一看这股风潮,几乎处处都有邱言之名,几如圣贤之说泽被苍生,于是不知不觉的,就形容邱言有如圣贤一般。

    但说到底还是形容,真要是论起来,邱言固然有典籍传世,但乃是侧重兵家,并不为士林看重,这底蕴在一般的做学问的人中是深厚的,可跟那传承多年的书院一比,就大有不如了。

    听到众人回答,黄先生就道:“这便是了,那大小陈先生,成名几十年,桃李满天下,更是德高望重,不知多少人听过其讲学,受过其恩惠,从中明礼,方能成就这圣贤之名,可定国侯崛起不过十年,何以如今声名鹊起,连声势都有盖过两陈的征兆?这其中本就存着刻意为之的痕迹,从里面不难猜出那定国侯的目的,其实就在于名!”

    雷远一愣,回味片刻,就道:“咦?如此说来,倒也是说得通的,这定国侯短短时间中,就从一普通士子,达成如今的高度,就算是时也命也,也是太过离奇,怕是古往今来,没有几个能有如此变化,如此说来,这位侯爷求得不是利,而是名!”

    但跟着,又有一商贾奇道:“但如此一来,岂非更拿他没辙,这样好名之人,为了保得清名、正名,即便是身死族灭也不会向反贼低头,黄先生你又如何将之招揽?”

    “其人好名不假,但名声于他乃是工具,就好像诸位员外爱财,但这钱财赚来了,难道就是用来藏着、掖着?在那地窖中腐朽?非也,诸位追求钱财,为的是能将之变为美酒佳酿、美人绸缎,那定国侯也是一样,他求名不假,但真正在意的,还是名声带来的便利,以方便他传播自己的学问。”

    “邱学?知行之道?”

    即便行的是商贾之事,可如今传的沸沸腾腾的邱学,雷远等人又岂能不知,这番话停下来,只觉得这位黄先生抽丝剥茧,将看似繁复的事情,给讲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一下子就把那位定国侯的目的、心思给剖析清楚了。

    雷远等人更是心中大定,纷纷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人真的无欲无求,就算是圣贤不也求能勘破世间真相么?那定国侯只要心有所求,就好办啊。”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倾听吕老头却开口问道:“问题是,若定国侯一心只想传播自身所学,怕是很难被先生网罗吧,毕竟在那朝廷中大树底下好乘凉,能徐徐图之,如果跟着先生您回了山寨,今后难免被朝廷通缉,偌大名声一朝丧尽也不是不可能,又谈何传承学说学术?”

    这吕老头与反军关系最近,但也不是真心归降,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从,却也不看好反军,想着日后再行摆脱钳制,可眼下却是要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马虎,不然根本等不到以后了。

    “吕员外说得好,”黄先生闻言从容一笑,“但事在人为,而今这局面不利,所以咱们才要绞尽脑汁的想计谋,为的不就是打破僵局么?此事若是一点难度也没有,又如何能显得出我等计谋?”

    其他人本来听了吕老头的话,又泛起了嘀咕,现在再听黄先生的回应,又觉得不错,之所以用计,是因为靠着平常手段摆平不了了,既然如此,有些难度也是正常,只是……

    “还望先生明示,至少也给一点提示。”还是吕老头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黄先生沉吟片刻,就道:“也好,好叫诸位得知,这招揽一人,未必就要让那人来到山寨之中,亦可以留在原处,至于这破局之法,其实还要落在‘名’之一字上面。”

    吕老头则答:“可定国侯想来洁身自好,这个名声,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有突破之处。”

    “洁身自好之人,有如那密不透风的古堡,”黄先生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只是,没有缝隙,我等却可以制造缝隙,须知这名声,说到底是人在别人心中的感官印象,那正主我们动不了,不妨就将旁人心中的印象扭曲些,到时候免不了还要让几位员外相助,动用你们手上的人马。”

    说话间,他将那封信递了过去,吕老头虽与他同来,但显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封信,接过来打开,顺势扫了一眼,身边的雷远等人也围了上来,一同观看。

    只是看着看着,几人面色却是接连变化。

    “这般手段,未免也太……”那雷远迟疑了一下,抬头去看黄先生,后者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吐出一句——

    “成大事者不计小节,再说了,等到侯爷他归顺了我等,日后成事,说不定还是一桩美谈,被人传唱,况且在咱们说话的这会功夫,我寨中人应该已经动手了。”

    ………………

    “侯爷,前面有高山拦路,只是据那向导所说,此处本是一条官道,虽年久失修,但通行无碍,怎的突然之间就成了一座高山。”

    另一边,走了两日水路后,邱言一行人再次换乘车马,往东北方向行进,目标正是泽州,可在路上,又生插曲,居然是地形变迁,负责护卫的兵卒与向导过去探查,带回了这么一条消息。

    “最奇的,是那山前还有块玉璧,璧上满是古朴浮雕!”(未完待续。。)

    ps:  今天不知什么原因,家里的电脑没法上传章节,上一张是让责编帮着传的,这张太晚了,只能自己出来到网吧传,感谢名单明天再统计。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玉璧青兮一张长

    “山前玉璧……”

    邱言此刻正坐在马上,听着探子回报,至于那马车则落在身后,缓缓前行。

    他沉吟片刻,就又问道:“可知此路本该通往哪里?”

    此言问出,探子转头去看向导,后者赶紧就道:“回禀侯爷,这条官道虽然失修,但往来之人也不算少,在道前不远之处,本就有一座村落,这南来北往的人也不算少。”

    这名向导并不是随邱言从京城过来,而是在孟州下船时,当地的官员听说邱言要北上泽州,怕他走了冤枉路,让驿站安排了人手,专门过来引路,此人对方圆几里的地方,可谓是熟之又熟,断没有记错的可能。

    现在,记忆中的道路,突然被一座高山挡住,里面着实蹊跷,甚至让这向导想到了鬼神之事,心下忐忑,又害怕邱言怪他带路不利,所以说话的时候,手脚都在打颤。

    邱言摆摆手,安抚了两句,语气平和,让这向导安定不少,跟着他又道:“我且问你,你记忆中此路无山,而今那村镇所在,是否与那座山重合了?”

    “这……”那向导闻言一愣,细细思量,果然发现高山与记忆中的那座小镇重合在了一起,“正是如此,侯爷真是明察秋毫!”末了,他还不忘拍一句马屁。

    “原来如此,果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邱言点点头,不复多言,只是摆摆手,让那向导继续带路。

    就有那护卫上来劝说道:“侯爷,前面既然有高山拦路,不妨还是绕道吧。”这些人其实都在畏惧那鬼神之事。

    大瑞所在,本就是神通显世之地,神灵、妖魔层出不穷,便是那有修为的修士面对。往往都难以应对,何况是普通人,只是碍于邱言的身份地位,这护卫也不好直说,不然的话,这好好的路上突然多了座山,换成谁也不能心中安稳。

    邱言却摇头道:“既然来了,总归要去看看,那山头来历我大致也已猜到,有这样难得的景象。又岂能放过?”

    这样说着,其他人面面相觑,但却不能不遵从邱言之命,只好硬着头皮往前。

    这座突然出现的高山,其实离着很远就能看到,但走的近了,才能看得清楚此山之险峻,这一条官道延伸到这里,陡然就被山体遮盖、截断。而正对着邱言等人的这一面石壁更是光滑、险峻,就算是要攀登,都找不到着力点。

    “这山体也算鬼斧神工,不是人为而成。”只是一眼。邱言就从这座高山的整体上,捕捉到了丝丝缕缕的意境,从中察觉到的是源自天然的气息。

    只是,只要细心观察那山上草木林叶与周围路边的叶片色泽。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山与地其实并不融洽,连植被的特性都不尽相同。应该是生长在不同温度气候下形成的差异。

    这种差异,给自然气息中增加了一抹不和谐的味道。

    顺着这种差异,邱言目光闪烁,隐约找到一条分界线的脉络,顺着脉络看过去,很快就见一块玉璧。

    这玉璧泛着淡青色的光芒,约莫一丈高下,表面有着不少浮雕,但细细一看,这浮雕仿佛能够活动一样,霍霍生光。

    “一丈青的玉璧,确实吸引人的注意,难怪你们会特地提及。”看着玉璧,邱言一边与那向导说着,一边翻身下马,走到玉璧跟前,小心的打探起来。

    整个车队也随之停下,大大小小的护卫尽数翻身下马,也有侍卫上来,有心要劝邱言注意自身安危。

    但下一刻,就见那玉璧猛然绽放光辉,光芒刺眼,充斥四周,在场的众人只感到心神震荡,精神恍惚了片刻,等再回过神来,却已经来到了一片密林里面。

    这密林中微风和煦,地面倾斜,脚底满是黑泥,透露出肥沃意境,这样的突然变化,让诸多侍卫与那向导都是大惊失色,露出惊慌表情,游目四望,急切间想要寻得一处安全所在。

    不过,他们这一看,很快就注意到自身是深处一座高山的山腰上,往前看去,能在山脚发现一条失修官道与一丈高的青色玉璧。

    “我们突然就来到山上了?”

    联想之前情景,这些人惊魂不定,随后又在林子身处看到了邱言与邱安的身影,这两人正缓步向林中走去。

    看着这两人,一众侍卫才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就要聚集过去!

    只是他们脚下刚动,就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四周传来,紧跟着便见一群漆黑变幻的虚影,从四周蜂拥过来!

    “不好!果然有妖怪!”

    一见此景,这群人里面胆子最小的登时就一下子瘫倒在地,更有向导等扯着嗓子嚎叫,当然也有那胆大的,抽刀拔剑,就要过去劈砍!

    但下一刻,身形一闪,居然是那邱安从远方疾驰过来,在出手几人的脖颈上接连敲击,随后移形换位,片刻的功夫,这诸多侍卫与那向导,就尽数倒地不起。

    做完这些,邱安抬手一挥,真元涌动而出,化作铺盖,将倒地的众人遮蔽起来,跟着身子一晃,又回到邱言跟前,开口问道:“老爷,既然你看出这里乃是一处重叠幻境,又何必在这里耽搁时间?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必定是将此处幻影尽数破灭。”

    邱言人道身本身的修为,都被他封存在人道珠中,身子素质高过一般人,感官也能灵敏,但真要动用神通的时候,反而不那么方便了,需要邱安来动手。

    这样的消息,本就在大瑞境内流传,但因其间的几次波澜,又显得扑朔迷离,让人虚实难辨,但总之不会贸然动手了。

    而邱安跟在邱言身边,则是为了彰显出护卫之责,将那些不必要的小麻烦直接排除掉,很多的山贼草寇,听说邱言过境,难免会有念想,可一旦得知他的身边跟着一名修为高深的修士,这些念头也就都熄灭了。

    但那些处心积虑设计的人,则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布置,就改变目的。

    面对邱安的请战,邱言则摇头说道:“无须这般,那反军既然出手,便是暂避锋芒,又能有多少用处?敌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才会施展计谋,和许应一等人的合作,正是基于此处,所以,从我等出京畿之后,其实就踏入了另外一个战场,不同于正面战场的刀光剑影,这个战场要悄无声息,可影响却丝毫不会低于正面战场,甚至一举歼灭反军的抵抗都有可能。”

    邱安点头赞道:“原来如此,看来老爷真的是有备而来。”

    “我确有备,但不是针对那天罡地煞,反军是计划一环,用来蓄势夺权,那京城如今想来正乱成一团,但皇帝病重,一个勾结敌人的奏折,不可能真让许应一等人下台,他们有了过错,皇帝或许更容易信任他们,但此乃楔子……”

    这样说着,邱言迈步向前,走了没有几步,就见前方路上有两名少年迎面走来,一个哼唱着小曲儿,一个则是欢快的舞动着狗尾巴草。

    突然,这两名少年的脚步猛然停顿,似乎是刚刚才发现了邱言两人,站在原地露出疑惑神色。

    就有一名少年问道:“这位先生,不知是打哪来,要往哪去?”

    邱言很想说一句自己自东土大唐而来,只是如今既是以人道宗师之位格在体验红尘繁琐,当然要有定式,就道:“在下乃是东华大瑞人士,误入此间,不知归途,不知两位小哥可否告知在下,这里是哪里,又能通往哪里?”

    “咱们这是青丘山,乃是那九尾妖王麾下的一方势力……”一名少年作势欲说,但话未过半就被另一少年拉着衣袖,止住了话。

    就见这少年止住同伴话语,上上下下的打探邱言二人,鼻尖耸动,满脸疑惑:“你们是哪家妖王麾下?为何从未见过,来我们青丘山有何贵干?说起来,你们两人怎么半点味道也没有,若不是亲眼见到,几乎不知道这里站着人呢。”这少年个头稍高。

    边上稍矮的少年就道:“是啊是啊,我一抬头,看到这两人,吓了一跳呢!”

    邱言笑着回应:“我等本在山外行走,误入此间的,请小哥指个路,我等立刻就会离去。”说话的时候,他眼眸转动,视线在两名少年身上扫过,若有所思。

    这两名少年个头不高,身子瘦削,但那身上的衣衫却显得有些肥大,并不合体,尤其是屁股位置高高隆起一块,好像用裤子遮掩着什么。

    “你说是误入的?这可奇了,按理说咱们山外的大阵,能够让人迷途,山南进,山北出,东边走,西边逃,可直接挪移到山中,还是少见的很,你们想要出去,那也不容易,这样吧,就随我去见见长老,兴许他老人家能给你指条明路。”还是稍高的少年出言,他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邱言则做出不疑有他的模样,让他带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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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性命两分

    “这一行人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在那东华之地,邱言等人原本站着的地方,却围了一群人来,指指点点。

    在这众人的中间,正立着一队人马,赫然便是邱言、邱安,与那一众护卫、向导,但这些人却都是愣在原地,不言不语,多数瞪着眼睛,立于原地不动。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看这一身行头,不是简单人物啊。”

    这样的画面颇为古怪,但配合着邱言身上的气度,便是周围的人发现了也不敢靠近过来。

    这些人很多是在前面的镇子歇脚的江湖客,又或者干脆就是那镇子的居民,看到这一行人怪异的举动,将他们给吸引过来。

    所不同的是,在邱言他们之前的经历中,几人是被一座突来的高山,以及山前的一丈青玉璧给拦住了去路,但如今在他们的前面,却是道路如常,不要说是高山,连稍微阻路的路障都不见半个。

    倒是不远处的那座村落,人流穿行不息。

    这也是东边又起兵锋,而那天罡地煞贼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豪,共抗暴政,替天行道,所以这江湖上但凡有些名声,或者有些本事,或者渴望成名之人,便都云集响应,泽州地处交界,关中、三晋的豪侠、剑客,乃至那塞外草原上的英雄豪杰,很大一部分会途经此地,这些天以来,不知又演绎出了多少英雄事迹,日后必然会广为流传。

    “雷帮主,依你看,这些人在此是因何缘故?”

    人群之中,有两人谈笑风生,却是一名满脸虬须的高大汉子,以及一名风流倜傥的公子,二人虽也混迹于人群之中。但往那里一站,就有鹤立鸡群之感。

    提出问题的,正是那英俊公子。

    随后,高大汉子摸了摸脸上的胡子,道:“陈公子, 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看不出其中缘由?这些人分明是中了那鬼魅之术,离了魂,人虽在此,但魂却不知何去。这种时候,最忌被人触碰,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到这些人的性命。”

    “哦?原来这离魂之法真有其事,”那英俊公子说话间,视线在邱言身上扫过,“不过,我也曾在那书籍上看到过一些描述,说是离魂之人,精气神内敛。其念魂游天外,看上去宛如活死人一样,可这最前面的两人,单论这气势。那可是非同一般,绝对来历非凡。”

    “陈公子好眼力,若雷某所料不差,这群人是从京城中来的。而且地位不低,”高大汉子赞了一句,目光也是扫过邱言。但最后却停留在邱安的身上,视线凝结在邱安那双手暴起的青筋上面,“先不说这几名侍卫打扮的男子,他们的佩刀都是百炼精钢所制,单是这家丁打扮的男子,就是一个不得了的高手……”

    说话间,此人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凝神感应,随即面色陡变。

    “好强大的压力,这般压力,我只在河北道燕永杰燕大侠的身上感受到过,更可怖的是,当时燕大侠是在与人比拼内力,而此人却是被人离了魂,精气神收敛在内,尚且有这等威力,若是释放出来,又会是何等光景?嗯?”

    高大汉子正在想着,却见有一名看上去獐头鼠目的男子,走上前去伸手就往站立不动的邱言怀中抓去。

    顿时,这汉子眼睛一瞪,吼出一句:“好大的胆子!竟敢趁人之危!”他这一声有如那平地惊雷,将伸手的男子给惊得浑身一颤,耳鼻中居然流出血来!

    围观之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那汉子用了音攻之法,直接用声音震荡对方的脏腑器官,端的一手好功夫,令人忌惮。

    随后,这众人正要循声看过去,谁料想就听“咔咔咔”的几声,那原本站立不动的侍卫们,居然是各自拔刀抽剑,那明晃晃的刀刃,晃得一众人目眩神摇,他们轻易就从刀光中看出来,这每一个人握着的,都是百炼精钢的好刀!

    人群中,不乏有人露出那觊觎之色。

    但更多的人,则是在疑惑、担忧,看着那一个个仿佛是在梦游的身影,惊讶不已。

    “好家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动手?”

    “还多说这些做什么?抄家伙!”

    “不错,一看这就是肥羊啊,宰了吃了再说,咱们这么多人,怕几个活死人作甚?”

    就听一声声招呼声此起彼伏,这人群中本就有不少的江湖客,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快意恩仇,根本不将王法放在眼里,听了怂恿便都经受不住诱惑,也将自己的兵刃给亮了出来。

    “住手!”

    就在这时,还是那大汉猛然吐气,声若雷霆。

    这一次,其余人等总算是看清了大汉的模样,人群中就有人笑道:“原来是乾坤帮帮主雷震,没想到你来了,怎么还要来这里主持公道?”终究还是有人认得其人的。

    “我……”大汉雷震正要说话,突然间就听一连串的“啪嗒、啪嗒”声响响成一片,却是那护卫们刚刚抽出的刀剑,都跌落在了地上,而他们也都是两眼一翻,顺势倒地,不省人事。

    “咦?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这周遭之人有所回应,就见立于邱言身边的邱安,浑身一震,无形气浪滚滚而出,将那倒地的诸多护卫与向导覆盖,同时将周遭几缕灵气吸摄过来,缠绕周身化作一阵气流漩涡,将他与邱言、连同倒地不起的护卫、向导都围拢在其中。

    “这是什么玩意儿?”外围,那贼眉鼠眼的男子这会平息了震荡的脏腑,狠狠的看了雷震一眼,接着上前一步,抬手就抓。

    可这手刚伸到那气流漩涡中,那人立刻就惨叫一声,随后忙不迭的将手抽回去,但已然晚了,就见他嚎叫着,连连后退,一身轻功展现的淋漓尽致,速度快疾。

    但在其人急退的时候,淅淅沥沥的液体从他的手臂上滑落下来,一沾在地上,就是“兹啦”声响,伴随着青烟冒起,循声看去,能看到地上的青草、石块、乃至黑土,都被一滴滴液体腐蚀的冒出滚滚青烟,散发恶臭!

    “这是什么东西?”

    正当有人嘀咕之时,边上又传来一声惊叫,就见几名男子,指着那急退的獐眉鼠目之人,连连叫喊:“你看他的胳膊!”

    听得这声音,众人将视线往那男子的触碰气流的手上一看,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原来此人的手已然融化,那血肉与白骨不断的流淌下来,前面融化,露出了后面的白骨,这骨头也难以维持形态,宛如得了那软骨病一般。

    “好厉害的东西!”

    这一看,也让雷震与那英俊男子瞳孔扩张,露出惊容,“单凭气流,就能消肉融骨,此人的功夫,必然是功参造化,已臻化境!”

    这个时候,人群中又有人发出轻咦,然后靠近几步,来到了那气流的边上,却是一名瘦削书生,穿着落魄,但眼眸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内炼真气有神的结果。

    但见他靠近,还是有那好心人提醒道:“小书生,你切莫再靠近了,否则怕是要成一滩血水,你这身上本就没有几两肉,还是速速退去吧。”

    这人说话难听,但也是一番好意。

    瘦削书生停下脚步,冲说话之人拱拱手,然后道:“承蒙兄台提醒,只是方才那西**鼠的下场,在下也看到了,断不会重蹈覆辙。”

    众人听他这般说,再去看时,才看到此人停下的位置很是巧妙,不多不少,正好在那气流漩涡的边缘,血肉性命不被威胁,又能将其中景象尽收眼底。

    “小兄弟,如何称呼?”雷震见了,笑着招呼起来。

    那瘦削书生就道:“见过雷帮主,区区不才,名为杨忠,乃是科举失意之人罢了。”

    “哦?杨忠?这名字我有印象,不正是在那江南很有名气的病书生么,”雷震哈哈一笑,走了过来,那英俊公子紧随其后,“看你的样子,莫非是认得这气流漩涡中的人?”

    那杨忠闻言,也不遮掩,指着邱言道:“正是如此,此人乃是当朝定国侯兵部尚书邱先生!”

    “邱侯爷?”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邱言的名字一被披露出来,便是这些江湖客,也是各个神色大变。

    “真是侯爷?”

    “有可能,听说侯爷奉旨出京,要去招降义军!”

    “奶奶的!就算是那侯爷,做朝廷鹰犬,那也该杀!”

    说什么话的人都有,更有人作势就要抽刀上前,一刀劈上去,但总算还记得那气流漩涡的厉害。

    倒是那雷震不卑不亢,只是问道:“你可有凭证?”

    杨忠摇头道:“一介寒酸,哪有凭证,只是在下当年进京赶考的途中,有幸曾与侯爷宿于同一家客栈,期间有过接触,是以能够认出。”

    “哦?”雷震闻言,心中一动,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突然问道,“我听说定国侯神功盖世,但一心为学,将一生绝世神功都给废了,凝结成一部宝典,不知此话是真是假?”(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青丘洞深藏千面

    “这个,小生着实不知。”

    那杨忠摇了摇头,正待再说,但突然之间,心神震动,转头一看,竟是在不远处的邱言身上,看到了些许胭脂气息。

    “嗯?”

    有着同样发现的,还有那雷震,此人同样将视线落在邱言身上,露出疑惑之色,只是隔着一层气流漩涡,这些人终究难以上前。

    ……………………

    “长老就住在里面。”

    另一边,在那奇异山上,邱言被两名少年领着,穿行其间,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山洞跟前,那山洞里有淡淡的清香飘出,让人一闻,就生出向往之意。

    “你们且在这里等着,容我进去禀报一声。”高矮两名少年说了一句,就都转身入洞,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邱安心神一动,意识、感知覆盖四周,料定无人后,才开口道:“老爷,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刚才让我出手,将那些护卫、向导拍晕,我们现在又身在何方?这座高山位于何处?我等是否是被那大挪移之法,直接给挪到了这里?”

    面对一连串的询问,邱言沉思片刻,然后道:“以你的感知,也看不穿这里的虚实?”

    邱安就道:“属下感知扩散,只能探查到大概的环境,知道这里并非幻境,但却也有格格不入之感,似乎有着隔阂,并且受到排斥。”

    “这便是了。”邱言点点头,然后游目四望,“若我所料不差,那块玉璧应该是一件法宝,品阶不低,但并非有着挪移之法,而是能将人之魂念摄取些许,然后投影到其他部洲之上。”

    “投影?”邱安一愣。“老爷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其实不是真身到此?”

    “不错!”邱言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最为清楚,因为其人本身就掌控几身,相互之间彼此定位,更不要说他的人道身体内,蕴藏着人道珠。

    可如今,在那玉璧散发光辉之后,通过这人道珠与其他几身的联系,轻而易举的就判断清楚了当今局势。

    只要邱言有意。只需要一个念头,那人道珠震动一下,就可以将他的这一道投影,从此处召唤回去。

    邱安奇道:“既然只是投影,那这里难道还是幻境,只是更为高明,以我的修为都无法看破?刚才那两名少年,莫非也是布局之一?”

    邱言摇头道:“这倒未必,这般详实的景象。纵然是幻境,也不容易凝结出来,况且既然是将意识投影过来,那么对面至少也要是精神层面的世界。才能承载意识,化作身躯。”

    “这里是精神世界?如同那士林世界与行伍世界一样?”邱安跟在邱言身边许久,更是源于邱言神念分裂而成的意识,与邱言关系紧密。这邱言的很多经历,都曾对他说过,故而有此一问。

    “是不是精神世界。现在还真不好说,因为我现在只能凭着眼睛去看、五感去探查,辅之以推理。”邱言说话间,从周围收回目光,“不过,单就眼下收集的情报来看,这里的阳光、风向,以及诸多植被,都不像是随念而成,有着自然和谐的味道。”

    “这么说来,就有可能不是精神世界,而是另外一处部洲了。”邱安自然也知道,如今的邱言,既然只是意念投影,那么身上几乎就没有神通——

    如果是神灵身、心魔身、劫煞半身的话,即便只是投影,也有不小威能,而人道身的根基本就根植于性命,而这性命又凝结于人道珠内,剩下的肉身、意志,都与凡人相似,这时意识投影过来,能够形成的神通自然有限。

    突然,邱安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只是意识投影,那么肉身莫非还在原处?”

    “不错,”邱言点了点头,“所以,我大概已经摸到了对方打得什么主意。”

    说话间,他的神色微微变化:“这应该是一处交叉投影,那玉璧之能,能够扭曲空间,将高山投影在官道上,阻住前路,但根本的目的,是要让我等的认知与现实产生偏差。”

    “认知偏差?”邱安心中一动,“就是说,我等眼中是山,可在其他人的眼里,山并不存在。”

    邱言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不仅如此,想来我等的肉身,此时虽还在原地,而意识一旦投影,看到的、感受到的,与肉身周围不同,若是因为在这里的某些感悟,牵动了肉身动作,就有可能在行为上造成偏差,想来那算计我的人,就是要用这种偏差,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些事情,从而制造把柄。”

    “这未免太过想当然了吧。”邱安眉头皱起,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邱言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就道:“这应该只是对方的第一步,若我所料不差,出手的人定然就是那天罡地煞贼了,听说这伙贼人中,有不少的能人异士,在正面战场上,有兵家煞气冲击,神通术法之流的发挥余地不大,主要还是看排兵布阵,可对方若是有心,完全可以在战场之外去取得优势,他们既然让我去招安,必然也是有着这样的考量。”

    邱安眯起眼睛,眼缝中吐露寒芒,冷冷的道:“让老爷你去招安,显然也是针对的新军,这新军虽不是老爷你亲自锻炼,但从立军,到制度,还有诸多后勤补给,都是老爷你一力操办,其中的大部分将领,也都是从老爷你带过的兵中提拔起来的,那贼军奈何不了新军,故而将这主意打到了老爷身上。”

    “这也不全是坏事,”邱言这时补充一句,“能用肉身、凡眼观看世界,然后用心去推测事情的始末,才是真正探究人道的法门,说不定还能由此找到那神通的真谛,从这方面而言,今日的遭遇,着实是给了我不小的启发。”

    哒哒哒……

    邱安还待再说,那洞穴里则是传出一阵脚步声,接着就见那两名少年从里面走出,对着邱言他们喊道:“赶紧进来吧,长老愿意见你们了,快!”

    邱言听他们喊得急切,也不多言,抬脚往前一走,和邱安一前一后的步入那洞中,但随后那身后洞外,响起一阵轰鸣,而后有一大片阴影在洞外的地面上划过!

    紧随其后的,乃是一阵狂风,风声呼啸,带来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这洞外是什么?”邱言转头一看,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这么急着唤我们进洞,是否就是因为这洞外之事?”

    “哪里有什么,你不要乱想啊。”那稍高少年赶紧解释起来,“这是我青丘大风,每天都要刮上三次,若是被此风沾上,任你有三头六臂也要被带到天边,你们这是运气好,我叫你们进来的时候,正好避过了这大风。”

    说着说着,他就闭上了嘴,只是在前面引路。

    这洞中在外面看着,显得幽深,但走进来之后,没有几步就能看到一个灯笼悬挂在前,灯影重重,将几人的影子映射在那洞壁上,更有阵阵清香、胭脂味道从洞中深处飘荡过来,让人不由就心神动摇,为之向往。

    又走了两步,两个少年的身子竟是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道纤细倩影,伴随着阵阵轻笑,从前方随风飘来,那声音轻轻柔柔、和和美美,让人不自觉的心里就发痒,调动起最原始的欲求。

    但是,面对这样的声音,邱言却摇了摇头,朗声道:“这以声色来诱惑他人心念的法门,固然高过直接的皮肉之法,但也不是正道,盖因自己的立身本就不正,不合天地之理,又如何能够长久,碰上一般的人也就罢了,若有那心志坚定,或者境界高绝之辈,再施此法,就难免是自取其辱了,一个不小心,这魅惑之法还要反噬己身!”

    这“己身”两个字从邱言的口中吐出,刚刚落下,那洞穴深处就传出一连串的闷哼,接着就有破空呼啸急速冲来,直指邱言!

    但就在此时,那邱安上前一步,抬手一抓。

    崩!

    一声爆响,整个洞穴晃了三晃,就见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妪被邱安一掌拍的后飞出去,在空中几个盘旋,才落在地上。

    “妈妈,妈妈……”

    顿时,身后又有几道倩影疾跑过来,却是四名千娇百媚的女子,身着轻纱,便这么急切的跑来,扶住了老妪。

    “长老!”

    边上,也有几声惊呼传来,随后就见几名幼小身影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两名少年,这少年来到老妪跟前,见她面色苍白,立刻就露出怒意,朝邱言怒目而视。

    “我等好心让你们进来,为何你偏偏要做出这等事情。”

    “不碍事,不碍事……”这时,老妪出声,展现慈眉善目,阻止了少年后,又安抚了身边几名女子,就要对邱言说话。

    但邱言却摇摇头道:“你这心思也算惊人,说是一人千面也不为过,靠着一念分化,成这满洞生灵,可谓栩栩如生,只是用来惑乱我心,尚且不够资格!”

    说话间,邱言双目猛的瞪大,眼眸绽放光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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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果介绍:
一问:何为道?
答:性道为神,命道成仙,成仙为神皆是道
二问:何为大道?
答:性命乃第一大道。
三问:何以见得是大道。
答:打你一拳,性命两散,你还修什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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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神,化三身性命,可修无双大道;
命里带煞,踏大千世界,只争一炷燃香。
仙道玄奇,神道奥妙,百家争鸣皆在人道。
道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