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众货擒贼
此刻,这幅字上飘荡着种种意境,隐约能见到道道身影变幻,好像有人在里面施展武功招式一样,更散发出引人遐思的意境波动。
看着这些景象,仆役打扮的三名男子眼中,都显露出迷醉之色,就像是赌徒见到了骰子、酒鬼看到了酒壶。
房间一时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还是最年轻的男子开口:“为这等宝贝,铤而走险又能如何?反正东西都放好了,该做也都做好了,干脆也别回去了,就拿着这宝贝离了兴京,天大地大的,难道吴拓还能把咱们怎么着?”
壮硕男子则摇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最近我与那吴拓交谈,隐隐从他神色中看出一点端倪,许是京城就要有变,也不知那吴拓是否会乘势而起,这个时候,咱们如果尽心办事,说不定也是元老之格,若是就此逃了,其人得势,咱们的下场就很危险了……”
“大哥的话是稳妥之言,”瘦削男子点点头道:“干咱们这行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能轻易挟物私逃,传扬出去,吴拓追究不追究且不多说,但是江湖立足难免会有困难,况且这幅字其实也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二哥,你的脑子最是灵光,定是看出什么来了,快说吧。”年轻男子一愣,追问起来,连壮硕男子也露出着紧之色。
“纸上的两个字,透露出武道意境,能让人观之而生感悟,细细参悟,能从中获得功法,放到什么地方都称得上是宝贝,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古时传下来的。”瘦削男子也不卖关子。指着那幅字问道:“但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这纸上的墨迹,有一点湿润痕迹。”
“湿了?”年轻男子一惊,“这宝贝可不能有损。”说着就伸手过去,要把那字拿起。
“这不是外物所湿,而是墨迹本身未干,不要轻易触碰!这等东西,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的放在那里!”瘦削男子正要阻止,但不等他将话说完,那幅字已经被拿起来了。
年轻男子一脸错愕的看了看字,又转头看了两位兄长。也露出疑惑之色,明显也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易的拿起来。
“这……”壮硕男子正要开口,倏地心里闪过警兆。
咚!
有碰撞声从不远处的书架上传来。
“什么人?”这一下子,兄弟三人都紧张起来,他们这次奉命过来,伪装成邱府仆从,只是以防万一,实际上在进入书房前,就反复确认过。没有人在里面,也没有人能看到自己,这才动手。
邱府新近搬迁,新宅比原来的府邸大上不少。人手当然会有缺失,这就是可乘之机。
而三人进来书房,也有预警之法布置在外,现在突然听到声响。居然是从屋子里传出的,不由心中一凛。
这就说明,有人避开了他们的警戒。更是来到身边不远处,都没有被他们发现,直到那人自己弄出声响,才让他们察觉!
事情一旦深思,足以让人惊恐!
随后,年轻男子身形如电,几个闪烁,手中寒芒一闪,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刺去,但却刺了个空!
“咦?”男子愕然,双耳微微一颤,低下头视线一扫,竟在脚边看到了一个怪异之物,赫然是一只有着两个脑袋的奇异生物。
猫狗!
一只脑袋是猫头,另外一个则是狗头。
猫首昂首,狗头垂头。
猫头注意到年轻男子的目光,轻轻的“喵呜”一声。
“原来是个家宠……”虽然猫狗模样怪异,但在神通显化的世界,任何怪异的事物都有可能出现,寻常人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可书房里的三兄弟修为有成,也曾经历许多,并未因此吃惊,不过……
“不对!就算是家宠,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穿过门外警戒,这猫狗有古怪!”一念至此,年轻男子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将手中长剑往下一扫,就要刺下去!
“杀猫啦!”
未料那猫头张嘴大叫一声,口吐人言,随后灵巧一跳,闪过剑刃,然后往前一扑,轻巧的在半空翻身,尾巴抽打在年轻男子脸上。
啪!
男子脸上多了一道血痕,但心里却更是惊骇!
“居然能说话!原来是个妖精!”纵然再见多识广,他此时也受了一点惊吓,兀自镇定精神要去继续追击,但冷不防的又有一个咿咿呀呀的声音从书架上传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不要催促了,这不是想多听一点消息,也好收集情报,年轻人就是存不住气。”紧随其后的是稚嫩的童声,随声音一起过来的,是八个凌空悬浮的古篆。
“这是什么!”见了这等古怪之物,年轻男子惊叫一声,运转劲力,驱动力魄,挥舞手中见,疾刺过去!同时脚下用劲,就要远离!
“何必这般着急?”未料那八个篆字凌空一转,绽放出思绪波纹,有火光从中迸射出来,是一代圣贤对火的感悟,天火人火交替之下,照映一方,将男子苍白的面孔也照映清楚。
呼!
火光汹涌,吞噬人身!
这些话说来长,但从猫叫开始,到火光乍现,前后不过呼吸间的功夫,等年轻男子的身影被火光笼罩,书桌前的两人才猛然惊觉!
“三弟!”
壮硕男子叫喊一声,迈步前行,他所修的功法又有不同,不在速,而在力,这一动登时气势喷涌!
但随即有道寒芒从桌边疾刺过来,伴随着铿锵话语——
“还有精力注意旁人?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接我一招攻玉剑法!”
“这是什么?”壮硕男子抬手一挡,力魄、精魄同时运转,手臂颜色顿变,化作古铜,宛如精铁。
兹啦兹啦!
跟着,疾飞的长剑就正面次在手臂上,激出一连串火花!
“我这套铜臂诀,可……”壮硕男子冷哼一声,正要反击,但下一刻眼睛瞪大,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穿了自己的铜皮铁骨,贯穿双臂,刺入身体!
噗嗤!
剑刃刺穿了身躯,壮硕男子的功法一下子就被破了!
刃利,贯身不见血!
“大哥!”边上,瘦削男子做出惊慌之色,似要去查看壮硕男子的伤势,但身子往前一倾,两手却猛然后甩,就有道道寒芒奔涌而出,密集如雨!
叮叮当当!
寒芒撞在半空一个巴掌大小的香炉上,将之激荡的连连后退!
“哇呀呀!为何只有我不能如愿?”香炉里也传出声响,而瘦削男子在听到“叮当”声响的时候,面色就猛然一变,这时听到声音更是心头暗惊。
只是,不等他的念头理顺,就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叫声传来,一根白白胖胖的人生,骑着一团黑雾飞驰过来,气势如虹!
“冲!参宝让咱们都过去,把人拿住!”又有稚嫩声音从边上传来,竟是八字古篆紧随黑雾之后,也冲击过来。
另一边,长剑刺穿壮硕男子后,将之震到,接着凌空一转,也冲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正是刚刚被暗器寒芒逼退的香炉。
一时间,众物乱舞,围了过来。
“喵呜~”
“汪汪~”
脚下,有一高一低两个声音响起。
一瞬间,瘦削男子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但在看清围困自己的都是什么之后,却又感到格外憋屈,只能从嗓子里吼出一句呐喊——
“这里是妖精窝不成?”
话音刚落,有个飘忽的声音在边上响起——
“妖精窝算不上,但终究不是寻常地方,邱府的人对邱兄的书房,都是敬而远之,能不进就不进。”却是席慕远的无形鬼魂缓缓显形,好心的给瘦削男子解释起来。
结果瘦削男子一看鬼魂,眼睛一翻,直接就晕过去了。
滋啦!
待得此人倒下,三人都被拿下,之前被年轻男子拿在手里的那幅字缓缓飘落,纸上的两个字急速变幻,随后,在血色闪烁中,一个宏大而又诡异的监牢的虚影浮现而出,从空中落下,分别砸落在三人身上,就将他们的意识锁了起来。
吱呀……
这时,书房房门被人推开,还穿着朝服的邱言从外面走了进来,环视四顾,将书房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之前一番乱战,但除了瘦削男子激射出来的暗器之外,书房没有半点乱象,邱言轻轻点头,跟着就抬手一甩,衣袖鼓荡间,清风一扫,将那暗器尽数收了,又从房间的角落里摄出几张书信和物件。
邱言扫了一眼,轻笑道:“这样的陷害手段虽然简单,但见效也快,若今日宫中消息暴露,足以让我万劫不复了,即便现在皇帝安然醒来,依旧也算隐患。”
“邱兄打算怎么做?”席慕远从一边飘来。
“怎么做?自是报官了,”邱言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道,“家中遭贼,岂有不报之理?”话落,就要出去。
席慕远却疑惑道:“这三人一看就是心志坚定之人,就算走上刑堂也未必会招出幕后人。”
“不,”邱言摇摇头,“他们已经招了。”这话说完,他伸手一抓,那幅字就飞回手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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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人鬼殊途,以官告官
这幅字一到手上,字里行间的意境有了一点变化,那“狱”字繁复的笔画,像一根根围栏,围成一座监牢,能看到三个人影在其中挣扎、沉浮。
看着那三道人影,邱言缓缓道:“人心难测,骤然可变,这三人本就不是诚心办事的,有着异心,严刑拷问之下,会激发他们的心志,使其守口如瓶,可若是在幻境中,心底的渴望被满足,自会把事情吐露出来。”
席慕远闻言,略感意外:“原来如此,邱兄之前对付草原上被抓的胡酋,也是用的相同方法,将他们软禁,让他们体验中原繁华,从而放松警戒,而今利用字中神通,竟能加快这个速度,只是席某还有不解,兴京龙气深重,镇压神通,何以邱兄就能动用,而这三人之前的表现,也超出了常人层次。”
“兴京能镇压神通不假,可镇压不是抹除,苦心修炼的本领,终不会彻底湮灭,表现在外,就是神通的威能急速衰减,神通的作用范围也会缩小许多,很多修行有成的修士,在这种环境下所表现出来的,如同凡间武功高强的高手一样,神通多数只能作用在自身,就如同这三人……”
说着说着,邱言伸手指了指躺倒在地的三人。
“无论是铜臂,还是极速,乃至漫天寒芒,范围都很小,因而能够施展,可若没有龙气镇压,这些法门的威力,还要提升几个台阶,至于邱某的这幅字,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神通层面了……”
在邱言说话的时候,边上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响,竟是人参宝宝骑着难兽凌空飞舞,来到邱言身边,绕身盘旋。
“参宝。有劳你擒贼了,诸位做的不错,稍后自有回报。”邱言先是夸赞人参宝宝,接着环视身边众物。
人参宝宝则浑身一抖,随后传出享受、逾越、舒畅的情绪波动。
这情绪波动一变,渐渐扩展,在虚空中荡漾涟漪,让邱言身后的一些东西显化出来——
那是张虚无的网,丝线缠绕,文思流转。与邱言之身相合,也与他手中那幅字联系在一起。
随着此网越发清晰,席慕远的鬼魂露出一点惊讶之意,他清楚的感觉到,在那张网中,正有急速流转的文思气息,这文思在邱言的体内、手中的那幅字中一转,并不停留,但却带动着一股奇异的意境变幻。好像有无数书生在轻声诵读一样,甚至还有一点龙气飘荡过来,加持在邱言与那幅字的上面。
“这……莫非就是邱兄之前提到过的人文之网?”惊讶过去,席慕远收敛心思。回忆从前,立时明白了此网来历。
邱言点点头道:“不错,此网正是人文之网,能寄托文思。留下经义种子,未来说不定会让整个部洲有心向学之人,都接触的到。”
席慕远闻言。亦展望前路,不禁感慨:“邱兄的志向,真是令人惊讶,若是此念得成,学林之中必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邱言笑而不语,但心里很明白,若人文之网建立成功,又和那血狱之地的人文之网相合,带来的变化,绝不只局限在学林、士林之中,而是会给整个天下人道,带来一连串翻天覆地的变迁,甚至重复自己前世信息爆炸的一幕,也未可知。
只是这些还只在心头,没有必要说出来,以防因果纠缠,生出后续事端,实际上,眼下他堪堪建立的联系,已经隐隐有劫难迹象了。
邱言正在想着,席慕远却是叹息了一声,口中道:“可惜,席某乃是死人,怕是赶不上那个时候了。”
邱言闻得,沉吟片刻,就道:“这倒无妨,如今人文之网尚未完全稳定,内里文思时常会有变动,不好让席兄你的思绪融入其中,以防止在网中文思变化的时候,扰乱你的神智,但待得此网稳定之后,就没有这么多忌讳了,到时便是鬼类,一样能够与网相连,传递智慧与学识。”
席慕远不由惊诧:“连幽冥之中,也可与此网相连?”
邱言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能让鬼魂之思绪融入网中,若要将这人文之网延伸到冥土,其中还有诸多问题。”
“原来是这样,”席慕远闻言,露出遗憾之色,随后又释然一笑,“那看样,席某此生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他见邱言露出疑惑之色,就继续道,“不瞒邱兄,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感悟,席某也有了一点心得,但人鬼殊途,终究不是正道,想要让心得发扬,还是要有人身,所以正想着什么时候向邱兄你辞行。”
邱言听出了苗头,就问:“席兄是想要入冥了?”
席慕远点点头道:“不错,鬼魂虽然能常伴阳间,也能为学,可终究有着局限,还是要要轮回一世才对,今后若还有缘,还望邱兄能相助来世。”
这话一说,就有种悲凉气息,但席慕远明显不想让这股气息扩散,所以脸上始终带笑,维持着语调平常。
邱言则是沉默片刻,知道席慕远虽然维持灵智,但受困于鬼身,进不能成儒,退不能见师,确实是有着诸多顾虑,换成自己处于这等情况,怕也是难以心安。
想着想着,他就点了点头:“既然席兄已经有了决定,邱某又怎么会阻拦,但请停留几日,邱某正好有些想法,或许能助席兄你转世时一臂之力,另外,那监生的事情,也要向你探听。”
席慕远也是点头。
一人一鬼对话间,就有仆从过来,却是邱言刚刚传念吩咐,让他们将昏迷的三人抬起来,送交京兆尹,并且言明此三人是受那皇宫侍卫吴拓指使的。
此事一出,立时让那京兆尹颇为无奈,而嗅觉敏锐的官吏,也都意识到,邱府送来这三人,怕是要激起不小的风波!
案立之后,期间自然免不了传唤,短短两天时间,就波及了诸多人物,邱言也被先后传唤了两回。
不过,邱言三官在身,位列五品,而京兆尹则是正四品,相差不小,也是实权之职,奈何邱言得皇帝看重,因而两次传唤,都颇为客气。
最初的时候,闯入邱言府中的三人昏迷不醒,自然无从拷问,京兆尹考虑到此事涉及不小,想要大事化了,奈何很快三人醒来,竟然供认不讳,如此一来,京兆尹也就没了办法,有邱言事事催促,也就只能按章办事,有心施展一点花招,以为能够蒙混过关,却都被邱言直接看穿,到了最后。
不光刚刚去职的吴拓被牵扯进来,连带着田游青也没能逃得过去,今日升堂,邱言与田游青就对薄公堂,闹得颇为不欢。
“那邱学士未免也太不会做官了,哪有他这样无缘无故,非要一查到底的,上无皇命,下无财帛,看他那样子,也不是要打击政敌,怎的这般起劲?难道不知会引人痛恨?”
京兆府后院,下堂的京兆尹很是愤怒,口中不停的抱怨着,刚刚在堂上,面对邱言与田游青这两名帝前红人,他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在他这个位置,必须要懂得拿捏,对有些官员能够铁面无私,可有些时候就要学会和稀泥。
只是这次,邱言明显不愿意善罢甘休,终究是和不下去了。
就有从官在边上附和:“早就听说这邱言不近人情,他在枢密院中所为,早就传遍了京城官场,几乎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不知和光同尘,不懂为官之道,这样的人有官家照拂的时候,或许还能有些所为,但若是圣眷不再,立刻就要跌落。”
“这个本官心里也明白。”京兆尹点点头,“所以才拖着,若因为邱言得罪旁人,实在不值得,他这样的人,就该退而著书,不该在朝中为官,不过,邱言毕竟也不是常人,不知能拖到几时,对了,水原,你从前不是与邱言接触过么?可有什么建议?”
说着说着,他突然询问一人。
若是邱言在此,就能认出,这人正是他会试时的封弥官郑泉,如今竟来到京兆府当差了。
郑泉听到上官询问,低头道:“下官只是在考场上与邱学士照个面,并未多说什么,交情不多,给不出什么建议,只是邱学士屡立大功,又有文采傍身,府尊既然不愿得罪田游青,遗留后患,最好也不要恼了邱学士,毕竟未来之事,谁都难说。”
这郑泉自从会试之后,就料定邱言不凡,有心结交,但却被调动来去,始终未能如愿,但听到问询,还是小心的点醒那京兆尹。
“言之有理,只是这样就更难办了啊。”京兆尹闻言,也是深有感触,知道邱言便是丢了官,以其学术之名,日后也会有影响力,因而也有顾忌,越发头疼。
………………
与此同时,邱言在回到府中,立刻接到口谕,说是皇帝宣他入宫。
“终于来了。”邱言却为因此惊讶,点头之后,就换了衣衫,往皇宫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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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章 太子与封王
因为皇帝昏厥又醒来,宫中气氛略微怪异,有种轻松夹杂着紧张的情绪,矛盾怪异,却很容易让人理解。
毕竟皇帝醒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可昏迷多日的事实,也代表着龙体有恙,难免让人觉得还有隐患。
加上之前亲王、群臣一闹,局面就越发复杂,自是会有紧张和警戒,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走入皇宫的流程越发繁琐,连邱言这样有着学士名头,在职权上本来就能进出皇宫的官员,都要折腾半天,才被放行。
待得他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居然已近午时。
“邱爱卿来了,快赐座。”
邱言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李坤正伏案书写着,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不似刚苏醒时还有红润气息,这也正常,当时李坤之所面色红润,是因不断被人震荡气血,维持尸身活力,而今无人继续维持,自然就恢复了自身机能,靠着天性搬运气血,难免显得有些虚弱。
但真正让邱言意外的,还是李坤居然现在,就赶着批阅奏章了。
另一方面,李坤桌边的一张小矮桌也令邱言颇为在意,那桌子有正常桌子的三分之一高,桌边坐着一名半大孩童。
这孩童穿着明黄小衫,有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样子年不过五六,却一板一眼的坐着,面色颇为严肃,不似寻常孩童。
但细细探查,邱言还是从这孩童的眸中,看出了好奇之意,知道终究还是个孩子。
待得君臣礼毕,邱言坐了下来,李坤放下手中笔,招呼身边的小童道:“炎儿,去给邱学士见礼。”
听得这个称呼。邱言肯定了猜测,知道这个孩童正是大瑞太子,将来有可能执掌天下的人物。
“炎儿见过邱学士。”
“使不得……”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推辞,都是君臣戏码,无甚可表,待得一切落定,太子坐回位子上,还是做出晕严肃之色,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转。不时落在邱言身上,越发好奇。
“今后,炎儿就要拜托爱卿了,凡事记得多教他,要他明是非,更要知疾苦。”看着自己的儿子,李坤露出慈爱之色,轻声说着。
太子年纪尚小,不明其中深意。但邱言自是听出托付之意,就要起身说话,却被李坤摆摆手拦住,就听后者道:“以爱卿的学识。太子师还是担得起的,只是朕现在却不方便直接给邱卿加官,不妨等国战之后吧,省的又生波折。”
说话间。他将手中奏折收好,继续道:“前线刚传来消息,说是军情进展顺利。邱卿的几个预测都一一证实,局面大好,平定之日不远了。”
邱言之前呆在宫中,那宫外酝酿了一些流言,但因皇帝昏迷的原因,官员的注意力都被牵扯过去,没来及发作,如今皇帝醒来,难免有人重新抓住邱言所为做文章,这个时候,若是再给邱言加官,无疑就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不过,这些本来都是心术、权术的范畴,皇帝将这些尽数说出,连隐秘军情都随口言及,这不是他的无心之失,而是一种表态,是交心的表现。
当然,究其根本,如此作为,依旧是驭下术的一种,只是重视程度已经有变。
听了这些,邱言自要有所表现,这也是常理,李坤并未阻止,又是一番君臣戏,但等邱言说完,李坤笑道:“时间刚好,朕这也有些饿了,大伴,吩咐御膳房,今日朕要与邱爱卿一同用膳。”
“老奴知晓了。”魏公公点点头,就吩咐下去。
邱言倒也不客气,他知道这次皇帝喊自己过来,交心、托孤是一方面,必然还有其他事情要说,无疑就要等到席间了。
皇家用膳,与寻常家并不相同,流程繁琐,但李坤一直崇尚节俭,也算是以身作则,只是多少还有皇家规格在那里放着,因而还是等了一会才来饭菜。
邱言落座之后,入目的菜肴却很是简单,不由有些意外,这种菜色就比寻常人家强些,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大臣家的火候,而且种类不多,只有寥寥几碟。
不过,皇家虽有专门的御膳房,汇聚天下名厨,但皇家饮食讲究的并非色泽和美味,而是养生与健康,多为清淡,少辛辣,单论味道,本比不上王公大臣,但现在连数量都下降了,更是大有不如。
见了邱言的表情,李坤就猜出了他的心思,笑道:“爱卿不要见怪,饭菜能吃饱就好,总比饿肚子要强,这世上还有许多人难以饱食,朕节省几口也是应该的。”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心有余悸的表情。
邱言一看,就知皇帝想起了在血狱的饥饿遭遇,对他产生了影响,只是这些是神灵身的经历,作为“邱学士”并不了解,因而邱言并未多说。
未料李坤接下来就话锋一转:“不过,朕的御厨们,如今也有不同,寻常的菜肴也能别有滋味,爱卿不妨多吃些。”
邱言点点头,动了筷子。
其实他已然看出来了,饭菜里面飘荡着淡淡的神力气息——灶公神力!
皇宫大内,龙气幽深,神道来之不宜安身,会被贬斥出去,一般的神灵不要说在皇宫里延伸神力,就算是想要在宫中维持信民都不容易。
只是,却也有例外,若是有皇家亲自册封或者允许,自然可以安坐其中,甚至分享龙脉气运。
实际上,这皇宫里面本来就有神道存在。
眼下,能在饭菜中出现灶公神力,缘由也很简单,正是李坤提及了神灵身的名头,并令御膳房供奉起来。
“看来,皇帝将会对我的神灵部分有所回报了。”
这个念头刚刚兴起,就听李坤道:“这次朕能脱险,全靠邱卿引荐的神人,那人文神祇也与朕说过许多,朕知爱卿从前受了神人一点恩惠,能有修为也和此有关,但恩情已经偿还,想必是不愿继续深入的,毕竟有圣人教诲,不过朕还是打算将此事告知于你……”
“嗯?”邱言心中一动,感到虚空中因果跳动,气运猛然波动,并非源自血肉身,而是来自于神道变迁!
“朕打算给那位神人封王!”
“封王?”邱言闻言一愣,这个结果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给神祇封王,与寻常意义上的祭祀不同,更不同于给凡人封王爵,等于是先给神祇一个名位,再加以祭祀,从此有了名正言顺享受香火的资格,甚至会有朝廷亲自组织祭祀!
而且,被封了王的神祇,在品格上远远超出寻常神灵,那神灵的册封本来就有许多种,天庭册封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更有民愿、天地等不同的册封之法,而凡间朝廷的册封,在其中也占有不同寻常的地位!
最为有用的一点,便是正式册封的神灵,尤其是被封王的神祇,虽然与王朝气运结合紧密,但并非一损俱损,若是王朝崩塌,龙脉易主,虽会元气大伤,但依旧能够留存,而后续王朝只要承认自己是继承天命,承袭前朝江山,就要继续祭祀前朝所立神灵!
就算新朝对前朝的神灵不热心,有所轻视,但为了表现正统和礼仪,也不可能断绝香火,尤其是对有着“王爷”封号的神灵,更不可能轻慢。
可以说,李坤此举算得上是投桃报李,报答了活命之恩,给予了足够的实惠,又没有强行将神灵身拉上王朝战车,足见诚意。
不过,邱言虽然动容,却不能以血肉身来答谢,只能静静听着。
李坤在稍微提了几句后,就略过不讲,想来也知在皇宫中言及神道,终有不妥,是以话锋一转,就和邱言聊起最近,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官告官一事了。
这件事,正是邱言与田游青的纷争,邱言告田游青,在民间甚至已经有了话本,叫做邱学士怒言侍郎罪。
“这次的事,朕也有耳闻,皇城司前后递了几份折子,朕知邱卿是因为朕的关系,差点被人陷害,所以你尽管放手去做,不会有人干预!”说话间,李坤眼中闪过一点寒芒。
这次醒来,李坤的性子有了点转变,血狱中的遭遇终究让他的心思有了变化,但到底是好还是坏,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来。
不过,李坤的时间却也不多了,这点他似乎也有所察觉,经历了一次生死,在感知上和寻常人有了区别,否则也不会有类似托孤的言语。
待得说完这些,君臣两人又聊了些新法得失,邱言准备借此探寻一下李坤的态度变化,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
“对兵制的改进,朕已决心进行,爱卿书就兵家典籍,对此最为熟悉,回去后不妨拟个章程,议定大略。”
“这事交给臣做,似有些不妥……”邱言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委婉提醒。
“无妨……”李坤正要继续说,冷不防的被一急急走来的小宦官打断了思绪,那小宦官面色焦急,但未靠近,却有魏公公走过去,侧耳倾听,随后面色一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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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 蜀地神道渐变
听闻片刻,魏公公的面色略有平息,在走回来的时候,看了邱言一眼,欲言又止。
对于这样的局面,邱言已然明白缘由,他早就听说在宫中太监,其中一部分被规划到皇城司,作为行走,平时有传递消息的职责。
而这位魏公公,就是皇城司的掌舵人,负责消息的传递和刺探,是皇家的重要耳目,很多世间隐秘,都逃不出他的掌握,在皇帝面前是个中性耿耿的随和老人,但在外臣的眼中,其实是个阴森人物,风评极差。
眼下的情况,明显就是皇城司有消息传来,很可能涉及到王朝机密,不方便透露给邱言知道。
这种保密,表现的并非是不信任邱言,有时候还是一种保护,毕竟越是机密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机会就越低,但反过来,一旦暴露,嫌疑目标也很少,很容易圈定范围。
想着想着,邱言就站起身来,开口道:“臣先告退。”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已经大致猜到是什么消息了,知道现在不方便搀和进去,不过,邱言也同样意识到,这次事情,可以算是一次机会。
李坤这时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消息,本着谨慎之念,就点了点头,同意了邱言的提议,回道:“也好,邱卿回去之后,不妨思量一下兵制革新之法。”
简单说了两句,邱言便告离开,出了皇宫,很快就回到了新宅,但随即注意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只是并未声张,只是他入了宅子之后,就有胡起、戴国出。几个起落,入了一处结交,抓了两个乞丐回去。
院子里,邱言则已经回到书房,安坐闭目,注意力集中到了神灵身的上面。
“南疆的局势,也是越发复杂了,若我所料不差,皇帝接到的消息,应该就与武信陷落有关!”
………………
大瑞剑南。蜀地天险。
此地神道隐隐混元一统,渐渐建立起一个完整的祭祀和反馈体系,而这些变化,都是因为邱言的神灵身抵定蜀地的神道霸主地位后,产生的一连串变化。
简单来说,寄念祭祀,在神灵与信民等各方面,本就存在着种种不均衡的局面,可随着邱言的降临。局面有了变化。
神灵祭祀,其实也有很多境遇。
首先一点,就是名气大、信民众多、流传广泛的神祇,占据祭祀的主导和主体。不仅不愁信民数量,更不缺香火祭祀,历史悠久、连绵悠长,有这样的基础。自然有资本不将信民的祈求放在心上,只要偶尔显灵,保持神秘。就能维持住信民的敬畏。
与之对应的,则是名气不大的神灵,这样的神灵受困于自身法职、法域,又或祠堂、庙宇的地点偏僻,得不到多少香火,导致存在感稀薄,有些深处偏僻之地的神灵,只能靠野兽草木的敬畏,勉强维持符篆不灭,这点邱言深有感触,他为抿元山神时,就是艰难维持,才使得神念不坠。
由此可见,便是神灵,也是两极分化严重,长此以往,最终结果便是两极分化越发巨大,形成不可跨越的鸿沟,强者越强而名声越响,弱者恒弱乃至声不可闻。
这还是神道,在信民方面就有更多变化,那名声微弱、艰苦维持的神灵,本身神力就不充沛,更不要说去替寄托念头的信民消耗了,而强盛神灵高高在上,将本该有的寄托反馈,完全当做是对信民的恩赐,便就同样不会尽心,如此一来,信民也就不受重视。
凡此种种,都使得对神灵的祭祀与反馈,有着严重偏差,新民尽心祭祀,不得神灵感激,反而被当做是理所应当的,甚至予取予求、作威作福。
但随着邱言以灶公和山河之神的名义,威震蜀地,情况慢慢有了变化。
尽管开始的时候,邱言声称并无建立统一神司的念头,让各方神灵各行其事,不必奉他为首,只需遵守约定的神律即可。
可这世间,无论神道还是人道,终究难免心念变化、团体划分,邱言无心统领,可他的名声、实力摆在那里,就有神灵投诚和献殷勤。
连那些保持一定程度上独立的神灵,也不会违反邱言规定的神律,更会有意识的模仿邱言的举动,以求不会触怒于他,同时,也会着手研究邱言从前的经历,避免无意中触碰了禁忌。
如此一来,邱言作为抿元山神时的经历、归位灶公后积极回馈信民的事情,难免流传开来,成为剑南群神的行为准则。
慢慢发展下来,赫然成了蜀地神道的定规,在行为上趋向于统一,也在事实上慢慢形成体系。
对这些,邱言并未阻止,甚至还透过暗示、默认的方式,推动这个进程的加快,对他来说,神道变化并不是坏事,有助于人文之网彻底稳固之后,对神道的革新和定位。
“大势涛涛,能提前顺应,总好过被浪潮击溃。”
此时此刻,神灵身盘坐在灶山山顶,两龙盘旋云间,一座高塔高耸入云,身下则是一座铜炉,炉中光影变幻,有道身影变幻不定,不时发出惨叫。
不远处,正有人正在演练拳法,值得一提的是,这道身影与邱言身下铜炉,有着明显的气息联系。
几息之后,那人收了拳脚,走到了山峰边缘,朝远处眺望过去,说道:“好家伙!这些沼地神灵还真是厉害,才刚刚占据武信城,就毁祠掘坟,要断绝中原的神道和祖脉,让人皈依他们那个佛门,做事颇绝啊!我飞豹活了这么大,真没见过这般极端的,额,对了,我现在已经死了。”
这人正是与邱言神灵身几次冲突、交手,最后被混世铜炉中的道士暗算,身死后,却又被邱言将残魂安置在炉中,真灵得存的封灵道传人,飞豹道长。
邱言神灵身双眼紧闭,开口说道:“征伐之人固然极端,并非代表佛门极端,此教甚大,有诸多分支,用来攻伐传播的一支难免激进,若是日后我要传播祭祀,应该也会有这般分支演化出来。”
飞豹道长想了想,点头道:“这也有理,那佛沼大举兴兵,里应外合,将边疆重镇拿下了,乃大瑞南疆五十年来未有之事,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波,说不定会从凡间影响到神道,这些事情,不知尊神是否可有定计?”
“有些事情,需要的是驾驭大势,而非单纯靠着计谋,为今之计,只需等到即可,若对方不打算与我交谈,就只能用武力说话了。”邱言说着,气息变幻不定,隐约和身后高塔相合,而那塔更贯通阴阳,好像通天之路,将阳间的神灵身,与冥土的法域岩球联系在一起,隐隐就要蜕变,却被一股天地之力笼罩、压制。
飞豹道长则摇头晃脑的道:“这些事情太复杂,道士我是听不懂的,我还是多多关心自己的修行境界吧,眼下离凝结符篆只有一步之遥了,再往前一步就将成就神道,但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放不下,终究难以迈出最后一步。”
“这是尘缘未了,不过不必强行斩断。”邱言闻言,还是闭目言语,“你走的神道之路,和寻常神道不同,虽也需要香火,但更多的是靠这混世铜炉,此炉和凡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必太过苛刻,只是到了一定品阶,肯定会有隐患和阻碍。”
“这事尊神不是第一次说了,我自是明白,既然不必刻意斩断尘缘,那我不妨回去师门一次,很久未见师兄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上次两个小辈过来找我,差点和神司麾下的妖类起冲突,我虽将他们劝走了,可看样子他们还在担心我是被挟持的,这次正好说个清楚。”飞豹道长说着,身形一动,化作一团火焰,往前一飞,径直没入混世铜炉。
炉中,火光越发旺盛,里面惨叫的人影猛烈摇曳一下,被镇压下去。
“这炉中道士真是阴魂不散,驱散几次,每次都能重新凝聚出来,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真和传说中的丹祖有关系?”
飞豹在炉中抱怨着,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所打断。
晃动的乃是整座灶山,但源头却不在山脉与大地,而是虚空中的一道奇异之力,威严、光辉,有如神力,但似乎更加玄妙,隐隐有读经诵文之音。
“哦?这是怎么回事?”飞豹道长的意识,在炉中翻滚起来,露出疑惑之色,“虚空中的这股力量,似乎颇为不同寻常。”
“自然不凡,那入侵之佛这是要构建出一片人间天国的体系,只是没有问过剑南道的众神,当真是行事果决!”
炉上,邱言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底精芒一闪,整个神躯瞬间转为血肉之躯,周遭正在抑制和镇压的天地之力顷刻消散,一股澎湃气势冲销而去,伴随着一道神念,朝着南疆尽头冲击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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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灶公与佛
武信城,武信军的驻地。
几年之前,驻守此地的还是节度使宋渊,其女宋倩喜好文采,发起文会,聚集过不少剑南道和周围地界的青年才子,邱言亦曾前往,因此延伸出一番传奇故事。
时间流逝,而今早已物是人非,不仅宋渊调离了此城,强盛一时的武信军,也因为朝廷之政日渐倾斜北疆,物资和军饷的供给日渐减少,战力逐渐下降。
不过,有赖于完善的指挥体系,以及层次分明的后勤补给,面对组织原始、武器单一,连训练度都大有不如的沼人时,武信军依旧保持着军事上的优势,屡屡击退沼人的进攻。
可惜,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座南疆重要的军镇,已经告破!
“快点!快点!”
“救命啊!”
“拿出来!全部拿出来!”
“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杀!杀!杀!”
往日雄城,此刻乱成一团,破城之后,一名名沼人兵将在城中肆意妄为,一张张面容,因种种极端的情绪而扭曲。
战争,激发了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本性,求生、厮杀、贪婪、兽欲……凡此种种,在这一刻全无保留的爆发出来!
一道道身影,在城中上演着一幕幕悲剧、喜剧、惨剧,习惯了安逸、和平的城中居民,迎来了黑暗的一天,而压抑许久的沼人,则由于得偿所愿,狂喜而不能自持。
城中神道在城破前,曾有反应,那时,邱言于灶山闭目传念,只是凡间厮杀。与神道祭祀的争夺不同,虽是神灵,亦不能干涉太多,除了被信民寄托了念头的神灵,其他神灵能够动用的力量有限。
就算被信民以寄托之念相召,也不可能直接干涉血肉阳物的厮杀,只能从侧面,借助法域来加持其身,这厮杀之事,死伤巨大。牵扯的因果何其惊人?便是神灵沾染了,一样很难承受。
“这些沼人背后的神灵显是处心积虑,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使得诸多部族战力大增,更有诸多诡计,方能一举破城。”
“那些佛门神灵参与甚深,但没有冲在第一线,还算是间接干涉,如此一来。我们亦无法直接出手,况且,我等也未必就是对手。”
“这种做法,未免太过霸道。这是要灭绝整个城池的神道啊!”
……
虚空之内,一道道神念交互,众神一阵无助,平常的时候。他们能有许多办法影响凡人,甚至干涉因果,可两军交战。正是王朝气运波动、龙气消涨的时刻,神灵参与进去,后患无穷,到甚至有可能被凡人利用,为那凡人王朝的兴衰交替奔走,毁了不朽根基,这些都是有先例的。
“毁了!把这些庙宇、祠堂、神龛通通毁掉!”
不过,即便神灵不出手干涉,攻破了城池的沼人兵卒却没有就此罢手,居然主动找上神灵法域的衍生之处,一一捣毁!
破城惊了信民,又毁掉法域根基,断绝力量投射,这是要将此城中的神道根基,连根拔除,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手段,平定此处!
“好个狠辣决断!竟借凡人之手,断绝我等在此城的根基!”
“这些凡人,被心头狂念驱策,逞一时之快,却不知此举对自己的阴德、气运有多大的损伤!”
“说到底,沼人背后神灵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还不是知道剑南神道变化,知晓执掌神道牛耳之神,与那天庭不和,我等屈于淫威,无天庭做后盾,如何能与对方对抗?”
“慎言!”
凡人的举动,引起了一尊尊神灵的感慨,他们中有很多,根基主要就在武信城中,一旦城中神道彻底动摇,立时就是个被人遗忘,最终泯然的下场。
毕竟能以法域贯穿一道,又或依附某种概念的神灵,数目很少,大部分的神灵,都是依托于城池,便是那城隍一职,也要被局限在一县、一城、一府、一道等地方,在这个范围内的祭祀根基一旦动摇,神灵本身也要受到巨大影响。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邱言与星君交手时,对方借法职范围,动摇灶公的祭祀根基,令邱言差点神品跌落!
“不行了,若是任由他们施为,不等因果缠身,先就要神力消散!只能出手了!”
局势危险,不少神灵在因果纠缠和泯然人心这两者间反复权衡,最终忍不住出手,可这般行径代价不小,先就要被厮杀煞气冲击,令神念蒙尘,神力亦会有所跌落,表现出来的神威十不存一二。
接下来,则要忍受凡人之念带来的影响,军争之中,凡人之念并不复杂,但往往直达本性,对神灵的神念侵染十分严重,一旦参与进去,性子就有可能变化。
只是,不等城中神灵破釜沉舟,虚空中就猛然间爆发出剧烈震荡!
这震荡急速辐射,并不局限此处,转瞬疾驰,超出武信城范畴,接着一路扩散,直指四方,瞬息掠过剑南道的广大土地!
随后,一轮红日在虚空中升起,随后金光闪烁,蔓延四方,宏大而又肃穆,威严而又仁慈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所发出的,并不是东华境地的语言,但并不妨碍神灵们,通过神念理解其中含义,都知道是种召唤他们、让他们皈依佛门的呼唤。
宏音飘忽不定,随风来去,城中神灵经过一连串变故,早就神念动摇,那些试图直接试着干涉凡俗的神灵,更已被气血煞气、生灵本性冲击和侵染了神念,乃是最为脆弱的时刻,这个时候被这宏音传入心间,神念登时就动摇起来。
这还不是结束,虚空中的红日,本是外来,但借城中沼人之心,慢慢蔓延,渐渐的竟然从虚空中照耀出来,光辉覆盖在武信城中。
此城神道本能的抵挡,可其中大部分早就被凡人所毁,如何还能抵抗?几息之后,大半个城池都已被光辉覆盖、侵染。
那光辉柔和,照耀在城中满身鲜血的冰冷尸体上,却也带来暖烘烘的感觉,紧接着又一点一点的往泥土中渗透进去!
皇天后土,中原根本!
“原来如此,这位佛门高人,之所以做的这般极端,非是单纯要断绝此城神灵的根基,逼迫他们皈依,也是为了将城中神道清扫一空,然后以此为踏板,强行挤入蜀地!染指中原!”
远远地,一道神念破空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如火气势,正是邱言的神念,隔空传递,直指武信!
他的话语好似黄钟大吕,在虚空中炸响,凡人难以听闻,但修士与神灵却听得一清二楚,心神震荡,萦耳的宏音骤然消散,他们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这一惊醒,回想前因,不少神灵才发现,刚才心头生出的一点对抿元神的怨念,不过,神心亦如人心,即便清醒了,怨念也未完全散去,只是那思路却清晰许多——
“刚才那宏大声音是何等法门?”
“居然连神灵都能魅惑?”
“那唤醒我等神念的,似乎是抿元神!”
“灶公的位格,还在三品之上,凡间的事不能轻易涉足,最多影响神道,又或透过寄托之念间接干涉。”
“红日之中必然就是沼人背后的沙门神灵,那就是神道之争了……”
……
神念交错中,虚空中再次爆发宏大之声,但这次并不是莫名佛音,而是清清楚楚的话语:“灶公,你既已得了神道真谛,何必恋栈不去,趁早证了星辰,享那不朽之道吧。”
话声中,红日里面显露出一道身影,乃是一尊佛陀,与血狱中的明显不是一人,浑身荡漾着光辉,身下十二品莲台,肃穆威严。
莲台中的光辉,正源源不绝的垂落下来,渗入大地,随地脉扩张,将武信城的中原气息给压抑下去,呈现出一种奇异景象,像是世事境迁、移风易俗。
城中正在逃命之人,渐渐心生明悟,原本住在城中的中原人,忽然觉得自己是低贱之人,本该任人宰割,而正在肆意厮杀、劫掠的沼人,则是心头光亮,觉得自身高人一等,在命格上非同寻常,毫无理由的、天生就该主宰一些人的命运。
“咦?”虚空中,神念勾勒出邱言的身形,“本以为是佛门降世,未料只是伪装,你既然让本神远离凡尘,去享不朽,自身又何必来蹚这浑水?”
“灶公莫要误会,本座并非伪装,亦没有什么好隐藏的,本座本来迷途,中途皈依,神通中带有他教痕迹,不值得意外,至于浑水之说,也是偏见,佛临尘世,普度众生,不怕因果业火,这次要入中原,正是弘扬佛法,开启中洲般若。”红日佛陀说话间,气势越发雄浑。
邱言神念回道:“中原自古兼容并包,百家争鸣也是等闲,若要弘扬佛法,无须这般蛮横!”话落,火焰凝结,这是投影显化的先兆。
佛陀微微一笑:“灶公之心,我佛自知,不妨上天印证,说不定你亦与佛有缘。”话落,有金光自九天上落,直指灶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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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四章 文网破碎罗汉阵
金光分成一百零八道,每道之中,都有一金身罗汉,模样各异,气势都是雄浑激荡,散发出各色气息,占据一方,像一根根栅栏,将整个灶山围拢起来。
不过,他们的身躯并不凝实,充斥着一种奇特之力,邱言对这种力量感到有些陌生,但并非全无了解,当初他也曾与佛门在那九灵山南麓发生过冲突,期间与一名活佛交手,对方施展的便是如此力量。
这种力量,被称为“真言”,近似于祭祀的念头,但更为纯粹。
“以这种真言之力充斥神躯,降临在此处的,乃是投影,而非真身,不过一口气降临一百零八道三品巅峰的神灵投影,更是组合成阵势,倒还真是大手笔。”
灶山之巅,阴阳塔下,邱言望着漫天金光,微微摇头。
在他转念之际,一百零八道罗汉投影化作一百零八颗星辰,彼此相连,气息参差,在天上形成庞然大阵,线条泛光,凌空延伸,使阵图凌空悬浮,遮蔽一片天空,气势滚滚落下,冲击着灶山,绽放出隔绝天地、抽离世间的意境!
邱言分出的那道直指武信城的神念,一下就被切断了联系,断绝前后,难以为继!还未形成的投影,便就消弭。
“灶公神,还请上天!”
“请上天!”
紧接着,漫天罗汉同时吐声,声如气浪,爆发开来,席卷四方,随后又聚集过来,朝灶山涌动,有种人定胜天、扭转乾坤的味道,天地之力被逼迫着向邱言围困过去!竟是要强行将他的神躯本体,从此方部洲逼出去!
武信城中,绽放光辉侵染大地的红日佛陀摇摇头。道:“罗汉大阵,以无尽向佛之人的极乐真言构成,便是天地之力,在局部范围内也会被扭曲,灶公还是不要试着对抗,你虽有信民,但真正的力量还在神灵一身,以一神之力,又如何抗衡极乐圣土?”
他的话语穿越时空,直抵灶山巅峰。化作宏大之声,有种劝告的味道。
“原来如此,以一神而对极乐,确实艰难,从这话中,大致也能猜出,这真言与人之道有着紧密联系,既然送上门来了,正好让本神加以研究!”
传念间。邱言的神躯竟被推动的有了蜕变趋势,仿佛要从血肉身转为神灵身,如此一来,以他一品巅峰的神灵位格。无疑就会被天地之力排斥,从部洲中离去。
现在的局面,颇有些因果倒置的味道,天地之力的冲击。迫使邱言的神躯发生转变,而在他的神念传出去之后,身处武信城的红日佛陀微笑着道:“若灶公能法域剑南道。或许还有一点反击余地,如今却是无能无力了,还是不要抵抗,本座并不想要伤你。”
“这么急着动手,必是因为东华将有大变,这才不顾因果,也要插手中原,但此地也是我道成之地,不会轻易相让,也罢……”邱言心念一动,“本不想这么早催动成型,但眼下也是气运使然,也到了人文之网正式面世的时刻了,不妨日后慢慢完善……”
念头落下,神灵身抬手掐动一个印诀,神躯震动起来,那身躯深处的神力空间,因为血肉转化而陷入沉寂,这时被激发的震颤起来。
随后,震荡在瞬息,疾掠虚空,虚空深处,文思人念变幻,无形之网渐渐由虚转实,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文思,在这一刻彻底凝实,跟随着神力指引,贯通整个网络!
人文之网,立!
下一刻,整个剑南道的神灵都感心头一震,自邱言独霸剑南之后,他们所行的神律,竟是具现而出,跟着就有一丝气运分裂出去,牵引信民中的文思汇聚虚空!
紧跟着,那道中的读书人个个心神震动,脑海中多了一点灵光,细细探查,能捕捉到种种经义文思流转,可并不真切。
“这是怎么回事?”其中有寒门士子,家中书籍不多,那流转在脑中灵光的文思经,义虽是惊鸿一瞥,却让他们心潮起伏,短短时间内,获得了许多崭新学识。
又有那家境殷实的学子,同样心头暗惊,在短时间内从脑中灵光中,发现了许多从前读过、诵过、背过的经义文章,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心得!
更有本身就有所成就的文人,亦在瞬息间有所察觉,心头感悟流转,入了脑中灵光之中,随后有一点感悟交错而回,带来的感觉,仿佛是在与人印证所学,顷刻间就有收获,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除此之外,连带着在蜀地几家书院,继承了先贤传承的学子门徒,也是有所察觉,那门中圣贤堂内隐隐震颤,心头学识积累与之共鸣,呈现于脑海灵光面前,彼此照应,但终究有着一丝隔阂,即便如此,依旧感到神清目明,积压在心头很久的疑惑,有了解决迹象。
便是那书院中凝聚了文心的一两人,也在瞬间灵光闪烁,只是文心坚定,即便感受到灵光中的异象,也没有被摄了心神,而是收摄神念,一点一点的探查,想要从中找到一点端倪。
甚至于,坐镇门中的老儒、大儒、宗师,在这一刻,都是心有所感,凝神探查之后,尽数动容,对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点灵光,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灵光之后,似连着一片奇异之地,近似于士林中的学海沉淀!”
“不可思议,我分明察觉到了神力波动,可这道神力,与寻常神力并不相同,隐隐有蜕变迹象,不似那有主的神力,反而近乎空白神力。”
“灵光中学识涌动,里面的知识很多较为常见,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得到的,何况参杂着种种心得,仿佛名师注解,更是难得了,这是什么人搞出来的阵势?所为何在?莫非又什么阴谋?”
……
一时间,种种猜测从一名名大儒、宗师的心底升起,让他们有些坐立不安,隐约意识到,似乎将有一场席卷天下的大变,就将发生!
………………
蜀地天地变化,神道、人道皆有感悟,虚空中,越发清晰的人文之网,亦在短短时间内彻底成型,其中文思荟萃,种种景象层出不穷,更夹杂诸多身影,散发出澎湃文气!
这不是邱言第一次足见人文之网、令之显形了,在血狱中他便有过一次经验,尽管当时的局面是形势所迫,他只起到主导,但毕竟记忆深刻,而东华的人文之网也早就雏形完备,只欠一个契机,如今动念之间,自然水到渠成。
“此网在剑南成型,难免有所偏差,而我在东华之地的积累也有局限,表现出来的意境,主要还是儒道,参杂少许兵家,算不上完善,但用来对付如今的局面,却已经足够了!”
念头一落,邱言抬手一指,人文之网中就有澎湃文思汹涌而出,汇聚成种种言语,浩浩荡荡,声声如雷霆,震荡乾坤间!
这一冲,径直撞在一百零八道罗汉投影形成的阵势上面!
轰隆!
轰鸣如雷,遮蔽天空的阵图摇晃了一下,仿佛天倾,阵图隐隐就要溃散,但下一刻,那阵图中的一道道纹路显露出浑然一体之感,仿佛万物都无法将之撼动!
“无用!”
漫天罗汉也是开口吐音。
远在武信城的那尊红日佛陀缓缓摇头。
“真言光辉之中,汇聚万物之念,以玄妙之音贯穿,坚若磐石,可谓万全!有如内靖之国,享安宁,定乾坤,无边妙法。”
说话间,他靠着佛光光辉,侵染大半个武信城池,慢慢将之同化,令城池呈现出佛国特性,更是慢慢渗透和扩散,向整个剑南神道蔓延!
之前被邱言唤醒的尊尊神灵,再次沉沦,神念飘散,并非他们本身意志不坚定,而是佛音本有大能,加上城中信民思绪混乱,根基祠堂破碎,自然力有不逮。
而沼人本就信奉沙门一支,也逼迫城中民众念头变化,使得相应的神灵,神念混乱、模糊。
不过,就在红日佛陀的念头落下的瞬间,远方传来轰隆一声,锁住灶山、逼邱言上天的阵图,居然从中而裂!
跟着,澎湃话语冲击出来——
“外宁必有内忧!”
“怎么可能?”红日佛陀难免震惊,不等他的心念平息,人文之网漫天飞舞,蔓延整个剑南道,连武信城也不例外,滚滚而来,覆盖城池,抵住了佛光侵蚀!
“嗯?”人文之网转瞬及至。近在咫尺,红日佛陀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本座佛光中的真言之力,竟被这无名之网引动了意念,彼此冲突起来了!”
网中念来,邱言之言亦随之而来——
“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佛尊传佛入剑南,想是筹谋已久,又知剑南神道有着空缺,本神并非此道正神,因而大举兴兵,不惜占城毁祠,只是,本神在此坐镇多时,也有布置,岂能只看自身之长,不算他人之胜?”
言落,城池各处发出破碎之声,佛光片片碎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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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章 七情六欲,业火黑链
哗啦啦!
蔓延全城的佛光,在这一刻,完全破碎!
这一碎,就仿佛整面玻璃炸裂,佛光如同碎片,漫空飞舞,渐渐消弭,连环变化,几乎就在一息之间,那虚空中红日佛陀通过种种手段,辐射全城的佛光,瞬息湮灭!
城中的沼人信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但他们毕竟未修神通,感受并不真切,只是心中“咯噔”一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但凝神探查之下,又找不到空落缘由,只能烦躁着进行原来的事情——烧杀抢掠。
和信民不同,被佛音迷惑的神灵就是另外一番感受了,他们先是醒悟过来,跟着就察觉到了人文之网的存在,进而发现了网内的恐怖文思,其浓郁程度着实出乎意料——
这些文思,并非单纯聚集剑南道为学之人的灵光而成,更有邱言血肉身一路走来,在路上埋下的诸多文思种子,随活字印刷术的流传、知行之道的扩张,天下各地都有文思汇聚过来。
这正是邱言将人文之网彻底具现,将一直以来的积累和筹备展露出来,把积累变成成果。
不过,其中所涉及的奥秘,不是普通神灵能够理解的,他们只能感受到,自身的神道之力,隐隐被这张网给隔绝了出去,难以传递到信民心中!连自身的存在根基,都隐隐受到威胁,仿佛只要沾染那张网,自己的神灵之躯、符篆品位,就都会毫无意义,消弭无形!
那信民的寄托之念,更是飘忽不定,隐约被虚空中的巨网给网罗过去。
“这张网是怎么回事?什么来头?”
有着同样疑惑的,还有坐镇虚空的红日佛陀。只是他在疑惑之余,更多的却是惊讶与急切!
这次此佛引沼人兴兵攻城,以佛光为他们加持,最终破城而入,根源乃是星空传来的消息,说是时间紧迫,变数却层出不穷,必须抓住大瑞国战、南方空虚的机会,正因为如此,这尊佛陀才会不惜沾染因果。也要强行出手,打算以这武信城为根基,扩张佛国基础,增加真言之灵。
若论扩张,剑南道无疑是个理想的目标,且不说此道距离沼地最近,便是那道中神道,也颇有可乘之机,在道城隍阴司崩溃之后。连带着山岳使亦饮恨,整个蜀地几乎没有统一的神司结构,在外界看来,好似一片散沙。
这样的情况不要说沙门佛陀。就连很多周边神灵,都有心染指,只是彼此牵制之下,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如今星空传来指示,才有佛沼的进击——
说到底,这佛门近似于寻常神道。要传播佛光,终究是作用于人,需要平凡生灵皈依佛门,如此一来,就算是染指剑南,也不能靠着神道层面的征伐,而是要以人道军势开道,然后辅之超凡之能。
在此方世界,很多战争也都有着相似的局面,但眼下的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那红日佛陀的预料,在这尊佛陀原来的计划中,占据剑南道的最大阻碍,就是邱言的神灵身——抿元神。
对于这尊神灵,他自问有着了解,甚至运用沙门秘法,不惜损耗慧根,冥冥探寻,寻找其神根基所在,得到的消息颇为离奇,但毫无疑问,其神道之力主要表现在灶公、山河这些方面,除此之外也有人道气息,却被这红日佛陀当做其神涉世过深的表现,他着实没有料到……
“这灶公一神,竟能操控人道文思?进而直接操控活人的思绪?不对,不只是活人的思绪,连那死去之后,化作真言之力的魂魄,也会被他影响,才让佛光崩溃!此事何等离奇!”
震惊之余,红日佛陀也意识到,这次计划,因为低估了灶山抿元,而功亏一篑了。
“好在破城的终是凡人,因果不沾我身,且走,这次功败垂成,却不算毫无收获,至少发现了这灶公神的隐秘,他竟是能直接驱使人道之能,这等神通本领,着实惊人,须得立刻禀报婆娑世界。”
这样想着,虚空中佛光隐去,便要离去,但冷不防的人文之网扩张过来,将那佛陀身影笼罩,拦住了离去的路径。
佛陀顺势停住,用威严肃穆的声音道:“灶公,这次是本座冒犯,未搞清楚情况,便贸然前来,但眼下大争之世,东华为诸方焦点,星空多方博弈,都有棋子落下,你诛灭那道城隍与山岳使,已然恶了天庭,如果执意要拦本座,又会让沙门心有芥蒂,到了气运分润之时,怕是祸患不小。”
“来时不打招呼,离去了,又用言语威胁于我,我这个神祇根本没有被你放在眼中,这也难怪,我背后没有势力撑腰,像你口中的许多事情,我亦根本不知,难免就会有偏差,既然如此,佛陀不妨留下来,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也令我能知道这东华之地,到底有何不同!”
邱言的神念自人文之网中传出,随着话语过来的还有澎湃文思,滚滚而来,要将那红日佛陀整个包裹。
“阿弥陀佛,灶公何必这般执着?”红日佛陀念了句佛号,抬手一抓,身下莲台就飞出一片,落在手中扭曲起来,随即,佛陀身上那金灿灿、暖烘烘的佛光骤然一变,竟是漆黑无比!
最终凝聚在手掌莲片上,化作一蓬黑火。
业火!
“灶公还是让路的好,否则这苦心构建的一点人道根基,怕是要毁于一旦,人与神殊途,想必这等神通,轻易不能成就,如若因此破灭,着实可惜。”
佛陀祭出业火,火光所照,连空间隐隐都被灼烧,但他似乎不打算直接出手,反而苦口婆心的劝慰,有一种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意思。
只是,回答他的却不是话语,而是一股由文思构成的景象,其中有书生求学、有学子苦读、有文士泼墨、有骚客赋诗,更有诸多稚童蒙学之景,构建成一片欣欣向荣的朝阳气息,便要压在那佛陀身上,让他这佛陀沾染凡间气息,打落莲台。
“善哉!善哉!执迷不悟,本座也只能先做那怒目金刚了!”话落,业火出,火光炸裂,空间泛起阵阵涟漪,因果牵扯,罪孽浮现,业火升腾,步步进逼!
文思构成的景象中,诸多学子、书生,乃至幼童,其思绪里面都显化出一点罪孽,变作业火的养料,助长火势!
就见业火灼烧,虚幻的学子、书生、文人哀嚎起来,仿佛真的被业火烧身,那文思构成的人文之网,慢慢的被火焰侵染,网子的局部竟也有了燃烧迹象,仿佛将要被灼烧殆尽,彻底崩溃!
业火燃罪,灼烧的是罪孽,而罪孽乃是由生灵铸就,混合在魂中,因而这业火直接针对的便是生灵之魂,便是文思也难以避免。
只是,思绪无限,思想更能传承千古,能超脱于生死,便是业火也烧之不尽,因而那文思景象并未因此灭绝,反而随着邱言意念一转,其中生出变化,有七情六欲从中蔓延出来,化作欲火、邪火、怒火、无名火……
这些活虚无缥缈,贯通虚实之间,本就是在人心中滋长,靠着生灵的躯体表露于外,造成影响,但如今面对同样虚无的业火,双方之间却是碰出火花,不消片刻就僵持起来,但很快,七情之火就有些支撑不住的迹象了。
但随着这般对峙,熊熊业火的势头因此一缓。
“这有何用?”佛陀手上变化,漆黑业火化作花朵,他拈花微笑,“不过一时挣扎,世间苦海常驻心,唯有……”
此言尚未说完,天上风云变化,光影流转,一座高塔直接落了下来,径直朝着那佛陀砸了过去!
佛陀抬眼一看,口宣佛号,接着抬起手掌,那掌中的业火黑链呼啸而起,凌空化作一个漆黑手掌,生生抵住高塔!
“原来如此,灶公是要拖延时间,然后真身降临,你乃是一品正神,本座若是不收拢真如,未必能够对抗,既然如此……”
言语间,那佛陀身下莲台变迁,从下方吸摄光辉!
这莲台原本将光辉垂落下去,在佛光破碎后,则陷入沉寂,而今竟是反其道而行,从西方吸纳光辉,至于光辉的源头……
正是正在城中烧杀的一名名沼人兵卒!
这个过程说来慢,但实际上极为迅疾,只是呼吸间的功夫,那城中的沼人身上就飞出一道道光辉,汇聚莲台,又传递到红日佛陀的身上,随后他口中呼喊,身躯转眼化作金黄色,霍霍生辉,浑身气势亦急速攀升,最终达到了三品巅峰的程度。
“原来如此,这种真言之力,果然与人之魂有关系!”上面高塔气势越发汹涌,邱言神灵身的真身立于塔尖,俯视下方,将莲台吸光的整个过程,都收入眼底。
震!
突然,急速砸落的高塔停滞下来,竟是被那红日佛陀身上绽放的光辉给顶住了!
“东华部洲的天地抑制力十分完善,使得本座实力难以发挥完全,只不过,一瞬间超出极限,还是能够做得到的!”佛陀说着,身后显化千百手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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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章 一佛升天
邱言目光一扫,随即皱眉,他从那佛陀的千百手臂中,感受到了一股离奇意境——
每一条手臂,都握着一道因果!
随后,手臂抖动,因果呼啸而出,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刃与丝线,拦住了高塔的垂落!
一时之间,七情之火与业火僵持,而万千手臂所掌因果,则是拦住了砸落的高塔,使得战局因此而静止下来。
不过,静止实际上只持续了弹指刹那!
下一弹指,红日佛陀浑身金光爆发,身下莲台流转,跟着就是一指点出!
这个指头在伸出去的瞬间,急速涨大,最终比那高塔还要庞大几分,指尖直指邱言,爆发出要将念碾碎、镇压、破灭的意境!
轰隆!
苍穹雷霆其,大地震荡出!
天地之间,雄浑的抑制力爆发出来、席卷而至,要将超出天地范畴的力量,连同发出力量的人一并排斥出去!
但在真正被排斥出去前,还有一瞬间的缝隙!
这个时间间隙,正是红日佛陀所需要的!
嗖!
那巨指冲击过去,速度快到极点,几乎比得上凡人动念的速度,而手指前端,因为冲击太快,甚至将那沿途的空气、连同承载空气的空间,都被加压、压迫,在瞬间压缩起来,随后承受不住重压,发生了破碎!
啪!啪!啪!
空间与空气浮现裂痕,碎裂声随之而来,同时带来的,还有股恐怖的毁灭之力!这股力量笼罩整个阴阳塔,那塔身立刻摇曳起来,爆发出阵阵火花,仿佛将要解体。
不过,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此塔的不同寻常来了。在恐怖力量的笼罩下,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却没有真的解体、破碎,只是塔身发出嘎吱声响。
只是,位于塔顶的邱言神灵身,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感受了,他此时维持着肉身形态,虽然可以气血转换,以神力化作气血,弥补身躯的损伤。可由神躯转化而来的血肉之身,未打熬过气血、修行筋骨过,论体质只比寻常人强上一点,所以在巨指袭来的瞬间,被威压擦边,整个身躯立刻鲜血淋漓,几乎就是炸裂开来!
寻常人受到这样的创伤,说不定立刻就性命不保了,就算是修士之流。只要没有将魂魄浑圆一体,修出神魂、金丹,这一下也要饮恨,便是有了金单神魂的。也难免因此承受痛楚,使得思绪混乱。
盖因身躯乃是性命存根之处,若不超脱,终究要受制约。
可在这一瞬间。邱言心里却格外平静,感受着神躯所化之身,近乎破碎、毁灭局面。感受着一片片皮肤炸裂、一根根骨骼破碎、一条条大筋断开,甚至五脏六腑鲜血横流,弥留、濒死的情况,化作最为根本的信息,传入心中,经过千万信民寄托之念的解析、分析,最终有了决断。
“瞬间爆发么?以神通之能,若是超出了一方部洲的承受极限,就会被天地之力排斥出去,但在展露这种力量的瞬间,其实有一个缝隙!在这个时间间隙里,爆发出来,随后收敛,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被排斥的结果,眼下……”
瞬息转念,快如闪电,邱言在刹那间明了了红日活佛的打算。
“我与这尊佛陀的真实实力,都超越了第三品的神位,为此洲承受极限之上,一旦同时动手,必激起更大的天地排斥,而若是某一方收手,另一边就要承受全部的排斥力!只是,如果收手太早,却难免被对方的爆发一击击中!所以……”
思绪迅速理清,得出了结论——
“须得在瞬间决出胜负,只有瞬息间击溃这佛陀的全力一指,然后及时收手,方可万无一失!”
念头落下,邱言濒临崩溃的身躯骤然一变,化作神躯,一品气息爆发,天地间的异动越发惊人、明显!
“只有一瞬,对方动用了超凡神通,我亦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毫无保留!”在邱言动念的瞬间,神力空间中神力星辰闪烁变幻,最深处的池衍大地中,种种景象拔地而起,化作神道篇章。
更有大地中央的神池,池水翻腾,香火心念滚滚而出,池底的魂中洞亦震颤一下,接着有两道精芒自洞中冲击出来!
这两道精芒,其中一道飘忽不定,时而演化人心,时而衍生五蕴六贼,散落出时空交替的气息、意境;那第二道精芒则充斥着三种气息,其一为浓郁气血。浑厚稳固,其二则是飘忽光辉。直抵魂心,其三则是一点精纯光晕,蕴含知行奥秘!
魔道!人道!神道!
在这一刻,靠着奇特联系,联合在一起,衍生出奇异境界!
紧接着,邱言的神躯骤然膨胀,化作一团神火,与遮天避地的人文之网连接在一起,急速蔓延!在文网局部跳动的业火,竟也难以阻碍,被神火淹没。
“嗯?”出指的佛陀亦有所感,念头弹动,旋即安定,“没用的,本座这一指,真如常在,能断绝尘缘,可度化世人,其内更是凝聚至极,就算是引动其中的真言之力,在短短瞬间,也不可能造成什么影响!”
神与佛陀交手片刻,火与火相撞,塔与光相接,景象可谓变幻莫测,更不要说那人文之网显化出来的种种变迁,堪称惊天动地。
只是,这些交手却是在虚空与精神层面、因果层面中蔓延,城中寻常之人,根本就看不到、也听不到,但在这一刻,却又隐隐有着感触,无论是凶残的沼人,还是四散奔逃的城中军民商贾,都本能的感受到恐怖的气息,随即心中压抑。
对于修士、武者而言,感触尤为明显,足以震撼本心,那修有所成、感知通透之人,更是在第一时间凝神心念,放开感知,随即就隐约察觉到,在高空之上,蔓延着雷霆劈裂。
轰隆!
下一刻,修士武者通体轰鸣,五感震颤!
更有满城神灵,在这一瞬间神心震荡,赫然见感到一个奇异的意志,降临在彼此的身上,贯穿知行,延伸香火,直抵一名名信民心中!随后收摄心底的一点智慧。
静!
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滞下来,一切的一切,似乎完全静止和凝固了,无论是城中的悲欢离合,还是虚空与半空中的神道交锋,乃至破碎的空间、呼啸的气流、四散的光辉、散乱的火光,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哦?这灶公凝聚出来的力量,竟与本座真如本力接近,力量对冲之下,影响到了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对于这一幕,红日佛陀感到一丝惊讶。
在这一切都静止、凝固了的世界里,他的思绪却没有因此停顿。
实际上,佛陀十分清楚,眼前所谓的停滞、停顿,其实源自于感官与时空之力的联系,是因为自身的感知和反应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产生了短暂的升华,念头转动超出了常人千万倍,方能达到如此地步!
简单来说,那四周的事物,并不是停顿了,而是这些外物的移动速度,相对于佛陀的思绪而言太过缓慢,以至于凝神之下,景象就仿佛静止不动了一样。
只是,这种局面,对品阶高超的神佛而言,也不是轻易就能达到的,需要苛刻的条件,眼前局面的形成,则是因为佛陀与邱言,两方爆发出的力量所造成的。
在这种极端的局面下,就算是神灵、佛陀,聚集众生之念,但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出多少改变,甚至连改变神躯动向都做不到——毕竟升华的是念头,而不是神躯。
在极端的情况下,即便只是轻微的改变一点动作,都要对心念造成莫大冲击,甚至影响神躯稳定,强行改变,只能毁灭。
只是……
“嗯?”红日佛陀正在思索着,但下一刻,出乎意料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邱言所化神火急速震颤起来,随后溃散,彻底融入人文之网,那组成文网的思线急速弹动了一下,在这个近乎静止的世界中,做出了一点变化——
崩!崩!崩!
这一动,等于是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进行高频率的弹动,人文之网本身的强度承受不住,登时炸裂开来,但碎裂的思线没有四散,反而缠绕上去,落在直指过来的巨大手指表面。
蔓延!探寻!解析!
下一刻,看似坚固的无迹可寻的巨大手指,其表面其实也隐藏几道缝隙,微不可查,但在静止中,却无所遁形,被思线渗入其中!
“这……”
佛陀一惊,接着这奇特的静止境界就骤然消失,思绪恢复到正常,但伸出去的巨大手指却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的光辉碎片。
在纷飞的碎片中,邱言身形隐现,他已从神火形态转变回血肉之躯,只是骨瘦如柴,身上满是伤口,神色憔悴,宛如几日没有吃饭,摇摇晃晃的落回阴阳塔顶。
红日佛陀却未追击,更没有时间理会其他,因为那源自天地的雄浑排斥力,正朝他奔涌过去。
轰隆!
天地轰鸣,一佛升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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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七章一人得道,部洲升天!
轰!轰!轰!
激荡的天地之力中,红日佛陀猛然间瞪大了眼睛,随后反而平静下来。
他的佛身被宏大的天地之力挤压、拉扯,跟着彻底破碎,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直冲云霄!
但凡有所感知的神通之士,都能看到一道金芒冲霄的景象,那金芒通天彻地,破开云层,直指苍穹深处。
只是,佛陀虽被推动着直冲云霄,可身后的日轮却是脱离出来,瞬间涨大,化作一点屏障,挡住侵袭而来的天地之力,就听“绷绷绷”的几声,日轮的边缘处,不断爆发出真言涟漪,隐约有道道意识散落出来!
“这次的事,当真出乎意料,本以为是次机会,可以将剑南蜀地为踏板,进而染指中原,就算不行,也是进退得宜、可攻可守,未料这灶公一神,古怪破多,一时不查,以至于被天地之力排斥出去,这一下元气大伤还是小事,只是这一伤,金身又残留有天地之力的余韵,几年内难以涉足东华,无佛坐镇此洲,就等于没有压阵之人,后患着实不少!”
那意识飘散之间,佛陀念头流转开来,没有多少懊悔和意外,反充斥着一种坚定之念——
“不过,即便如此,终究不可放弃,不妨就成全此洲的那些个求佛之人,也好让他们作为种子,参与到即将到类的分润气运之举中!”
只是,他的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就有一道意外的神念从旁传来——
“分润气运,到底所指何事?东华部洲,到底有何不同?为何会引得众多大能,来此布局落子?佛陀既然将行,也有心要成全他人,不妨就告诉本神吧!”
这道神念来的突兀。念中含义更是让那佛陀心头一惊,细细探究,居然发现这神念来自于四周的人文之网。
此网在之前静默、静止的境界中,因为强行弹动,使得覆盖在魂武信城的部分彻底碎裂、崩溃,只是眼下,又有位于城外的人文之网重新延伸过来,重新覆盖城池。
不仅如此,之前崩溃的人文之网,也并未彻底消弭。而是化作根根思线,渗入了巨大佛指,勾动其中真言的思绪,相互激荡,在近乎静止的情况下,破坏了指中稳定,终究毁于一旦。
未料这些思线竟然没有随之破灭,探得了佛陀散落的一点意识。
“人的思想,岂会那么容易破灭?”仿佛是猜到了佛陀的心思。那一根根文思里面,再次传出邱言的神念。
但佛陀并未理会,反是收敛日轮,似乎是在担心自己分散佛念的举动。会被邱言破坏。
“佛陀不必担心,本神虽与你敌对,但不会因此而断绝一方学说在部洲的传承,你要传承佛家之说。我不会阻止,但今日的事情,是因你起。终究要与我一个交代。”
此言说出,邱言神念收敛,而人文之网并不逼迫,只是徘徊缠绕,并未隔绝日轮离去之路,但同样隐隐散发出杀伐气息。
沉默。
随后,日轮似乎明白了什么,传出一道念头:“本座也知道便是拒绝,也是阻挡不了,既然如此,不妨就将灶公像要知道的事情传递与你,只望你不会因此后悔……”
言落,日轮之中光芒一闪,一个金灿灿的“卍”字符号径直飞出,跟着就被千万思线缠绕,生生解体,其中蕴含的一点真言之力与信息尽数都被吸纳。
而后,被围困的日轮陡然一涨,解体崩溃,化作一百零八道光芒,朝着四方飞去。
天空上,贯穿天地的金光,此时变得纤细,最终消失在天地间。
此光一去,武信城内外,就没有多少佛道的恢宏之气了,只有城中正在肆虐的一名名沼人,隐隐散发出真言情绪,但已经不算强烈。
另一边,阴阳塔依旧贯穿阴阳,呈现在城中修士、神灵的感知中,邱言神躯所化的血肉之躯,盘坐塔顶。
他的身子依旧干瘪、枯瘦,但伤口略有好转,愈合许多。
这些伤口的来历,正是巨大佛指直指过来的时候,最边缘气势的影响下,神躯化血后差点崩溃的痕迹,想要痊愈并不困难,只要调动神力化作气血即可。
相比之下,枯瘦如柴的局面才真正值得注意。
枯瘦的表现,不单是体内气血、精力耗损的缘故,连带着神念、神力和香火心念都消耗过大,这才会有如此表现——
之前,靠三身合一、三道之力,邱言一举冲破了封锁,在近乎静止的境界中,不光思绪转动,还指挥着神躯做出了动作,靠着紧密相连的人文之网,他能够将神躯强行移动的损伤转嫁过去,但终究还是伤及了一点根本,若无意外,没有什么异宝相助,至少也要花费几年功夫,才能恢复如初。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回,单是那有关于星空的信息,就足以抵消损失了。一人冲关而部洲升华么,令整个部洲化作超脱于物质的存在,那是什么样境界?做出这等变化,主导的竟然是单独的个体!一人得道,部洲升天!”
从“卍”字符号中传递过来的消息并不全面,很多关键的地方都语意模糊,但邱言清楚,模糊的地方,涉及到不小的因果,若轻易透露出来,不只那红日佛陀不好过,就算是自己,恐怕也会受到不小影响。
说到底,这次沙门入蜀地,属于不请自来,这种时候邱言出手,在理上站得住脚,就有地方可供发挥,可若太过逼迫,就难免引来后患,若在从前,或许还未必多么要紧,可在眼下,邱言已然意识到,每时每刻都十分重要,耽误不得。
“取经传道,气运输送,原来如此,若是整个部洲升华,就必然会有诸多天地异象诞生,在这部洲中的众人,也会有不少好处,但其中也有分别,能占据最大的人和与气运者,才能得到最多的气运分润!”
想着想着,邱言的思绪渐渐放开,回忆种种。
“这东华部洲其实广大,大瑞往西,有西域与泰西等诸多国邦,他们的祭祀与中土不同;大瑞往北,除了草原诸部之外,还有极北冰原,其内有冰宫统领,生活着不同于人类的异类,同样也是此方部洲之势,能够借之成事;大瑞往东,那无边海洋之上,分布着诸多海岛,有如颗颗珍珠,其上也有人气,能聚集气运,大瑞往南,穿过五沼之地,在那十万大山中,也聚集着不少生灵,除此之外,尚且有屋脊之地、竺坨兰等国邦……”
“其中,屋脊之地是以佛为国教,而竺坨兰国内,亦有佛教流传,两地各有侧重,为两种分支,除此之外,竺坨兰隔着屋脊之地,国势强盛,与大瑞相比亦不逞多让,气运亦可谓澎湃。”
“这大地之上、海洋之中,诸多国邦的气血,如果能汇聚正在一处,就能以一人或一教派,占据东华八分根基,等到部洲升华之时,获得加持,不知会有多么雄厚,所得反抗定也惊人,即便是普通的凡人,恐怕也要瞬息之间,成就非凡位格!”
整理着消息,遍数着心头印记,邱言很快就将最关键的地方提炼出来——
“气运此物,飘忽不定,不是单靠抢夺就能得到的,但想要得到,方法也有不少,却都不简单,首先就是要集势,势源于人,也就是要统领足够的人,称王称帝做一方霸主正是选择之一,从这方面来讲,一国王朝的皇帝,在部洲升华的时候,无疑占据先天优势,难怪会成为他人眼中钉,不惜直接摄魂……”
“其次,就是聚集人念,此种方法对于为学问道之人和神通之士更为有效,开山立派,称祖做宗,传播祭祀,又或传播人文之法,让世人尊崇其人倡导的学说、主张,如此一来,神思寄托之下,也就占据了气运,甚至能架空人皇,做真正胜者!”
“毫无疑问,这取经传气的说法,正是基于第二种,所谓‘经文’,并不限定佛教典籍,任何一家学说都有可能成就,那星空大能之所以博弈,就是令自家棋子的主张、学说扩张开来,又或让自家棋子征伐占地,统领一方,所以才有柔罗人的崛起,也有了佛入蜀地,时不我待,论势力,我比不上星空大能,但如今却也有着机会!”
这样想着,邱言缓缓站起,身上虚弱气息略有消散,身后的人文之网陡然抖动,释放出滚滚文思,波及各处!
“这是次难得的机会,说不定能使我一举踏上星空高峰,摆脱诸多纠葛,只是以如今的积累却还不够,就算在剩下的时间里加快传播不乏,也未必来得及,那么就只能换一种思路了……”
这样想着,邱言的目光从高塔上投了下去,落在混乱的武信城中。
城中,厮杀依旧,那些沼人并没有因为佛陀离去而停下手中利器,况且,以他们的感知,也察觉不到天上的巨大变化。(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八章 争运传经落子,平乱传沼人身
“凡间苦难,因果众多,如这武信城中局面,在历史上不胜枚举,若是神灵插手其间,自然是要沾上因果的……”
看着下方局面,邱言心里闪过种种念头。
历史长河何等漫长,在那其中,不知有多少类似的事情发生过,王朝兴衰、城破家亡,有人得势而起,有人则是因之而衰,在这其中或许有神灵干涉的影子,但更多的却是源于生灵本身的性子、**。
每时每刻,在无边星空的一座座部洲中,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着,这些事情邱言管不了、也管不完,更不会因为他出手,就能扭转世间的现实,改变生灵的本性。
不过……
想着想着,邱言摇头失笑,随后将身躯之中,刚刚恢复的一点神力和香火心念祭起。
“那些过去的、未来的、遥远的事情,我管不了,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又如何能够放任?当初,我尚且只是一二境修士、下品小神,都能出手护持此城,如今送佛上天了,又何必吝惜这举手之劳?或许,我这举手之劳,就能改变下方一人之气运,令他逢凶化吉!不以己行,如果致他人之知。”
思绪落下,邱言已然出手,他的神力与香火心念透过人文之网流转,显化为情绪之火,顺着联系,落在那一名名城中凡人的身上,沁入心中。
弑杀暴虐的沼人,受到情绪之火的沐浴之后,心头的杀意邪火渐渐平息,转而趋向温和,而那些慌乱的城中居民商贾,则同时感受到一股勇气从心底升起,令他们从近乎绝望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但情绪的恢复,不会让他们的的性子转变。不会让恶狼变得仁慈,也不会让弱者因此强壮,只是让他们的心境平和下来,使思路流转,不被本能驱使。
随后,情绪之火中爆发出奇异之力,先定住了城中之人的念头,从而令他们难以再动身躯,使得城中为之安静,接着又刺激沼人之念。幻化景象,让他们沉迷其中,在不知不觉中信马由缰,似破城时一般迅速退去,离了城后,没入丛林。
而城中居民、商贾,则是愣在原处,眼中迷离,似乎都在出神。
实际上。这次佛入剑南颇为突兀,就算邱言坐镇灶山,感悟剑南与部分沼地,也没有立刻察觉到佛沼动向。哪怕在五沼之地里,有着供奉自己的沼人部落,依旧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就好像那几个部族构成的佛沼。同时分出了两支一样,赫然是用了疑兵之计。
待到城破,邱言却未动身。反而闭目感应,原因在于那一百零八道罗汉投影,并不是临时出现的,在他们显露身形之前,早有气势降下,虽未笼罩灶山,但气机牵引之下,依旧让邱言不能轻易动身。
另一方面,邱言也在等待红日佛陀与他一个交代,但最终的结果,显是佛陀根本未有过对话的念头,邱言便就如同告诉飞豹道长的那样,选择用武力以暴制暴,最终经过一番激战,送佛上天。
即便如此得了终胜,但邱言眼下所做之事,以神道而扭转人道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是在严重的干涉了凡间运行,那城中的神灵,在邱言与佛陀一战后,先是震撼于其人的强大,但现在又都感慨抿元神的所为——
以他们的神目,能够清楚的看到,在那一名名被情绪之火所影响的凡人身上,都会诞生一点因果,冲向阴阳塔,缠绕在邱言的身上,影响他的神位位格。
这些因果并不繁重,对邱言而言也算不上负担,但积少成多,神灵不朽,若时常这般聚集细微因果,经过漫长时间之后,就可能是陨落祸根,是以在位时间越长的神灵,对凡间变化越是淡漠。
几息之后,沼人身影尽数没入林中,随后邱言一抖身子,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那些缠绕的因果破碎,凝练成一团,张口吞下,那气息又低落几分。
邱言的神灵身,之前在静止境界中强行弹动人文之网,消耗不小,现在又将恢复的一点神力、香火心念,用特殊之法运转出去——他的神躯品格太高,此地更刚刚汇聚了天地之力,排斥了一尊佛陀,余韵尚未散去,因而邱言此刻乃是血肉之躯,不好动用神力。
不过,人文之网正是现世,不再是飘荡的文思雏形,化作切实存在于剑南道虚空中的一张网,结合神道人道为一体,邱言借法职相连之能,可以顺着此网,间接的施展神力与香火心念。
不过,这般一绕,可谓事倍功半,消耗可着实不少,邱言刚刚平息的一点伤势甚至有了恶化的迹象,元气亦继续流失,想要恢复的话,无疑要花上更长的时间,只是邱言却没有放在心上,这边武信城的局面稍有平息,那边就念头一转,又有神念远远的传递出去。
“这次佛入蜀地,虽然意外,但也有不小收获,知道了部洲升华之事,也明白了气运根基的重要性,照那信息中所言,部洲的变化取决于一人,那人冲击巅峰之时,就是气运争夺之时,而佛门这般心急入蜀,可能就是意识到升华随时可能发生,这么一来,我也不能再徐徐布局了,至少也要先建立一个根基,获得稳定的气运来源才是!”
邱言虽也好奇那冲击之人的身份来历,可此刻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探究此事,因为手头的情报有限,贸然猜测毫无意义,就算猜对了,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帮助。
当务之急,是要借助知晓情报的便利,抢占一些先机。
转念间,那道远远传递的神念,已经入了沼地深处,被供奉灶公几个沼人部族所得,随后那几大部族中就有种种变化发生,
这些部族,被统称为灶沼,这一直以来还算收敛,其部族气运从收敛圆润,但现在却慢慢变化,好像眠醒的巨兽、脱缰的野马……
灶沼诸部的得名,正是因为他们供奉灶公,如同供奉沙门的佛沼一般,但随着供奉祭祀的深入,这些沼人秉承神念、神律,从抢劫厮杀中分工,在林中尝试着另外一条道路,借助灶公法域的特性,培育了些能够充饥的野果,饲养了些许毒物用来谋生,另外,还向中原商贾出售一些作物、药材。
“要争气运,传经文,就须得要有根基,要有学说流传。”
感受着灶沼一脉的变化,邱言心里的计划渐渐浮现出来。
“日后所为,虽是传道,但也是利用中原之人,既然如此,沾染一点因果也算不了什么,今日的事情,可谓沼攻中原,终究算得上是人道一环,因而不能做绝,被情绪所驱使退去的沼人,也不会走远,下面怎么做,就看大瑞王朝的运转了。”
动念之间,神灵身重新坐下,渐渐沉寂,远远看去,枯瘦的身躯宛如枯骨,只是那身躯表面,有一层情绪凝结,绽放一点光泽,竟和之前的红日佛陀有些相近!
随后,在城中神灵的惊异中,邱言传出一道神念,辐射全城,跟着便驾驭高塔,远远离去,很快就重新落在那灶山之上。
山边,还残留一点罗汉气息,但也渐渐消散。
“好家伙,这就是尊神所说的,等待之后武力解决?竟逼那佛陀直接升天了,真是痛快!当浮一大白!”迎面而来的是座铜炉,炉中传出了飞豹的声音,“那佛陀不请自来,见事不可为还想全身而退,真是想把好事占尽了,就该让他吃一亏!”
说话间,那炉中的飞豹,注意到邱言的气息有些微弱,没有多言,反而若有所思。
“道长不是要回师门么?天地大变在即,若要去的话,不妨现在就走。”邱言闭目养神,传出一句。
“哦?”飞豹微微错愕,跟着就道,“也好,那道士我就快去快回吧,只是蜀地经过此事,难免会有波折,王朝城池被占,凡人自然要有变迁,只是里面因果牵扯不少,不知尊神打算如何着手?”
这时,邱言从高塔上轻飘飘的落下,坐在岩石座椅上,说了一句:“凡间的事终究要交给血肉生灵去做……”
………………
“此事,还是要用这血肉身的部分去解决……”
兴京城中,邱言的血肉身将笔搁下,合上了刚写的奏折,那折子里隐约就有金戈铁马的气息,随着这个动作,尽数被封锁在里面,不漏半点。
随后,邱言也不起身,反而长吸一口气。
“但在这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先平了,况且人文之网仓促之间形成,也有隐患需要弥补,正好顺势将我这修为提升一些。”
想着想着,邱言驱动元婴雏形与阴灵,顶上呈现出一张网子,其内文思荟萃,流转不休,缓缓垂落下来,覆盖在身上。
而后,虚空中一股浩大气运鼓动,倾泻滚落,似滂沱大雨,滴落在邱言身上,顺着血肉毛孔,渗入其中。
随后,气势暴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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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性命森罗
这一涨,劲力呼啸,魂力沸腾,邱言的精气神瞬间凝结为一!
手头一动,便有血色扳指飞出,凌空绕身,爆发出狂暴的气血波动,却都被一股无形之力给圈在周围,不会泄露出去。
随后,精纯气血自扳指中汩汩而出,被邱言的意识牵引着,汇聚体内,沿途的毛孔不住收缩,挤压着外来气血,又有筋骨皮膜震颤,将那气血震散,随后被真元收摄,重新凝聚成型,却已经重新提炼了一回,精纯至极。
血色扳指里面的血气,本不同于一般的外来之血,几乎没有后天杂质,再经过这么一番提炼,与邱言本身的气血几乎就没有区别了。
同一时间,在邱言的体内,紫府震荡、氤氲连绵,自身气运都被凝聚起来,化作紫气,在紫气中央,模糊身影翻滚不休,仿佛一个透明的婴儿。
那正是命修第四境第一层的鲜明表现,元婴雏形。
而今,这雏形在气运氤氲内翻滚,虚幻的小嘴不断开合,吞吐氤氲紫气,张口一吸,就是滚滚紫气融入,那紫气并不充沛,被这么一吸,很快就有些捉襟见肘了,片刻的功夫,紫府中的氤氲,几乎就被消耗一空,把那元婴雏形给显露出来。
和刚才相比,雏形的模样凝实了少许。
随后,源自虚空的庞大气运汇聚过来,与自扳指中涌出的血气结合在一起,融汇、压缩、精粹,化作崭新的氤氲紫气,充斥紫府,供给元婴雏形,令元婴雏形继续吐纳氤氲,那身躯越发凝实,也使得邱言的气势不断攀升。
整个书房的温度。因此而大幅提高。
对于身处书房里的生灵来说,气温的变化显得尤为明显。
“大学士这是要冲破瓶颈,提升境界?”角落中,缩成一团的猫狗身上,那猫头瞪大了猫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邱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身边,狗头却昏昏欲睡,神智被房间中的气势给压制了,这也是因为这个狗头为一枚灵慧魄所化。性命本就不全,若非本体尚在,立刻就会烟消云散,碰上不断扩散的命修气势,只被压制神智已经算是好的了。
正因如此,这具身躯眼下被猫头完全掌控,这猫头的本源,乃是来自于北俱部洲的猫妖,因袭击邱言未果。反而被摄了魂,拘禁起来,这才成了如今模样。
她这样的妖类而言,对人类气血、阳气的变化最为敏感。即便被封印了大部分感知和力量,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邱言冲关时最为核心的一点,所以猫眼投射出来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枚扳指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噌!
突然,寒芒自上落下,却是柄长剑插在地上。其中传出铿锵之声:“你的情况,想必自己十分清楚,能留的性命不彻底消散,已算是造化,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下场堪虞。”说出此话的,正是攻玉剑法。
猫头一惊,赶紧道:“剑师此言何意?小妖早就诚心归顺学士,更有悔过之心,对从前的凶残所为颇为后悔……”
不过,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稚嫩的童声给打断了:“知道就好,不过按照那邱小子的学说,真正体现你知不知道的,不在于你的言语,而是要看你怎么做、怎么行,希望等他步入北俱洲时,你这个当地人,能认真带路。”话语声中,八字古篆凌空盘旋,落了下来。
“篆师说笑了,学士怎么会去我们那种混乱之洲?那里可没什么人道。”猫头心头一凛,她再被抓的时候,曾听邱言提起过类似之语,但后来没有进一步的音讯,本以为只是随心之语,未料却被八字古篆再次提起,想到邱言的恐怖之处,便是对自己族人有着信心的她,也难免担忧起来,生怕一语成谶。
“哼,这可说不好!我曾听邱言说过,人文之道并非局限人身,而是……”八字古篆回了这一句之后,正要细言,但倏地停下话语,感知一转,集中到了邱言身上。
轰!
在邱言的体表,能清楚的看到热息凝结而成的热浪正扩散开来,整个人的气势呼啸四散,那沿途的书桌、椅子都隐隐就要解体,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拦住,正是那武道精神。
这是第四境第一层的力量,战力接近三品神灵,被称为半步三品,能彻底掌控武道精神,力量散发出来,能够破碎物质。
而后,这股热息越发浓郁,细细探查,已然能够发现,那热息其实是从浑身上下的毛孔中涌出,升腾变幻,凝聚起来,遇冷凝华,先成白雾,跟着色泽渐渐转变,转为紫色,竟是在这外界投影出氤氲气息,里面因果流转,气运如梭。
而后,氤氲慢慢升腾,在邱言的头顶汇聚,然后凝聚起来,翻滚中渐渐形成一道婴儿人形!
呼呼呼!
热浪越发急促,气血连绵不绝,八字古篆甚至感到自身存在的意识,有了点松动的迹象,明显是被那热血气浪给冲击的行将意念摇曳了。
不过,随后它心念一紧,就将那飘忽意识定住,可八字古篆的心中情绪却是越发复杂起来。
“未料到邱言在第四境中,竟打算走向命修道路。”说着说着,它更叹息一声,而对面邱言的头顶,氤氲凝聚之后,一个清楚的婴儿身影已经显露出来。
边上,攻玉长剑则是用欣慰的声音道:“想要长生久视,终究要以肉身为根,邱言的这个选择是对的,眼下元婴成型,命修坦途就在眼前。”
这两物一路走来,从开始时就因性命之争互相看不顺眼,各自引着邱言走上不同道路,中途互有胜负,可到了第四境,修行的时候要以气运为源,结合修为,才能向前迈进,可以说每一点气运都至关重要,不能随意消耗,很少有人会在性命一方还未大成的时候,浪费宝贵气运去提升另外一道——
气运的获得并不容易,而修行之路漫长,第四境也只是一个阶段,所需气运已经不小,等到了第五境,对气运的需求更是惊人,很多散修修士卡在这一步,甚至不惜加入其他门派,又或者冒着危险去贪求灵地、洞府,甚至还有为了争夺成道气运,铤而走险的。
为此,不知陨落了多少人。
这种局面下,八字古篆见邱言将气运用来凝结元婴,自然而然的就认为邱言暂时是没有气运,再去分润给性修之道了。
不过,无论是古篆还是攻玉,却都不知道,邱言的血肉之身只是三身之一,所求与寻常人略有不同,而何况邱言目前的计划,是尽快将性命两道提升到第五境的层次,再将修为分离出去,以全人道。
就在长剑、古篆转念间,邱言头上元婴已然成型,浑身淡紫、凝实,身躯表面浮现出一道道脉络,演化出窍穴!
元婴成型、出窍!
这是命修紫府的第二层次,元婴显露,吞吐气运,渐与肉身合,窍穴相引,念入紫府,战力堪比三品神,能破碎精神!
轰隆!
在邱言元婴成型的瞬间,书房中平地惊雷,有澎湃景象涌动而出,金戈铁马、乌鸦银狼、独角犀牛、明月人文,可谓包罗万象!
“好一个森然万象!隐隐能见未来元神的雏形了!”攻玉长剑赞叹一声,正要过去恭喜,随即愣在原地。
边上,八字古篆刚才还显得有些低落,下一刻就是情绪连转,流露出意外、惊讶的波动——
就见邱言身上,再次爆发出一股气浪,不同的是,这股气浪偏向阴冷,飘忽变动,如漩涡半旋转,并绽放光芒,最后凝结一体,赫然是阴灵本体。
下一刻,那虚空中滚滚气运呼啸而来,融入引领之中,邱言则顺势张口吐气,那气中混合着的是一阵阵玄奇意念,与学说相近的纯粹念头!
念入气运,融入阴灵,阴灵光辉渐渐收敛,返璞归真,又有晶莹之态,仿佛通透明心,眼观前后!
阴灵一转,更有种种思绪辐射出来,隐隐要将四周书房虚化成一片幻影,似乎能将真实存在的事物,由实转虚!
这正是性修第四境第二层,神魂归真!
转眼的功夫,邱言的性命两道,居然尽数冲破平静,踏上了第四境第二层!
这性命之道的第四境,各自分为三层,而今的邱言距离那第四境的巅峰,就只剩下一步了,只是这一步并不好走。
“帮助皇帝魂归阳世的气运,已然消耗的差不多了,这虽然是不小的事情,可血肉身只是引荐之功,再加上因果缠绕,所得并不算多,能将性命两道各自推上一个小境界,已经不错了,这第四境之后的境界,似乎有些古怪,只是眼下却没有时间去探查了。”
这样想着,邱言念头一转,虚空中仅剩的一点气运落了下来,被他一口吞下,蕴养在身,随后并不停念,悬浮身边的元婴与阴灵齐齐一动,朝那显形的人文之网冲来过去,双双融入其中!(未完待续。。)
第八百八十章 其来忽然,其去无踪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的心里会突然间就有这等灵光,能看经义文章!这些文章,是真的还是假的?”
剑南道,安州。
本在书写文章的书生刘盈,正怔怔出神。
若有外人在场,看到他神魂不属的模样,会觉得其人走神,可实际上,刘盈正顺着脑海中的一点灵光,浏览着层层叠叠的经义信息!
这些经义,大部分为儒家典籍,还有少数属于兵家,除此之外,法家、墨家、道家的典籍也有一些,其中贯穿知行奥义,只要心神凝聚,小心默读,就能从脑海灵光中,体验经义如海的感受!
几息之前,异变陡生,那滚滚而来的经义典籍,让刘盈心花怒放,喜不自禁!只是,在本能的狂喜之后,接踵而来的是疑惑和忧虑,还有一丝惶恐!
这般局面,刘盈在传奇话本中听到过,其中描绘的,都是无知书生被鬼魅、狐妖迷惑了心志,心底渴望浮现出来,最终下场凄惨。
这么一想,刘盈越发恐惧,却发现脑中灵光流转出来的经义,虽然陌生、没有接触过,但研读之下,也能感受到深奥道理,不似作伪。
更奇特的是,当他想进一步探究某个经义时,居然真的深入几分,甚至还有立足于知行之道的心得体会浮现,让他获益匪浅,只是短短时间,很多疑问就迎刃而解。
更有甚者,那些心得引经据典,若凝神去探查,那被引用的经文,连同经文所在典籍也会显现出来,呈现在刘盈的脑海灵光中,浏览之下,更感精妙。
对于刘盈这样的寒门士子而言。这种机会简直想都不敢想的,念头一动,就能依照疑问和经历,找到所需经文,这种事情在神话传说中都没有出现过!
如此一来,即便已经认定是假的,是法术伎俩,可刘盈仍旧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渴望,渴望这一切并不是虚幻,更不是在梦中。
“想要知道真假。却也不难,经文既然能顺藤摸瓜的探寻,那么说不定也能找到新借两本的内容,看着上面的文字,再和我手上的对照,不就能证明真假了么?若是真的,那么内容必然一样,如果是假的,也无需多言了。”
这刘盈和几位殷实家的公子。因一次诗会结缘,以文会友,交情不浅,他有时会从几位公子手中借来一两本雕版书册研读。至于孤本和手摹本,刘盈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其物珍贵,不是自己能够接触得到的。
正好在两日前。刘盈刚刚借来两本,还未来得及看,书中内容他只是知道几句。却能靠着这几句,在灵光中顺藤摸瓜的找到相应典籍,感受之后,默念几句,将开篇几段背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注意力从灵光处抽回,顿时那文思如泉、经义连绵的景象溃散不见。
心里怅然若失,刘盈也不停脚,急急来到简易书架前,拿出一本,翻看几页后,捧着书的手就颤抖起来。
“一样!一样!竟然是一样的!甚至灵光中的语句,还有注释和心得,更方便他人理解,比之这两本书册还要有用!我心中的灵光,并非虚幻,而是真的!”
想着想着,刘盈的脸色猛然间涨的通红。
“都是真的!”
确定了猜测,惊讶和狂喜充斥整个胸膛,刘盈意识到,自己的这次经历,恐怕会改变自身的前程和命运!
在这一刻,种种疑虑尽数被他忽略,对他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但紧接着,刘盈又露出惊恐之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贸贸然的从凝神中恢复,不再与脑中灵光相连,会不会再也难以重现之前景象?
人就是这么奇怪,刚接触的时候,先要担心古怪和危险,可一旦确定对自己有益,那危险和隐患就都能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生怕失去好处。
可惜,越是患得患失,刘盈的心就越是难以安定下来,自然也无法再次凝神,更不要说将思绪融入脑中灵光了。
“静下来!静下来!”反复对自己告诫,却是无济于事,反而因此越发在意,不复平常心,刘盈这无疑是陷入了恶性循环。
“对了,读书!读书!只要专心,就能安定。”想到一法,但施行起来依旧有些波折,待得好一会,他才重新定下心来,跟着凝神感悟,重新将思绪连接上了灵光,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心神一震,遨游在经义和典籍的江河中!
种种语句,绕心而过!
如此,刘盈自然是心头欣喜,不过因为已经凝神,所以情绪波动虽大,和灵光的思绪联系却未断开。
“成了!成了!天可怜见!定是上天知我艰难、坚韧,才垂青于我,我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不过,念头还未转完,脑海中的一点灵光就骤然暗淡,思绪相连之相亦随之而灭。
“怎么回事?”
大喜大落,从云巅跌落凡尘,个中滋味可不好受,就算读书养气深得三昧之人,也难以轻易平静下来,何况刘盈?
他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反复尝试着去重新寻找灵光,再现其中滋味,可待得日头落山,依旧没能成功。
“怎会如此?难道终究是镜花水月?可若是命中本无,又何必要让我经历这番?岂非造化弄人?”乍得骤失,让刘盈颇为颓丧,尽管说着丧气话,可心底终还有着一丝念想。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不可能真的毫无缘故,或许是有什么地方我还没有想通……”想着想着,刘盈忆起了从前听人说书时,听到过的一些说法。
“传闻中,有些人有着宿慧,因胎中之谜而遗忘,莫非我是无意中突破了胎中之谜,这才领会到前世记忆?如此说来,应该还有机会,对了,我之前是在做什么?对了,我在专心书写,莫非是写出的语句激发了前世宿慧?”
想着想着,还不死心的刘盈便又重新回到桌前,拿起笔,沾墨点落,重复着感悟到灵光前的事情,试着重现当时心情,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后,却依旧没有起色,但他也不气馁。
事实上,在这同一时间里,剑南道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他们都在不久前感受到了灵光,从中得到了些许信息,在确认虚实后,正要大肆遨游,未料灵光突然消失,这般一来,自然是惹得心绪不宁,一门心思的想要寻回。
甚至连一些感受到灵光的大儒、宗师,乃至道门修士,都在灵光消失后,四处搜寻,不过碍于神人之间的约定,并没有朝神道搜寻,是以未发现虚空中的人文之网。
不过,剑南道的神灵却能清楚的察觉,知道虚空横网的存在,并隐约感受到其中变迁、文思,更清楚的明白,如此景象,是出自哪尊神的手笔,因而无人置喙。
就这样,神道静默,而人间却是激起涟漪,随着时间推移,消息传递出去,又引来了诸多风波,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兴京城中,邱家新府,诸仆正一脸惊异的朝自家老爷的书房看去,惊疑不定。
刚才,书房中风声阵阵、伴有雷鸣,可谓惊心,作为府中杂役,本该前往探查,但胆战心惊中无人迈步,好在胡起、戴国这两位管事出面,令他们稍安勿躁,才解了进退维谷之境。
他们却不知道,在那胡起、戴国的心中,同样有着惊讶。
“京城镇压神通超凡,就算能稍有挣脱,也不该弄出这般动静,何况这新府距皇城很近,怎的还有这般气相?公子在其中做了什么?”
在二人的疑惑中,在那书房里面,却是光影变幻,乍一看好似狂风过境,但偏偏未损分毫,仿佛只存在于另一个次元。
随后,光影渐平,蔓延书房的人文之网,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道元婴、一道阴灵显化出来,融入邱言之身。
跟着,邱言睁开了眼睛,长吐一口气。
“人文之网虽然建立,可里面还有不少缺陷,况且积累也不足,其中所蕴含的,多是我一家之言,放任下去,或许能在短时间内传播学说,可久而久之,却会不得人心,反被人排斥,使得人文之网亦落入下乘,况且现在网中机制不全,任何人凝神之后,都有所得,时间长了,说不定要助涨不劳而获之心,不利于人道发展,当先收拢,整顿梳理。”
这样想着,邱言站起身来,浑身一震,那阴灵与元婴整理人文之网时的心得蔓延出来,与身上蕴养的一点气运结合,化作淡淡氤氲,在屋中扩散开来。
“诸位,这是之前答应你们的擒贼报酬。”对不远处的人参宝宝等物说了一句,邱言回头一看,在窗外看到了一道飘忽身影,正是借地脉与城池意志,从城外田间回来的席慕远之魂。
而今,已是晚上。
“屋中气息似有不同。”席慕远感受一番,问道。
邱言点点头道:“席兄不妨感悟一番,参悟片刻,明日你我就该去看那监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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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章 与监生机缘
“见监生?”席慕远先是一愣,跟着点了点头,“也是时候去见他们了,日日劳作,便是再有耐心的监生,这两天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若是继续下去,绝对会出问题,就连那在旁监督的直讲,也是颇有微词。”
邱言笑着道:“这是自然,劳作耕田本非监生之本,而国子监的诸位博士、直讲,其职更非监督监生种田,之前能够忍受,是因皇上下了口谕,再加上我与祭酒有过言辞,随后皇上昏厥,朝政隐现乱象,祭酒担心监生为人利用,才顺水推舟,没有将他们召回,不然的话,他这样的大儒,要是强硬唤回监生,就算是天家也不能加罪。”
席慕远之魂则道:“那邱兄现在准备怎么办?我知你的心意,是想借国子监的风向一用,可如今看来,已让不少监生恶了你,人心变化之下,就有流言蜚语,又如何能得风向?”
“席兄忧虑的是,不过……”邱言笑着点头,随后抬手轻挥,虚空中就有点无形涟漪扩散开来,与席慕远的灵魂连接在一起,就有信息传递。
随后,席慕远心神一震,感知铺展开来,似穿过一层屏障,到了一片遍布经义典籍的江河之中!
“这是……”心头一惊,席慕远先是担忧,随后在求知的本能驱使下,忍不住进一步探查感知中的种种经义信息,跟着又想起一事,意识到了来由,便问,“这般情景,莫非便是邱兄提过的,以自身知行之道为根基,延伸出来的人文之网?”
“正是此网。”邱言点了点头,“文网初成,还有诸多遗漏之处。比如凝神之下,立刻就能遨游其间,心念闪过,但凡网中应有之经义,便会浮现心头,还待打磨,但已足以能让席兄体验一番。”
“哦?”听得这些,席慕远忍不住就依言而行,果如邱言所述,“这文网着实精妙。对于求学之人乃是好事,从此求学寻书,再也不会有多少艰辛,不过,却难免助涨不劳而获之风。”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逐渐打开,看到了些隐藏着的信息。
“这人文之网中流动着的文思经义,心得注释,都有邱兄知行之道的痕迹。看来所记述的内容,都是邱兄平日累积所成,以邱兄记忆为本源,除了让席某感慨邱兄博学之外。也颇为担心此网流行世间之后,人道所思,趋于一同,思绪渐渐固于一道。”
“看来席兄对邱某所学。还是心有疑虑啊。”邱言摇摇头,见席慕远要说话,就摆摆手道。“这也正常,所谓学说传道,本就是启迪之言,领着门人徒弟入门,开拓他们的眼界,交给他们思索、探究和精研的方法,接下来的路,就该他们自己走了,走成什么样,也都是人道发展变化的过程。”
席慕远听着这些,平静下来,又道:“你我二人看法不同,席某随师为学,内里终究是九渊之法,但知行之道的精髓颇为奇妙,似乎可以运用到任何一种学说里面,这段时间随邱兄一同,亦获益匪浅。”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求学之途,能得知自是好的,可如果动动念头,就可将万事收入心中,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信息迷惑,滋生心头狂念,不复勤勉,最终或成夸夸其谈之人,邱兄这知行之道的行,也就难以完成了,难怪说此网还有缺陷。”
接着,他又道:“况且,我从前听邱兄你的意思,并非单纯是要用自家学说充实此网,而是有心要以知行之道为本,贯穿人道,不知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邱言闻言,沉吟片刻,回道:“正像席兄所说的那样,念动即可成事,短期来看乃是好事,可长此以往,难免生出祸根。此网成型,还是借了一点超凡之能,因蕴含人道奋进之能,因此出现在京城,依旧不被排斥,可世事多变,随着发展,一些本来有益的事物,最终反而可能背离人道,为万民之念所不容,就有灭绝之时,此网若想长久,就须得符合人道常理。”
“何为人道常理?”席慕远忍不住就问道。
邱言却笑了起来:“这人道常理,就在言行举止、接人待物之中,说起来简单,可历史长河中无数先贤都在探究此事,邱某又岂能回答,只是如今也有点心得,正好碰上那田中监生,正好一试。”
“哦?”席慕远一愣,“不知邱兄想要一试的,是何等道理?”
“说来其实简单,就是那付出才得回报之法。”邱言如此回应。
翌日。
天刚蒙蒙亮,诸国子监的监生就条件反射般的从床上起身,接着一脸木然的收拾妥当,简单吃了几口饭菜,便各自离了寄宿的农家,扛着农具匆匆出门,往那田地而去。
到了田间,地头已经站了不少身影,正是被请来看守的侍卫,诸多监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们中本还有人不服气,有心和侍卫一比,刻意起早,但无论来的多早,都会发现侍卫兵卒们会提前一步,几次之后,自己反倒精力不济,越发疲困,只得放弃。
又过几日,几天农活干下来,这样的心思也就淡了,每天起早贪黑,疲惫不堪,中途虽有两次回城修养,但终究缓不过劲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值得一提的是,当皇帝昏厥的消息传来,又有邱言夜宿宫中的传闻,监生们本以为有机会回去,然后上书朝廷,指贬邱言,未料国子监祭酒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依旧让他们回返田中。
不少监生还以为,仗着祭酒势头,可以终结邱言“暴行”,毕竟这祭酒之位,多为德高望重、才学兼备者任之,只要祭酒有心不从,就算皇命,一样毫无办法。
只是,那位祭酒前些时候,对监生下田的事情还颇有微词,可等宫中传出消息,却变了主意,反而催促众监生往城外田中去。
如此一来,监生难免失落。
要知道,往日只要朝政上有着一点变化,国子监的监生们就会本着敢为天下先的念头,分析来去,阐述看法,可在不仅无法参与,反要在泥地中劳作,反差之下,难免沮丧,那心里的念头慢慢低落下去。
连陈非凡这样的人,平日最为积极投身于各种政|治风向,就算不起多大作用,也要让自己的名号传入朝中,让一些有分量的官员得知,为日后步入官场做好准备。
可在经过多日劳作,看不到回城的希望,连皇帝昏厥这么大的事情,都从始至终没能搀和进去,便是他也显沮丧。
不过,在这种低沉、失落的气氛中,酝酿出来的并非是明悟,而是淡淡的怨恨,尽管知道邱言的身份地位,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可对于邱言的愤恨,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不少监生的心中,若有机会,立刻就会生根发芽。
“这个局面,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你让他们劳作,从耕种和灌溉中寻求道理,但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存着这般心思,多半都将念头化作一缕恨意,寄托在你的身上了。”离着老远,席慕远之魂就这般说着。
他与邱言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出门,城门刚开就出城,直奔监生们劳作之处而来。
“他们或许没有用心去探查,可这番经历不会因此消失,还是存在他们的心底,等到合适的机会,就会有所变化,能让他们今后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多一条思路,不复空中楼阁。”邱言这般回应,随后又道,“不过,也不能我辛苦一番,布下此局,反倒招人嫉恨,所以还要予他们些便利才是。”
“嗯?”听着邱言的话,席慕远心头一动,而不远处,正在田中劳作的众监生,也已经注意到了邱言的身影,纷纷停下动作。
在不少监生的心里,都设想过再见邱言时的情景,甚至有人打算当面喝问,让他说明愚弄自己等人,又违例入宫的缘由。
可真正见到了邱言时,种种念想一顿,又被邱言这个名字代表的地位、声望所摄,无人真正站出。
邱言目光一扫,对监生心思洞若观火,却不去提,也不招呼自己的弟子——邱言的两名弟子,在这些日子中同样随着监生们劳作,没有一声怨言。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后,先和直讲交接,又去致谢领头护卫,待做完这些,才招呼散在田中各处的监生们聚集起来。
实际上,在邱言来到之后,监生们宛如死水的心思就起了涟漪,农活亦做不下去了,这时听到召唤,终于都松了口气,觉得总算能脱离苦海了。
只是邱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陷入疑惑——
“几日辛劳,各位可有感悟?不过,想来这种时候,身子疲乏,未必能有多少心得,那不妨就先回去修养一日,仔细回忆这些天的经历,心怀感念,后天才能有较大收获,不枉费了你们在这里的一番辛劳,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体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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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 轻狂不知惜,反作他人棋【第一更】
“陈兄,你说那邱学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能给咱们什么好处,哎呦……”
典雅的茶楼上,路含一边说话,一边将桌上的杯子端起,随后痛呼一声,将杯子打落,滚烫的茶水瞬间倾泻而出。
哗啦!
茶杯碎裂,热水四散,若非桌边几人躲得及时,个个都要被茶水溅到,但即便如此,那始作俑者路含,还是被湿了半条裤子,面露苦色。
“晦气!真是晦气!这好端端的去做什么农活,闹得我这就快成废人了!”路含低声抱怨着,目光一转,看了眼端茶的右手,那掌心虎口处赫然有道血口子,已有结疤迹象,可因为刚才的动作,又开裂了一些。
这道伤口,是路含在田中耕作时,拿犁头干活不小心崩开的,他出身富庶,长这么大,何时做过这等农活?用力之下,却不得要领,一个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当时为此大呼小叫,想要找人照看,却被看守的兵卒嘲笑,说他一点小伤就这般模样,当初还敢扬言寻死,着实可笑。
此事,一直被他记恨,好不容易从城外回来,歇息后被陈非凡派人招来茶楼商谈,却不小心牵扯旧伤,那疼痛一起,立刻就将多日来积蓄的情绪引爆,想要宣泄了出来。
正好这时,茶馆小厮过来,要收拾打碎的杯子,顺便给几位监生赔礼——这茶楼本来就离国子监不远,楼中小厮自是有着眼色的,一来到跟前,绝口不提赔偿,只是赔罪。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没看到公子我受伤了么,还端上这么烫的茶水!”
路含憋着几天的火气,一下就宣泄而出,发泄在小厮身上。那小厮却只是陪着笑脸。
路含身边坐着陈非凡等人,这时冷眼旁观,对路含的感受,他们本就感同身受,又怎么会去触霉头?
不过,这般动静,引得其他人注意,没过多久,茶楼的掌柜亲自过来,见是陈非凡等人。便连忙赔罪,数落了小厮一顿,又让人奉上水果、小菜,免去资财。
“好了,郑掌柜客气了,这次的事情我们也有不对,就揭过吧。”陈非凡这时开口,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颇有些举重若轻的味道。
那掌柜心中一动。刻意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连连告罪,最后带着那小厮退去。
待得两人下楼,陈非凡看着余怒未消的路含。笑道:“路兄,不必动怒了,你看看,你这一怒。茶楼上下都要鸡飞狗跳,可见威势,这也是我等的威严所致。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和一小厮过不去?”
“陈兄,你是知道的,我是气不过那人。”路含摇摇头,这般说着。
“这个我懂,”陈非凡往后一仰,靠着椅背,“但就像酒楼的掌柜、小厮畏惧咱们一样,咱们一样要顾忌那位学士的名声和地位,再说了,他身为国子监博士,从头到尾都说是为咱们好,是要让咱们从劳作中发现道理,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话间,自有一番威严,让人觉得气势不凡,乃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边上又有一名监生问道:“说起来,陈兄将咱们约过来,有什么事情?和明日博士讲学有关?”这名监生,算陈非凡的死党,邱言初来国子监时,他也曾从旁起哄,想要为难。
“让你们过来的原因,其实不好明讲……”陈非凡故作高深,微微一笑,伸手在茶杯中沾了一点水,可是茶水还烫,让他浑身抖了一下,之前的威严气势,顿时荡然无存。
“嘶~”长吸一口气,陈非凡忍着指尖疼痛,在桌面上滑动手指,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田”字。
其他人都盯着他的动作,见到这个字后,纷纷一愣,接着路含眉头一皱一舒,已经有了主意,就道:“种田?和种田有关?就是说,与我们之前的劳作有关了?”
其他人一听,都觉有理,纷纷附和。
倒是陈非凡皱起了眉头,这一幕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他从前听人说书,或自己看那话本的时候,都是谋士围坐一起,一人沾水写字,字落余者皆明,跟着皆大欢喜,演出一幕传奇。
等自己真正操作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见其他人都以为自己是在说种田,陈非凡终于忍不住了,提醒道:“我这是在说人!”
“人?就是种田的人?庄稼汉?还是说我们?我们之前不也种田了么?”路含与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觉得陈非凡的话中,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一时间都只是在心里想着,不敢贸然说出,防止显得无知,让人发笑。
如此一来,他们都指望着别人开口,这一桌登时安静下来,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开口。
到了这个时,陈非凡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出声是不行,就压低声音道:“我说的是姓田的人,在朝为官!”话落,见其他人还是答不上来,只好皱眉道,“是田侍郎,他托人告诉我了一些事情。”
“原来是田侍郎!”这么一说,路含等人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他,听说他与那邱学士是政敌!这么说来,他找你过去,是想要……”
“小声点!”对面,陈非凡低声提醒一句,桌下腿抬起,踢了路含一脚,恨不得将他掐死,这种事情岂能轻易说出?他实在不明白,从前与路含交谈的时候,其人也显得胸有锦绣,能指点江山,怎么一到了具体时候,竟是这般进退失据,不知轻重。
经陈非凡提醒,路含终于意识到不妥,赶紧噤声,随后又似被吓破了胆一样,不时四望,仿佛草木皆兵。
见他这个样子,陈非凡知道下面的事不能明说,但也不能让其他人白来,就颇为隐晦的道:“前些时候,圣上龙体欠安,朝中有幸臣为乱,当时诸多大臣心系龙体,是以无暇他顾,现在圣上安康,便是时候追究那趁乱行事的有心人了。”
“趁乱行事的有心人?”监生们终究见多识广,听了此言,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隐意,就有人问,“这事是朝中大臣们关心的,何必告知我们?”
陈非凡就道:“我也是被田侍郎点醒之后,才想明白的,我们被那人借机支开,甚至贬到田中劳作,所为何来?为的,就是让咱们这些热诚儿郎不破坏他的事,现在又说要给什么好处,估计是见事不可为,想要事后收买,我等不妨惊醒一点,将明日发生的事,都记清楚。”
“原来如此。”其他人闻言,各自点头,若有所思。
随后,见时辰不早,陈非凡等人先后起身,离开茶楼,那掌柜带着之前的小厮,反复赔罪,一直送出楼去,这才回来。
待得送走几人,掌柜的看着小厮,露出笑容道:“小三啊,这次你做的还行,对这些监生,讲理是不行的,你得让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己也要放低姿态,没错也要认错,这样才能平息事端。”
那小厮嘻嘻一笑,就道:“掌柜的,你放心吧,这事师傅之前都交代过了,说监生们看似讲理,其实最不讲理,你和他们讲理,说不过他们还好,若是说得过,才是后患无穷,早晚要被闹得不得安宁。”
掌柜颇为满意,点头道:“行,挺机灵的,这事我给你记下来,待将你的委屈禀报了东家,应该还能讨两个钱子。”
“那小三就多谢掌柜了……”
且不说这酒楼掌柜的生意经,却说自邱言说出那话之后,诸多监生各有心思、各有猜测,但都摸不清邱言的真正打算,在这种疑惑中,一日修养终于过去,这天清晨,诸多监生又都来到了国子监报道。
几日劳作,忽得解脱,身心尽数放松,越发懒散,一天的休息,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可心中记挂邱言言语,又有颇多忌惮,所以倒是没人缺席。
来到监中,走入空旷厅室,坐在冷硬的板凳上,回忆前事,这些个监生们居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竟是从这平常的待遇中,感到了一丝舒适。
“诸位来的挺早。”
只是,这舒适之念,很快就被邱言的声音打破,循声看去,就见其人快步走入厅室,手上还拿着笔墨,但除此之外,就不见任何事物了。
“怎么搞的?什么都没带,又能给咱们什么?”监生们见状,越发疑惑。
邱言如有所觉,将笔墨放在桌上,从旁抽出一张纸铺展开来,随后就道:“诸位不用疑惑,也不用着急,邱某说要有收获与你们,自然不会食言,但话先说到前头,今日你们要经历的事情,可谓开前人所未有,说不定能上青史留名,但到底能得到多少,不是我说了算,而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说着说着,他抬手研磨,环视屋中众人,说道:“还记得我昨日与你们所说的事情么?这些天的劳作,你们还记得多少?不妨好好回忆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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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 书山学海作书,勤勉刻苦入境【第二更】
“回忆这些天干农活的情景?”
众监生闻言,便都露出了一点疑惑,很多人甚至面露怒意,对他们来说,那几日劳作,简直就像是煎熬一样,好不容易逃脱,这时候再让他们去回忆,只能带来不愉快的念头,又故作讽刺的嫌疑。
“莫非是觉得折磨咱们的还不够?”人群中,就有人和陈非凡对视一眼,接着低声说着,这话语在人群中传播,轻易就唤起了旁人的愤慨。
这个说话的人,昨日也随陈非凡等人聚集茶楼,商谈对策,知道了那田侍郎的意思,觉得自己背后有人撑腰,所以才敢放手施为。
听着这人言语,看着人群反应,陈非凡冷笑起来。
“邱学士啊邱学士,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确实没有办法和你相提并论,可我却可以借势,论势力和影响力,田侍郎或许比你也有欠缺,可在朝中的人脉却是要高于你,你们二人也算旗鼓相当,只是田侍郎的背后,还站着一股势力,这就是你不能比得了!本来以为,你对我的侮辱之仇,要等上几年才能报,未料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才让我有势可借!”
想着想着,陈非凡看向邱言的目光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嘲弄之色,心头则闪过邱言初次步入国子监时的情景。
那次,虽是他陈非凡主动想挑衅邱言的权威,最终被邱言用言语击破,弄得虎头蛇尾,反倒让邱言借机立威,可他并不认为这些是因自己而起,反而觉得被邱言侮辱了。
之后,邱言发动监生们去田中劳作,陈非凡也一直认为,这其实是邱言在公报私仇。是想要报复他的挑衅,其他人不过只是附带!
凡此种种,都让他生出了报复之念,只是陈非凡也很清楚,自己和邱言之间,在身份地位上有着鸿沟,所以这个报复的念头,被他小心的压在心底,轻易不会显露出来。
但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到了面前。
不说陈非凡等人的心思。却说那在场的监生里面,到底还是有人留了点心,如在邱言初来时、回答过问题的韩岳,听了邱言的话后,就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自顾自的闭上眼睛,回忆起在田中干活的情景。
韩岳的出身,算不上坏,但也不是世家。小时也曾下过田,可自从读书习武之后,就再也没有扛过犁头,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次的耕作对韩岳而言也算艰难,那心里同样生出一点不平之气,觉得好不容易步入了国子监,却还要做这等农事。未免有些偏离,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其实也在观察,想看邱言到底是要折磨他们。还是真的打算传授点什么,既不能盲从,亦不会过度解读。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眼看出事情将有结果,韩岳也不去多想,就按照邱言吩咐的回忆起来。
和他有着一般心思的监生也有不少,约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至于那剩下的人,还有三分之一,已被陈非凡等人的小声话语迷惑,也是心生怨念,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哪还有心思去回忆劳作时候的惊现,脑海中早就被不满所充斥。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就颇为复杂了,多数是将信将疑,有些拿捏不定,而余下的还有少数几人,是对邱言深信不疑的,这些人经过了劳作之后,虽然身躯疲惫,但精气神反而有所提升,很多人觉得自己,仿佛是找到了崭新的人生目标。
在这群人中,却也有一人与众不同,便是来自于剑南道的方子延,这位曾与邱言有过冲突的监生,这时看了看了周围的人群,目光最终落在那面露笑容的陈非凡身上,摇了摇头,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前几日劳作的情景。
一时间,整个厅堂中,人群就有了划分。
邱言立于前端,游目四望,视线扫过众监生的身子,就好像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也不言语,只是停下研磨,抓笔沾染,随后轻点在纸上,写下一笔。
哗!
下一刻,整个厅堂中气息一变,奇异气氛蔓延开来,诸多监生都有察觉,循着感受看过去,正好看到了邱言奋笔疾书的模样!
邱言的手划动得很快,第一笔写下去之后,就毫不停歇,呼吸间的功夫,一列字就呈现在纸上,字字饱满,有如筋骨双全,更有澎湃气息呼啸而出,气血滚滚,又有一股披荆斩棘的意境,甫一出现,就震撼了在场众监生的心灵。
“怎么回事?他这时候写字做什么?”虽说之前见了邱言带着笔墨进来,但既然让他们回忆前事,想来就不该有什么动作,现在突然落笔,难免引人思索。
坐在最前面的几人,微微起身,目光一扫,视线落在那纸上,虽然方向颠倒,却也能清楚的辨认出那一行字的内容——
“书山有路勤为径……”
这是邱言刚刚写成的一句,而后其人手腕一翻,又开始写另一句。
对于这句话的内容,在场监生并不陌生,知道出自前朝的再世圣贤韩子之口,甚至还有几名监生,知晓韩子说出此言的背景来历——
当时,那位韩子刚从士林意识世界中出来,心有所感,是以写下此言,而承载此言的那本手稿,曾被传为一时神物,传说只要得到其书,凝聚心神,就能借着那本书,直入士林!比那供奉圣贤像、凝神圣贤纸,不知要省去多少繁琐!
不过,一人一生能入士林的次数有限,所以那书被单独一个读书人得到,影响不算多大,但对于门人弟子众多的书院而言,就意义非凡了,所以在韩子过世后,几大书院为了那本书,还展开了一番唇枪舌战的争夺。
最后到底是哪一家得了其书,与会的诸多书院,都是讳莫如深,就算是知道些许内幕的监生,也无从得知。
如今,见到邱言写出此言,回想前尘,这监生里就有人心生疑惑,正要询问,邱言已经将后一句给书写完毕了——
“学海无涯苦作舟!”
两句话完毕,他搁下笔,将纸张拿起,手指弹动,将那纸张一弹。
崩!
那纸上的字竟是传出“噼里啪啦”有如铁锅炒豆般的声响,像是一队兵卒在舒展筋骨,顿时就有气血意境澎湃而出,转眼掠过整个厅堂!
下一刻,众监生心中的念想,就与这意境链接在一起,瞬息变化,心头回忆中几日的辛劳、困苦,甚至在耕种时经历过的诸多事情,竟是都与那意境联动起来!
意境一变,心境也动。
耕作回忆倾泻而出,那劳作时的艰辛、起早贪黑的勤勉、日复一日的重复,在这一刻,竟是与求学时的种种遭遇结合在一起,所不同是的,求学致知,是记在心里,而劳作耕种,疲乏在身,但耕作的果实却非虚幻而不可触摸,都在那黄土地中。
种因得果,有了付出,便会有收获。
下一刻,这众多监记忆中的景象,牵引着他们的意识,在脑海中打开了一道灵光之路,缓缓前行。
………………
“咦?”
国子监深处,正坐于桌前观书的国子监祭酒忽的眉头一动,眼神中传出一点疑惑之色,随后就站起身来,走出屋子,朝着天下看去。
在他的身后,隐隐有一道光晕变幻,四周文思飘荡。
“奇怪,我明明感到有一丝秩序震动的景象,那感觉有些类似于……类似于……”年龄不小的他,搜寻着记忆里的痕迹,终于找到了相似的感受。
“这似乎于我年轻时步入士林时,有些类似!也和那士林通道开启的时候相近,但却没有那般恢宏动静,莫非是圣贤堂出了变故?不行,我得去看看……”
………………
便在那国子监祭酒动身的时候,邱言所在厅堂中,诸多监生却都是怔怔出神,默然不语,他们的眼睛中尽数流出失神之色。
他们的心神,这一刻完全沉浸在一片奇异的网络里面,体会着与艰难困苦相关的种种学识、知识……
在外,邱言看着失神的诸多监生,先是不语,随后微微点头。
“将身体力行之后,凝结出来的感悟具体化,作为引子,来将人引入人文之网内,然后查阅相应的经义学识,看来可以运用起来,如此一来,不仅能助入网学子理解相应知识,更能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人文之网内的平衡。”
这样想着,邱言的思绪越发扩展。
“人文之网若是被我铺展开来,覆盖整个东华部洲,那么理应不局限在儒家学子,而是人人凝神,皆可达念,可如此一来,会影响文明的正常发展,眼下这个世界,本身神通显化,人道发展也和前世不同,潜力极大,这时候贸然将人文之网彻底释放,说不定会引之走上歧路,毕竟是两个世界,那样一来,因果多少先不说,先就害了整个部洲!”
想着想着,邱言一点点的感悟着监生们在人文之网内的心境变化,若有所思。
“或许,我可以借鉴士林和行伍这两个世界的特点,这次带着皇帝穿越士林,期间的遭遇就可借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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