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杂言民事,当呈龙前
那胡姓官员的脸上一片铁青,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惊吓过度。
他能走到这个位置,可谓见多识广,年轻时候也算一方才子,如何不知道圣贤纸的名声?
只是,圣贤纸的制作工艺看似普通,但部分环节却一直秘而不宣,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关于圣贤纸的侵染之法,在士林之中早有流传,只不过并不完整,都是一鳞半爪,而且真假难辨,就算有心要验证,普通书生、官员,也没有那个条件。
不过,就是这样残缺不全的传闻,却以足够震撼他人了,现在一听王甫感叹,胡姓官员和罗中杰,联想起传言中的片段,都有些后怕。
王甫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注意到二人神态,便道:“胡用、罗中杰,这事你们两位处置的不错,没有贸然将这份考卷罢黜,不然追究起来,怕是连我这个考官,都要受到牵连,这一次会试,能有人文染纸张,凭一己之力,近乎将普通纸张沾染成圣贤纸,这是国朝即将中兴的征兆!”
听了王甫的评价,胡用和罗中杰同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过了一关,有王甫的这番话,以后在史书上就不会留下笑柄,甚至还有可能化为美谈。
王甫又道:“这事,要尽快告诉上报,圣上对这次会试,也是格外重视的,这等事情理该第一时间告诉宫里。”
罗中杰顺势就道:“要不要先将封名拆掉,也好让皇上安心,知道贤才之名。”
“这个不急,还要按规矩行事。”王甫将那考卷放到桌上,伸手翻页,看着经义、墨义的部分,不由点了点头,“不错。不愧是能文染圣贤纸的人物,这手字已有神韵,仿佛蕴含体魄气血,对经义和墨义的理解,也是堂堂正正,可见功底深厚,底蕴十足。”
旁边,胡用见罗中杰与王甫交谈,似对这份试卷似乎很是看好,暗呼不妙。忍不住打断道:“王相,这篇文章,真的生生将普通的考卷,侵染成了圣贤纸?”
王甫摇了摇头:“这倒不是,这纸只是具有了圣贤纸的特性,但里面蕴含的,是那考生的心思和看法,能让看文之人纯粹心念,洗涤念头。时常观看能领悟其中深意,而真正的圣贤纸则近乎媒介,能让人透过纸张,接触人道秩序……”
胡用和罗中杰竖起耳朵。他们听得出来,王甫所说堪称隐秘,似要涉及圣贤纸的隐秘,可正当二人着紧之际。王甫的话却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心中一空,不上不下,二人抬眼再看。注意到王甫皱起了眉头,正看着手上考卷嘴唇轻微开合,应该是在默念。
再看考卷,那一面密密麻麻,分明到了杂文一篇。
这次会试的杂文,是以“谷贱则伤农,贵则伤末”这句为核心。
此话流传甚久,胡用和罗中杰自是知道的,都能明白里面道理,但从前的科举,不会涉及到这种事情,多数是探究考生文采,即便涉及时政,也会试家国大事,考验大局观。
“谈及谷物,格局太小,翻来覆去的解释、分析,也不一定能够出彩,考生中聪明人,大概会以这句话为引,引申开来,加以发挥,其中的佼佼者,看得清形势,又会和新法结合,但终究比不得我们高居庙堂之人看得清楚、高远。”
胡用和罗中杰,在这一刻生出了同样心思,但接下来王甫的一句话,却让二人愣住了——
“谷贱伤农,贵亦伤农,贱则利末,贵亦利末?”
王甫咀嚼着这句话,而胡用和罗中杰一脸错愕,顾不得其他,上前两步,来到王甫边上,也朝那篇杂文看去,紧跟着脸色不住变化。
“这考生的看法可谓奇怪,谷物便宜会伤农人,但若是价格很贵,一样是农人受损?反之,无论谷物贵贱,商贾都能得利?此人何故会说出这般话语?”
胡用脸色阴沉,他从这篇杂文中闻出了一点危险味道。
罗中杰笑了笑,指着卷上的一个句子道:“这不是给了解释么?收季之时,农家要还债、交税,便会集中卖粮,粮一多,商贾便借机压价,是谷贱伤农而利末,但如此一来,农家手中粮食有限,想要照常播种的话,反而要找商贾买种,如此一来,商贾便能低买高卖,则是谷贵亦伤农而利末!”
“农人自己种粮,又怎会没种子播种?”胡用提出一个观点,倒将罗中杰给问住了,他们二人虽不是世家出身,但也算不上农人后代,对农事略有了解,但并没有深入田间地头,几次查访,还有胥吏陪同,常被欺瞒,因此在思索农事的时候,多数要靠常识,脱离实际。
“你等对民间之事,知道的还不够全面,”王甫适时开口,“不过,这名考生的这个解释,是去除种种因素后,最极端的状况,但亦说出了商人囤积粮食对农事的坏处!”说话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这道寒芒令胡、罗二人一惊,突然想到,眼下那兴京城内的诸多商贾,仗着身后背景,囤积粮食,要逼迫新法的局面。
“这个考生,莫非是在投机?”一瞬间,两人都生出这么一个想法。
那胡用便道:“此生既说出‘贵贱皆伤农’的说法,莫非已有解决之法?莫非是要抑商?”
这话一说,罗中杰神色稍变。
要知道,大瑞对商贾的态度是很开明,与前朝相比,甚至可谓宽松,连反对变法的旧党,对于商贾也多持肯定态度,马阳其人则有“农尽力、工尽巧、商贾疏通”之说。
当然,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商贾牵扯朝中利益。
在这种大环境下,若是考生持着抑商之念,前程很可能受到影响。
说完这句,胡用继续看了下去,他对这个考生很是戒备,准备再找文中的一两观点,作为破绽,但没想到这一看,竟是渐渐沉浸。
此文不见多少华丽辞藻,多是描述的升斗小民的生活,用简单的话语去记录他们经历的杂事,放在平时,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个人有闲心去关注这等文章。
但面前的这一篇言之有物,看似琐碎,却有一根清晰的脉络联络,更不断点出一个个现象。
与胡用想得不同,文中不仅没有给出解决之法,反而描述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如物价上升、铜钱减少、苛捐杂税、土地兼并……
越看,越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当真是弊病百出!
之所以会有这等效果,盖因里面的内容,非是杜撰,而是源自邱言北上西行感悟人道、截取信民生活,每一点每一滴,都有真实依据,处处自洽,配合上文中几个人物的悲欢离合,等三人看完之后,居然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胡用吐出一口气,怀疑道:“这考生是何来历,怎可能知晓这么多事?”
罗中杰默然不语,可脸色也是阴沉无比,心下有些不安。
“此文朴实,与文枝桢的文风截然不同,我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除此之外,他同样被文中之事点醒,心中沉重。
罗中杰投靠新党,虽有政|治志向方面的考量,但主要因素还是为了权势,可看了这篇杂文后,投机念头居然淡了几分,生出了几丝变法图强的想法!
至于王甫,则是微微眯眼,露出思索之色,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道:“这篇杂文,定要给圣上看一看!”
这话一说,胡用陡然色变,知道王甫有了决定,这杂文之中,蕴含朴素之感,感染人心,若让皇帝看到,必有巨大影响,不得不防。
但他不方便反对,只能道:“文中所言,有待考证,贸然呈给圣上,有些不妥,再说,这考生并未给出解决之法,又有映射之嫌……”
王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一个考生都能给出解决之法,还要我等做什么?”
这句话已经算是语气很重了,胡用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王甫也不理其他,翻开了考卷的最后部分——
策论!
这次会试,他半途出手,抢下主考一职,为的就是选拔人才,经义、墨义且不论,那杂文也只是投石问路之举,为的是摸一下考生的底,真正的重头戏,还在策论。
策论,推而广之,近似施政纲领。
一般的考生没有相应经验,写出的策论必有缺陷,却能透露出心中所想和政|治倾向,即便是揣摩考官的心思、投其所好,但若没有深刻的思考,又如何写出能动考官的文章?
现在,邱言的考卷因被糊名,在场的三人都不知晓考生的身份,看了杂文,对于策论部分,有着不同的看法。
只是,经过了杂文侵染,难免心中沉重,对策问部分也有了自己的猜测,认为会和杂文一脉相承。
“若是一味去找弊端,也算有些能耐,但毕竟难见才干,不好划入三甲。”
带着这样的想法,王甫凝神去看,入目的是四个字——
利可言乎?
短短四个字,却好像一道闪电一样,划过心头,令沉甸甸的心中生出一抹光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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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吾道不孤也!
“利可言乎?”
胡用和罗中杰看到了这四个字,心中一跳,前者脸一绷,吐言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是至圣先师都承认的事,岂能轻易言利?”
话刚说完,注意到罗中杰略感意外的神色,胡用一惊,想到策论核心,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却不甘心就此退去。
他看了王甫一眼,见后者未表现出不悦之色,便继续道:“统圣罢黜百家,亦曾说过‘仁人,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可见道义才是正道。”
说完这一句,胡用再去看王甫的时候,却是再次一惊,就见王甫的嘴角,竟挂上了一抹笑容!
“这……”
胡用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记忆里,这位主持变法的黑面相公,几乎是不苟言笑的代名词,时刻体现出孤高之感,生人勿近。
但眼下,就是这位黑面相公,看着那份考卷的策论,却是露出了笑容。
“这篇文章到底写了什么?”带着这样的想法,胡用顾不得继续打压,一低头,细细的端详起文章。
边上,罗中杰同样被王甫的反应惊到了,有了和胡用一般的想法,压下心中反感,急忙去看文章。
自古以来,无论儒家如何去做,但对“利”之一字,都是有些忌讳的,能不谈就不谈,能避过就避过,但邱言的策论,开篇就点出了这个事情,就像是一柄尖刀,寒芒一闪,就捅入心窝,不见半点迂回。和儒者认知发生尖锐的冲突。
这么一看,没过多久,罗中杰就勃然变色,而胡用更是惊叫起来:“离经叛道!简直是离经叛道!”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文中的一句话上——
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这话是句引用,乃至圣先师所言,意思是说,无论什么身份,只要递上拜师挚礼,至圣先师就会加以教诲。
这一句话。从前也被常常拿出,都是为了说明至圣先师有教无类,但邱言在策论中引用,却是为了扣住主题——利!
他在文中明确提出,至圣先师收受挚礼的行为。也是利益交换的一种,但他老人家没有因此忌讳。而是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这是曲解圣人之意!包藏祸心!”
这样的解释。自然不能被一般儒者接受,胡用和罗中杰虽是官员,但都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当然反应巨大,何况胡用刚刚才用至圣先师的“义与利”来加以指责,音犹在耳。那考卷上立刻也用了句至圣先师的话,来证明自身的观点,一前一后,让胡用生出一种被人看透了心思的感觉。在王甫面前丢脸,好像有个巴掌扇在脸上,他如何能够忍受?
立刻就给考卷作者扣了曲解圣意的名头。
“先别忙着否定,你们继续往下面看。”这时候,王甫终于看了两人一眼,脸含笑意,指了指那策论一章,“我等乃是朝廷命官,不是做学问的学究,关键是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做!”
有瑞以来,儒家学说越发繁杂,各个学派此起彼伏,种种学术观点堪称南辕北辙,但个个都正宗,都会用经史典籍中的话语,来证明自家观点,有时相同的一句典籍话语,会被人以不同角度、不同诠译,表达出截然不同的含义。
世人便有“我注六经,六经注我”之说,虽有夸大之嫌,却描述出了当前的学术现象,毕竟先贤构建的人道秩序,本是种概念,又或是种指导思想,不涉及具体的事情、事物,如何展现、理解,要看执行秩序之人的做法。
王甫这一发话,本想开口的罗中杰,立时将口中话语咽下,而胡用的心思却是越发沉重,他已然认识到,写下这份考卷的考生,其学识、见识非同一般,说不定会成大患。
只是,眼下的局面,却只能继续观卷,在发出了惊骇之语后,那策论便毫不遮掩的探究其“利”来,甚至明确提出来“人非利不生,曷为不可言”!
看到这一句,胡用与罗中杰心神动摇,心神差点失守,而念头隐隐被牵引过去,恍惚间,看到一头名为“利”的野兽,被释放出来!咆哮嘶吼!
不过,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有名为秩序的缰绳落下,将野兽拴住,进而驾驭!
“言而不以礼,是贪与淫罪矣!”
二人因此惊醒,回忆刚才景象,背上满是冷汗。
“我等竟被此文夺了心神,差点沉溺进去!”
在二人后怕之际,王甫是转头看了过来,并问道:“此文说,求利乃人之本性,当加以引导,不能讳疾忌医,即便闭上眼睛,人们对利益的追求也不会消失,你们觉得这话对不对?”
胡用和罗中杰心未定,还把握不住思绪,但听了这话,依旧捕捉到了一点危险气息,冷越多。
“这话似是意有所指,莫非是在说兴京商贾之事?”
兴京商贾,表面看起来,似乎是新法受到抵制,但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利益之争,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官场自有潜规,很多时候,心中清楚,亦可装作没看到、没听过,可现在王甫的一句询问,却令胡、罗二人有些进退维谷了!
好在王甫并未继续逼问,话锋一转,再次聊起这篇策论。
策论的前半部分,描述的是民间之人对利的追求,一如杂文,两者呼应,给人以一脉相承之感。
文中不断强调,有人以民逐利,而斥为愚昧,但实际上,即便没有为学,但普通民众在生活中依旧能累积智慧,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胜过读书人一头!
这种说法,令胡用、罗中杰心生不满,但邱言的策论,写的情真意切。显是抒发胸中真意,很多地方都是源自现实细节,是两位官员所不了解的领域,有心反驳,无从下口。
事实上,文中观点,也是邱言在感悟人道后的最大感受。
前世的时候,他亦受到一些人的影响,认为科技发达,就等于站在了古往今来的进化巅峰。如今,随着对人道的慢慢探索,才知道这是种浅薄的进化观。
古代的人,或许没有诸多科技手段,也接触不到浩如烟海的信息狂潮。但并不代表着他们愚昧,任何时代的人。都会思考、会行动。有着符合自身时代的先进之处。
以此为根,他的这篇策论,言及“利”的时候,不断强调平凡之处的人道智慧,因纸质近乎圣贤,便有种牵引他人思绪的趋势。若不是有贡院镇压,会造成何等影响,着实难料。
“不妙!此人之才远超想象,得了官身那还了得?估计会影响新党权力划分。若张厚知道是我将考卷保下来的,说不定会有隐患!要压一压此生势头!”
心中转过一个念头,罗中杰组织了一下语言,赶紧就道:“此生目光尖锐,能从细微处见道理,但到底经验不够,能提不能解,还需琢磨……”
从发现考卷并非文枝桢所作后,罗中杰的念头就有了变化,策论中的看法也让他不喜,这才渐渐与胡用相互附和,但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同样的模样,亦出现在胡用脸上。
二人的目光同时盯着一句话——
“为天下理财,非是为利,却是国之大利!”
开端的五个字,二人并不陌生,他们之所以争锋相对,导火索就是这五个字,当时一看,都觉得是新党思想,可现在通篇看下来,看法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将利与国同言,然后说为天下理财,这人难道不怕得罪世家大族,然后因言获罪?就算是会试策论,一旦传出去,恐怕……”
其实,便是让此文作者拿个进士身份,论资历也只是新晋官员,以常理来说,根本不会在朝堂上引起波澜,但不知为何,二人偏偏有种感觉,觉得一旦让这名考生步入官场,后果会不堪设想!
在他们的感官中,仿佛有头丝毫不被官场规则约束的猛兽,正在磨砺獠牙,跃跃欲试!
这种感受不是凭空生出,源自贡院意志的引导,以及二人在考卷上看到的肆意言语,虽有朴质之言和圣贤精神掩饰,可依旧能看到文章背后,一道难以捉摸的身影。
“一个黑面相公,已经够让世家大族头疼的了,若再给王甫增个谋士,怕不是天翻地覆!”
就算是投靠定当的罗中杰,一样生出了顾虑。
但被二人念叨着的王甫,此时正全神贯注的阅卷,看到了策论的后半部分,心中升起一股强烈情感——
知己!
王甫的心底,竟有了知己之感,笑意越发浓郁。
“理财不聚敛……”
看着看着,王甫忍不住感叹道:“吾道不孤也!”
这五个字,让胡用与罗中杰心惊胆战,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苦笑,心照不宣。
“本以为这个考生知弊而无策,现在方知其人早就成竹在胸,杂文沉重,引人反思,策论清晰,条理分明,前后相连,给人一种澄清宇内刻不容缓之感,看相国的表情,一个进士是跑不了了,不知还有无挽回的余地,必须想想办法,适当压低名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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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女因言对峙,官由卷生意
同一时间,刚刚走出贡院的邱言,在迈出踏出门槛的瞬间,压在心头的贡院意念登时消散,随后又走两步,心有所感,感到地下、天上,隐隐有龙气要渗出来、落下来,而魂中的万民心火,竟是摇曳起来,有片庙堂景象在其中隐现。
“嗯?这次会试,似乎令人道感悟有了进展……”
不过,不等他细细探查,门外候考的诸人就围了上来,周围顿时嘈杂起来。
“贡院门前发生了什么?”
茶肆中,等候许久的徐苒听到声响,眉头一蹙,抬眼一看,入目的正是邱言被人围着的情景。
“是他?他出来这么早?”徐苒的话中,蕴含着一丝不快。
在这同时,身边的其他几女和祁九联,也都看到了邱言,彼此对视一眼,三女起身。
“这位公子,请问我家公子考得如何?对了,我家公子的名讳是……”
“我等是琅琊王家的仆从,我家少爷人称琅琊神童,英俊潇洒,见之难忘,公子定是有印象的……”
“邱公子!邱公子!咱是剑南老乡,我兄弟也常念叨你的名字,他叫段意,所处的房应该离公子不远,公子可曾看到他答卷答得如何?可有露出过难色?”
邱言如今也有了名声,且因文枝桢的关系,很多考生都认得其人,但在送考的人里,还算陌生面孔,很多人只当他是胡乱书写。才能提前出来,是以并不关心其身份,只是打算透过邱安,去了解自家少爷、公子考得如何。
不过,那考场考生众多,来自五湖四海,邱言会试时更是投入心力,哪有功夫去记忆其他人的模样,更不要说观察旁人作卷时的神态了。
这次毕竟不同以往,虽说会试考场也是人道一环。但被贡院意志镇压。邱言并无余力去顾及其他。
“让一让!”
就在这时,一个冷硬的生硬从人群中传出,就见跟在四女边上的两名护院走了过来,二人行走时血肉震颤。生出无形劲力。把沿途之人挤开。生生开辟出一道道路,供后面的几名女子行走。
沿途的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不少人怒目而视。只是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心底却本能的生出恐惧之意,有如看到了山林野兽一样!
“好重的杀气!”
远远的,还隔着人群,但邱言在听到声音,看到两名护院的身影后,就注意到两人,紧跟着感知中生出感应,仿佛在两人身上看到了厚重血气,其身后更像有着尸山血海一般!
隐约间,甚至还有血腥气扑鼻而来!
“这两人,应该是从兵家沙场中走出来的!”
只是一眼,邱言就猜出了二人来历,心中灵光一闪:“是了,兵家沙场也是人道的构成部分,我这次会试的杂文、策论,已然涉及了人道诸多细节,但局限于中原腹地,对外战没有提及,那沼地之事与王朝兵事也有分别,日后倒是要留意,不过贪多嚼不烂,且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邱言思考之时,那两人已经走到跟前,沿途之人渐渐畏惧二人之威,又被几女的姿色所摄,竟是渐渐退去,在邱言周围留出空地。
“邱……”
宋倩见了邱言,开口欲言,她自从在文会见到了心猿当空,浮现邱言之影,就知邱言身在城中,事后托庞倩茹寻找,确定了邱言下榻的客栈位置。
只是,那时的邱言,看样子是在一心备考,宋倩考虑再三,并未过去打扰,一直等到现在。
不过,不等她开口说话,姬筝就抢先一步走过去,朝邱言行了一礼,笑道:“邱公子,你我又见面了。”
“原来是姬姑娘,那次的事情,还请赎罪。”邱言并未露出惊讶之态,从容回礼。
“公子客气了,”姬筝展颜一笑,“本就是我说要报恩,公子并未留下承诺,罪从何来?”
“姑娘能不怪罪,那是最好。”邱言也未客气,点头默认,当时他虽有所考虑,但并未留下定语,里面的情况,二人心知肚明,算不上食言。
只是他的话,却令姬筝身后的徐苒生出不满,徐苒本就因为文枝桢的关系,对邱言没有好感,认为对方什么都没做,却可和文枝桢齐名,对此很是不忿,再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一声,让宋倩从愕然中回复过来,她看着与邱言交谈着的姬筝,露出疑惑之色。
这些日子以来,因徐苒的关系,姬筝的来历她与庞倩茹自是清楚,但对方虽然文会之夜,对邱言的这个名字有所反应,但事后并未追问,所以宋倩和庞倩茹都不知道,原来姬筝和邱言也是有旧的。
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宋倩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正在这时,邱言突然转过头来,对宋倩道:“宋小姐别来无恙,那日林中一别,至今已经有些时日了。”
“难得公子还记得。”宋倩微微低头,低语一句,接着又道,“我有些话想要与公子说,只是今日不便,改日还要到登门拜访。”
“哦?”邱言腰间悬着的玉佩微微一震,自以为已经摸到了宋倩的想法,便点了点头,“自当恭候。”
这时,姬筝不失时机的道:“正好,小女子也有事要与公子相谈,这次会试,以公子之能,定有佳音,到时还有些事情需要注意,须知这新晋进士,多数是要入翰林院的。”话说到这里,她适时收声,只是话中透露出的内容,却让邱言眯起眼睛。
“翰林院?”
“公子!公子!你出来了?”
“汪!汪!汪!”
就在这时,人群后传来一声大吼,震得不少人耳中嗡嗡,接着就有胡起和戴国拖着一条土狗,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只是那只狗却很凄惨,被踩来踩去。
“嗯?”两个护院微微轻咦,看向胡起二人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丝戒备。
一到跟前,戴国就嚷嚷起来:“公子,你出来这么早?我刚才和人聊天,听他们说,一般都要午时之后,才有考生交卷,交卷太早的,都是考不下去,或者心中感到煎熬的。”
“二弟,住口!”胡起面色一变,赶紧呵斥。
姬筝抿嘴一笑:“二位多虑了,以邱公子的才学,断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邱言摇了摇头,并未回话,这会试的名次又不靠嘴说,真正如何排序,还在于那贡院中的人物,而今借着会试机会,与城中龙气、意志接触,心中正有感悟,却又摇摆不定,亟待探究。
“这摇摆之故,应源于名次背后的气运消长,正好用来探究人道变幻。”
一念至此,邱言便有了决定。
“诸位,改日再叙,邱某有事先行。”话落,他给几人拱手,便迈步而行,有了胡起和戴国护卫在旁,倒是没有人再来逼问,只是难免有人议论。
“此人是谁?和这几位女子相熟?”
“这事情不简单,这几位女子我都有耳闻,背景都不一般,但都倾心于那江南大才子文枝桢!可现在看来,和这个考生的关系也不一般呐。”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是文枝桢死皮赖脸追求那徐家小姐?不过,无论如何,都有好戏看了,只是不知,这考生是何来历?”
“他都不认识?此人是剑南解元邱言,写的一手好字,是我剑南道有名的才子,名声并不弱于文枝桢。”
“邱言?我知道他,和文枝桢在文会打赌,说是要借会试一较高下的!他这么早就出来了,难道是认输了?”
“邱言会输?兄弟没去过剑南吧?邱言的本事,你若见了,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
众人的议论,明显包含以讹传讹的成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说不清楚,可邱言的名声却渐渐传播开来。
不过,对于这些,邱言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与胡起、戴国,拖着土狗,径直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巷,祁九联才姗姗来迟,他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与邱言认错。
只是,等他来到人群外围,却听到庞倩茹的一声娇笑,循声看去,正好看到庞倩茹直视姬筝的一幕。
“姬姑娘,藏得够深的,看来还有许多事,没有告诉我们呢。”庞倩茹笑靥如花。
姬筝则是淡然回应:“妹妹说笑了,你之前并未询问此事,怎么能怪我隐瞒?”
感受着两女之间的火药味,祁九联摇了摇头,心中越发烦恼。
“不知要如何完成爷爷的交代。”
………………
另一边,贡院厢房里,胡用和罗中杰带着邱言的那份考卷回返。
“相国是怎么说的?”房中,诸同考官见到二人身影,纷纷询问,显然对王甫的处置很是好奇。
胡用与罗中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苦涩的表情。
随后,胡用清了清嗓子道:“相国的意思,是将此卷如常处理,不可罢黜!”
“不许罢黜?”
众考官闻言一愣,随后意识到话中的隐藏意义。
有人就道:“如此说来,相国并不认为那张考卷是夹带的?莫非,真是在贡院催动下,结合天时地利,以文思侵染而成?”
此言一说,众人的目光立刻有了变化,生出不少炙热之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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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此卷谁人书?
面对问询,胡、罗二人纵然不愿,也只得点头承认,但却又补充道:“不过,相国也说了,考卷只是近似于圣贤纸,并未真的蜕变。”
话虽如此,但下一刻,诸多考官还是忍不住交谈起来。
“没想到史书上的经历,会让我们碰上。”
近似圣贤纸的纸张,即便并不完善,但能引领文思、纯粹念头,也是难得的至宝了,轻易不会诞生,历史上本就罕见,而发生在考场中,只有两次记载,当时的同考官也都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笔痕迹。
如今,这满屋考官,也是有着类似的想法。
“不知此人是谁?”
很快,他们的心思,集中到了考生的身份上,更有考官看起誊写的考卷,不时惊叹。
感受着屋内变化,胡用和罗中杰再次苦笑,不知不觉中竟成了“攻守同盟”,不由想起了王甫对策论最后的评语——
“这篇策论有未竟之意,有话而未说完!”
“文中提到了理财之念,已见大略,还能说什么?难道其人有完整的理财之法不成?这可是连王相都在探索、研究的事情!”
两人暗暗摇头,心中满是警惕,但心思却是南辕北辙。
胡用是不想让有关新政的考卷造成太大影响,与之相比,罗中杰的目的就复杂的多了。
“这考生若风头太劲,对我和张厚等人有害无益。那刚立下大功的潘向,肯定也很难容忍这么一号人物,最重要的,是此人俨然得了王相国看重,只当个谋主也就罢了,如果地位太高,那就很难掌控了。”
对王甫的心思,罗中杰多少能猜到一点,知道这位黑面相国,本是打算通过会试聚集一批后辈。加以引导。扩充新党队伍,并借此向天下表明态度,影响日后的考生倾向。
可以说,王甫这次担任主考。主要还是在为未来布局。打下基础。除此之外,并无奢望,但没想到。忽然蹦出一名考生,其文其策深得王甫之心,更是文染纸张,势头十足!
这对于罗中杰等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诚然,新党的核心是王甫,聚集在他周围的人,多是有心与澄清宇内、中兴大瑞之人,但在理想之外,现实的利益也很重要,依附新党的人,很多是想借变法之机,将大瑞原本的利益格局打破,在里面分一杯羹。
这其实也是旧党打压新党的原因之一。
而随着王甫权势日盛、天子信任不减,新党渐渐站稳脚跟,内部的权势划分开始明确起来,除了最核心的几人之外,外围亦有了高低层次。
在这种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名倾向变法、才学过人的考生,立刻引起了罗中杰的警惕。
“顺手帮扶、提携后进,那自是无妨,可如果这个后辈,靠着一篇文章,就直接踩到了我等头上,那就万万不能容忍了。”
带着这样想法,罗中杰和胡用眼神交汇,转着截然不同的念头,但目的却出奇的一致,便是设法将这张考卷的名次压一压。
文染纸张的考卷,再给二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罢黜,不过,想要将名次压低,其实也不容易。
“好在,这篇策论,虽然是在贡院侵染了考卷纸张,但并没有如史书上所写的那样,生出种种异象,不然就算想要压下,那也无从下手了,只是在打压之前,最好能知晓考生的身份,省的留下后患……”
按照规定,这考卷糊名之后,一直要等到排定好了名次之后,才能拆名写榜,在此之前,就算是考官也不能随意拆开,这里面是有责任连带的,罗中杰二人不敢贸然下手。
想了想,两人暂时没有法子,便将郑泉唤来,旁敲侧击的询问,却是没有如愿,最后只得把考卷交还给他——会试还在继续,须得按照流程,考官暂时不能保留原件。
郑泉一进厢房,看到那份考卷,便暗自惊奇,与胡罗二人交谈片刻,更是心中惊骇。
“看来,那邱言是要青云直上了!文染考卷,纸近圣贤,这名头一流传出去,等于多了个护身符,只是不知,他一个旧党门人,为何能让新党魁首放过一马?”
小心收起考卷,告辞离开,郑泉边走边想,到了最后,竟兴起了和邱言结交的心思。
“无论如何,靠这张考卷,邱言拿个进士是绝无问题的,以后要与我同殿为臣,那眼下正是结交的时机。”
在这之前,邱言只是考生,郑泉身为朝官,能见天子、陈宰执,当然不将其放在心上,可短短时间,形势大变,邱言靠着文染考卷的势头,别说进士,就算是更高的名次,也并非不可能!
如此一来,邱言所有的不再是单纯的潜力!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旧党的身份,在最后的名次上被拖累。”
想着想着,郑泉又盘算着该如何卖个人情。
等他回到考场,便将考卷统一收好——这半天,又有几人交卷,接着细细思索。
就在这时……
“郑大人……”
迎面,忽然走来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此人衣上的补子,和郑泉相同。
“李大人。”郑泉只听声音,就辨认出其人身份,知道也是这次会试的封弥官,名为李括,连忙拱手作礼。
李括走来,和郑泉聊了几句,气氛融洽,却让郑泉暗暗纳闷,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倒不是郑泉多疑,而是事出有因,这一次的三个封弥官各有背景,在朝政上不是一派,如这李括就是新党中人。乃是田游青的得力部下。
因为这些原因,郑泉和他走的并不近,平时说话多是公事公办,哪会像今天这样亲切交谈?
果然,说了没有几句,李括就貌似无意的问道:“对了,那第一个交卷的考生,考卷在哪了?这通常第一个交卷的,多是定不下心的人,但听说这次交卷的人在民间略有薄名。让我有些好奇。能不能拿来看看?”
“哦?”郑泉微微眯起眼睛,“李大人倒是好兴致,不过那考卷已经糊名、装订了,不方便拿出。当真是抱歉得紧……”
李括闻言。眉头一皱。接着舒展,跟着哈哈一笑,满脸不在意的道:“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惜。”正好,这时又有考生过来交卷,郑泉借口离开,将李括留在原地。
“这个郑泉,莫非知道了什么?”看着远去的背影,李括眼中闪过一点寒芒,“看他样子,似是心有戒备,这么一来,原本的计划要改一改,无法调换试卷,就只能动用后手了。”
说着说着,他转过身去,在他的跟前,正站着一名号军,正是那王和!
“你现在就找人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告诉田大人,事情有变。”
听到李括的吩咐,王和背上满是虚汗,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越走越快。
“要是让李大人知道,我在收卷时,刻意避开他,交给了郑大人,不知他会作何想法?就算要不了我的命,估计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唉,这事儿闹的。”
王和一边走,一边担忧。
实际上,从邱言踏入考场时,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就展开了,布置这一切的那人能量非凡,能动用的人脉也超人想象,整个计划环环相扣,更有种种备案,就是要以邱言为引,掀起一场大案!
但越是严密的计划,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而这次计划,从一开始,就有了偏差——王和因被邱言灌注了一点劲力,剔除了部分杂质,却又受到威胁,在这般恩威并施之下,终于动摇。他在收卷的时候,一个念头的转变,使得计划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实际上,这也是一种气运消长,而造成这种变化的,正是邱言在入门时的选择!
“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邱言不是相国门人么?连郑泉都暗自保护,说明也有势力,投靠过去未必就是坏事,他现在还未真入官场,我投靠过去,就算混不上心腹,也该是个元老班底,再说了,若能将这身上病根治好,那……”
很快,王和觉得现在的选择,未必就是坏事,其实最关键的,还是长年以来被病痛折磨,心有畏惧,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自然不愿意放弃。
边想边走,可眼下还要应付差事,他这样的老资格号军,虽然人被锁在贡院里,但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法,李括的话很快就被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亦有其他消息,透过另外的渠道,从贡院传出,其中一道,更是直入宫中。
皇宫,御书房。
“这次会试,可有变故?”
白面无须的老人立在门口,听着小黄门回报的消息,露出意外之色:“有人文染考卷?”
惊过之后,老人很快镇定下来,反问道:“可曾确认?”
小黄门好整以暇的道:“干爹放心,已经反复确认了。”
“好,先下去吧。”老人挥挥手,随后沉吟了一下,转身走回御书房。
宽敞的堂内,皇帝李坤正伏在书桌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奏折,不时拿笔批注,专心至极,以至于连白面老人的来到,都没半点反应。
老人看着眼前一幕,露出慈爱神色,接着微微咳嗽,上前一步跪伏在地,口中道:“老奴给官家道喜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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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以贤为饵
“嗯?”
李坤停下了动作,抬头一看,一脸疑惑:“大伴何出此言?喜从何来?”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面色也不佳,略显苍白,有种憔悴之感,但仍自强打精神。
注意到李坤的脸色,白面老人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李坤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碍于身份,老人必须表现得毕恭毕敬,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其中深厚的感情,是外人所难以理解的。
作为先帝的嫡长子,李坤从小便有以种使命感,这些都是老人看在眼中的,李坤登基之后,日日禅精竭虑,几乎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也令老人暗自怜惜。
但国朝日颓,李坤纵然拼命,但眉头却是一日比一日锁得紧。
是以,但凡有能令李坤开心、欣喜的事,白须老人总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用以排解重压。
现在,知道了会试中变化,白面老人自然不会隐瞒不报,不过,这话要如何说出来,也是有讲究的。
白面老人很清楚皇帝的性子,知道李坤最喜欢听的,是自己治下的大瑞,能都有好消息传来,便如现在,一句贺喜,立刻就将李坤的注意力拉过来了。
想着想着,老人便继续道:“国有祥瑞,岂不是喜事?”
“哦?”李坤也是聪明人物,再加上朝夕相处这么久,对自己这个大伴的性子还是了解的,“下面的监理,又送了什么珍奇异兽?”
未料白面老人先是摇头,随后正色道:“珍奇异兽常见,而贤才却不常见,古来凡有贤人出世。无不预示着王朝大兴,随后革鼎人道,澄清宇内。”
注意到老人表情,李坤终于微微动容:“有贤才出世了?”随后一道灵光在他心头闪过,“难道和会试有关?不过,这才刚到午时,怕是还没有考生交卷,能有什么消息?”话虽如此,李坤却也知道,自己这位大伴。实乃消息灵通之人。
“官家圣明。”白面老人不再绕圈,既已让李坤升起兴致,也就是时候将事情说明白了,“老奴得了一个消息,说是在这次的会试考场上……”他抬头朝李坤看去。一字一顿的说道,“有人以文思侵染考卷!”
“嗯?”李坤一愣。跟着站了起来。因为起身太急,把桌上的几册奏折给带的落在地上,却顾不得去看、去捡。
“文染考卷?可是如历史上记载的那样,近乎圣贤之纸?”
看到老人点头之后,李坤却又冷静下来,皱眉问道:“莫非。是下面的人投朕所好,捏造了消息?这文染考卷的事情,本就有诸多说法,难辨真假。况且也没有异象降世。”在他的心里,老人不会说谎,但难保下面的人没有欺瞒。
“这事应是真的。”白面老人从容回应,也不争辩,但简单的一句话,却给李坤一种斩钉截铁的感觉。
啪!
一声轻响,手中的毛笔,被李坤按在书桌上,那笔尖儿上的墨汁,将半篇奏折和一小块桌布染黑,但李坤犹无所觉。
随后,他深吸一气,吐字道:“这事不能草率。”
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怀疑,但同样希望此事是真的,所以又道:“不过,如果此事为真,那确实不是小事,历史上,但凡能文染纸张的人,无论是什么出身,最终都有不小成就,大瑞如今内忧外患,正是需要贤才的时候,可谓恰逢其时!”
“官家圣明,正是这个理。”白面老人点了点头,“天下是官家的天下,朝中大臣,多数只顾自己的小家,堪称鼠目寸光,如王公这样一心为国的人毕竟少数,如今会试能出贤才,正好能给陛下分忧,更是国之祥瑞。历史上,在科举时出现这种事情的,当政的无一不是盛世明君,此乃上天给官家正名!”
这话,算是说到了李坤的心坎中了,使得后者越发迫切的想要辨别真假。
李坤离开书桌,来回踱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很快,他有了决定:“既然如此,这便摆驾贡院,朕亲自过去确认,若是属实,也能立刻知晓贤人姓名!”
白面老人听了,却道:“官家,抡才大典自有法度,这次王公执掌,为的是选出变法之才,官家若是过去了,难免惹人非议。”
这话好像一盆冷水,令李坤的迫切念头平息下来,他叹息一声:“这次会试,我令王卿为主考,已经令很多人不满了,若是现在前往贡院,确实要引来麻烦。”
他虽贵为皇帝,但一个人是不能治理天下的,并非事事能随心所欲,如今有心中兴大瑞,却是处处掣肘,有力也难舒展。
过了一会,李坤怕了拍桌面,坐回椅上,又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过去,但大伴可以带着朕的口谕,去询问一下贤才之名,再来回报。”
白面老人微微眯眼,似是感到了李坤心中想法,低声道:“家国大事,本不是老奴能过问的,但此事老奴还是要劝劝官家,现在还不是询问的时机,官家不去贡院,是为了不给人口实,既然如此,不妨稍微押后。”
听了这话,李坤沉默了一会,过了几息时间,才点头道:“也好,朕装作不知,将贤人之事为饵,试探诸位爱卿的反应,倒也不失为妙招,只是希望王卿不要令朕失望才好。”
白面老人心中一凛,再向皇帝看去,入目的却是这位九五至尊患得患失的表情,就听后者说道:“说起来,史书上记载的两位,在考场以文思染考卷的人物,都曾提到文落纸张有异象,为何这次城中却无反应?”
白面老人知道这是皇帝又生怀疑,便将准备好的说辞拿出:“前人作史,每每有夸大之处,官家想必也是知道的。”
李坤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那就在等几日,只是委屈了那位贤人。”话中,充满了立刻就想见人的渴望。
而后,他转头看向书房深处,目光落到了万里河山图上。
此图变幻莫测,而今正被一片乌云笼罩,却也有一点光亮坐镇中央。
………………
仿佛是为了印证皇帝之言,没过多久,会试出现文染考卷之人的消息,就传到了兴京的部分势力耳中。
贡院戒严,能从里面得到消息的势力,无疑都代表着背后权势,其中更有不少人,在邱言破碎气柱、牵引龙气和城池意念时,就已察觉,而今不过是再次确认。
很快,在常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股暗流开始在兴京城中酝酿。
啪!
当消息传入翰林院的时候,有一人失手打碎了杯盏。
边上,一名儒雅男子道:“杨兄,这是怎么了?可是接连两天编修《韵典》,太过疲劳?不妨先去厢房歇息一会,我先在这盯着。”
“有劳韩兄了。”那人听了,也不推辞,顺势退去,只是刚走出门,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两日我被杂事拖住,城中竟生出这等变故!一个不好,翰林院中的布置,都要受到影响。”
………………
“气运又有变化?”
客栈中,邱言刚刚踏上楼梯,就心有所感。
“从会试之后,我这血肉身的气运就不断变化,时有冲销之象,时而又跌落低谷,那福禄寿三火竟也摇曳,当真奇妙异常,果是榜定人生,若不亲身经历,如何能有这等体会?”
感受着气运和肩头三火的变化,邱言宛如旁观者一样,啧啧称奇,在这剧烈的变化中,一种人生无常的意境,慢慢侵染心头,有明悟浮上心头。
“会试之后,张榜之前,就像是一场浓缩的人生,考场上靠着自身拼搏,走出贡院后,那命运如何,就要受到诸多环境影响,再难把握,只有盖棺定论的那刻,才能知道是辉煌,还是默默无闻。”
在这种感悟中,邱言继续前行,突然伸手虚抓,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但五指并拢之后,掌中却空无一物。
跟在后面的胡起和戴国面面相觑,却未出声打扰,只是那只被戴国拖着的土狗,却是浑身一颤,接着一个翻身,将肚腹的绒毛暴露出来。
收回手,邱言闭眼沉思了一会,再次睁开时,居然径直前往金乌二老的房间,见二人还是盘坐床上,坐着奇怪的动作,皱了皱眉,便不再多理。
“今明两日,我要在房间中养神,早晚饭菜,就直接送到房里吧。”
随后,给胡起交代了一句,邱言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谢客,他从包中取出几本空白书册,研墨提笔,随后笔走龙蛇,那魂中的疲惫竟然凝聚起来,随笔墨流淌出去,刻印在纸上。
纸张上立刻多了几道诡异墨迹,宛如裂缝,隐隐侵染纸张,但却并不强烈。
“这次会试染纸,让我捕捉到了一点圣贤纸的脉络,似能进一步看透人道迷雾,明白圣贤之道的根本,但没有天时地利相合,看来是力有不逮。”
心中转过念头,邱言手上不停,竟将体内隐患用这等方法剔除,但神色却越发疲惫,但思绪却随着一笔一划,迅速聚集!
突然,他停下笔墨,眼皮子一跳。
“嗯?居然挑在这种时候找来,我现在可没有时间与人争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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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金甲连山阻飞豹
话从嘴出,邱言将笔搁下,转身来到床边,一个纵身落到床上,盘膝而坐。
下一刻,神魂与虚丹在内交相,蕴养心神。
事实上,在离开贡院之后,邱言已能用香火心念补充心力消耗,但榜未放出,气运不定,尚要谨慎行事,不到最后时刻,他并不打算动用神道。
这一盘坐,蕴养心神,整个人气息变幻,神魂生生剥离了部分气血精华,补充魂中,邱言的面色倏地苍白,血肉震颤,幅度越发剧烈,好像一个不小心,筋骨就会破裂一般。
这是因为神魂已近三境巅峰,而虚丹才是三境二阶,虽然大境界相同,但性命并不平衡,平日里自然没什么,如今邱言状态不佳,其中的隐患和弊端便就显露出来。
不过,邱言盘坐于床,闭目不语,似乎并不在意。
实际上,他的心神已经集中到了神灵身上,对血肉身的掌控也就有所降低。
………………
“这次从会试中得到的感悟,酝酿在心,时间一长就会消散,必须抓住有限的时间,为了集中精力,连心魔身和神灵身,暂时都要放一放,而九灵山的这位不速之客,并无与之交战的时间,只能拖延!”
灶山之上,邱言的神灵身盘坐在石椅之上,周围郁郁葱葱,有虫鸣鸟叫,山上山下,绿意盎然。
春季,万物复苏,在人流密集的城市中尚不觉得。但在这边疆之地,丛林深处,却是格外明显,无论是冬眠的野兽,还是沉睡的大妖,在这个时节都开始恢复活力。
不过,如此一来,却也生出不少的琐事……
此刻,在神灵身的前方,五丈开外。正有头老牛低首垂泪。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
“神尊!您一定要给俺做主啊,俺老牛一个不察,小睡了一小会,那敖小姐就突然跑来。说是要吃牛尾巴蘸酱。不由分说。定住了俺的身子,就见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尾巴就没了!那个血哟,当真是喷涌如泉!”
这番话说的是声泪俱下,配合甩动着只剩半截尾巴,那话中的敖小姐所作所为,似乎有罄竹难书之罪。
邱言听了这番话,只是摇了摇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如何处置,已有计较,不过,你损失了部分血肉,先要有所补偿。”
话落,神灵身伸手一抓,那老牛凌空悬浮,后者也不慌张,微微转身,将断了半截尾巴的露出。
而后,就见神光闪烁,有火焰和泥土聚集过来,在神光的带动下凝结一起,最后变成尾巴形状,落在老牛断裂的尾巴上,嵌入血肉,与血脉相连,迅速蜕变,很快就有了血肉之态。
“哞~”
老牛叫了一声,重新落在地上,甩动尾巴,那尾巴已然恢复如初,不止如此,其牛浑身的气势亦有些许提升!
“果然,老猪、老狗他们说的是真的!真是因祸得福!”
那老牛暗自欣喜,眉飞色舞,这时邱言的神念传了过来——
“去吧……”
听了这声吩咐,老牛识趣的点点头,恭敬后退,转身迈着欢快的脚步,一摆一扭的离去。
看着那妖背影,邱言却是缓缓摇头,低语感叹:“敖玲的事情要抽时间处理一下了,但当务之急,还是山下那人,至少要拖到消化了会试内容方可。”
话落,他再次伸手虚抓,与之相应,整座灶山震动起来,山顶泥土翻动,一百零八道金光破土而出,在半空飞舞!
这是得自冯真率领的一百零八名金甲力士,被封住之后,被邱言反复参悟,不光得了一套捏泥成血肉的法门,更是看破了一些特点,把握住了核心特性。
“这些金甲力士,除去外部力量构成之外,内部有着一套反应机制,是靠神通术法维持的,类似前世的信息系统,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在心中构建起了一套结构,正好是个测试的机会。”
话落,他的神躯震动起来,火焰升腾,有法域波动扩散出去,其中蕴含了神道奥秘,乃是邱言几种法职的集大成之光。
很快,法域波动在神念的牵引下,重组排列,在空中演化出众多图形,变幻莫测,但很快又稳定下来,相互罗列、拼凑,呈现九宫之形。
看着天上变化,邱言默念法诀,跟着抬手一挥,打出去一道神光,融入九宫。
紧跟着,一百零八道光华汇聚过去,九道一组,穿过九宫图形,沾染神道气息,内里的构成被重新编写,九九相合,汇成一体。
一百零八道光芒,最终化为十二道光华,悬于空中。
“经过精炼之后,只能维持十二道么?嗯?十二……”
心中一动,邱言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与此同时,遍布各处的神道涟漪,混合香火心念和神力,朝十二道光华涌去,充斥其中,使其凝实,下一刻,十二道金光闪耀的身影渐渐成型,雄浑气势扩散开来。
山上山下,野兽、妖物急急转头,看向天空,露出敬畏之色。
在山的另一边,正撒丫子飞奔的敖玲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在她的肩头,缩小的应龙振翅飞起,仰头看天,正好看到十二道光芒从天上落下的画面,散落到九灵山各处。
庞大的山脉震动起来。
………………
轰!
山脚,传来一声爆响,接着山林摇晃。
竟是飞豹道长一脚踩在地上,等他抬起脚来,脚下一个深坑已经成型。
“气势攀升到了如此程度,已经不好掌控。”看着深坑,飞豹摇了摇头。稍稍收敛了身上气势,而后举着铜炉,继续前行。
此时的飞豹道长,模样虽然未变,但衣袍却是鼓鼓囊囊的,好像充满了热气,不断有热息散发出来,只要走过一处,沿途花草便会有枯萎的迹象,这是水分蒸发所致。
那铜炉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后半程。你都在压制气势提升。这是何故?面对那尊神灵,当全力以赴,怎能刻意压制?”
飞豹道长摇了摇头:“与人交战,不是谁人的力量大。就越是厉害。关键还是掌控力。否则就好像是孩童舞重锤,很可能未伤人先伤己,我这一路走来。以秘法激发气势,以丹药凝固气血筋骨,提升力量,已到了掌控极限,这后半程路途看似压制,其实是在不断适应……”
“既有了破釜沉舟的念头,何必再管许多?”铜炉似乎并不理解。
飞豹哈哈一笑,不再多说,只是迈出的步伐增快少许,但几息之后,却突然停住。
呼!
他这一停,身上热息荡漾开来,脚下草丛立时萎缩,有种病恹恹的味道。
“许久未来,九灵山何时变了一副模样?”说了一句,他抬头向前看去,视野中,九灵山的山体连绵起伏,仿佛一条卧龙,只是在这条龙的脊背上,却多了几座宫殿,每座宫殿之间都相隔甚远。
眯眼看了一会,飞豹摇摇头,不再理会,转而上山,行进飞速,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不过,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但没走几步,有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前面,化为光壁,阻住了前路!
“嗯?”飞豹轻咦一声,心有所感,转头向宫殿看去,就听清脆的脚步声从中传出,一道修长身影从宫中走出,此人身穿铠甲,那铠甲金光闪闪,宛如黄金铸成,只是在造型上很是怪异,脖颈处有两根巨大的羊角,似乎蕴藏莫名之力。
“金甲力士?”
飞豹到底出身名门,堪称见多识广,只是看了那道身影一眼,感受到一点气息,就辨认出了根底,随后摇了摇头。
“这应是那尊神灵布置的警卫吧,只是,以我如今的战力,靠着这么一个力士,也想阻拦?正好给他打声招呼!”想着想着,飞豹居然再次迈开步子,朝着那道光墙冲了过去,其势迅疾,更有神通术法相随。
未曾想到,光墙轰然一震,竟然和整座高山结合在一起!
轰隆!
剧烈的撞击声重,飞豹翻滚着向后飞腾,整座九灵山也随之摇晃起来!
“这是什么法门?将一座光墙和整条山脉连在一起?没有破山之力,就难以冲破墙壁封锁!”飞豹心下暗惊,却没有停步,脚下一蹬,腾空跃起。
撞不破,还不能绕过去么?
只是他这一跃,天上光影变化,法域力量蔓延过来,将他生生挪移到了那座宫殿之前。
“这是什么意思?”飞豹拍了拍脑袋,念头飞速转动,看着殿前人影,以及其人背后幽深的宫殿,生出一个想法,“难道,只有透过座宫殿内部,才能前行?那尊神灵打得什么主意?”
“他这是要羞辱你!”铜炉冷冷的说了一句。
飞豹沉默片刻,接着哈哈一笑,朝宫殿走了过去。
走路之时,其人血肉急速波动,这是刚刚用力过猛,血肉有了破碎迹象,只见他脚下不停,收入怀中摸出一颗丹丸吞下,那血肉筋骨急速凝结!
“看来,那尊神灵想拖延时间,但这未必不是我的机会,正好借机提高掌控力!”
话落,宫殿之前绽放气血光泽,宛如巨大翅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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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会试之后,谁人能心定?
“嗯?好强烈的气血波动!当真出人意料,不过暂时算是拖住了,血肉身这边要抓紧了。”
客栈中,邱言的血肉身睁开双眼,眼中精芒一闪而逝。
“不过,眼下还有隐患,在考场时,那号军的暗手绝不是偶然,说明有人对我怀有敌意,而且能量不小,能干涉贡院考场,这样的人,以血肉身现在的身份,理应招惹不到,很有可能是殃及池鱼!”
念头一转,邱言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猜出可能是自己和某些人的关系造成的。
“一种可能,是由于大儒对我的看重,另外一种可能,则是我与马老相国的关系,但无论是哪一种,单凭血肉身的人脉都很难摆平,好在我也不是没有布局……”
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的心里浮现出几道身影。
“我那篇策论,融合三道残缺精神,只要考官识货,就不可能轻易罢黜,等于有了一道护身符,就算贡院人道有心要压,也不可能让我名落孙山,而且只要未到放榜之时,姓名很有可能不会暴露,背后算计我的人,很可能因为这点变数功亏一篑,并且露出马脚,那时便能顺藤摸瓜,现在不妨静观其变!”
想着想着,邱言收敛思绪,重回桌前,拿笔沾墨,在心中模拟会试时侵染纸张的状态,而后则是循着一点脉络,试着参悟龙气与城池意念的奥秘。
实际上,没了炸裂的气运牵引。城池意志和龙气已经难以接触,所谓的脉络,其实是一种记忆,记录着邱言以气运接触城池意志、龙气时的景象和变化。
如今的他,是在回味当时感受。
这种感受弥足珍贵,超出邱言境界,若非他文染考卷,自身和考卷还有联系,考卷又与龙气、城池意志有稀薄联系,根本连回味都做不到。
即便如此。感触的消散也只是时间问题。是以邱言才会不惜拖住飞豹道长,只为留出时间参悟,抓住这一丝感悟。
“那张试卷,还有隐秘没有解开。我的文章融合了残缺精神。浸染纸张。按理说纸中应该留驻了一点与商业、交易有关的精神,但如今却全部内敛,不知是何缘故。但也因为如此,书写考卷时牵引过来龙气和城池意志还留有痕迹,让我有了参悟机会。”
这样想着,他的心神慢慢沉淀下去,不只是血肉身的思绪念头,连同神灵身的神念,心魔身的五蕴,都在变幻重组,构成种种形态,模拟再现会试时的情景,从而深入探究、参悟。
这一沉浸,便让邱言忘记了时间流逝。
窗外,日头西落东升,两日时间转眼就过。
喧嚣的会试落下了帷幕,但城中的气氛却越发凝重,原先在各个酒楼、茶肆中吟诗作对的考生们,不复活力,多是展露沉重神态,一有时间,就会聚集起来,谈论会试题目。
对他们来说,放榜前的这段时间,无疑是最为难熬的。
午时刚过,罗家云和周贯等人就来到邱言所住客栈。
那日会试之后,几人就未见面,他们这次过来,是要与邱言谈论会试心得,互相问询。
似他们这般的书生,眼下随处可见,这家客栈的大堂里也散布几伙,几句交谈,有的兴奋,有的懊悔,有的迷茫。
看到几人,胡起走了上去,将邱言吩咐的事说了。
“读书安神?”罗家云错愕。
胡起点头道:“送早餐和晚餐的时候,公子还在伏案读书,不见半点分心。”
“到底是一道解元,这么用功。”曹汉奇摇头感叹,随后话锋一转,“只是,难道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个只能告罪,”胡起摇头,以他的命道修为,昨天就注意到邱言的状态并不好,气息起伏,本就惊奇,只是这些不能对几人明言,只能道,“我家公子昨日回来时,脸色就很是不好,气色不佳,有神思不宁之态,这两日读书,其实是在修养。”
“神思不宁?”
听到这个词,几人心领神会,这个说法,其实是指用心太过,伤了心神,确实不便打扰。
“会试之时,邱兄行笔神速,很快便交卷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想来是有内情的,只是这样一来,短短时间生生完成考卷,必然是要伤神的。”罗家云点点头。
他们与邱言都是剑南道的考生,身处一房考场,邱言交卷时也能看到。
“真是可惜,”曹汉奇露出遗憾之色,“邱兄才高,本想找他问一问会试之事,这次的杂文和策论出乎意料,那杂文还好,‘谷贱伤农、谷贵伤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里面的道理也不深奥,只要结合身边之事就好,可那策论……”
周贯适时接过话头:“策论看似陈腔滥调,但暗藏玄机,出题的人,想让我们写的,乃是一个‘利’字!”
“不错!正是这个。”与曹汉奇同来的徐晚任点点头,面露难色,“圣贤书上,哪有轻易言利的?”话落,他唉声叹气。
“这话不对,”边上,那海明则是眉头紧锁,“我等读书的时候,当然不能轻易言利,但日后若是当官,岂有不沾赋税之道的?这赋税,就是国之大利,总归是要接触的,只是从前没有经验,考试的时候只能引经据典,终究比不得那些习了新法的来的分明。”
说着说着,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神色各异,想来策论答的都不理想。
一直沉默不语的于逊,同样与曹汉奇关系不错,这时候也开口道:“这次会试,王相公主考,他本人主持变法,科举时询问农利并不奇怪,我等没有准备,其他人一样仓促。”
他这话一说,其他几人稍稍安定。
未曾想,曹汉奇却是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这可未必。”
“嗯?此话怎讲?”罗家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他知曹汉奇善与人结交,消息灵通。
果然,曹汉奇朝周围大量几眼,那声音又低了几分:“本想等邱兄下来一同商谈的,既然他不方便,那只能咱们合计了。”
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将其他人的好奇心都调动起来,侧耳倾听。
“据说,这次会试有人舞弊,提前就得了考题!”
“还有这事?”其他人自是惊奇,也都压低了声音。
“这事还只是传闻,未经证实,不过听说已经有线索了,正有人调查,一有消息,我很快就能知道。”曹汉奇摇了摇头,注意有人走来,赶紧岔开话题。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戴国的声音传进来——
“两位姑娘,我家公子确实有事,不便见客!”
他的声音一落,有一女子的声音跟着响起:“你一个仆人,敢替自家之主做决定?我等在贡院外,都和邱言约好了,怎么来了却要吃闭门羹?”
说话声中,一身戎装的庞倩茹风风火火的走进客栈,旁边跟着戴国,其人手中牵着土狗,只是那狗却是四肢僵硬,被拉得在地上翻滚,尘土飞溅。
紧随其后的,是一脸尴尬之色的宋倩,就见她快步走上前去,来到庞倩茹身边,低语道:“庞姐姐,既然邱公子今日不便,那就改日再来,咱们先回去吧,不要打扰了公子休息。”
“这事你不要多说,我自有主张。”庞倩茹笑眯眯的看着宋倩,语气轻柔。
另一边,胡起来到戴国边上,询问起来:“你不是出去遛狗么?怎么领着这两位回来了?”
戴国一脸无奈的道:“在前面巷口碰上的,说是要来拜访公子,我跟她们说了公子在读书静心,暂时无法见客,可那位庞姑娘根本就不理会,硬是要来,拦都拦不住!”
“你也是邱言的仆从吧?我记得你。”这时,庞倩茹摆脱宋倩的劝阻,迎着胡起走来。
“庞小姐,我家公子……”胡起正要回话,却被庞倩茹摆手打断。
她笑了笑道:“先不要急着赶我们走,不然难免有厚此薄彼之嫌。”话落,她朝门外看去。
“嗯?”胡起和戴国闻言疑惑,但随后就见几人从外走来,为首之人赫然是一名身穿儒服的女子,不是姬筝又是何人?
在姬筝身后还跟着两人,竟是那宰执孙女徐苒与江南才子文枝桢。
一跨进门槛,徐苒就低声抱怨:“姬姐姐,何必亲自过来,给邱言送封请帖不就行了?”
不等姬筝回话,文枝桢就摇头笑道:“苒儿,这话不对,邱兄也是有名的才子,我们过来拜访,又有何妨?”
客栈小二见来了这么多人,赶紧迎了过来,只是,却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随着文枝桢的现身,散在客栈各处的书生抢先一步围了上来,连带着店外也有不少人涌进。
“文公子!”
“原来是文公子!”
“文公子,这次会试,你怎么看?杂文、策论,可有见解?”
“文兄,这次策论太过突然……”
……
话语涌过来,若声音有形,怕要将文枝桢等人淹没。
不过,面对群情激烈,文枝桢只是淡淡一笑,风轻云淡。
“诸位问得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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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文生论利,文士评人
“对这次科举,文某还是有些浅薄之见的。”
文枝桢说话的时候,朝周围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留神过来,心中大定,接着抬头朝楼上看去,却没有看到邱言下楼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舒展,口中则在说着:“若说这次的杂文、策论,说难也难,但说简单却也简单!”
“哦?”听到扰的自己坐立不安的题目,在文枝桢的口中似无难处,诸考生不由好奇起来,有心听听这位江南才子的看法。
面对众人瞩目,文枝桢从容而行,来到一处座椅上坐下。
那客栈掌柜倒也识趣,赶紧让小二端了杯茶送去,文枝桢接过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吹,轻抿一口,当真是吊足了胃口,却还是未见邱言下来,不由暗自摇头,这才开口——
“我等世受皇恩,本就当知国利所在,今后为官,更要兢兢业业,这篇策论便是鞭策、提醒,在文某看来,实在是一场及时雨,如今王相变法,利国利民,为学者正该紧随其后,那策论自然也应紧扣此处……”
“嗯?他这一段话,似乎还有隐意?”曹汉奇眉毛微动。
“能有什么隐意?”倒是周贯冷笑一声,“无非是揣摩考官的心思,指出会试和变法的关系罢了,这点不用他来提醒,谁人不知?只是,知道归知道,有几人能在考场上把握得住?”
另一边,文枝桢话语未停,正在回答几名考生的询问——
“要行国之大利,首先便要知八方各道雨、雪、丰歉之况,执掌各地物价涨落之态……”
这话说出来,令在场诸人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只感文枝桢话中满是深意,不时与自己所做策论对比,有的振奋,有的低沉。
更有人就其人话中的某一句展开讨论,都觉得收获不小。
“不愧是江南才子,见识远超我等!”
“依我看,这文枝桢怕是有宰辅之才,他若能上朝堂,当是社稷之福!”
“这些话,我平时连想都没有想过。更不要说写到卷子上了,这文枝桢的脑子是怎么长得?”
“你是没想过,我倒是曾经想过,但从来没意识到它们能连在一起!”
……
声声议论,气氛变化剧烈。
另一边。看着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文枝桢,徐苒一脸笑容。眼中异彩连连。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但边上,庞倩茹的一句话,却将她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文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庞倩茹说话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准备享用美食的模样。
听到这句,徐苒立刻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庞倩茹的图谋,忍不住怒目而视。
只是她的目光刚投注过去,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文枝桢被传为江南才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姬姐姐?”徐苒一惊。顿时循声看去,看到的却是姬筝吹弹可破的面容。
注意到徐苒的目光,姬筝微微一笑:“妹妹不要误会,我并无其他想法,只是觉得这位文公子当真聪明绝顶,善于揣摩人心。”
“哦?”庞倩茹顿时来了兴趣,眯起眼睛,凑近过来,“看你的样子,莫非又看出什么了?”
姬筝看了她一眼,也不隐瞒,点头道:“王公变法,意在充盈国库、重振军威、中兴大瑞,诸多新法并非无根而生,我曾听人说过,不少新法是在前人基础上完善而来,如均输一法,根源就是前朝刘晏,文公子的看法,正和刘公不谋而合。”
这话一说,周围几人很快明白过来,知道所谓的“曾听说过”应该是托词,很有可能是此女自己看出来的,至于那不谋而合,几人也都心照不宣。
“如此说来,文枝桢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若他的策论也是以此为根基,定然能入王相法眼,名次不低。”罗家云低声说道。
庞倩茹上下打量姬筝,最后笑道:“果然聪慧,心有七窍。”这话看似夸赞,其实是暗讽姬筝的心机太重。
只是徐苒却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与此同时,在酒馆角落,两名中年文士对酒而言,而后放下酒杯,各自夹了口菜,接着一人便道:“冯兄,你可知道这名女子的来历?她竟一眼就看出了文枝桢的根底。”
被称为冯兄的男子摇摇头道:“于兄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够得知?”
这两名文士,一个姓冯,另外一个则是姓于。
于姓文士失笑道:“这倒也是,不过既然见了,回去之后,便派人去探查一番,也就知道了,倒是这文枝桢,看来是有些才学的,能抓住会试主旨、关键,投王公所好,只是不知,他是否又是纸上谈兵之徒,另外,没有见到那邱言,也不好对比。”
冯姓文士点点头道:“此话不假,那文染考卷之人,最有可能的几人,都要一一探查,今日你我本是过来试探邱言的,结果人没见到,却遇上了文枝桢,倒也不虚此行。”
“对了,”于姓文士抿了一口酒,“你现在在相国府上,可还习惯?”
“做王公幕僚,施展抱负,岂有不适之理?”冯姓文士笑着吃了口菜,“只是新党渐渐站稳脚跟,内部也出现了要争权夺利的势头了。”
“哦?何以见得?”于姓文士露出一点意外之色,“我记得,你将市易之说呈上去之后,还说新党众志一心,这才过去多久?”
“正是因为此法,令新党渐渐把持住了朝中财政,牵扯到了利益,才生出变故,”冯姓文士叹息一声,“半个月前的上元节,我随相国参加了新党宴席,席间第一次见到那潘向。就知此人是个不甘寂寞之辈,果然在那之后,他便有心培植势力,引起了新党其他人的反抗和效仿。”说着,他的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于姓文士摇摇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人总要活在现实中,世上能有谁人,可以不惧种种约束、规则,一心只求人道之路?又有谁能无所顾忌的革鼎人道?就算是王相亦要受到种种掣肘,亦有私心。”
说着。他抬手一指侃侃而谈的文枝桢,继续道:“就像此人,看似才学甚高,卷上所书为国为民,但不过只是揣摩考官心思。不过,他若能将所写施行。无论目的为何。总归是好的,怕只怕,他只把这点心思当成敲门砖。”
二人旁若无人的谈论朝政大势、宰执大员,甚至对不远处的文枝桢品头论足,如果被人听去,就算不起波澜。也要激起屋内书生的反应,但奇怪的是,周围书生不仅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没有看到两人一般。
就这样。这客栈大堂便成了众生汇聚之地。
文枝桢与众人交谈会试,持续到傍晚时分,见邱言没有半点现身的意思,不由摇了摇头,起身告辞。
那诸多考生、书生方才如梦初醒,殷勤与文枝桢告别,又有人想起邱言,免不了微微议论,但邱言人就在上面,当然不会有人将话说的多难听,可胡起和戴国依旧免不了面色不佳。
两名中年文士见状,也起身离桌。
“看来,今日是等不到人了,不知那邱言何故闭门读书,难道是因会试耗费了太多心力?什么样的文章,能耗费这么多的心力?除非……”于姓文士眼中闪过一点精芒,与另外一人对视一眼。
“这可说不好,毕竟……”冯姓文士明显有话要说,但话到一半,却倏地停住,接着与于姓文士同时一愣,接着四处张望,过了几息才平息下来,都皱起眉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有人在旁窥伺?”
二人犹存疑惑,但遍寻不果,只得放弃,付钱离去。
另一边,庞倩茹等人等了半天,也不见邱言人影,见文枝桢告辞,姬筝也留下话来,就要离去,庞倩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对胡起道:“你家公子不知何时才能养好心神,依我看,我们也不用过来拜访了,过两天我设宴一场,以文会友,遍请城中才子,你家公子总不会还不露面吧?”
“自当转告我家公子。”胡起连忙表态。
没过多久,罗家云、周贯等人也都告辞离开。
“总算都走了。”送走众人,戴国长吐一口气,与胡起一同上楼,只是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停下。
在他们前方,邱言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一脸苍白的邱言从中走出。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以胡起、戴国的修为,自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邱言的气息,好像刚刚大病一场似的,虚弱无比,丝毫没有第三境修士的样子。
不过,在这虚弱的气息中,却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邱言的那双眼睛更是闪烁光泽,只是二人都被邱言表现出来的状态惊住,没有注意到这点变化。
邱言并未回答二人疑问,反而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银两?”
“嗯?”胡起一愣,报出了一个数字。
邱言眉头微皱,递过去一张单子:“也罢,先照这张单子,去医馆抓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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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入龙四步【第二更】
“你说公子是怎么回事?以公子的心性和修为,居然会呈现出虚弱之态。”
胡起与戴国抓好了药,便原路返回。
那张单子上所列药材倒是没有多少珍贵、罕见的,但因数目不小,还是让两人走了不少家药铺。
而在回去的路上,戴国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问。
“我亦不知,”胡起摇了摇头,“不过,大概和兴京镇压神通有关,此乃国都,朝堂上文思荟萃,城池内驻扎重兵,人杰地灵,能镇压外道神通,那贡院更是人文重地,公子虽修为高绝,但在那种地方动用文思,想必负担巨大。”
“言之有理。”戴国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难怪那日公子那么早就交卷出来。”
他看了一眼手上提着的药包,想着药材种类,重重的点了点头:“这几味药材,多是培元固本、补气平劲,放在一起,当能增强气血、补充体力,咦?”
说着说着,戴国露出疑惑之色:“公子科举时用心书写,理该是心神耗费巨大,怎么现在反而是气血亏空,要补充气血?”
“应该是以气血养魂,再以外物养身。”胡起早就思考过这件事情。
点头同意,戴国又道:“不过,京城的东西就是贵,只是这些个药材,就花了许多。”
提到这个,胡起脸上露出愁容:“买药花费不菲,客栈耗资也不少。这么下去,要入不敷出了。”
“怕什么,没钱再让公子写几幅字。拿出去一卖,立刻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戴国呵呵笑着,露出羡慕神色,“读过书就是好啊,值钱!”
对此,胡起也懒得斥责了,只能无奈摇头。
二人边说边走。眼看就要抵达客栈,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街角。有名穿着蓝色直裰的青年缓缓步行,远远的看着两人,眼中闪着精芒。
“这两人,似是那个废物的结拜兄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他低声言语。手中拿着一块碧绿玉佩,口中发出的话语并未散开,被一股力量约束着,灌入玉中,接着玉佩散发出奇异脉络,向远处传播。
过了一会,看到胡起、戴国走进客栈,他冷笑一声。收起玉佩,正要跟上。但突然寒毛乍起,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前一窜,其速迅疾,转眼就到五丈之外!
接着,他伸手在腰间一抹,再一甩,寒芒乍现,竟从腰带中抽出了一柄软剑!
剑光一闪,笼罩八方,寒气纵横上下,便有兴京龙气的镇压,依旧能看到青年身上筋骨弹动,气血隐而不发。
“什么人暗自窥伺?”他低吼一声,声音凝成一束,朝身后冲去,径直打在墙上。
崩!
墙壁应声崩裂!
只是,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没人?”青年一愣,接着脸色大变,因为他身上的寒毛再次乍起,而后往前一冲,再次转身的时候,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这……”不等青年回过神来,源自英魄的血脉本能再次爆发,令他又生被人窥伺之感,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动静,感知一扫,生出毛骨悚然之感,一时拿不住心神,毛孔放松,流下冷汗!
这名青年行迹隐蔽,边上行人本未注意到他,但看到他跳来跳去,立刻留神起来,看到了其人手上软剑。
兴京城里,如果没有功名、军职,是不能轻易拿着利器上街的,所以行人一见,就有跑去找巡防的兵卒告状。
对于这些,蓝衣青年并不知晓,他只是一脸惊疑的四处张望。
“活见鬼了!难道我被大能盯上了?不应该啊,我到了兴京,除了跟踪那两人之外,什么都没做,怎会被人盯上?嗯?”
突然,一个念头泛上心头。
“难道,就是因为跟踪两人的缘故?他们难道攀附上了什么大人物?”这样想着,青年又看了客栈一眼,露出疑惑之色,“若有了背景,何必住在这样的廉价客栈中?”
想法在心头一转,但青年已无功夫去想许多了,窥伺之感再临,那毛骨悚然已然变为恐惧,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抱拳道:“在下九泉楼展宫二,因往西去参加英雄大会,路过兴京,不知因何扰了前辈清净,这便退去,还请前辈恕罪!”
话落,他定住恐惧,顶着被窥伺的感觉,两脚一动,人如蜻蜓点水一样,瞬息远去,消失在巷子深处。
没过多久,有人带着两名兵卒过来,那带路的人还在说着:“就在前面,那人看上去瘦弱,但拿着明晃晃的长剑,吓煞人了!”
说着说着,来到目的地,但哪里还找得到人影?
“人呢?”带路人一脸错愕。
………………
“九泉楼?这个名字,不是道派,难道是武林门派?可武林门派中,也有修士?虽有龙气镇压,但那个叫做展宫二的青年,至少有炼魄境的修为,不知道,他和胡起、戴国二人有何恩怨……”
客栈中,邱言端坐椅上,缓缓收回感知,但依旧维持着与城池意志的联系。
此时,他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但一双眸子却明亮如星,其中有光影变幻,宛如漩涡,似要将周围光亮都拉扯进去。
在眼眸深处,隐约能见到一点火苗跳动。
人文火种!
比之从前,火种的火势旺盛了许多。
突然,邱言苍白的面庞上,涌上一股血色,眼中光亮暗淡了许多,他长吐一口气。
“我借考卷之助,接触龙气和城池意志,进而参悟人道,如今与城池意志越发接近,已能借之观看周围变动,触碰了兴京人道皮毛,只是没想到,制约更进一步的,竟是肉身体魄!”
这两日,邱言消耗心神、心火,以神魂沟通城池意念,共享周围人道景象,但城池意志乃人道集合而成,与神道并不相容,邱言纵有香火心念,亦难补充心力消耗,不然难免会引起冲突,如此一来,只能靠着本身的心力去参悟。
凝神参悟,心力和神魂的消耗极大,稍有不慎就有反噬之险,但随着时间流逝,会试的记忆感触不断消散,邱言想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必须维持消耗。
没有香火心念补充,血肉身的心力不能持久,偏偏又要维持住这种消耗,看起来是个死结,但并非难以解决,其中关键就在于肉身体魄。
魂魄,这两个字常被人一起叫出,皆是人身根本,彼此间能够转化,那性修的魄养魂一层,正是其中体现,当神魂不济、心力亏空之时,就可以用体魄气血,去补充魂力的不足,这也是寻常修士在交战和闭关时时常运用的手段之一。
邱言正是用这个方法,以肉身气血补充心力消耗,持续参悟,终于在不久前,与城池意识取得了联系。
“这次参悟,不是要掌控城池和龙气,以我一人之力也做不到这点,真正的目的,是借城池意志和龙气,一探究竟,搞清楚人道本质,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大儒,而圣贤又是什么,大儒的目的何在,人道儒者发展到极致,又有什么表现!”
疑问众多,但邱言并未打算一口吃完,而是在心中列出,奔着这些目标而去,具体能达成几个,那就看机缘了。
“不过,如今看来,这次参悟也有步骤、层次,约莫要有四个环节,第一步就是接触城池意志,第二步则是融入城池意志,这第三步是以城池意志为跳板,去触碰龙气,而第四步便是融入龙气!”
想到这里,邱言微微眯起眼睛。
“我已经达成了第一步,接触到了兴京意志,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力观察周围人道,由此看来,这四个环节,每一个都可以增加我对人道的了解,一旦全部达成,以龙气为跳板,说不定可以……”
心头念转,邱言很清楚,他虽有过魂入龙气的经历,但那次只是以外人身份遨游其中,只是个旁观者,而如今一步步参悟,等到与龙气融合,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以龙气视野观察世界!
“这是一次难得机会,龙气为人道精华构成,能得其视角,定可揭开人道奥秘的一层面纱,换了其他时候,就算我对人道领悟再深,也无法得到这种机会,现在是托了会试和那张考卷的福。”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应了一声,胡起端着药羹走了进来。
“辛苦了。”和其他人对仆从的态度不同,邱言对胡起和戴国,类似于朋友相交,只是碍于大瑞律法,才让两人入籍,这也是戴国平日里敢散漫、多言的原因所在。
接过药膳,邱言手掌一震,劲力灌注进去,将里面的药材、药力震荡匀称,接着一饮而尽。
顿时,暖洋洋的气息顺喉向下,迅速布满全身。
腰上,那块斑斓玉佩也生出反应,震荡起来,散发出气血波动,想要渗入邱言体内,却被他动念阻挡。
旁边,胡起并未离开,他看了邱言,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公子,咱们的银两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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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更,十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五百三十三章 命弱而魂壮【第三更】
“没钱了?”
胡起的话虽然委婉,但邱言还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要在人类社会中,有句话总是不会错的——
无钱寸步难行。
邱言等人的银钱,是他当初在东都卖字所得,数目不少,但一路走来,普通花费也就罢了,还有过几次意外,支出不小,到了如今,在买了堆药材之后,终于要消耗殆尽了。
当然,对于邱言、胡起这样凝魂炼魄的修士来说,想要得钱并不困难,只是身在兴京却有许多不便,再加上正值会试之后、放榜之前,需要谨慎行事,所以在短时间内来钱的方法并不多。
不过,邱言对此并未表现出意外之色,俨然早有预料,他在听着胡起话语的同时,还维持心神和兴京意志的联系,同时震荡筋骨皮膜,令药力朝四肢百骸扩散,补充气血消耗。
这些药材,大部分都是寻常之物,但结合在一起,药力却堪称补品。
胡起端来的这一碗,药材所占分量极大,足够普通人吃上十天半个月的,常人一口吞食,难免虚不受补,反受其害,而邱言虽说气息微弱,但底子摆在那,七魄化虚丹,自是承受得住。
不过,虽说药材分量极重,实际上也只能勉强补充邱言所耗气血,隐隐还显得不足。
其实,邱言有着更好的选择的,比如腰上的那块玉佩。就蕴含着澎湃气血,能强健筋骨、补充消耗,但源自于妖王的后天之力,不比药材的天生营养,贸然吸纳,不仅会在体内留下杂质,还会融入气血骨髓,想要剔除影响,要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太多、太大。
邱言现在已经凝结了虚丹,步入了第三境的第二阶段。能够变化血肉性质。在这个时期,任何影响气血骨髓杂质,对修为的影响都不容忽视,会成为日后晋级的阻碍。
要知道。想要让虚丹转实。化为金丹。剔除杂质、纯粹七魄正是其中的步骤之一,然后方能生出真元,又怎能增加杂质?
相比之下。药材虽也有后天的药渣残留,但与人身血肉本质不同,更容易排出体外。
除此之外,邱言的身边还有个更理想的药材选择,只不过碍于交情,不好下手。
“以药材补充气血,到底还有不足,虽能防止命道修为退转,但只要继续参悟下去,不断剥离气血,壮大和蕴养神魂,肉身的衰弱是难以避免的,不过,以我现在的感受而言,未必就是坏事……”
邱言心中转念,深吸一口气,心火一动,神魂缩涨了一下,和城池意志联系越发紧密,神魂仿佛随时可能破体而出,乘风便去,血肉身躯对神魂的束缚,竟是近乎消散了。
“肉身衰弱、神魂渐壮,性命平衡崩坏,魂魄之间的牵连也近乎断裂,一方面让我的肉身急速衰弱,但同时也使得神魂暂时凌驾血肉之上,放出去的感知更加灵敏,不受自身约束,更利于与兴京意念接触,这是一次机会,但具体脉络还未整理清楚。”
寻常修士,到了第三境的时候,性命之中,就要有一个为主,另外一个为辅,从而融为一体,互相不复影响,而邱言性命并驾齐驱,却没有什么方法真正融为一体,平时倒没什么,但实际上彼此间相互制约,那神魂感知便受到了限制。
想着想着,他看了胡起一眼,缓缓起身。
“不妨先维持着虚弱状态,神魂修为尚在,能借助兴京意志探查周围,倒是不惧危险,在国都兴京,就算修士也要收敛明枪,最多施展暗箭。”
念头落下,邱言不急不慢的取出一幅字,交给了胡起。
这次,他又要像原来那样,靠贩卖字画来换取银两了。
就像戴国说的那样,邱言的字值钱,只要是识货的人,便能看出价值,兴京作为大瑞都城,为天下中枢之所在,城内少不了书斋画铺,论数量,比东都还要多上不少。
邱言的字画一拿去,登时令那些东家和掌柜眼中冒光。
做这行的,有几个不识货?邱言的字内有神韵,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来,只是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当胡起带着那幅字回到客栈时,邱言不由生出疑惑。
胡起不得不苦笑着解释:“公子,他们的出价太低了,连东都千书斋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上次卖出一幅字,得了十两,这可是不小的数目了,如今的大瑞主要以铜钱为流通货币的,关中附近的商贾也用交子,相对而言,白银的开采和进口不多,算是保值物,价值不小。
十两银子,放到邱言的前世,最少也是中产阶层一年的收入。
东都卖字时,邱言还没多大名声,即便字有神韵,也算高价,书画自身技法虽然重要,但还受其他因素影响,最典型的一点,就是活人的作品不如死人,年轻的不如年老的。
但眼下,邱言在兴京有了一定名声,那幅字上有落款和盖章,若说只能值个三两银子,那就太过了。
邱言微微皱眉,沉吟起来。
“三两?这超出了一般的压价,有些打压的意思了,听你的意思,也走了不少家书斋,难道都是这个价格?里面就没人想要捡漏?”
三两银子,按理说也是笔不小收入,但胡起却知道,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每日都要买来几份药材,再算上日常开销,那可就大大不足了。
银子看似小事,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药材补充体魄,就不能维持对城池意志和龙气的参悟,进而打乱邱言的计划,令难得的机会流失,得不偿失,但也不能去做冤大头,人人宰割。
想着想着,邱言摇了摇头,估摸着是不是要换个方法。
“公子,我虽对书法不甚了解,但对买卖之道还是知道的,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您的一幅画在兴京只能换来三两,想要维持开销,每两三日就要卖一幅,可卖的多了,就不值钱了,公子的字那可是墨宝,岂能这般被人羞辱!”
说着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愤恨之意。
若是每天都作画写字,耽误时间不说,还容易被人看低,留下闲言碎语,胡起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看到他的表情,邱言却是念头一转,问道:“你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胡起点头道:“回公子,我在一家书斋中得了提示,听说兴京的书画行当,都被一人掌握在手,低买高卖,公子的字虽有神韵,但书画造诣之名还未在兴京传开,他们便能拿捏!”
“行业垄断?”邱言略感意外,“兴京不愧是国都,这第三产业都发展的如火如荼。”
“恩?公子,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邱言摇摇头,弹了弹手指,“这书斋同气连枝,果然是行有行规啊,我在兴京有些名声,但局限在士林考生之中,到底不算响亮,终究不太好办,看来要换个法子了,只是我对赚钱也不擅长,希望不要耽误太多时间。”
胡起闻言,欲言又止,被邱言看了,问了过来,他这才道:“我在离开的时候,有老翁点醒,说如今兴京,年青一代最有名的就是白昭元、文枝桢、祁九联等人,若让他们在书画上联名,就算是书斋画铺背后的那人,也无法打压过甚,能得些许公道。”
“找人联名?”邱言微微皱眉,他虽不想麻烦,可毕竟是自己的作品,靠着其他人的名字才能抬高,心中肯定不会舒坦。
胡起提了意见,就不再多说,只是等候。
邱言想了想,最后道:“也罢,世上的事,总归是要有所投入,才能得到收获的,本想等到放榜之后才开始养望,但是也不差这几天,便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吧。”
“公子可是有主意了?”胡起适时问道。
邱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庞倩茹要摆宴么?”
“不错,公子打算赴宴?”胡起脸上带有忧色,显是担忧邱言的身子。
“事不过三,若是再拒这将门虎女的好意,可就要弄巧成拙了,”邱言笑道,“况且,这兴京文宴,确实要见识一下,不然等做了官,就没机会再体验了。”
话落,他的心里却是闪过其他念头。
“这诸多事情挤在了一起,当真是牵扯不清,只是希望,九灵山那边可以再支持的久一些。”
………………
与此同时,隔壁屋里,金乌二老本闭眼盘坐,但突然同时睁开双眼,眼中好像有火焰跳动,随后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刚才那一刻,你我元婴震颤,寒意内生,仿佛被什么人盯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用特殊法门交流,跟着目光一转,都向窗外看去,但入目的只是平常之景,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有。
“奇怪……”
他们并未发现,在那天上,正有两道淡淡的影子,于龙气间隙中穿梭。
“心猿宿主便在此屋之中!但不知是何原因,此处的城池意志太过浓烈,还要从长计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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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你若不服,做过便是
安阳别院,地处内城边缘,是安阳侯庞义在京城的第二处房产。
兴京内城寸土寸金,旁人能在这有座院子已属不易,庞义却是一人占了两处,虽说别院位于内城边缘,面积也不算大,但依旧可见势力非凡。
这可不是单单有钱就能买到的。
这一日,一过午时,别院中人来人往,忙碌异常。
等日头西沉,天色暗了下来,院中就点了灯,等天色再晚一些,便灯火通明。
从傍晚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到来,相互拱手,礼数周到,赫然都是儒家弟子。
“收到请柬时还不以为然,以为是武将之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来了之后,见到诸位,才知又是一桩盛会!”
别院门口,几名相熟的儒生碰面后,停步交谈。
这次,安阳侯之女在别院设宴,发出请柬,挑选的都是在考生中略有名气之人,人数不多,但聚集在一起,也显得文气盎然。
这次会试,足足几千考生,要是人人都来,莫说安阳别院,就算是安阳侯府一样招待不下,只能择人送帖,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安阳侯府的势力,俨然对诸多考生的情况,都有一定了解,这才能筛选出来。
这边,儒生交谈,那人话音一落,就有人摇头道:“虽是武将之女,但安阳侯和一般的武将可不一样,不仅仅是勋贵之后,本身也是战功彪悍。”
“哦?王兄。你是从河东三晋之地过来的,想来对边疆之事很是了解,不知这安阳侯到底有何功勋?”
这个问话的书生,来自于南方,这抡才大典,集合了大瑞各地的举人,五湖四海皆有,其时通讯不畅,没有神通的凡人,很难得到时政消息。军情就更不要说了。甚至对大瑞的诸将都不甚了解。
这也是大瑞承平日久、马放南山,已然是以文统武,读书人天生对武将就有种优越感,所以并不怎么关注。
但现在涉及军国之事。又身处兴京。自然又有不同。
被人询问。那王姓书生回道:“安阳侯镇守北方,几次主动出兵,直捣北胡腹地。驱赶几大部落,次次斩敌破千,是一等一的名将,最近的一场战事,若非有他力挽狂澜,恐怕国朝又要割地求和了。”
他这话一说,免不了引得旁人议论,对兵策之事各自束发己见,言语间俨然是一名名兵家大家。
却也有人皱眉问道:“又?王兄为何要说一个‘又’字?”
“这事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王姓书生作势摇头,自知失口,却也不去刻意的隐瞒和掩饰,引人遐思。
这样一来,旁人却更想要知晓情况,一时间问的更是细致。
这群交谈的书生,乃是一个缩影,周围类似群体比比皆是,或是两人相对,或是三五成群。
他们的话题并不复杂,多是军国大事,又或和别院之主安阳侯有关,但没过多久就又集中到了会试上,只是言谈中涉及的并非都是考题内容,还有和会试有关的传闻。
“你们听说了么?这次会试,考题提前泄露了。”
“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礼部有官员牵扯其中,朝廷已派官员暗中探查了。”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无稽之谈!”
“贡院尚未开院,诸多考官还在其中,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变故。”
“若说提前漏题,未必不可能,据我所知……”
……
说说谈谈,诸书生缓缓向前,慢慢走进别院。
在过门之时,很多人忍不住对立于门边的两名卫士多看了两眼。
这两人身披铠甲,一动不动的好似雕像,但凡从两人旁边走过的人,都能从二人身上捕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生出异样之感,皮肤表面泛起鸡皮疙瘩。
与之相对,这两名卫士看向来往书生的目光中,则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之色。
“这两人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收敛了杀意,还是难免有一丝泄露。这庞家果然不同凡响,不愧军中世家,那日在考场外的两名护卫,杀机肆意,已经令人惊讶,没想到今日守门的门卫,也非同一般。”
远处,邱言缓步走来,他看到了门边门卫,很快就瞅出一点端倪,心里想着,脚下不停,一步踏在地上,身子摇晃,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没有丝毫力量,但偏偏身子一晃,人就一丈之外,突兀却又自然,充满了矛盾感,偏偏边上几名书生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离庞倩茹等人登门那日,已过去了两天。
邱言这次过来,是来赴宴的,和两天前相比,他的面色依旧苍白,但有了一点血色,只是走路的时候,依旧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两名门卫,本就看不上众多书生的孱弱模样,这时候正好看到了邱言,注意到其苍白面色,虚浮脚步,眼中的轻蔑之色越发浓郁,只是等他们眨了下眼睛,面前却是陡然人影一闪,邱言已近在眼前!
“嗯?”恍惚袭来,令两人有种记忆模糊之感,随后气血一冲,重复清明,但邱言已然与他们擦肩而过。
“刚才那名书生……”下一刻,两名卫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之意,随后竟收敛了心中藐视。
………………
“我对城池意念的掌控还不够纯属,影响普通人感官尚好,若是对上有些修为、气血充沛的人,这干涉的程度就要大打折扣了,还是参悟的不够。”
院内,过门而入的邱言正在思索。门边有人招呼,让他拿出请柬。
邱言也有请柬,是昨日庞府的人送去客栈的。
走进院门,绕过照壁,摆了张桌子,桌上放着名册,有一名中年书生坐在后面,正比对名单,在他身后,还立着一名青衣小厮。眼睛咕噜噜的转着。
邱言将请柬递过去后。并不着急,转头打量院内景象。
正堂中灯火通明,隐约能见雕梁,门前小径的两旁。摆着矮桌和坐垫。。
桌垫之间。聚散诸多书生,被人领着,依次坐下。
“今天来的人着实不少。”
就在邱言嘀咕的时候。中年书生接过他的请柬,看了一眼,随后一愣,再抬头看人,目光中多了一丝异样。
“原来是邱公子,里面请,我家小姐等候多时了。”
邱言点头迈入,那中年书生则是转头给小厮吩咐了一句,小厮领命,撒腿就朝后院跑去。
邱言也不理会,在名丫鬟的引领下,向内走去,看这架势,竟要进入正堂。
这一幕,被门边的书生看到,免不了引起议论。
这次宴会,只邀请少数考生,每一名被邀之人,都很是喜悦,可一走进来,看到座椅布置,知道有人坐于外院,有人却可登堂入室,这心里立刻就不平衡了。
理智上,他们知道这是请的人多,大堂狭小,只能如此安排,可在感情上,又有几人会觉得自己不如他人,那能入大堂的,毫无疑问都是佼佼者,不得入之人如何能够服气?
见到邱言要被人领进去,离得近的几人立刻就走上前来。
“且慢!”为首的是名三十岁许的男子,温文尔雅,眉宇间藏有英气,一看就是心志坚毅之辈。
“敢问这位兄台贵姓?”他走上前来,恭敬行礼,不动声色的将邱言前路挡住。
“这位公子……”领路的丫鬟正要解释,但邱言却是上前一步,眯眼打量了对方一下,眼底精芒一闪。
对面男子顿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竟是生出退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平息心中异样,他正要开口说话,但却被邱言抢了先。
“这位兄台,兴许是觉得我面生,却被人领去大堂,心有不甘,所以过来阻拦吧?”邱言一开口,就把话给挑明了,四周立时有了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邱言那日在贡院外,与文枝桢照面,名声已经传开,但当时人多,不可能人人都看见他的模样,所以这张面孔在很多人眼里,还很陌生。
“这……”那男子没想到邱言会这般直接,一时间竟张口结舌。
“不必惊讶。”邱言却是笑了起来,他这次过来赴宴,目的有二,一为扬名,扫清诸多人为阻碍,二为领会人道,将文会才子的人道加以把握,无论哪个,都免不了与宴会众人打交道,有人寻上门来,没有退缩的道理。
“文无第一,想来你定是不服的,也不用说什么虚话,文斗一场便是,我看你眉宇间有坚毅,举止见暗合法度,眼神里有君子敬其在己之意,学的应该是孙圣之道,我给你看一道孙圣精神,你若能解出,邱某自然退去!让你登堂入室!”
说到这里,邱言转头对那丫鬟道:“去取笔墨纸砚。”言语间,咄咄逼人之势溢于言表。
那丫鬟服侍于大户,也见过不少人物,却还是被邱言的这番话镇住了,等对方目光落下来,心中一惊,浑身一个激灵,竟不敢反驳,领命而去!
等丫鬟去了,邱言看着对面呆如木鸡的男子,目光一转,视线扫过其人身后几人,然后笑道:“几位,不必站在后面,且上前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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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言过其实?
“邱言来了?”
后院,庞倩茹听着青衣小厮的汇报,从椅上起身,接着便打发小厮离去。
今日的她,穿的不是戎装,而是儒服,但并未刻意打扮得犹如男子,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直垂腰际,这一起身,发丝飞扬。
“到底还是来了,此人真是难请,我倒要看看,这位让倩妹你魂牵梦绕的才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是不是真的才高八斗,堪比文枝桢。”
说话的时候,她扭头朝身边看去,入目的正是宋倩娇嗔的模样。
“姐姐,不要乱说,我找邱公子,不是出于私情!”宋倩面色微红,出言反驳。
看见她的模样,庞倩茹表面如常,嘻嘻一笑:“好,不说,既然那邱言来了,咱们也该出去迎接一下了,今日,我可是为他备了一份大礼,当然了,要等他和文枝桢分出胜负,才能送出。”
“姐姐,何必要挑起邱公子和文枝桢的争斗?”宋倩一脸不解,“再说了,你不是有意那文枝桢么?就算是刻意接近,也没有必要令他与人争斗。”
“这便心疼了?”庞倩茹挑了挑柳眉,“还是怕邱言名不副实,在众人面前露出原型?文枝桢虽说好名,也利用了徐家那个傻丫头,但虽有人帮衬,可名声能起来,还是靠着他自己,而那邱言,却颇有些拿捏架势的味道,这两个人的才学,哪个高、哪个低。想要知道的,可不止我一人。”
“姐姐这番布局,为的是证明邱言才学?”宋倩反问一句。
“他若有才,这番布局只能成全他,”庞倩茹收起笑容,淡淡回道,“况且,我年龄不小,到了出嫁的年纪,但总该要嫁个有前途的男子。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足够的名气,才能不坠我安阳侯府的名头!”
宋倩微微变色,张口欲言,但话未说出。门外就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将其打断。紧接着就见那青衣小厮步履踉跄的跑了回来。
“你怎么又来了?”庞倩茹眉毛一皱,“急急忙忙的,成什么样子?”
“禀报小姐。前院出事了!”那小厮被这一呵斥,心神定下,压下心头急切,便抱拳回道。
庞倩茹略感意外的道:“什么事?难道有人在安阳别院闹事?”
小厮赶紧就道:“是小姐让我们留意的邱言,不知何故与人争执,摆下笔墨纸砚,说是要用文斗之法,一决高下!”
“和人一决高下?”庞倩茹先是一愣,随后失笑起来,“先前几次要见这邱言,都没能见到,我还在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没想到连养心的功夫都没有,沉不住气,这才来了多长时间,就要与人决胜。”
说着,她也不慌忙,又问那小厮:“是何人与他文斗?”
小厮面露难色,回道:“那人名声并不响,要等小人去问了才能知道。”
“也就是说,是个无名小卒?”庞倩茹摇了摇头,“这邱言莫非没见过世面?如今城中之人都将他与文枝桢相提并论的,结果他来了这里,却与一个无名之辈较劲,平白的跌了身份!”说话之时,她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姐姐!”边上,宋倩出声,语含不满。
“好了,我知道了。”庞倩茹回头一笑,接着挥了挥手,让那小厮退去,“行了,不说了,来者是客,不管邱言是不是言过其实,总归是给他送了请柬,你也有事要找他,总该要过去看一看的,而且这宴会还未开始,就搞出这么一档子事,万一传了出去,那也不好听,若是那邱言输了,就更加麻烦了,连带着和他齐名的文枝桢都免不了要被影响。”
宋倩虽然不满,但知道小厮不敢虚报消息,却也不好反驳,就要出去看个究竟。
只是没等两人走出两步,那小厮居然又回来了,旁边还跟着名丫鬟,两者都是一脸焦急之色。
“又怎么了?”庞倩茹挑了挑眉毛,露出不快之色。
这表情令小厮和丫鬟一惊,接着就争相开口,像是连珠炮一样出声,显得混乱异常。
“住口,你来说!”庞倩茹一声冷哼,止住两人话语,指着小厮吩咐。
“是,小姐,又出事了。”小厮点头就回。
“还是邱言引起的?”庞倩茹脸上的不快越发浓郁。
“是他引起的,”小厮点点头,“那邱公……邱书生与人文斗,让人给他备下笔墨纸砚,结果拿到之后,在纸上乱涂乱画,把与他相斗的那名书生,给气疯了!”他见庞倩茹脸色不对,赶紧改口,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庞倩茹糊涂起来。
“疯了?”庞倩茹咀嚼着这个词,“文斗还能让人疯癫?难道是动手打脑袋了?”
“这……”小厮没有读过书,如何知道缘由,只能偷偷去看那丫鬟,后者会意,接过话语道:“具体的缘由,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等邱言的画作好,与他文斗的书生,就像失了魂一样,拿着画轴,神情恍惚,嘴里更是低语连连,好像得了癔症。”
“癔症?画作?你是说邱言与人文斗,结果只是画了幅画,就让对方失魂落魄?这前前后后才多长时间?能画出个什么?这不是胡闹么?”庞倩茹感到脑子有点涨,有些转不过来念头来。
但不等她想清楚,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而后就见两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小姐!不好了!事情闹大了!”
“怎么回事!”庞倩茹眼睛一瞪,不复之前的从容,感到事情有些脱离掌控了。“还是邱言闹出来的不成?”
那两个家丁来到跟前,抱拳弯腰,口中急道:“不错,正是那邱书生,他先后与十几人文斗,又是写字又是画画的,把那些个书生都弄得神神叨叨的,现在至少有三十个书生围上去了,已经难以维持秩序,再这么下去。把城巡招来了。就说不清了!”
听到这话,庞倩茹悚然一惊,这邀请诸人自然无妨,可如果场面失控。闹出事端。那可就是聚众了。皇城脚下,最忌讳的就是这样的事。
“这邱言真读过书么?怎么一点都不知收敛,竟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庞倩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波动,一双眸子泛起冷色,“看样子,这邱言确实是名不副实,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出名声的。”说话的时候,她刻意看了宋倩一眼,后者微微咬唇,并未出声。
庞倩茹不再管她,上前一步,吩咐起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当务之急是平息事端,我等女眷不适合前往,这样,你们带上几名护卫,先把邱言和人群分开,然后把他带过来,我要问问话,至少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至于安抚书生的差事,自有人去做,去吧,记得,行事要快!”
她说话的时候,赫然对邱言再无半点客气,脸上不见半点女儿态,反而有种大将临阵决断的架势。
小厮和诸多家丁也不以为怪,低头领命,宛如被点将的将领,转身就走!
看着几人离去时的背影,庞倩茹摇了摇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令人大失所望。”
说着,她转头看了宋倩一眼,继续道:“不用担心,我让人带他过来,就是要救他离开险境。这个邱言之前装腔作势,但现在看来,却不知进退,你想要问他什么,也不要客气,等会他被带来之后,直接就问,他若是还故作不凡,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宋倩只是蹙眉不语,心中混乱,回忆着从前邱言在武信城中的经历,满是疑惑,在她的印象中,邱言绝非鲁莽人物,何故今日会闹出事端?
见宋倩皱眉不语,庞倩茹也不催促,只是冷冷一笑,心里暗道:“在这之前,都是那邱言掌握主动,但从现在开始,主动权已经易主!”
………………
“让一让,让一让!”
前院,青衣小厮带着三名健硕男子,朝人群走去。
人群围在大堂正门前,一眼看过去,里里外外、层层叠叠的,人头攒动。
见状,小厮却摇了摇头,心中嘀咕:“这些书生真个无用,只敢围上去,不敢动手。”心里,优越感油然而生,只觉得自己虽不识字,却比这些书生强上许多。
想着想着,他回头吩咐一句:“分开人群,我去把邱言拉出来!”
三名男子点点头,运转巧劲,分开人群,沿途的人不知不觉就被分开,那小厮紧随其后,很快到了中央,接着轻咦一声。
他发现,周围虽然聚了很多人,但邱言所在之处却空了出来,他一个人在矮桌上行笔。
“果然都是绣花枕头!”心里虽有异样,可小厮还是固执的认为,这是书生们不敢动手的缘故。
“他们不敢,我可是不怕,什么才子,还不是浪得虚名!且让他再出个丑!”
这样想着,他上前一步,就要去抓邱言手臂,想要将他扯倒,口中叫着:“行了,别硬撑了,我家小姐让我来带你过去!”
没想到,他的手还未抓上去,四周就传来声声满含怒意的斥责——
“竖子尔敢!”
“住手!你要做什么!”
“赶来打扰?作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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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有事要出去,不知几点能回来,所以提前放上来,另外祝各位六一快乐...
第三百三十六章 星定人心始正名,他念纷飞露端倪
“莫要打扰!”
“若是乱了邱兄思绪,你一仆从赔得起么?”
“还不速速退下!”
……
斥责传过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在青衣小厮的感官中,他只是感到伸出手,周围就突然炸开了锅,各种声音铺天盖地的袭来,将其人淹没,那脑子一下就懵了。
下一刻,血液上涌,小厮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的身子晃了晃,幸好后面一名壮硕男子托了一把,才避免了倒地的下场。
只是如此一来,自然是抓不住邱言了,还由于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另一边,邱言这时猛地抬手,停下手中笔杆,但他好像没有发现身后小厮似的,头也不回的把面前那张纸往前一拨,落到了桌边。
纸张上的事物呈现在小厮面前,他定睛一看,发现是几列文字,字字清晰,虽不认识,但依旧能从里面感受到一股力量、一点精神。
轰!
围在边上的书生停下斥责,不再理会小厮,直接涌了过去,人挤人、摩肩接踵,那小厮势单力孤,被冲击得左摇右摆,好似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差点就被人撞倒、在地上踩踏,幸而被两名壮硕男子拿住肩膀,接着给提了起来。
随后,这二人逆着人流向外走去,劲力一吐,身子扭动,如灵活的泥鳅一般,转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远远避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群书生在闹什么?不是和邱言有冲突么?怎么训斥起我来了?”
看着眼前群情激奋的情况。回想被众人斥责时的情景,青衣小厮的心里生出种种后怕,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原因。
在他心有余悸之际,人群中传出一阵赞叹之音,几个人正对那幅字评头论足。
“好字,字有神韵,堪称大家,果然名副其实!”
“不光是字,这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明显蕴含深意,其中更有一丝奇异韵味,仿佛能明心静气,令我有种身心清明之感。回想刚才好像身坠迷障。”
“岂止是你。就连我也有相同感觉。现在想起来,之前为何对邱兄满心不满和不忿?就好像被人生生灌注了念头一样,当真古怪。”
……
议论声中。不少人突然眼中泛光,浑身气息有所变动,思绪也清晰许多。
读书的人,对书法多少都有研究,字就像是人的相貌一样,相貌天生,无法更改,可字只要下功夫都能练出一些,是以碰到好字,自然就会有话题。
更何况,邱言的这一幅字里,还融合了其他因素,连兴京意志都灌注一丝,自然引起反响,能印入众人心中。
邱言抬眼一看,注意到观字之人的头上,正有丝丝缕缕的无形意念飘散开来,顿时留心。
他这次借故在入堂前和人文斗,本意就是要把最近的名头坐实下来。
这些天来,他的名声在兴京流传,可由于行事低调,反而形成偏差,这个时代可不是前世,一有个什么学者、达人,立刻就能透过屏幕、纸张,遍发各地,音容相貌家喻户晓。
在这大瑞,没有神通的凡人,只能透过口耳相传去了解一些风云人物,而他们的风向标,往往就是士林之人,又或者是说书人和读书人。
只是,邱言自抵京城,名声渐渐流传,却没有在城中做下足以匹配名声的事,当然惹人诟病。
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邱言的非议能流传这么广,也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众人议论那幅字时,不时将将目光投向一处角落,那里正有人拿着幅画,喃喃自语,画中景象赫然是天上星斗。
这画,所用画技颇为巧妙,着墨不多,只是在几处轻点,但通体浑然,散发着一点奇异韵味,隐隐旋转,宛如真实星璇一般。
“高兄,可从这画中看出什么了?”
几息之后,有人走过去,出言询问。
这一问,把那持画男子唤回心神,就听他摇头叹息一声:“邱兄,寥寥几笔,勾勒星空,所作之画,蕴含列星随旋之意,又有天理浑然之理,叙述天道有常的道理,令我生出诸多感悟,解开心头的一些疑问,和心得融会贯通,获益匪浅!”
这高姓男子,就是带头阻拦邱言的那人,没想到邱言只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学派渊源,随后要来笔墨纸砚,作画一幅。
这幅画,调动《天论》中的圣贤精神和天理浑然之意,融入墨迹,那高姓男子所学,正是孙圣之道,当然被画韵吸引,再难移开眼睛。
说起来,邱言能够一眼看出此人师承,一方面由于身具孙圣精神,另外一方面,则是靠着与兴京意志的联系。
两日以来,他日夜不休,无论行走坐卧,都维持着与城池意志的联系,便是过来赴宴,依旧没有中断感悟。
靠着联系,方圆十几丈内的景象,都能被邱言以眼观像、以心感源,得到许多人道信息。
实际上,随着与城池意志的接触加深,邱言不只是借力观察人道,也隐约猜到,为何独独在兴京,才能发现城池意志,就连那东都,都没有丝毫意志迹象。
这里面明显藏有隐秘。
但这都是今后需要研究和注意的事情,眼下能够做的,则是借机感悟人道。
高姓男子评判画作,眼中异彩连连,气息渐变,给人一种蜕变之感。
“这邱言的一幅画,竟让高勉顿悟?”识货之人心头暗惊。
邱言这次行事,直接干脆,作画一幅,令高勉沉溺,接着又与几人交谈,一一叫出师承学派,震慑当场,给人留下高深莫测的印象。
“这邱言当真是名副其实,先前只是闻名,还道是以讹传讹。”
很快,在赏字的间隙中,有人议论起邱言来。
方才邱言与人交谈,已经报出姓名。
本来,他的名字流传,但未在城中有过事迹,又有几方引导,令不少人心存疑惑,可现在先是以实际行动震慑当场,再报出名号,效果就截然不同了,没有人再敢轻视。
这时,高勉到了邱言跟前,开口说道:“高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邱兄不要放在心上,你这幅画中蕴含孙圣真意,比我胸中所学还要精纯,观之能得启发,与你相比,我这境界就低了太多,竟还妄图阻你入堂,可谓不自量力。”
说话的同时,他双手捧着那画递了过去,露出一丝不舍。
邱言接过画后,只是道:“切磋学问,印证所学,哪来的高低之分,这画能对高兄有所帮助,本就是好事,学识道理总要传播出去才有意义,否则不过你我心中的死物。”
“言之有理。”高勉点头,并不妄自菲薄,暗暗记在心中。
这些道理并非只有邱言知道,但知易行难,就算是寻常人,稍有好处在手,也不会轻易与人分享,邱言的这番所为,其实是把自己领悟的圣贤精神,借着画作分享出去。
他这次借高勉等人扬名,自然也要有所付出,不然就是单纯利用,失了本意,这字画之中的精意,正是回馈。
“邱兄这样的人物,若不入厅堂,那才是不公,还请尽快入内吧。”
这时,又有人出声,说出来的话,让很多人暗自点头,纷纷附和。
突然,就听赞许,就见一观字之人,年岁不大,正满脸喜色的伸手虚划,明显是在凌空写字,旁人只道他是观字后心有所感,但只有邱言注意到,那人手指滑动间,竟是将一点念头和文思凝结起来,虚空成字,只是常人难以看到罢了。
“这人好像是岭南道的解元叶运,看他的样子,莫非是从这幅字中领悟到了什么?”
看着那人喜不自胜的模样,很多人若有所思。
邱言虽有发现,却没有进一步探究,只是静静观看虚空上的笔画变动,俨然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如今,他经历许多,与城池意志接触、联系,对城中人道、民众,时时皆感,记忆中的圣贤语句,正缓缓变化,今日到来,一阵文斗之后,引来诸人称赞,却也未见喜色,但却感到一阵奇异韵律,顺着兴京城的意志,灌注心中,融入万民心火。
那火焰,截取自百姓日常,经过等会、会试,又有高屋建瓴趋势,但不甚清晰,而今,在两者之间,慢慢浮现士林支柱……
字、画、群生、邱言。
物与人,多与少,数十与一,在兴京意志的牵引下,越发和谐。
“这些人刚才挡着不让邱言进堂,现在又恭送请邱言上殿,翻脸比翻书还快!”
边上,青衣小厮见到这一幕,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不过,不等他细思,院门照壁处,骤然传来喧嚣,打断思路。
………………
“文公子,你来了。”
“文公子,那日客栈,听你言及策论,受益颇多。”
“实不相瞒,在下对会试策论有些看法,希望能与文兄相谈,印证心得。”
……
别院门外,英俊潇洒的文枝桢徐徐而行,与边上众人谈笑风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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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檀木盒子藏玄虚
“这文枝桢很喜欢宣讲,时时刻刻都要给他人灌输自己的观点。”
几丈外,罗家云、周贯、高靖、顾言之等人看着门前的一幕,周贯忍不住说道。
这几人都自剑南道来,与邱言都有交情,也都收到了请柬,恰巧在半路碰上。
“从我见到文枝桢开始,他每一次都要开坛**,就比如这次会试,被他翻来覆去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开宗立派,自成学派。”周贯似对文枝桢很是不满。
“背后非议,可不应该。”罗家云与周贯相熟,又年长几岁,有种兄长做派,出言点醒。
周贯也知道人多嘴杂,暂时收声,他虽也是举人,更参加了会试,但年岁不大,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道:“最近,文枝桢几次在客栈开讲,总故作无意的提起邱兄,隐有所指,明显别有用心,在客栈中尚且如此,去别的地方怕也一般,听说这城中几座酒馆,时常有他的身影,这般散播,难免引得众人对邱兄不满。”
说话间,前方的文枝桢已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安阳别院。
看着其人背影,罗家云摇了摇头:“这事,咱们是管不了的,只能看邱兄如何处置了,刚才胡起不是说,邱兄已经提前来此了么?相信以邱兄的手段,这流言必然是要破的。”
赴宴之时,邱言就托胡起去通知了罗家云等人。
周贯朝别院里面看去,低语道:“不知邱兄在里面如何了。这些日子,很多传闻对邱兄不利,毕竟他无缘无故和那文枝桢扯在一起,而这姓文的,又喜欢处处显摆、暗藏祸心,难免被人拿来和邱兄比较,但邱兄行事低调……”
嘴中说着,几人过门而入,绕过照壁,将请柬递了过去。随后想那院内看去。紧跟着却都愣住了——
视线尽头,是文枝桢笑着向邱言行礼的画面。
文枝桢边上围着不少儒生,一副以他为首的模样,隐隐与邱言对峙。这本不足为奇。文枝桢如今也算有了些簇拥。
真正令罗家云等人惊愕的。是邱言周围亦聚集了不少儒生,竟也有点众星捧月的意思,赫然是在替邱言稳住气势。不输于人。
“看这架势,邱兄身后那些人,是在维护他?”周贯说出心中想法。
高靖微微眯眼,看着邱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口中说道:“邱兄边上的那人,我倒有些印象,乃是淮南道的才子,名为高勉,为人谦和,但轻易不与人结交,看他此时的表情,似对邱兄颇为推崇。”
顾言之也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遂道:“邱兄身后那人,是岭南道的解元叶运,他的父亲与我师严武乃是世交。”
顾言之的老师严武,是天下有名的书法大家,定居蜀中,但年轻时也有一番际遇,虽然科举无成,可人脉关系并不简单。
听了两人先后所说,罗家云却是一头雾水:“邱兄何时与这些人有了交情?他这些天,除了会试那日之外,都是足不出户,怎会认识岭南道和淮南道的考生?”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文枝桢心中,但他胸有城府,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若无其事的与起眼交谈。
“两日前,文某去邱兄下榻的客栈拜访,未能得见,对此一直遗憾,恨不能与邱兄促膝长谈,如今在庞姑娘的宴上,总算得偿所愿,心中欢喜。”此话说得情真意切。
邱言笑着回应:“有劳文兄挂怀,不胜荣幸,文兄的名号,邱某早就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定当请教。”
“哪里哪里,”文枝桢摇摇头,淡淡一笑,“说起请教,有关这次会试的策论,不知邱兄有何高见?”他嘴里问着,心中却在组织语言,准备结合自身所学,从策论方面入手,先将邱言压下去。
文枝桢这次过来,本就打算借机行事,这些日子以来,他费尽心思的展露才华,在兴京闯下偌大名声,这本是好事,却偏偏有人将他与邱言之名捆在一起,都说二人齐名,结果反倒让邱言坐享其成。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文枝桢自然不愿,早就想和邱言分出上下,今日晚宴,就是良机。
可这院中的书生,不知何故,竟站在邱言一边,给对方平添声势,文枝桢念头一动,便有了直接打压的想法。
会试策论的内容,他在考前就已猜出,如今烂熟于心,能引经据典的证明自身观点,配合自身底牌,就算面对心猿、意马,他亦不惧。
这一问,正是要用自己的长处,去对邱言的短处。
只是,邱言却只是摇摇头,答道:“会试已过,尘埃落定,策论如何也只在卷上,有什么好多想的?”
文枝桢闻言,脸色一滞,准备好的话硬是没能说出,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在他心思深沉,马上平了不适,笑道:“邱兄说笑了,策论事关朝政,虽是考场之言,却能展现胸中抱负,策论写的完善、全面,若得了主考承认,日后我等入朝为官,不就有了方向么?”
邱言听了,先是点头,随后又道:“文兄目光长远,走一步看十步,令人敬佩,只是纸上之言,是你我心中认知,未必能合他人福祉,可以为策,却不可贸然施行,否则影响的可不只自己一人前途。”
文枝桢听了,眼中闪过寒芒,觉得话中有暗指自己空谈的意思,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哦?邱兄之言,可谓发人深省,但这话却有些偏颇了……”
他还要再说,却有丫鬟走来,微微一福,说道:“两位公子,我家小姐知道二位大驾光临,特地让我来请二位入堂。”
这丫鬟倒也知道边上还有其他书生,没有说出刺激旁人的话语。
“你们小姐又派人来请了?”邱言问着,一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青衣小厮身上,后者还愣在原地,见了丫鬟才悚然一惊,知道把事情办砸了,可回忆前后,却又心生委屈。
那丫鬟也看了小厮一眼,不见异色,只是催促邱言与文枝桢。
她亲自过来一请,显得邱言与文枝桢与众不同,随文枝桢入院的儒生未见邱言手段,岂能服气?居然有人低语品论。
可不等那人说完,以高勉为首的几人开口维护,如此一来,是令后来者惊疑不定,他们在与文枝桢接触后,听了后者的讲话,不知不觉中就被影响,对邱言自然而然的生出恶感。
此时一听高勉等人之言,心中思索,被不知不觉中影响的思路,渐渐有了变化,隐隐反思言行,登时有若有若无的意念波动,从他们身上飘荡出来。
“哦?”邱言的眼中闪过一点异色,看了文枝桢一眼,注意到其人面色有了些许变化,表情僵硬。
“这个文枝桢,看来并不简单,并非单纯才子。之前尚未觉得,但这次来此,前后经历的事情,能明显感到众人对我很是抵触,他们读书多年,养气的功夫定是有的,不可能一点城府之心都无,可现在居然有人当面诋毁,这一点着实怪异,像是未经世事之人一般!”
环视四周,邱言心弦连弹,周围的城池意志波动起来,捕捉着那一丝丝意念变化。
“读书修心,就算心有不满,也不可能轻易表露出来,在场众人被人一说,思绪变动后,却有异象生出,绝不平常。还有那庞倩茹,布下此局,也有刻意痕迹,不过我之前见她,隐约感到此女红鸾颠倒,不知是否因此举止失常……”
带着这样的想法,二人被丫鬟领着入了大堂。
大堂之内的摆设倒也考究,但布局和外面并无区别,也是几张矮桌依次排开,不过数目不多,想来能入大堂的毕竟是少数。
自古文人相轻,最忌被人看低,今夜来的人,多是诸多考生中的佼佼者,虽然名声上有着差别,可在身份上都是举人,有人入堂也就罢了,若在桌椅规格上还有区别,那就要得罪人了。
这个道理,就算庞倩茹不懂,侯府的管事也不会不明白,当然有着安排。
邱言走入大堂之后,被领到一张桌后坐下,与文枝桢相对,明显是精心设计,在他边上,还坐着一熟人。
“邱兄,好久不见。”祁九联一脸尴尬的看着邱言,又瞅了瞅文枝桢,如坐针毡。
邱言回礼点头,这祁九联用他的名头和文枝桢比斗之事,他自是知晓,今日既然碰上,总归是要谈一谈的,不过不是现在——
邱言自入堂中,体内的几道精神就跃跃欲试,隐隐和堂上某物呼应。
顺着感应,他将目光投过去,入目的却是摆在最里面桌案上的一个檀木盒子,与此同时,那文枝桢竟也朝那盒子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点异色。
这个盒子,看上去没有多少新奇之处,表面也不见寻常雕刻,但通体光华,乍一看宛如玉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点香味。
在邱言的感知中,那盒子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给人一种玄虚莫测的感觉,勾动了几道圣贤精神。
“此盒之中……”他缓缓眯起了眼睛,感到有些意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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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兵家片语引人袭
“那些书生,真的在维护邱言?”
后院,庞倩茹听着家丁回报,眉头紧皱,来回踱步,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快情绪。
前院发生的事都已报于她听,听得庞倩茹惊讶不已,她本以为邱言不知进退,在前院与无名小卒拼斗,还引起了众人不满,有心在宋倩面前贬低他,顺势让人将他带来,掌握主动。
结果等了一会,送来的消息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反而说是邱言震慑当场、掌握了局势!
消息一传过来,庞倩茹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难以如愿了。
只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幅画、一幅字,怎会有那么大的作用,一举逆转局势。
“那字和画有何特殊之处?”她问了出来,但家丁哪说得出精妙,很快就被挥退。
“这事情越发复杂了……”
想了想,庞倩茹,眯起眼睛,看了宋倩一眼。
“能以字画动人心,这邱言就算为人处世有欠缺,但才学应该是有的,不对,他的处事之法……”
宋倩在旁皱眉,同样想着事情,她从庞倩茹先前的话中,感受到了针对邱言的敌意,有些担心。
这时,庞倩茹则道:“邱言与文枝桢都入堂了,我们这便去吧,晚宴也该开了。”
点了点头,宋倩与庞倩茹离开后院,并未前往大堂,而是绕了几步,与厢房中的徐苒、姬筝碰面,她们与文枝桢同路,但别院大门处人来人往,还都是男子,大瑞虽然风气开明。但有时还是要注意一些,不然引起绯言绯语,难免会有影响。
汇合之后,四女简单说了几句,由于徐苒的缘故,话中难免夹枪带棒,好在没有不欢而散,跟着同行,施施然入了大堂。
堂内的几张矮桌后,都已坐满了人。众人不时交谈,邱言也与罗家云等人碰了面。
除了邱言、文枝桢、祁九联之外,能登堂入室的人倒也不少,其中还包括了之前被人提到的岭南解元叶运。
其余几人,也都是小有名气之人。剑南第二名高靖赫然在列,不过罗家云、周贯和顾言之就没能入堂了。
只是。除了邱言和文枝桢之外。其他人都有些麻烦,会不时被人挑战,显是有人不服气,不敢去寻邱言和文枝桢,拿其他人做突破口。
反倒是祁九联那边相安无事,他虽未参加会试。但其祖父名声太大,坐于厅堂,代表了太虚先生的面子,没人敢提出异议。
这便是名声的好处。一旦正式建立,身边人也能受到惠及,邱言现在就处于名声建立的初期,只有经受住种种挑战,被人真正承认,才能享受名声带来的好处。
就算是文枝桢,如今成为风云人物,也不是因为他在江南的名声,而是由于在兴京的所作所为与名相合,这才被人推崇。
蓄势之后,方享人望,世上没人会平白因为名声,就自认矮人一头,但却会人云亦云。
相对的,就算在厅堂里,被邀之人亦不会认为自己是陪衬,几乎每个都将自己当成主角,见到庞倩茹等几女出来,各自露笑。
“诸位,”庞倩茹一至,抱拳行礼,“今日来参加安阳别院的晚宴,还请不要客气,些许酒水,不成敬意。”话落,她拍了拍手,立时有穿着考究的丫鬟,端着一盘盘酒菜,轻移莲步,好像流水一样在桌前走过,将美酒佳肴放在众人桌上。
“请用!”庞倩茹也不多说,手一抬,英姿飒爽,就带着其余几女坐上座位。
“传闻都说这位侯府千金性子豪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人群中,立时有人议论起来,言语间俨然对庞倩茹早有耳闻,庞倩茹刚才的话,运用了劲力,声音从堂内传到堂外。
晚宴就此拉开帷幕,来的都是考生儒生,席间免不了相互劝酒,趁势赋诗写词,又或对些对子,以作下酒,气氛倒也热闹。
不过,大户人家招待酒宴,免不了有些助兴节目,便是没有舞姬起舞,至少也有些新奇玩意,给客人尽欢。
但庞倩茹招待的酒宴是女子主持,当然不会有什么舞姬登台,等酒过三巡之后,很多人却也停下杯盏,将目光投入厅堂。
这次晚宴,有人在堂内,有人坐院中,但布局巧妙,纵然远离厅堂,也能看到其中景象,更不要说矮桌之间留有大片空隙,更方便观赏。
“这般安排,定是要有助兴节目的,不知这庞倩茹会拿出什么?”
“她是侯府千金,眼界肯定非凡,拿出来的东西,估计会让我等大开眼界。”
“且等等看。”
类似的想法在众人心中闪过,令他们颇为期待,没过多久,庞倩茹不负众望,拍了拍手道:“诸位,难得诸贤齐至,机会难得,小女子正好有点事物给各位助兴。”
“来了!”众人暗道,各自打起精神。
庞倩茹见状,微微一笑,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在邱言与文枝桢的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些,这个细节,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随后,就听她道:“有道是考场如战场,诸位都是文名远扬的人物,这次会试面对考卷,就像是大将踏上沙场一样,能从容面对、斩敌杀将,小女子对此尤为憧憬,只是无法一试,今日有幸请来诸位,还望能满足小女子的这一点愿望,让我能与诸君同感。”
她口上自称“小女子”,但话中却有种不容他人拒绝的味道,隐含强势,这样的女子,自然不符合在场众人的心意,只是在庞倩茹的美貌和背后势力的衬托下,却是另一些人忍不住心旌动摇,生出一点爱慕。
当然,也有人是对庞倩茹话中含义感兴趣,不知此女想要试的是什么。
谜底很快揭开,就见庞倩茹一转身,走了几步,从厅堂最里面的桌案上,将那个檀木盒子拿起,捧在胸前,又走了回来。
看着那个盒子,邱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文枝桢、叶运、祁九联等人,也都是神色微动,显然,他们也早就都注意到盒子的不同寻常之处了。
“这个盒子,被庞倩茹拿出来,不知有什么打算。”
邱言正在想着,思绪却被庞倩茹接下来的话所打断——
“诸位都是各地才子,对前朝卫公应该有所了解吧。”
前朝卫公?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儒生自然不会陌生,盖因那位卫公,实乃当代读书人的一个目标、一份憧憬,寄托了美好愿念。
儒将军神!
其人,文章开辟一道,战功彪炳史册!
就算在整条历史长河中,这也是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字!
即使是邱言、文枝桢,骤听此名,也免不了心惊,进而对庞倩茹手中盒子生出猜测。
“难道盒里的东西,和军神有关?”
相同的疑问生于在场众人心中,彼此联动,酝酿出一点**,但尚且轻微。
庞倩茹轻笑一声:“让诸位失望了,军神的东西,可不是我一个侯家小女能拿到的。”
这话,浇灭了众人心中之火,生出沮丧之意,联动之下,那**变化,渐成阴影,却也让他们回过神来,知道庞倩茹说的不错,就算有军神之物,也是诸方势力争夺之物,不可能落到她一个女子手上,更不可能被拿到酒宴之上。
只是,庞倩茹随后的话,又让他们重燃愿焰——
“不过,盒子里面的这本书,虽然不是卫公手书,却有些联系,当年卫公曾留下兵法一卷,不知所踪,为我兵家遗憾,不过他老人家的兵法却未断绝,因为前朝诸多书本中多夹带卫公兵法的只言片语。”
“莫非,盒中放着的,就是夹带了卫公兵法的书册?”
见众人的目光有了明显变化,庞倩茹不再绕圈子,直接道:“这盒中放的,乃是一本兵家杂记,乃是几代录事参军所记,其中包括了卫公的一些心得!”
录事参军,乃是前朝职位,多为王公、将领的随属官员。
“兵家杂记!”
听到这个名字,堂外的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可厅堂中的几人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尽数动容,尤其是邱言,在感受到体内几道圣贤精神的变化之后,对那本杂记更生出了一丝忌惮!知道里面怕是藏有某种兵家精神!
这时,庞倩茹微微一笑,又道:“这本杂记历经参军记述,其中有精研儒学之人,也有兼修外道神通的,历代增改,如今多了些非凡之处,能凭空构建沙场之景,供人行军,正好让诸位才子尝试一番,若有人能胜,此书可以赠之……”
话音未落,她伸手掀盖,光华从盒口冲击出去,宛如彩虹,勾动众人心神!因情绪相近,生出共鸣,终于诞生了一点心魔!
可奇异的是,无论是盒中光华,还是众人心中的心魔,那龙气与城池意志竟无反应!
“嗯?”光华扑来,邱言捕捉到一股变幻莫测的意念,但不等他细查,心底突生警兆!
轰!
整个厅堂猛然震动,接着那屋顶轰然破碎!
两道光影凭空而来!
“本想夺得心猿灵物,未料又见兵家精神!当真意外之喜!正该一并擒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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