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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拂花     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txt下载     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章踩到坟头

    萧晴这件事过去了大约两个礼拜,有一天早上,我起来开店的时候突然看见店门口有三只盛了白米饭的碗,样式和大小都跟之前我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种用米饭来招鬼的方式其实挺常见的,但是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谁会这么做。而且这也太无聊吧?在我这店门口招鬼,那不就等于变向的让鬼来找我吗?

    这么一想,我倒是觉得还不错,万一招来的是恶鬼呢?这样我就可以不费力的将其收服,然后取出它的魂魄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把那几个碗收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楚老板,这么早啊!”

    我疑惑的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生骑着单车站在树下跟我打招呼。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前几天来给楼上那个李老太太送快递的小伙子,当时他在这附近晃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地儿,我就好心去给他指了指路。从那之后但凡他路过这里,都会来和我打招呼。

    “哦,是你呀。”我说,“又过来送快递吗?”

    他推着单车走过来,冲我点点头:“是啊,刚好路过就来看看你,要帮忙吗?”

    我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摇摇头:“不用。”

    “哦,那、那好……对了,楚老板,你吃饭了吗?”

    说话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觉得我可能是被搭讪了,还没有开口拒绝,就听见糖糕在屋子里喊:“妈!我肚子饿啦!”

    我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女儿叫我了,我去给她煮饭。”

    “楚……”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便转身走了。

    进了里屋,就看见糖糕趴在床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娘你终于按捺不住,要给我找后爹了吗?”

    我:“……”

    多么熟悉的对话啊,我感慨的想。然后走过去拍了她一下:“当着你爹的面你也敢这么说,不怕他揍你吗?”

    糖糕哼哼道:“要揍也是揍你,我看那个人都来好几次啦,每次都和你说同样的话,一定是对你有意思。”

    我还没有开口,糖糕就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娘你别给我找后爹,虽然爹可能还要睡个一百多年,但是我觉得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我:“……”

    我实在有点受不了她了,忍不住又敲了她一下,说:“呸。”

    说完我又转身出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糖糕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抱着我的腿小声说:“娘,我觉得爹应该快醒了。”

    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十分配合的哦了一声:“为什么?”

    她说:“因为爹对你十分的有占有欲,虽然他现在只有一魂一魄,而且也没有醒过来,但是我觉得爹说不定还是能听见我们说话的。昨天我看电视上说了,对于这种长睡不醒的人就是要多刺激刺激,说不定哪一天爹就被我们……啊啊啊啊啊!娘!”

    她还没有说完,我就拎着她的领子,忍无可忍的把她丢了出去。

    中午刚过,雨水就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我瞅了瞅这乌云密布的天,总觉得心里有点闷得慌,而且还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可就是说不出来。

    我摸着幽冥链,又低头看了一眼,自从江楚城把魂魄给我之后,幽冥链就彻底变成了一串普通的、十分有光泽的珠子。可是今天我却惊奇的发现那些光泽好像又开始变得暗淡起来。

    我不禁转过头,目光投向身后的小房间,喃喃的想着莫非江楚城真是被刺激的要醒了?

    糖糕蹲在一旁抱着电视看的津津有味,我看着她那个样子,本来想说让她少看那些没营养的。而就在这时,糖糕突然啊了一声:“有人来了。”

    她刚一说完,我就听见店门外传来了刹车声,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走进来。我和糖糕对视一眼,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有些踌躇的站在雨里,手上还拿着一张小纸条。

    糖糕问:“大哥哥你找谁?”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说:“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额,会捉鬼的人?”

    我眨眨眼,还没有说话,糖糕就开了口:“有啊有啊,我就是。”

    我:“……”

    那男生闻言又是一愣:“你?”

    糖糕说:“对啊,你有什么事?”

    我觉得今天的糖糕实在是太反常了,用力拍了下她的屁股,示意她不要捣乱,而后对这男生说道:“我女儿有点调皮,你不要在意,我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嗯,会捉鬼的人,你有什么事?”

    他连着哦了好几声,听我这么说才稍微放心下来,过后说道:“哦哦,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最近遇见了一些事,有点不太正常,有人给我推荐了这里,我就想着过来问问看,他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我点点头:“进来说吧。”

    因为下雨,屋子里的光线有点暗,那男生进来之后就一直张望个不停。我让糖糕去旁边倒了水,又给他搬来凳子坐下,方才问道:“你刚才说你朋友遇见不干净的东西?能和我详细说说嘛?”

    他点点头:“是这样的,我叫杨天,是医学院的学生,几个月前我和我朋友去爬山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坟墓,回来的时候就遇见了鬼打墙,怎么走都没有办法下山,后来还是山上一个路人把我们带下来的。我对这种事还是比较相信的,这事儿发生的第二天我就赶紧买了点东西回去,又是烧香又是叩头的,当时我还喊我朋友和我一起去,但是他死活都不愿意,非说我们走不下山,是因为迷路了,我怎么说他都不去。结果前段时间我朋友和他女朋友去看午夜场电影,出来的时候发现电影院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一开始他也没有在意,直到后来他和他女朋友走到十字路口,打算打车回家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又出现在了街对面,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说到这里杨天好像有点害怕,连语速都变慢了些。

    “哥哥,喝水。”

    糖糕把倒了水的杯子递给他,杨天说了声谢谢,我一边把糖糕抱起来,一边问:“那然后呢?”

    杨天喝了口水:“然后过了一会儿吧,他们就打到车了。我朋友本来都已经开了车门坐上去了,但是他女朋友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问了他一句‘咱们要不要把那个女生也带走啊?她看起来好可怜,一直打不到车’。我朋友当时就说不要,这大半夜的穿成这样走在街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就催促他女朋友赶紧走。就在那天晚上,我朋友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睡觉的时候被人踩,过后还被绳子绑起来,被出租车一路拖着走。”

    我摸了摸鼻子,大概猜到他朋友是遇见了什么,不紧不慢道:“你朋友应该平时很没礼貌吧?”

    杨天愣了一下,过后有点尴尬的看着我:“是,他平时说话挺直的,我们有时候都有点受不了他。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而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就在上个礼拜五,我朋友心血来潮又去看了午夜场电影,不过这次是他一个人去的,当时电影院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也不对,应该说,在灯光暗下去之前,他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可是电影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和他说话,问他,电影好看吗?他说那声音和他女朋友很像,当时下意识的就回答了一句还行吧,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女朋友根本就没有跟着他一起出来。他立刻转头,就、就……咳,就看见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坐在他的身边。”

    杨天说这一段的时候手都在抖,他又喝了口水,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天回去之后他就病了,而且翻来覆去的都做着之前的那个梦,他和我说的时候,我就想起了那次我们不小心踩到别人坟头的那件事,让他赶紧去给人家磕个头,可是他还是不愿意,非说这些都是迷信……然后前天吧,他在寝室里面睡觉,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是那个和他女朋友非常像的声音,他以为是他女朋友来看他了,就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结果没想到他居然直接从楼上摔了下来。”

    “怎么又是从楼上摔下来。”糖糕小声嘟囔了句。

    我:“……”

    我拍了拍她屁股,问杨天:“摔死了?”

    杨天说:“没有,他们寝室不高,就在三楼,不过腿摔折了,现在住进了医院。”

    我哦了一声:“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我把那只鬼捉出来,是吗?”

    杨天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应该还是他不对,可是那女鬼现在好像是要杀了他,我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想到过来找你。”

    我摸着糖糕的头,半天都没有说话。杨天以为我是不愿意,于是赶紧说了一句:“钱都不是问题,只要把这女鬼送走了就行。”

    我和杨天约好晚上去医院看看他朋友,等他走了之后,我和糖糕说:“你觉不觉得他对他朋友紧张得有点过头了?”

    糖糕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我低头一看,发现她又拿了蛋糕在偷吃,还塞得满嘴都是。

    我去旁边给她倒了杯水来,一边看糖糕吃蛋糕,一边想着刚才杨天讲的故事。感觉他讲的未免有点太详细了,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的一样。

    那个女鬼不用说,肯定是因为被踩了坟头,而杨天的朋友又不愿意去给人赔礼道歉,才会找上门去。但是虽说鬼对这种东西向来看的很重,可也不至于要到取人性命的地步。听杨天的描述,那女鬼的怨气应该还不小,我估计这事儿说不定没有这么简单。

    想了半天我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时间还早,干脆进屋去睡觉。

    本来想着只是打个盹儿,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睡了一下午。朦胧中听见耳边有谁的惊呼声,但是很快四周就归于了平静。

    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儿,我身上的衣服少了好几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记得我当时是趴在椅子上是睡的,可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问糖糕,糖糕也只是一脸惊奇的看着我:“娘你梦游啦?”

    过了一会儿她捂着嘴偷偷笑了两下,有些幸灾乐祸的哼哼:“说不定是爹醒过来找你算账了呢。”

    我呵呵一声,穿好衣服之后就下去敲了她一下:“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你爹醒过来不可能,时间太短不说,魂魄你娘我也还没有收集齐呢。”

    糖糕瘪瘪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于是赶紧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天已经快黑了,这个时候正好是我和杨天约好的时间,但是他却没有来,来的是之前那个快递小哥。

    “楚老板!”

    我看见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糖糕在一边哼哼的直摇头,我问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他哦了一声:“啊,那个,杨天,杨天现在暂时没空过来,让我来接你到医院去……哦,对,我一直都忘记告诉你我名字了,我叫秦南。”

    我一脸惊奇:“他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啊?”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我,前几天他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他朋友的那件事,我想着你会看这个,就……就让他来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我还没有说话呢,糖糕就开始唉声叹气,我觉得她今天真是格外的欠揍,在她开口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又对面前的秦南说:“没有的事,本来这就是我在接的生意。那咱们现在就走?”

    “哎,好。”

    “我也要去……”

    糖糕抓着我的衣角,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我摸摸她的头,慈爱的说:“你去了,谁来看店呀?”

    糖糕委委屈屈的瘪瘪嘴:“……哦。”

    杨天的朋友就住在这附近的医院,差不多三条街不到的样子,走过去最多也就十多分钟。所以在秦南提出要用自行车搭着我过去的时候,我立马就拒绝了。

    快到医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秦南:“杨天和他那个朋友关系很好吗?”

    秦南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试着和他解释:“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想了解一下罢了,算了,当我没问吧。”

    秦南挠挠头,想了想说:“楚老板你是觉得他们两个关系有点不正常?”

    我顿时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不知道我哪里表现出了这个意思:“你为什么这么说?”

    秦南哦了一声,憨厚道:“因为我也这么觉得。”

    我:“……”

    于是在电梯上的这段时间,秦南简单的给我科普了一下杨天和他那个朋友。

    “他俩从小就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杨天比陈阳大个一岁左右,所以一直都挺照顾他的,之后后来在陈阳谈了恋爱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好像突然就没有那么好了。”说到这里秦南顿了顿,头顶电梯的数字已经快到指定楼层了,我转头看了秦南一眼,问他:“为什么突然会变得不好?”

    秦南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告诉我:“我听说是因为陈阳的女朋友之前是喜欢杨天来着,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和陈阳在一起了……”

    我哦了一声,又是一个八点档肥皂剧。

    他话说完的时候电梯也到了,我俩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刚过护士站,我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那边秦南还在问护士,陈阳住在什么病房,这边我就率先走了过去。

    陈阳的病房在走廊最里面,靠近后门的位置。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翘着脚在床上看电视。见我进来,他看了我一眼,说:“你谁啊?”

    我摸了摸鼻子,这才刚开口呢,我就有点明白为什么那只女鬼会来找他了。

    “陈阳。”

    好在这时候秦南走了过来,陈阳看见他,脸色缓和了一些:“你啊,你来干嘛。”

    秦南说:“我来看看你。”

    陈阳轻哼一声:“看我死了没有吗?好着呢……”说着说着他又把视线放在我身上,“这女的谁呀?你女朋友?”

    秦南刚开口说了个“不”字,陈阳就啧啧道:“长得还行,就是胸小。”

    我脸一黑。

    “陈阳!”秦南顿时提高了声音,“这是我朋友,刚巧我们碰上了就一起过来看看你,你不要乱说话。”

    陈阳切了一声:“朋友?普通朋友能和你一起上来吗?别骗我啦。”

    秦南还要说什么,我伸手拉住了他,看着陈阳,又扫了眼他的床头,过后不紧不慢的说:“本来我是杨天找来帮你捉那只女鬼的,但是现在看来你好像并不怎么需要的样子。虽然印堂发黑,满身黑气,一看就是一副死前的衰样,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的,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

    说完我转身就往外走,秦南忙拉住我:“楚、楚老板!”

    陈阳听我说完那番话之后,也是一愣,当即换了副口气:“你就是杨天说给我找的那个阴阳先生?能替我捉鬼那个?哎哎哎,那个什么,你别走你别走,秦南!秦南!你愣着干什么!快拉住她啊!”

    “你少说两句吧!”秦南急道,过后又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挡住我,说道:“楚老板,他那人就是那样,说话直,不经大脑,容易得罪人,你千万不要介意。”

    其实我本来也没有介意,只是刚才进去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女鬼站在他的床前,秦南和陈阳说话,她就死死的盯着秦南看,料想这女鬼的怨气可能已经要让她开始对别人下手了,便用这种方法把秦南支了出来。

    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对秦南说:“你先回去吧,我既然收了杨天的钱就不会走。”

    秦南有些犹豫:“但是陈阳他……”刚说了一半,他又改了口,“楚老板,陈阳他说话就是这个样子,连杨天有时候也有点受不了了他,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笑笑说了句没事,我还见过更没有脑子的人呢。

    在我的一再要求下,秦南最后还是离开了,我又转身重新往陈阳的病房走,还没进去就听见他在里面咳嗽个不停。我掐指算了算,想着应该是那个女鬼动手了,推开门果然看见那女鬼两手掐着他的脖子,一脸怨毒的盯着他。这是真的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我摸了摸鼻子,在陈阳咳得越来越喘不上气的时候,对那女鬼说:“你再掐下去,他就真的死了。”

    “我就是要他死!”

    那女鬼恶狠狠的回答我。

    陈阳看不见那女鬼,也听不见她说话,只是红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走到他床边,那女鬼看了我一眼,没有要停下掐他的意思,只是朝我吼道:“臭道士,不要多管闲事!”

    那怎么行呢,我心想,我可是收了钱的。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贴在那女鬼身上,而后念了句咒,她便惊叫一声,而后没了踪影。这女鬼一走,陈阳也不再咳嗽了,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过后才有点明白的看着我:“是、是那女鬼?她在这里?”

    我点点头:“是啊,刚才你咳嗽就是因为她一直掐着你。”

    陈阳有些害怕;“杨天不是去给我求了开过光的护身符吗?怎么她还能过来?”

    我摊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是想说可能是因为你嘴巴太缺德,连护身符都救不了你了吧,但是想想这么说太伤人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陈阳住的是个双人间病房,我走到另外那张病床前坐下,十分直白的问他:“你除了踩了那女鬼的坟头,还做了什么事吗?”

    闻言陈阳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而后摇摇头:“没有啊,我就是和杨天爬山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她的坟了,杨天信这些,我不信……不过现在我信了,但是我这样子也没有办法去给那女鬼磕头道歉了。你、你有办法帮我赶走她吗?”

    我点点头,说了句当然。

    陈阳立刻道:“那你赶紧帮我帮她弄走吧,现在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早上起来就觉得身上根本汽车碾过似的,痛得要命!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这句话,想了想,我说:“你再把你惹上这女鬼的经过给我说一遍吧。”

    陈阳有点不耐烦:“杨天不都和你说了吗?怎么还要问?你是捉鬼的还是搞侦查的?”

    我说:“我是捉鬼的没有错,但是我也要知道这只女鬼究竟为什么会缠上你,不然我怎么能找到她,然后把她送走?”

    陈阳还在跟我打太极:“她不就在我的旁边吗?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弄走?现在又说要找她?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好脾气的继续说道:“刚才那个不是她的本体,厉鬼分为很多种,那只女鬼怨气深重,已经成煞了,这种鬼是可以分成很多只的,要找到本体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一点我没有骗他,因为刚才看见那只女鬼掐着陈阳的时候,我便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她要是想掐死陈阳的话应该很简单才对,但是直到我回来,那女鬼都没有掐死他,包括刚才我用符箓送走她的时候,她也是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怎么看都是有点太奇怪了。

    听我这么说,陈阳皱起眉,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和我重新讲了一遍。

    他说的和杨天说的没有太大的出入,只是他提到他和他女朋友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那女鬼还上来问过他能不能带自己一程,而这一点却是杨天没有和我说的。还有就是后来他并不是和寝室摔下去的,而是从自己家里。

    前面一个还好说,有可能是杨天不记得了,但是后面这个地点的差别,还有有点太大了。

    听完之后我沉默了一阵,对陈阳说:“你把那女鬼坟头的具体位置给我说下,一会儿我去看看。”

    “一会儿?”陈阳提高了声音,“你一会儿去?”

    我点点头:“对啊。”

    陈阳舔了舔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去会不会有点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

    我摆摆手,示意不要紧,和他说晚上去才能看见更多的东西。

    而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担心白天会有太阳,这样我就没有办法尽快的摆平这件事。

    听我这么说,陈阳还想要说什么,他喉咙滚了滚,而后对我说道:“我给杨天打个电话,让他和你一起去。”

    我顿觉惊奇:“让他跟着我做什么?难道他也会捉鬼?”

    “不、不是,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去那种地方到底还是有点不安全吧?额,有个男生陪着,我觉得应该好一点。”陈阳这么和我说。

    这就让我更加奇怪了。

    我一个阴阳师,每天都是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还有什么不安全的?而且陈阳这个样子,倒是让我觉得他好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摸着鼻子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我错觉了。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陈阳还是放弃了给杨天打电话。他把那个坟墓的地址给了我,我发现路还有点远,在城郊附近,就算是打车过去也至少要两个多小时。

    走之前我特地在病房里比较隐蔽的位置贴了几张符箓,而后又把叠成三角形的黄符给了他。陈阳当时没有接,我只好放在他的床头。

    出病房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走廊上面的电子钟。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这一来一回至少要用去我五六个小时的时间。

    我瘪瘪嘴,想着今天我是不用考虑睡觉了,还好下午打了个盹。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秦南居然还在楼下等着我。看见我出来,他立刻迎了上来:“楚老板!”

    我啊了一声,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秦南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天有点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他话说了一半,就自己转了话锋,“你现在是要回去吗?我送你吧?”

    “不……”我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谢谢啦。”

    边说我就边往外走。

    秦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我下了台阶之后,他又突然追上来,问道:“那个,楚老板!”

    我转头看他。

    他深吸了几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对我说:“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和你一起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

    我揉了揉眉心,想着还好糖糕不在这里。过后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对秦南说:“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可是!”秦南提高了声音,又两步跑下来,站在我面前:“你现在要是走的话,你女儿岂不是一个人在店里面,要不要……”

    “秦南。”我喊了他一声,语气平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需要,你这样做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秦南讷讷的看着我。

    去那女鬼的坟头之前我特地回去了一趟,跟糖糕说今晚不会回来,让她自己一个人早点睡。原本我是想带着她一起去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

    大晚上的,愿意去城郊的车子并不多,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还只愿意把我送到山脚下的公交车站附近,我要走上去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下车之后我又走了大概快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陈阳说的那个坟头。确切的应该说是,陈阳和杨天口头上的那个坟头。

    月色撩人。

    清亮的月光被树叶间的缝隙剪碎,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我看着面前这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小山包,意识到了一个稍微有点严重的问题:我被杨天和陈阳骗了。

    从山脚一路上来,我连一个坟墓都没有看见,更别说是鬼了。

    我摸了摸鼻子,终于有点明白之前我一直觉得杨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就如同我之前所说,陈阳的故事他知道得太详细了,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而且他俩说的话除了那一两处不一样之外,其他的字几乎是分毫不差。

    简直就跟事先写好了稿子背下来一样。

    可是我有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钱杨天是没有少给,难道说他们就是为了骗骗我,又或者是要做什么,才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但是那女鬼的怨气并不是像是假的,她的的确确是想让陈阳死。

    还是说这件事有什么细节被我忽略了?

    “哎……”

    想不通。

    我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阴阳师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要抓鬼又要推理,有时候还要莫名其妙的被骗,看来下次再有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要考虑先问问,是直接抓鬼还是间接抓鬼,又或者是要等我自己慢慢想着去抓鬼?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摸着手腕上的幽冥链慢慢往下走。

    幽冥链上的光泽越来越暗淡了,我想到了下午我莫名的从椅子被抱到了床上,又想到了糖糕今天反常的表现,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可是我不敢把这件事说破,因为我害怕一旦我真的想明白,这件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因为打不到车,我只好自己走路回去,回到店里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本来一晚上打了个空手回来我就有点不太好,结果没想到回来还能看见让我更加不好的一幕:店门口又出现了几个碗,满满的白米饭,上面插着一炷香。

    我过去数了数,发现这一次居然有十二个碗,加上之前的那几个,我都已经收走了有十六个碗了。

    我顿时觉得头有点疼。

    这是要什么?打麻将都能凑四桌了,难道是这附近的野鬼在提醒我,给它们烧点钱?

    正这么想着,糖糕突然探着头出来,喊了我一声:“娘,你回来啦。”

    我嗯了一声,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那几只碗,问道:“这东西到底哪里来的呀?”

    糖糕张开手臂朝我走过来,我俯下身将她抱起,听她说:“之前不是说是谁在请仙人吗?”

    我看了她一眼:“谁说的?我可没说……”

    她说;“我说的呀。”

    我:“……”

    在我伸手敲她的脑袋之前,她立刻护住了额头,问道:“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那个喜欢你的快递小哥可是在们哭站了一晚上呢。”

    她边说还边哼哼。

    我一脸惊奇;“他站了一晚上?”

    糖糕说:“对呀,之前还一直过来问我你去了什么地方……娘,我觉得吧,爹可能真的要醒了。”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我觉得我有点不是很想搭理她,可是她依旧在不依不饶的问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我哦了一声:“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觉得你好像要出轨了。”

    “……”

    我终于忍不住伸手狠狠的捏了她一下,咬牙道:“江慕翎,你信不信我就这么把你丢出去?”

    糖糕嘿嘿一笑,抱着我的脖子说:“娘你舍不得啦。”

    我冷哼一声没有再理她。

    下午杨天又找了过来,原本我是不打算见他的,从城郊回来的路上,我还在琢磨把钱给他退回去。但杨天死活不同意,央求我一定要把那只女鬼给弄走。

    “不退钱也行,但是你们得和我说实话,那只女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天苦笑:“楚老板,我不骗你,真是那么回事。我们当时真是踩到那个坟头,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今天的脸色格外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颜色。

    我喝了口水,慢慢说:“可是我昨晚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你们说的那个坟头。别说你们说的那个,整座山上,我都没有感觉到阴气。其实你和不和我说实话,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因为那鬼找上的不是我,要死的人也不是我,你说对吧?”

    听我这么说,杨天脸色顿时一变,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说:“可是你是阴阳师,你、你难道做的不就是这些?”

    “是啊……”我点点头,并不否认,“但是我捉鬼也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而且,接生意的人是我,我同样也可以选择不接,你觉得呢?”

    杨天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离开了。

    糖糕趴在我肩头,看了看他,说:“娘,那个人身上死气沉沉的。”

    我嗯了一声,又想起之前陈阳不敢接我符箓的那件事,眯着眼睛想了想,小声道:“看来这次是真的有事找上我来了。”

    今天晚上糖糕也不知道怎么了,死活都要和我一起睡。这个杂货店一共有两层楼,一般我都是让糖糕睡上面,我睡在下面的小房间,想着万一江楚城发生什么事,我也好最早知道。

    我看着趴在我身边的糖糕,发现她今天晚上好像还格外的兴奋,忍不住戳了她一下,打了个哈欠说道:“糖糕小朋友,如果你今晚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的话,我可就真的要把你丢出去了。”

    糖糕趴在我身上,抱着我的脖子,嘿嘿笑道:“不会的啦。”

    我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

    晚上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个人躺在我的身边,像从前那样拍着我的背。目光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忍不住肩膀一抖:“糖糕说你要出轨了?”

    凉凉的语气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有些发愣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身边的糖糕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身边还留有一个浅浅的凹陷,只是那个大小,怎么看都不像是糖糕的。

    我看了看身边有些被压得陷下去的床,又抬起手臂,发现幽冥链上的光泽又比昨天暗淡了一些,过后喃喃的想着:这个梦真是太真实了。

    中午秦南找了过来。

    说实话我有点不是很想看见他,一个是觉得麻烦,另外一个就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楚老板。”

    他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有些踌躇的走进来。

    他进来之前糖糕还趴在我身边玩着游戏,进来之后就摇着头走了,走之前还故意贴着我的耳朵长长叹了口气,弄得我是哭笑不得。

    我摸摸鼻子,最后还是问道:“有什么事?”

    大概是感觉到的戒备,秦南也有点不自在,他一会儿挠挠头,一会摸摸鼻子,再不然就是两手不停的搓着。进来这么大半天,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让我实在有点猜不透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帘子又被人掀了起来,杨天喘着气出现在门口,他说:“楚老板!出事了!陈、陈阳在家里被那只女鬼魇住了!”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关我什么事?但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秦南,又想到我还没有把钱退给杨天,只好认命的问道:“他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又回家里了?”

    杨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面前,气喘吁吁的说:“下午他就出院了,说什么医院里面不干净死活不愿意再待在那里,而且之前医生也说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我、我寻思了一下,就给他办了出院。结果我就是出去买个菜的功夫,回来就看见他睡在沙发上,怎么喊都喊不醒,他身子下面全都是水,我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我啊一声:“全是水?”

    杨天点点头。

    我说:“那说不定是他尿裤子了呢?”

    杨天:“……”

    杨天有些哭笑不得,脸上还有点愠色,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放低了声音说道:“拜托你了楚老板,这件事都是因为我而起的,和陈阳没有关系,他不过是替我受罪罢了,麻烦你救救他吧。”

    我看着他,想了想说:“我之前给了他几张符箓,他没有带在身上?”

    杨天摇摇头:“我并没有看见什么符箓。”

    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点点头,对他说道:“好吧,我就再去看一次,不过这回你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天蹙起眉头,最终还是点点头。

    陈阳的家住的不是很远,顺着杂货店的这条路下去,再走过三个十字路口就到了。秦南本来还想跟着一起,最后被我不客气的轰走了。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我觉得是时候该考虑去下一个地方了。

    这个时间段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我们就放弃了出租车的打算。

    十几分钟前杨天还答应的好好的,会和我说实话,但是这一路上,杨天都始终闭口不言。

    头顶的月亮被乌云悄悄遮住,我看着前面杨天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人可他妈的无赖。

    不过仔细想一想,就算他不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我来说影响也不大,不过是我有点不爽被人骗罢了。

    我们赶到陈阳家里的时候,那女鬼正坐在他的身上,两手死命的掐着他的脖子,陈阳身上的阳气被她吸得都快没有了,要是我们再迟来一步,恐怕陈阳就是真的要没命了。

    屋子里的鬼气很重,但奇怪的是,那并不是这女鬼身上的。我左右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好伸手入怀,掏出符箓开始念咒。

    但这一次我还没有走过去,那女鬼就飞快的从陈阳身上离开了,反手趴在墙壁上,鼓着眼珠子看我。

    “臭道士!又是你!”

    我摸摸鼻子,问她:“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那女鬼哑着嗓子吼了一声,一翻身爬上天花板。杨天在这时候走过来,一边半抱起陈阳,一边紧张的问我:“那女鬼在这儿?”

    我嗯了一声,刚想说让他们退后一点,那女鬼就突然扑了过来。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我两手飞快的结印,在那女鬼扑过来的瞬间抓住了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放进了随手带着的被我用来存放鬼物的小瓶子里。那瓶子晃了两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有些惊奇的想着这未免也太好对了吧?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余光瞥见杨天在打量着我。

    我不动声色的将瓶子收起来,拍拍手,对杨天说:“没事了,我已经把那女鬼抓起来了,陈阳应该再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实在不行你就打他一顿。”

    说完我就转身往外走。

    但杨天却在这个时候喊住了我:“楚老板!”

    我脚步没有停。

    杨天在这时候冲上来摁住了我,我反手就将先前就拿在手里的红符贴在了他的身上。杨天一声闷哼,被符咒打的连连退了好几步,差一点就要倒下去,但他很久就站稳了脚。

    再抬起头时,杨天那张脸就变了样,他脸上的皮肤皲裂,有黑色的血不断从里面冒出来,让人觉得十分的恶心。

    果然是这样。

    杨天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可能有点不对劲。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鬼气,所以也就不敢确定,但到底还是留个心眼,没想到竟然真是这么回事。

    这杨天是鬼,先前那个故事看起来也应该是故意编造出来的。

    但是陈阳应该是人,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着杨天一起来骗我,我估计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料到,我会临时提出说要去那女鬼的坟头,所以当时陈阳才会说要让杨天跟我一起。

    现在想想,还好没有答应。否则那晚上,我可能就回不来,要等第二天早上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太阳?

    我看着杨天,微微蹙眉,问道:“你是冲着我来的?”

    杨天哼哼两声,他被我那红符伤的不轻,可就从他还能发声这点,我就断定他不简单。见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我干脆再次掏了一张红符出来,两手结印念出咒语。

    杨天立刻抱着头大叫,凄厉的声音听的我都有点受不了。

    “说不说?”我问。

    “啊啊啊啊啊!”

    “说,还是不说?”

    一边说我一边扬起了手中的红符,不紧不慢的说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说,我这张红符下来,你可就真的没命了。”

    “啊啊啊!是鬼母!鬼母派我来的!”

    “鬼母?”

    我不禁疑惑的皱起眉头。

    那不是应该是江楚城和炎月的母亲吗?这无缘无故,又无冤无仇的,她又为什么要对付我?

    想到这里,我再次问道:“她为什么要让你找我?”

    “不知道……我不知道!鬼母的封印已经解开了,他们都要来了!啊啊啊啊!”

    他们?他们是谁?

    我刚想要继续问,杨天就突然大吼一声,而后变成了一团黑气从房间里消失了。他一走,这房间里的鬼气,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杨天说的话,想的太入神,中途好几次还差点撞上路边的灯柱子。

    “走路不长眼睛吗?”

    头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我耳朵动了动,诧异的抬起头,便看见陆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第96章谁会拦我

    但是司命却说:“陆判大人其实说的也没有错,这混沌之地虽说在下三界的交界处,但是想要去那里却没有那么容易。 从阳间到阴间尚还需要开出一条路来,从阴间去往别的地方,自然也是要有一条路才行。但是这些年来,阴间之外的地方我们从来都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真的见过。”

    司命顿了顿,望了一眼前面越来越看不清的路,继续说道:“先前我和程术会到荒凉之地,也是因为清寂的原因,能够回来不过是因为夫人身边带着司命的一魂一魄,这才让司命有了摆碗的机会,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们恐怕也找不到出来的方法,怕是要一直困在那里了。”

    我没有接话。

    因为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还是楚家老祖的时候,在某本书上看见的关于下三界的一些东西。

    说是下三界看似是三个不同的地方,但其实你走的每一步,很有可能都会去到不同的地方。

    司命听我这么说,先是一愣,过后皱起眉:“夫人可还记得是在什么地方看过的?”

    “不记得了。”我叹了口气,“太久了,我能想起这么一句话已经不错了。不过我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陆严说的也没有错,说不定我们走着走着,突然就走到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我忽然注意到前面那一片朦胧的黑气之中,有一个举着钩锁的人慢慢走了过来。

    司命和程术当即挡在了我的面前,程术低声说了句夫人退后,过后嘴里念了句什么,他的手里便出现了一把明刀。等到那鬼物逐渐靠近过来,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之后,蓦然一愣。

    “阿谋?”

    我轻喊了一声。

    那鬼物闻声抬起头,目光浑浊,一双眼里尽是黑气。

    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对程术道:“他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魂魄已被吞噬,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

    司命闻言当即道:“是鬼母。”

    我转头看他,只见司命绷紧了下巴,同我说道:“是鬼母的摄魂术,她应该是在用这种方法,来吸食酆都这些鬼物的魂魄。”

    摄魂术……

    我轻轻重复了一边这几个字,莫名的觉得熟悉,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当时江楚城也是用了这法子来吸取那些鬼物的魂魄。

    我揉了揉眉心,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想起陆严之前和我说的那番话,我心里就十分的不踏实。

    鬼母一旦恢复了江楚城的魂魄,肯定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陆严说不定还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没有告诉我。

    想到这里,我对程术说道:“他已经没救了,上去给他一个痛快吧。”

    程术点点头,提着刀就奔了上去。

    等他把阿谋杀掉之后,我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句咒,阿谋的身子瞬间化作了一团黑烟,融进了盘旋在我们头顶的浓密雾气之中。

    “走吧,咱们得快一点找到江楚城,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程术和司命立即应了,我们仨又开始跟无头苍蝇一样在黑雾之中乱窜,一边走我一边问司命:“鬼母为什么那么想要控制下三界?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司命先是摇摇头,过后皱眉道:“大概是因为权力?”

    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身边的那些黑气围了上来,于是边听司命说话,我边从怀里掏出符箓,试着用这样的方式让那些黑气能够散开一些。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符箓一甩出去,就被黑气吞噬了,很快,我们便被黑气包围在了原地。

    刚才离得远我还没有注意到,现下黑气围拢过来,我便听见了从那里面隐隐传来的啜泣声。

    哭声压抑而绝望,呜呜咽咽的声音听的我相当烦躁。

    但是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这些黑气是在主导我的负面情绪。

    我哼笑一声,想着这鬼母果然不简单,一旦我被负面情绪牵着走,那有可能就会被这些黑气不知道带去哪里。

    “夫人,这些黑气之中全是怨灵。”

    我嗯了一声,那些怨灵的哭声对生人来说影响很大,但是对司命和程术来讲却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他们两个身上的戾气都比这些怨气要来的更加浓厚。

    “鬼母在阻止我们往前走,那就是说,这条路走下去应该是没有错的。”

    说完我念了句咒,那些聚集过来的黑气果然消散了一些,而后我将先前带来的墨斗线缠在手上,等下次黑气再围拢过来时候,便用墨斗线一路甩着过去。

    怨灵不比鬼物,甚至连魅都算不上,这种东西只要接触到阳气重的东西就会立刻消失。果不其然,墨斗线甩到哪里,哪边的黑气就会自动散开。我对司命和程术说了句快走,便暂时用这样的方法从黑气之中走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视野陡然变得开拓起来。原先我记得顺着这条路走过来,再往前走上一会儿,就是酆都城,但是现下我们却并没有看见酆都城,而是来到一个十分空旷的地方。

    “这里是……”司命有些诧异,“我在地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方。”

    程术附和:“我也没有,看来应该是鬼母在作祟,想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夫人千万小心。”

    我点点头,说了句你们也是,而后便挪着脚,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

    耳边有水滴不断落下的声音,过了没一会儿,我又开始看见前面有灯光在闪烁,然后下一秒,又变成了小孩儿尖锐的啼哭声。

    “妈妈……呜呜呜呜……宝宝疼……宝宝好疼……”

    我心中一凛,当即明白过来我们这是走入了一方幻境。幻境里的所见所闻,都是心中最惧怕的东西。

    我闭上眼,停下脚步念了好几句清心咒,等到那些声音消失之后,这才缓缓睁开眼。

    周围的黑暗在逐渐消退,连带着那些鬼气也在慢慢的散开。而且很快,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刚刚还在身边和我说着话的程术和司命,就这么一眨眼短时间,就不知道在哪里去了。

    我不动声色的收了墨斗线,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站在原地暂时没有动作。

    现在的阴司处处都布着诡异,而且鬼母要杀我,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刚这么一想完,我就发现面前的景象一点点变成了红色。刚刚才安静下来的耳朵里,陡然又出现了一片凄厉的哭喊。

    环视了一圈之后,我开始面无表情的抬步往前走。

    眼前的画面全都是我从前见过的最可怖的景象,那从红色的嫁衣背后蹿出来的惨白人脸,坐在床边梳头的黑衣女人,慢慢从头顶爬下来的鼓着眼睛看我的恶煞小鬼……

    更多的还有七百年前我遇见清寂时候的那一幕幕,然而那些画面到了最后,全部都化作了大雪纷飞的场景。

    那是我和江楚城分别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些让人压抑的回忆,可是那些东西始终不依不饶的缠上来,让我只觉得自胸口闷得慌。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画面都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我不会让你找到他的。”

    我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掐着手指算了算,反应过来这不再是我的幻觉,却也依旧没有和她说话。

    “你会死在这里,死在这去混沌地带的路上,他不会来救你了,哈哈哈!我儿终究要冠冕为王!”

    鬼母。

    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我想看看有什么地方是她可以躲藏,而又不被我发现的,但这空旷的地方竟然是一点遮掩都没有。

    我抬头看了看,那她就只能是在这片幻境之外了。

    这么想着,我干脆就地盘腿坐下来,开始念起了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那些金色的“卍”字脱口而出,随着我念咒速度的加快,它们飞向这幻境四周的速度也越来越越快,并且开始不断地冲撞着幻境。

    鬼母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死到临头还在做无谓挣扎!我儿的魂魄已经要恢复,就算你们赶过来,现在也已经没时间了!哈哈!”

    我笑了一声,暂时停下了念咒,轻蔑的说道:“如果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你就不会这样在路上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们,更何况现在还亲自现了身,我猜一定是你给他恢复魂魄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状况,还必须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够好吧?”

    鬼母似乎沉默了一阵,过后又阴森森的笑起来:“那又如何?就算是这样,你也赶不及了,我不拦你,总有人会拦着你的哈哈哈哈!”

    “哦,那我倒是要看看,是谁会拦着我。”

    说话间,我已经咬破手指,一边念咒一边在半空中画符,接着用力一拍,那红色的符咒便直直的朝着一个方向冲去,过了没一会儿,我便听见鬼母的叫声!

    那一瞬间,困住我的幻境消失了,只是我原本以为能够看见鬼母,却没有想到四周依旧什么都没有。

    “跑了吗……”

    我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过后做了一个深呼吸,便重新举步往前走。

    之后的路越走越黑,甚至到了后面,我必须要靠点燃符纸这种方法来照亮前面的路,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符纸有限,虽然去混沌地带的方向是对的,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花上多久才能到达那里。

    程术和司命不知道被鬼母弄到了什么地方,他们两个要是在一起还好,司命就是脑子比较好用,法力却没有多少。程术倒是有勇有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鬼母应该是想分散我们,然后逐个击破。

    不过现在她既然在给江楚城恢复魂魄,应该就没有多少功夫分身来对付我们。我刚才说什么中途出状况,不过是随口瞎说的罢了。

    就是不知道她后面说的那句“总有人会拦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从刚才和司命还有程术分开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条路上似乎是我想什么,就会来什么,就和我的那片无尽之地一样。包括刚才在幻境里看见的那些,都是我内心深处不断在回想的。

    虽说那些画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可怖,但是也在最初的时候形成一个了影像留在脑子里。

    那些都是我曾经所害怕的,而我现在害怕的……

    在想到那个画面,想到那个人之前,我赶紧打了住。

    可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一声轻笑:“呵呵,阿翎,你以为不去想,我就不会出现了吗?”

    那滑腻得犹如毒蛇一样的声音,是从我身后发出来的。

    我身子一僵,脚底突然窜上了一抹寒气,顺着脊背一直钻向脑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该来的总会来,逃是没有用的。我站在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不要回头,也不要去想,只要自己往前走就好。

    一边这么想,我一边在心里念着清心咒。

    可没想到,这么做非但一点作用都没有,还让那人的说话声越发清晰起来。

    “我的阿翎,你觉得这是幻觉吗?”

    我没有停下脚步,手里的符纸燃烧殆尽了,我就重新再点燃一张。

    “你害怕我,你为什么会害怕我?就因为我设计将鬼玉从你的体内拿出来,然后杀了你?”

    符纸已经被我引燃了有三张了,可是周围一点都要亮开来的迹象都没有,反而还有越来越黑的趋势。而那个让我胆寒的声音,偏偏又如影随形,让我不敢有片刻的停顿。

    “阿翎,不要害怕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死,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让你害怕我?”

    清寂最后疯狂的笑起来,那笑声没由来的让我手一抖。

    这不像是幻觉……

    我这么想着。

    他和我对话的时候太过于真实,简直就像是他还活着,如同梦魇一般出现在我面前,和我面对面的对话一般。

    可是没想到我刚这么想完,他就跟听见了我心里面的声音似的,慢悠悠的接口答道:“这的确是幻觉,不过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我终于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符纸烧起来的火焰在我眼里跳跃,而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了一串沉稳的脚步声,正慢慢朝我靠近。

    “哒哒……哒哒……”

    “哒。”

    最后一声,那脚步停在了我的身后。

    清寂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一定很好奇,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闭起眼睛,耳朵里满是心跳的隆隆声,我不敢回答他的话,因为我害怕我一开口,就会被他带着跑,然后永远的留在这个他所谓的“他的”幻境里。

    “阿翎,真是狠心,到这个时候了都不肯回头看看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抚上了我的面颊,我立刻触电般的离开的那个地方,而正是这个动作,让我不得不转身面对他。

    微弱的火光终于让我看见了他。

    他还是那个样子。

    一身淡紫色的长袍,银色的头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对这一切的嘲弄。

    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的一只眼睛是红色,而另外一只眼睛却沉如死寂。

    我闭上眼,定了定心神,还没有睁开,便听清寂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他已经知道我不会回答他,于是一说完,便自己又接了自己的话:“阿翎,我已经死了,你现在看见的我不过是在这一方环境中的一缕神识罢了。因为在那时候,在你的炎夜杀掉我之前,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走上这通往混沌之地的路。你出现在我的幻觉之中,而我又恰好是你内心最恐惧的存在。”

    他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可是我的身子却抖动个不停。

    和之前那种感觉截然不同,这是打从心底对一个人……不,一只鬼的恐惧。

    他运筹帷幄,所有的事都像是掌握在他的手中,我们的每一步动作,每一个语言,他都有所预料,让人防不胜防。我咬牙看着他,心里突然涌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他会不会连自己的死都是算好了的?

    清寂还在继续说着;“阿翎,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拿到鬼玉吗?因为只有拿到鬼玉,才是真正的拥有你。你是鬼玉的转世,我只要拿到鬼玉,就能得到你。不但这样,我还能够号令下三界,让包括炎夜在内的所有人,对我俯首称臣!”

    “我的阿翎,我这么喜欢你,可是你却从来都不记得我。”

    他说着说着,那张阴柔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一丝落寞。

    “你的眼里永远只看见他,就算是一千多年前,也是这样。但是阿翎,先遇见你的那个人明明是我,你为什么又要选择和他在一起?”清寂蓦然往前走了一步,我立刻跟着他往后退去。

    “呵。”清寂笑了一声,“我已经死了,并不能对你怎么样,即便是这样你也这么害怕我,可真是让我伤心。”

    “去往混沌之地的路上,你会看见无数个幻境,那些都是你害怕的东西。我留下一缕神识在这路上,不过是想来看你最后一面。”

    “你知道,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了三次。”他一边说,一边比划出了一个数字,“第一次,你死在我的怀里。第二次,你死在的面前,第三次……你死在我设计好的那盘棋局之中。”

    “你一次次因为他而死去,可是阿翎,我总得让你有一次,是为了我而死去吧?”

    太可怕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现在能有一面镜子让我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那一定双眼布满惊恐还有骇然。

    “你这个……疯子。”

    我终于忍不住颤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想到却换来清寂的一笑:“那又如何?我想要你,也想要这个下三界,可最后我发现你死了,这个下三界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在你背后看着你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想让你死在我的手里,最后你的确死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你想要拿到鬼玉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能够号令下三界吗?”

    他点点头:“在我真的拿到鬼玉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可是等我真的拿到之后,我却发现炎夜说的对。这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比不上我的阿翎重要。”

    他顿了顿,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没有什么比你更好玩了,连下三界都比不上你。阿翎,你看,我是不是好喜欢你?”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一千年前,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就与你失之交臂。之后在这一千多年的岁月里,我时时刻刻不在享受着这噬心般的痛楚。因为实在太痛了,所以我每看见你一次,我都恨不得能够杀了你。”

    “但是阿翎,即便是这样你的所有要求,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你。”

    “你不愿意做这萧家老祖,我便为了你逆天改命,甚至不惜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看见我这一头银发了吗?那就是上面的人,对我的惩罚,我会永生永世不能入轮回,直到油尽灯枯,魂飞魄散。”

    “可想一想,能有和你在一起的那十年,那也是不错的。”

    “虽然你还是不记得我,虽然这个你已经不是那个人,虽然……我看见你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了你……”

    清寂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他的这一缕神识,似乎也要消失了一样。

    我听见他和我说:“阿翎,你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因为你们两个根本就不能在一起。”

    “闭嘴。”

    我的恼怒成功让他面露喜悦,他闷着嗓子开始大笑,等到他的身子逐渐变得透明之时,他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就算死了,也会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跟着你。”

    “你害怕我,而我永远都会活在你内心恐惧的深处。”

    “往前走吧,我在这看着你,在你能够看见的所有地方看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中的符纸燃到了尽头,火光最后摇曳了一下,四周又重归于黑暗。

    清寂这回是真的消失了,可是我却对他越发的害怕,一闭上眼就是他那张阴森可怖的脸,还有他最后的那句话。

    我抱着胳膊缓缓蹲下来,等到黑暗退去之后,我才慢慢站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背后忽地又响起了一个疑惑的声音:“怀、怀、怀着鬼胎的妹子?”

    这个声音是……

    我诧异的回过头,便看见温禹一脸茫然的站在我身后。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破破烂烂,头发散乱,一张小脸满是灰尘,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得不行。

    我连忙走过去,轻轻抓着她的肩膀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陆严不是去找你了吗?”

    温禹眨眨眼睛,过后用力吸了吸鼻子,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妈呀!真是你啊!我、我可算见到一个活人了,你都不知道这里有多吓人,我、我一个人在这走了不知道多久,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千年前一样,呜呜呜呜……能看见你真是太好了,你、你有什么话等会儿说可以吗?让我先哭一会儿……”

    温禹说完就张开手抱住了我,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是灵体,我都要怀疑光是她的眼泪和鼻涕,都能将我淹没了。

    过了好一会儿,温禹的哭声终于停下来,她红着眼抽抽搭搭的问我:“你、你怎么在这儿啊?还是说,你也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地方来了?那、那样的话,我们还真是有缘哦,既、既然这么有缘,那我们就一起抱头痛哭一会儿吧?”

    我哭笑不得。

    在她再次哭起来之前赶紧说:“我来这里是找人的……说起来,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为什么会在这地方走了这么久?”

    我想着炎月被关起来之后酆都都是陆严在管理,要是温禹在阴间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才对,但是他却找了她五年都没有找到。而且刚才我们和陆严分开的时候,那只小鬼说是有了温禹的消息,现在我又在这个地方只见到了温禹,那就只能说明,陆严那边确实是陷阱。

    “我知道啊,这里是阴间嘛……哎你别提了,我都委屈死了,我做了什么呀我,就是睡了个觉,就被那上三界的什么三公主给弄到这地方来了。你知道我活的多艰难吗?这里到处都是鬼,我、我就只会那么一招,还不能一直用,我、我容易嘛我……陆严那个混蛋,也不来找我,真是气死我了,这次我要是从这里出去了,我绝对不会和再和他有瓜葛了。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一拍两散一刀两断两不相干!”

    我:“……”

    温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听的我一愣一愣的,不过好歹我还是听出点名堂来。

    “所以就说是你被什么人给弄到这里来了?而且一直都没有走出去?”

    温禹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和我说道:“而且刚才在遇见你的时候,我还不是在这里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黑,突然就到了这里来。真的,看见你真是太好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我摇摇头,又和她说了一次:“我来这里是找人的,所以暂时还不打算出去。”

    温禹一听肩膀就耷拉下去了,垂头丧气的说:“那我要怎么办啊,我现在应该已经是魂魄离体了吧?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地上一天,地下一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不晓得我的尸体有没有烂。哎,陆严肯定已经把我的尸体丢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温禹说话的时候我就是特别想笑,但是我还是强忍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你的尸体没有烂,陆严应该给你保存得好好的,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还有,现在阴间不安全,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和陆严汇合的,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吧。”

    温禹一听到陆严的名字就皱起眉头:“我现在暂时不……”

    “躲开!”

    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就一把将她推开,下一秒就看见两道黑风从我们二人中间刮过。而那风中夹杂着的,是无数怨灵还有死人的骸骨。

    温禹当时就要吓尿了。

    刚才我推她那一下十分用力,直接将她推倒在了地上,温禹爬起来之后一脸惊骇的看着我:“那阵风是什么?”

    “阴风。”

    温禹立即道:“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阴风哪里是那个样子的。”

    普通的阴风当然不是那个样子,但这是鬼母弄出来的阴风,那肯定不是在一个档次。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和温禹做太多的解释,因为一旦给她开了个头,她就会问个没完没了。索性我拉起她顺着路快步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什么都不要问,我会安安全全的把你带去见陆严的。”顿了顿,我又说,“他一直在找你。”

    “……”

    好半天我都没有听见温禹说话,还以为她是不见了。温禹现在是魂魄的状态,而且本身又没有一点法力,要是遇上鬼母的摄魂术,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赶紧转过头去,却发现她眼眶居然又红了起来。

    见我看她,她用另外一只手抹了把眼泪,说道:“他不是说要去和那个什么三公主结婚了吗,还说要和我离婚,气死我了,我才不信他会来找我。”

    我脚步一顿。

    一脸惊奇的看着她;“你和陆严结婚了?”

    温禹点点头:“是啊,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哎,你说他这人是不是很蛮横又很过分?之前他以因为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的原因而双眼失明,我就好心好意给他当眼睛,帮他看东西,结果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讷讷的,觉得他们俩的事实在是太复杂了。温禹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和我吐槽了一路,等她给我讲完了一整部八点档肥皂剧之后,她终于咽了口唾沫,而后问我:“对了,你刚才说你要来阴间找人,是要找谁啊?说起来,这一次那只鬼没有陪在你身边诶。”

    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对她说:“我就是来找他的。”

    “啊,他……”

    “不要问,不要说,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好了。”

    我一听她那架势就是又要开始滔滔不绝了,于是赶忙在那之前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温禹挠挠头,哦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

    面前是一条平坦的大道,可是无论我们走多久,都始终不能够看见别的东西。

    温禹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她问:“那个,怀鬼胎的妹子,你真的知道路吗?”

    我转头看她,一脸真诚:“不知道啊。”

    温禹:“……”

    我觉得温禹要哭了,因为她刚刚才和我说过她已经在这阴间逛了不知道多久,而我现在又开始拉着她逛。

    “你都不知道路,还拉着我这么走!”

    我摸了摸鼻子,和她解释:“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叫做混沌地带。那个地方是下三界的交汇处,我……我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里,你老公和我说要去那个地方办法只有一个。”

    “什、什么?”温禹有点脸红。

    我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来:“瞎走。”

    温禹:“……”

    温禹艰难的看了我一眼,最后总结道:“看起来像是他会说的话,所以现在我们就要开始瞎走?然后说不定走到什么地方,就突然被传送到那个什么混沌地带了?”

    “是、是吧。”

    温禹说:“好!那我们快走吧。”

    说着温禹就拉着我往前跑。

    我和温禹在这条路上不知道跑了多久,温禹现在是没有肉身的灵体感觉不到累,但是我却是带着肉身到阴间来的。生人在阴间本来就不好走,这么长时间的奔跑更是很快就让我有点体力透支。

    “等等,歇一会儿,我有点跑不动了。”

    我心里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但更加清楚,在这么跑下去,我恐怕会成为第一个在阴间跑死的人。

    四周的阴气越来越浓了,但是自从我和温禹见了面之后,弥漫在我们周围的那些鬼气就没有再上来过,只是盘旋在我们周围。我看了温禹一眼,忽然想到她刚才说她在这里的时候一直用之前屏障来躲避鬼物,于是问道:“温禹,先前你在我面前用过的那个屏障,是你本身就有的,还是是你说的那个道士教给你的?”

    温禹有点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疑惑的看着我:“那个道士教……哎,算了,都这个时候,再说谎也没有意思了。这个屏障从我记事开始就有了。以前我不知道要怎么控制,后来被那个道士收了做徒弟之后,我才稍微能好一点。”

    “所以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这个屏障?”

    温禹点点头:“是啊,我看这附近鬼气这么多,就顺便用一下,有、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说了句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好了,我们快走吧。”

    “哦,好。”

    这一回,我和温禹开始试着往别的方向走。

    鬼母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了,所以我并不确定我们现在是不是走对了方向。

    走了一阵之后,脚下的土地突然松软了起来,我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我们竟然踩在了一片黑土地上,我赶忙回头一看,不免心里一沉。

    身后的路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了,我们似乎是又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怀、怀了鬼胎的妹子……”

    阴风从四面八方朝我们刮来,而这时候就连温禹的屏障也已经不管用了。她有些紧张的抓着我的手腕,我低声说了句别怕。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从来都没有来过。”

    我摇摇头,按照地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计算方法,她应该算是在这地方游荡了好多年了,她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见我半天都没有说话,温禹更加害怕了,一改之前的话唠,连说话声都抖了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啊?”

    我有些无奈:“我们来的路已经没有了,你想回哪儿去?”

    而且这阴间路,是走了就不能回头的,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这一回不止是我,就连温禹在这黑土地上走起来都有点吃力,而且她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比我更糟糕一点。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走不动啊。”

    温禹走在前面有些疑惑的回头。

    我说:“应该是这土地的问题,我们很有可能是到了什么能够把灵体束缚住的地方。”

    温禹停下来,等我走到她身边之后,又问:“把灵体束缚住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我以前听说过的,阴司有很多地方都是这样。因为有些魂魄到了阴司也不会安分,为了防止那些鬼物乱跑,阴司就会有一些这种地方。”我顿了顿,眯起眼睛,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处发着光的地方,我和温禹说去那边看看。但是温禹好像有一点犹豫:“咱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有发光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突然出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想了想说:“当然有。”

    温禹又被吓到了。

    我接着说;“但是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不走,那样只会更加麻烦。”

    而且现在我根本不知道司命他们的情况,要是他在的话我好歹还能问问他,毕竟司命知道得多。再一个,鬼母已经很久都没有现身了,这比她时不时来骚扰我,更加让我觉得不安。

    我和温禹一步一步慢慢往那个发光的地方走,但是那地方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不论我们走多久,都没有和我们缩短距离。

    “……”

    我稍稍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温禹突然叫了起来:“哎!怀着鬼胎的妹子!你快看这边!”

    “你叫我楚翎或者林阮,算了,还是楚翎吧,每次喊我这么长的名字你不累吗?”我一边无力的吐槽一边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前面是一处开满了黑白色花朵的小山坡,而山坡的下面则是一条幽深的河流。河水看起来十分湍急,但奇怪的是我们离得不算远,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河岸上有一些人在埋头慢慢的走着,我愣了愣,好像忽然间有点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楚翎?林阮?你看那边还有座桥。”温禹有些不确定的给我指了指,而就在她伸手去指的那一瞬间,那些刚刚还埋头走路的人全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我赶忙拉下温禹的手:“这个地方不对劲,你不要随便乱指。”我停顿了一下,又看了一下那些人,果然在温禹放下手之后,他们就又低下头。我想了想,低声对温禹说,“我觉得我们好像是到了阴司的边界。”

    “阴司的边界?”温禹有些茫然的看过来,“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是很久以前抓鬼的时候听那些小鬼闲聊的时候知道的,阴司的边界有点像是……”我微微皱起眉,想找一个合适的词语,“你就理解成对那些生前有罪的人的放逐之地吧。”

    “但是生前有罪的人不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吗?”温禹有些不明白。

    我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因为十八层地狱客满了吧。”

    温禹:“……”

    “但是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指他们?”温禹默了,然后问道。

    我说:“你刚才没有注意到吗?你指着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朝你看了过来。有一种鬼物,是生前做大官,但又因为作恶多端,死后陆判不让他们轮回,就被送到了这种地方来。但是这样的鬼物都是十分讨厌别人指着他的,你可以理解成对他的大不敬。”

    温禹听的一愣一愣的,她看看我,又看看那些埋头走在河边的人,最后说:“如果不是你刚才说你是听来的,我都要怀疑你真的知道了。”

    我嘿嘿一笑:“以前抓鬼的时候还听了不少有趣的事,等我找到他之后,有时间我再给你讲。”

    “好啊,我可喜欢听这些了,虽然有时候觉得挺害怕的,但是又觉得好有意思。哎我和你说,我不是天生就能看见那些东西吗?小时候我还老听见有人喊我出去玩,喊我名字,还好我没答应……说起来你刚才说以前抓鬼,以前是什么时候啊?”

    “七百年前吧……”

    “妈呀!”温禹惊叫一声,差一点就甩开我的手跳到一边去,“七百年前?你、你现在多大了啊?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啊,你怎么就七百年前了……”

    我好笑的看着她,解释道:“我和你差不多大啊,但是我只是记得前世的事而已。”

    温禹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我跟着一只天山童姥走在一起呢。哎,那你是怎么记得自己前世的啊?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吗?我能不能也想起来?说起来我老是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见过一些奇怪的画面,那些人都穿着古装……”温禹顿了顿,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说,“然后所有人都拜倒在我的脚下,和我说‘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

    我有点后悔和温禹说太多,她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停不下来的节奏。

    因为对那河边的魂魄有所忌惮,我特地拉着温禹绕开了那个地方。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风从河岸的方向吹来,风中夹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我还没来得及去思考这是什么,就听见温禹说:“好香啊,感觉要睡过去了。”

    她话刚一说完,身子就轻飘飘的离开的地面。我暗道不好,这风和香味肯定是是有古怪,连忙咬破的手指,在温禹眉心一点,同时和她说道:“温禹,清醒一点,那是阴司用来带走魂魄的引魂香,你不要去闻。”

    温禹晃了晃头,惺忪的眼睛变得清明了一些:“阴司用来带走魂魄的引魂香?是说有人要将我们带走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一个缥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个生人,一个孤魂,真是好大的胆子,敢闯进我的地盘。”

    我和温禹对视一眼,然后慢慢的转过头去,只见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后面,此刻突然出现了一座凉亭一样的屋子。那屋子没有门,四面都挂满了白色的纱帐,薄薄的白雾弥漫在前,而屋前更是种满了花,我皱着眉眯着眼睛看过去,赫然发现那竟然是彼岸花。

    我有点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而还没等我问出来,便瞧见一人从那白雾之中走了出来。

    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衣,腰上似乎还缠着什么的东西。衣摆很长,她慢悠悠的从屋子前面的木板上走下来,那衣摆也拖了一路。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挂着白纱的帽子,温禹偏着头看了很久,似乎都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这是谁啊?”温禹凑到我耳边悄悄问。

    “我是谁?”温禹这声音很小,但依旧被那人听了去。她冷哼一声,略微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威严,“我是这里的主人!”

    “你们俩胆子可真是大啊……”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一边说还一边转了转头,而后道,“说吧,你们究竟是如何走到我这里来的?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就要让你们有来无回了。”

    “我……”

    温禹张口就要说话,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过后看着那女人从木板上下来,稳稳的站在那片花海之中,端着手看向我们。

    “我们要去混沌地带。”我说。

    “混沌地带?”她哼笑一声,“你可不要诓我,那地方可不是你一个生人能够去的。而且,要去混沌地带,也不是往这个方向。”

    闻言我心中一喜,虽然对这女人的身份还抱有疑惑,但能在这个时候听见这种消息,就如同久旱甘霖。

    “你知道怎么去混沌地带?”敛了敛神,我问。

    “知道又如何?反正你们也走不出去了!”

    说完这句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突然抽出缠在身上的东西,我这才看清那居然是一条丝带。

    那丝带有白光流转,她拿出来的那一瞬间,温禹就看呆了。

    “温禹!躲开!”

    但是温禹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仍旧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这锁魂带,可是专门用来对付这些不听话,到处乱跑的魂魄,躲开?休想!”

    话音未落,那女人便挥动着手里的丝带朝我们甩了过来!

    温禹已经完全被那锁魂带定住了,任凭我怎么喊都没有用,在那丝带落下来之前,我一挥手,将温禹推向一边,生生挨了那锁魂带一下。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要不是知道那只是一条丝带,恐怕我都要误以为那是一条皮鞭了。

    “哦?”

    那女人发出了有些困惑的声音,“我这锁魂带想来只对死人的魂魄管用,对待生人也不过是一条普通的丝带,为何你……”

    她顿了顿,而后喉咙里发出诡谲的笑声:“竟然是一个有着恶魂的生人,可真是不简单。”

    她边说边抽回丝带,眼看着第二下就要重新落下来。

    我赶紧闪身到一边,在她那锁魂带重新落下来之前,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柄很小的铜钱剑,而后再次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上面:“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六煞皆退,万鬼潜葬!急急如律令”

    话音未落,那女人的锁魂带边甩了过来,我立刻将铜钱剑朝她跑去,而后用术法操纵着铜钱剑的方向。

    “呵,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那我就陪你玩玩吧!”

    说完,说完,她松开了手,嘴里似乎念了句什么,锁魂带登时从一条变成了两条,在空中舞动了一会儿之后便朝着我和温禹分别落下来。

    这种一见面就开干的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偏偏温禹现在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从刚才开始,我也渐渐能闻到那风中的异香,我猜想着这是因为我体内魂魄的原因,所以在和那女人打斗的时候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让自己尽量不去闻那香味。

    但是这么做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因为就算我屏住了呼吸,也还是会换气。

    在这异香的作用下,我渐渐败下阵来,行动也越来越迟缓,到了后面甚至困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终于,在她最后一次抽回锁魂带之后,我和温禹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办法动弹。而我因为本身有灵力的关系,尚还能够保持清醒。而一旁的温禹早就站在那里,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去那混沌地带。”

    那女人慢慢从彼岸花的花海中走出来,而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脚下的彼岸花都会瞬间枯死,可等她走过来之后,那些彼岸花又会迅速的重新生长起来。

    回想我有记忆的这前后七百年,我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一幕。

    很快,她停在了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口气森然:“说吧。”

    听她刚才的口气,她明显是知道混沌地带到底要怎么去的,于是我想了想,说;“我要是告诉你了,你能够带着我们去吗?”

    “啪……”

    我的话刚说完,她就隔空甩了我一巴掌:“现在是我在问你!你为什么要去混沌地带!”

    “……”

    对于刚才那件事,我想再加一句,这种一言不合,就被人一巴掌打过来的经历,也是我第一次遇见。

    “我要去找人。”

    打不过也跑不了,我只好开了口。

    “找谁?”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好像特别在意这个,就连语气之中也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回答我!你们要去找谁!”见我没有吭声,她陡然又提高了声音,“混沌地带是冥子大人出生的地方,岂是你们这种*凡胎能去的?”

    我耳朵动了动,脑子里突然窜出了一个想法。思忖一番之后,我说:“我去那里就是找冥子大人。”

    她冷笑一声:“你可不要骗我,现在你已经动弹不得了,我要杀你,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我根本没有理睬她的威胁,而是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体内有恶魂吗?不错,我体内的确是有,而且,正是冥子的。”

    “荒谬!”她说,“冥子大人怎么可能把魂魄给你!”

    说着说着她就又往我这边走了两步,可到了我面前的时候,她又突然顿住了脚。

    “你最好不好玩什么花样。”

    我笑笑:“我现在都动不了,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你杀了我是易如反掌,我要是玩花样,你杀了我不就行了?”

    听我这么说,她才放下心来,两三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但还是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你可以探探我体内的魂魄。”我说。

    她动了动脑袋,似乎在思考我说的话,但片刻之后,她当真用手扣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会……你体内的魂魄,为什么会是冥子大人的?大人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语气里透着一丝慌乱,没等我开口,她就兀自说道:“你要去混沌地带,而混沌地带是冥子大人的出生地……难道!难道他去那里是要恢复自己的魂魄?”

    我愣了愣,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就猜到了。

    她在那边琢磨了一会儿,过后又突然道:“可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前段时间来我这的魂魄陡然变多,莫非是这个原因?而且我也确实感觉到最近阴司的动荡……”

    刚才她离得太远我都没有发现,现在离得近了,我突然觉得她的声音我还有几分耳熟,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你快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一个生人和这个死人来到这里?冥子大人又为什么会把自己的魂魄给你?”她的语气越发急切,见我久久没有开口,她差一点抬起手又要把扇过来。

    “鬼母的封印解开了,现在是她把冥子大人带去混沌地带的。”

    她一愣:“鬼母?”

    她收回手,而后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居然是真的,我在往生涧待了这么些年,一直对外面不闻不问,却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往生涧。

    原来这里真是往生涧。

    那么面前的这个人……

    “你是孟婆?”

    “孟婆?”她哼笑一声,“倒是有好多年没有听人叫我这个名字了,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上一任孟婆。”

    “上一任?”

    关于这个话题她没打算和我多讲,而是道:“鬼母的封印解开,那必然是要让冥子大人去接管酆都,这是我阴司的事,和你这个生人又有什么关系?”她顿了顿,“你到底是谁?”

    我眨眨眼:“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必须去找到冥子大人。”

    “为何?”

    “一旦鬼母让他恢复了魂魄,他可能就会变得十分的不一样……鬼母想要掌权下三界,说不定很有可能会借由让冥子大人恢复魂魄的时候,做点什么别的手脚,从而控制他。”

    其实这话我也是瞎编的,因为陆严并没有确切的和我说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孟婆在听了我这话之后,竟然真的十分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过后她道:“鬼母是冥子大人的生母,的确有能够控制他的办法。以前不能够,那是因为冥子大人将自己的魂魄渡给了一个生人,现在……”

    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然后突然说:“你就是那个生人?”

    我下意识的就想摸摸鼻子,但是可惜现在我没有办法动弹,只好略略的点点头:“差不多吧。”

    “呵。”孟婆闻言,又是一声轻笑,“居然是你。”

    “那么这个人呢?又是什么人?”

    孟婆抬手指了指我旁边的温禹。

    想了想,我说:“你知道陆判大人吗?”

    孟婆点头:“昔日我们曾一同共事过,自然知道。”

    我说:“她是跟着陆判大人来的,但是因为鬼母的原因,两个人分开了,而我在路上正巧碰见了她,就和她一起走了。”

    “陆判也要去混沌地带?”

    我点点头:“就是他让我们去的。”

    孟婆突然不说话了。

    她身后的雾气在这一刻变得浓厚起来,并且开始慢慢遮住那木板之上的屋子。

    过了好一会儿,孟婆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变化。

    孟婆说:“我知道怎么去混沌地带,既然陆判大人打算去那里,而你身上也有冥子大人的魂魄,我就没有理由不帮你了。只是小丫头,你得告诉我,冥子大人究竟是如何被鬼母抓走的?他又如何会把自己所有的魂魄都渡给你?”

    我看了她一眼,虽然她头上戴着帽子,让我没有办法看清楚她的脸,但我还是一种要被她的目光射穿的感觉。

    “好吧……”我说,“但是时间紧迫,我们能不能边走边说?”

    孟婆又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随后点点头:“可以。”

    孟婆和我说,我们到了这往生涧,其实就离混沌地带不远了,只不过要走和往生涧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从往生涧出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慢慢的和孟婆简单叙述着鬼母出来之后的事,当她听见江楚城的魂魄是被一直猫灵叼走的时候,她差一点就要从腰上抽出锁魂带。

    “鬼母的确是想要掌权下三界,而且她的目的还不止下三界那么简单。冥子大人的魂魄重新恢复,而且还是在混沌地带,那么很有可能……”

    孟婆原本是走在最前面,听我说完之后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而后转头看向我。

    我困惑看着她:“很有可能什么?”

    她说:“很有可能会忘记之前的所有事,而且是永远的遗忘。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鬼母没有办法去控制他。”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脚好像被灌上了铅,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

第97章红颜祸水

    孟婆说的没有错,往生涧离混沌地带的确不远。没走多久,我就看见了发着红光的地方。

    那地方的鬼气很重,而且不止是鬼气,更有邪气在那附近肆意。

    我和孟婆同时停下了脚步,从她刚才说了那句话之后,我就一直在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就说了那么一次之后就始终闭口不答,到了后面甚至不再理睬我,到这时候她才缓缓道:“到了。”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从这里再走下去,就是混沌地带,走吧。”

    我点点头,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把话问出来。

    我想起之前陆严说江楚城的魂魄恢复之后会变得有所不一样,当时我还说只要他活着就好了,但是按照孟婆的说话,如果他永远的遗忘了过去的事,那么……他还能够想起我来吗?

    “别想了,看前面那红光的样子,鬼母应该已经进行到后半段了,你再耽搁一会儿,恐怕过去看见的就只有一地的尸骸了。”孟婆凉凉的说。

    “尸骸?什么尸骸?”

    孟婆闻言,笑了两声:“不然你以为,鬼母是用什么办法让冥子大人恢复魂魄?”

    我一脸茫然。

    这事儿之前陆严就没有和我说过,而且我也没有问。最主要的是,就算我问了,陆严也不见得会告诉我。

    “冥子大人是在下三界的混沌地带出生,所以生来就有号令下三界的能力。而要重新塑造他的魂魄,就只能到这混沌地带,利用下三界的鬼邪之气来让他恢复。”孟婆终于和我做了解释,口气里还有一点惋惜,“只是那样的话就相当于让冥子大人重生一次,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让他重生一次……

    这就相当于一台电脑,被重新格式化,就算电脑本身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内里却已经是不同了。

    而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面前的红光又更盛了一些。

    孟婆哼道:“来不及了,冥子大人的魂魄已经恢复了。”

    闻言我立刻朝前看去,只见那泛着红光的地方突然窜出了一股黑气,在那一瞬间将这原本就灰暗的天空罩得更是阴沉。刚刚才清醒过来的温禹不由得抓住了我的手臂,小声道:“天,天啊,楚翎,我现在觉得我身上好冷,就像是要被冻起来了一样。”

    她抓住我的那只手十分的冷,我回头一看,不免倒抽一口冷气。

    温禹的脸色极其难看,并且她身上皮肤的颜色也在这一刻慢慢转变成了灰白。

    这是魂魄枯竭的征兆。

    “鬼母在利用那黑气吸食周围的魂魄,这丫头现在是魂体,再在这里待下去……”

    “温禹!”

    孟婆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下一秒,便看见陆严绷着脸从另一头奔来,一把将温禹搂在怀里。

    “啊,陆严啊,你怎么在这儿?哦哦,对对,楚翎和我说你在找我来着,那你找到了吗?”温禹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连带着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

    陆严咬牙道:“你也知道我在找你?嗯?居然给我一跑就是五年,你可真是好样的!”

    温禹嘿嘿一笑,听着就像是还要说什么,但又被陆严堵了回去:“闭嘴,女人,你再说话就是真的没命了。”

    说完这句话,陆严便转过头,目光落在孟婆身上的时候略微的有些诧异,但他很快收回视线,而后目光又落在我的身上,沉声道:“炎夜的魂魄已经恢复,鬼母马上就会出来了,先离开这里。”

    “但是……”

    我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那边的红光已经染透了半边天,而且从那个地方溢出来的鬼邪之气越来越盛。

    “不要废话,你是想死吗?”

    陆严语气森然,而且温禹看着像是要撑不下去了,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往她体力渡着什么。

    我点点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地方。

    结果一路没有片刻停歇的跑过来,最后还是空手而归,甚至连江楚城的面都没有见到。

    我觉得有点委屈。

    原本我们是打算原路返回的,但是因为江楚城魂魄的恢复,又恰好是在下三界的混沌地带,鬼母把鬼邪之气释放出来的那么一下,几乎让整个下三界都发生了动荡,一路上都不断有乱窜的鬼物出来阻碍我们。

    不过都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物,虽然数量多了点,但还是可以对付的。

    我以为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要先回酆都,但是陆严却摇摇头:“炎夜魂魄一恢复,鬼母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带他回酆都,而接下来,她肯定就是要开始对我们下手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好?”

    去阳间也不行,鬼母还是会找过来。阴阳师能够通过鬼物的气息寻找鬼物,鬼物同样也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来找生人,更何况那个要找我们的人还是鬼母。最好是有一个地方,能够让我们的气息暂时不被她发觉。

    我一说完,陆严的目光就落在了孟婆身上。

    他说:“去往生涧。”

    孟婆闻言稍稍停住了脚,她哼笑一声:“去我那儿?你问我过吗?”

    陆严扫了她一眼:“需要问?”

    孟婆:“……”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往生涧的入口,那些一路追着我们来的鬼物都不敢轻易靠近。

    陆严抱着温禹转身走了进去,孟婆看看他,又看看在几尺开外蠢蠢欲动的鬼物,对我说:“送走它们。”

    我:“……哦。”

    我挠挠头,等拿出符纸来了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被一只鬼指使?

    陆严和孟婆坐在那一间木屋中,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白色的纱帐飘飘扬扬。

    因为之前温禹的魂体差一点被吞噬,她的精神有点不太好,一直奄奄的趴在陆严怀里。陆严看着一脸不耐烦,但坐着的时候却是十分小心的保证自己的姿势不会让温禹不舒服。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和温禹真是挺有意思。

    “看什么。”

    陆严视线冷冷的扫过来。

    我肩膀一抖,赶紧道:“随、随便看看。”

    陆严还没有说话,温禹就有气无力的先开了口:“所以咱们这走了这么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啊?”

    陆严低头看了她一眼,手搁在温禹的下巴,过后又抬头看我,淡淡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不能让鬼母掌权了吗?”

    我有点茫然的摇摇头,但想了想,还是说:“是因为她一旦掌权,就会把阴司弄得现在这个样子,鬼物肆虐?”

    他嗯了一声:“炎夜身上的鬼邪之气很重,鬼物身上的是戾气,而鬼邪之气是可以镇住这些东西的。鬼母是炎夜的生母,她说的话,多少对炎夜有一点影响,让炎夜不得不听命于她。而反过来,炎夜也是唯一一个能封印鬼母的人。”

    “所以当时我说,炎夜不愿意接管酆都甚至是下三界,也有这个原因。鬼母在的一天,他就很有可能会受到鬼母的影响。刚才外面你也看见了,一旦炎夜真的彻底听命于鬼母,那这下三界,迟早要乱套。刚才追着我们来的那些鬼物,力量不足我的百分之一,但仍旧想要在路上吞蚀掉我和孟婆,还有这个女人。”说着陆严看了温禹一眼,她太累了,刚刚还睁着眼睛,但听陆严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睡了过去。

    陆严顿了顿,又继续道:“这就是阴司混乱的最初阶段,等到了后面,我们如果还不能阻止鬼母的话,那到时候就不止是阴阳两界秩序紊乱的问题了,恐怕连上三界也会受到影响。”

    听到这里,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皱眉道:“可是现在江楚城的魂魄已经完全恢复了,孟婆说……说他会跟格式化一样,忘掉之前所有的事,而且他现在又和鬼母在一起,要阻止鬼母,就只能把他带走,我们要怎么做才好?”

    一边说我一边看了孟婆一眼,她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沉默的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壶茶,面前的杯子喝完了,就再给自己续一杯,全然没有了先前比我还着急的那个样子。

    陆严沉吟道:“有点难,现在只希望炎夜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会想要做这酆都的鬼王,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炎月呢?”

    陆严说:“他暂时不会有事,炎夜回来了,而且他的魂魄也顺利恢复,鬼母暂时不会对他下手。倒是你……”陆严的目光扫过来,冰冷而威严,“与其担心别人,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炎夜对你的感情很深,当年他封印鬼母,你正是其中最大的原因,依照鬼母那个脾气,她一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往生涧的阴风吹在脸上有点刺儿刺儿的感觉,我讷讷的看着陆严,半晌才道:“之前司命和我说,江楚城不愿意做鬼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后来我死后,鬼母从中作梗不让我轮回,江楚城就封印了她……”

    陆严微一颔首:“确有这个原因。”

    我吸吸鼻子,感叹道:“我可真是个红颜祸水啊。”

    陆严:“……”

    陆严一副不想再和我说下去的样子。

    我摸了摸鼻子,继续问他:“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江楚城,有没有可能不会因为魂魄的恢复而失去以前的记忆?”

    其实我也就是这么问问,心里明白既然鬼母恢复了江楚城的魂魄,那么肯定就会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果然,陆严摇了摇头,过后有点嘲弄的说:“你最好还是不要抱着这种小女生天真的想法比较好,那样只会让你死的更快。炎夜在约见你之前,可是杀人不眨眼。”

    “不过,也不一定。”陆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体内现在有他以前的魂魄,而且肚子里也有他的孩子……”

    “所以你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看看他能不能通过魂魄和魂魄之间的感应,然后唤回他曾经的记忆?”

    陆严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孟婆就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可真是有意思,怪不得他对你这么上心。”

    我有点尴尬。

    陆严揉了揉额角,有点头疼的说:“能和温禹混在一起,能无聊到什么地方去?”

    我:“……”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现在要送你回阳间也是不可能的,上了阴阳路鬼母就会发现你的踪迹,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你就暂时待在这往生涧吧,和温禹一起。”

    闻言我愣了一下:“那你呢?”

    陆严说:“我得出去看看,最好能见到炎夜一面,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陆判大人,你可想清楚了。”孟婆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她说话的时候,屋外的彼岸花都在轻轻摇曳,“冥子大人如果真是没有的记忆,那可就是六亲不认,万一你们俩再发生什么口角,到时候,你可就是有去无回了。”

    陆严唇角勾了勾,墨黑的双瞳中闪过莫名的神色:“他只是没有了记忆而已,别的能力都还在,倒还不至于到那种说不上的话地步。”

    我听了觉得有点不妥,先前陆严也说过了,鬼母也在对他下手,就算江楚城不会对他做什么,那么鬼母呢?

    陆严听完我的疑惑,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了温禹一眼,过后才缓缓道:“鬼母的目标很有可能不止下三界,那个女人对权利极其看重,她的手很有可能会伸到上三界来。这一趟去,我会小心些,尽量不被发现。炎夜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其他的东西都是不会变的。千百年前他不愿意做这鬼王,那么千百年后,我相信他也是不愿的。他稍微清醒的想一想就能明白,如果他做了鬼王,又被迫听命于鬼母,那么以他的能力,再结合下三界,要拿下下三界也不是不可能的,我身为上三界的主人,定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孟婆看了他一眼。

    而我已经被陆严那句“上三界的主人”震惊得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

    陆严看向我。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你不是陆判吗?怎、怎么……”

    陆严哼笑一声:“陆判?那不过是我被人设计陷害,来到下三界之后,炎夜给我的一个身份罢了,都是好几千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我怔怔的看着他。

    先前我就知道陆严的身份不简单,举手投足都不像是一个地府的判官那么简单,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的身份岂止是不简单,简直就给人一种……你以为住在你隔壁的卖瓜的小王只是某个富二代来体验生活,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是皇亲国戚!

    我有点不太好。

    “那陆判大人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还是孟婆的反应最快,刚才她听见陆严那么说的时候,手里的杯子差一点就掉了下来,不过好在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只是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她又十分从容淡定的给自己另外倒了一杯。

    陆严一下一下轻轻摸着温禹的头发,淡然道:“再等两天。之前酆都由我接管,鬼母这一出来,就又是对付我又是对付楚翎,还在想着法子去把炎夜带走,现在酆都正是乱得厉害,她怎么都得自己收拾一下。”

    说着陆严顿了顿,“这么想一想,我这个时候出去她应该也是不会拿我怎么办,只是会抓我去做苦力罢了,但是这个苦力,可是十分的吃力不讨好啊。”

    我微微点点头。

    确实是吃力不讨好,做完了之后还指不定会被鬼母怎么折磨呢。

    孟婆听完又是一笑,那飘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百年前我就盼望着这往生涧能够热闹一回,今儿个倒是热闹了,却没想到是在这阴间司如此大乱的情况下。先前我就说怎么最近跑我这里来的魂魄变多了,料想定然有事要发生,只是没想到是这种事。”

    之后我们在往生涧待了好几天,因着这往生涧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的灵力也派不上用场,所以我们的消息很多都是来源于孟婆。

    江楚城果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而鬼母正如陆严说的那样,他们两个回到酆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找寻我的下落,而在同时,江楚城也开始着手整顿酆都。

    短短几天时间,原本乱成一锅粥的酆都就逐渐恢复了原样。我坐在孟婆的屋子前,看着面前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一边惊讶于江楚城的雷厉风行,一边又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楚翎!嘿!”

    背后传来温禹的声音。

    这几天因为有陆严的照顾,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而且昨天陆严是想让她回阳间的,但是温禹死活都不走,任凭陆严一张脸都快和成炭了,她也还是坚持说要留下来。

    最后她不走,陆严走了。

    本来路演临走前我还想让他找找司命和程术的消息,但陆严却说不用。

    因为司命和程术是江楚城身边的鬼,就算江楚城失去了记忆,那他们也还是会第一时间回到他的身边。

    我对此事表示非常的担忧,现在江楚城都不记得他们了,他们回去真的不会被杀吗?

    “你怎么啦?我发现你这几天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陆严和我说之前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只鬼的魂魄恢复了,就是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你是不是在为这件事担心啊?”

    温禹边说边在我身边坐下。

    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被陆严换掉了,脸也干净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焕发。

    我嗯了一声。

    这真是我这么久以来,最没有头绪,最害怕,又最不知道做什么事的时候了。

    以前面对清寂的时候,我好歹还能够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现在面对鬼母,甚至还有江楚城,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前我还天真的想着,只要我替他找回魂魄,我们就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了。可是现在,他魂魄恢复了,却不记得我了,宝宝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连糖糕……先前我和她说话,她也没有理我。

    陆严走之前还帮我看了一下,说是糖糕也跟着沉睡了。

    我觉得用一句话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就是:心累,想哭。

    温禹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叹了口气:“哎,你也别太难过了,就算他现在不一样了,那以后也还是能够变回来的。之前在拍卖会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可喜欢你了……”顿了顿,她又说,“他这么喜欢你,肯定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会让你难过,所以不会让你难过太久的。而且啊,你比我好多了……”

    我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看向温禹,想起之前陆严对她那个紧张的样子,想说他明明就很在乎你啊。

    面前有阴风吹过来,我有些难受的往一边蹭了蹭,这往生涧的阴风吹在脸上可真是疼。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温禹说:“我也不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算什么,那个时候他刚到阳间来,两只眼睛又有点不好使,我看他长得帅,就把他救回来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虽然说现在结了婚,不过我觉得我总有一天还是会和他分开的。”

    温禹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我以为她是要给我看一下手上的戒指,但是她手指上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说是结婚,其实我就是被他强迫的,而且后来我才知道,他跟那个叫什么三公主的人,是有婚约的。那女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温禹顿了顿,又继续说,“陆严也挺有病的。我当时都说愿意退出了,他们俩,一个说不相信,一个说不准,可是背地里又偷偷搞在一起,我就算再好欺负,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真是气死我了。”

    听到这里我顿时有点好奇:“你刚才说的那个三公主,是不是就是把你魂魄勾走的那个人啊?”

    温禹点点头:“可不是嘛……哎,其实我和你说了吧,当时我的魂魄和*被她强制分开的时候,我还试着去找过陆严。可是那天,那天我却看见他和那个三公主在一起,两个人还很亲密的样子。”

    说到“亲密”的时候,温禹还拿出手,比了个接吻的手势。

    我登时一惊。

    “所以啊,我和你说,别看他在你们面前一副很在乎我的样子,这个人其实可恶劣了。”

    温禹的声音淡淡的,甚至一点委屈都没有。

    我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眼眶红红的,眼里还有水光闪烁,可在我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她又毫不在意的抹了抹眼睛,过后又腾出一只手来摸我的头,闷声闷气的安慰道:“所以你还是不要太伤心了,反正事情已经变得这么坏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

    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温禹安慰人来的方式真是有点特别,不过听她说了这些之后,我心情的确好了很多。

    她说的没错,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方去?

    他还活着,我只要再努力的活下来,总会有变好的那天。陆严这一走就是好多天,温禹心里不说,但我能看出来她还是有点着急。

    来到往生涧的魂魄越来越多了,我原本以为这个地方是不能够轻易进来的,但是孟婆和我说,只要找对了方法,那这阴司就没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

    她这样的说法让我难免有些不安。

    如果是那样的话,鬼母迟早会找上我。而且依照鬼母性子,她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收留我的孟婆。

    可谁知道孟婆听见这些之后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说道:“那也要她先找到我这里来了再说。而且,就算是她来了,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就是魂飞魄散罢了。我都活了这么几千年,早就活够了。就是你,还有那边那个丫头有点可惜了。”

    我:“……”

    有句话叫做,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原本我以为这往生涧至少会让我们多停留一会儿,但是没想到,就在孟婆和我说了那番话之后没多久,酆都的人就找过来了。

    当时我正和温禹坐在孟婆的屋子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正说着如果抛开背后有人追杀,其实这里日子还不错的。下一秒就感觉到往生涧的地抖了抖,我立时起身跑了出去,便见原本灰暗的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隙。

    没过多久,我便嗅到了一股浓厚的鬼气。

    偏偏孟婆这时候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转身回了屋子,没有和温禹做任何解释,只对她说了一个走,便拉着她就跑。

    可惜对方像是早就有所准备,我们前脚刚出那屋子,后脚那些鬼物就赶了过来。

    并且领头的还是司命。

    司命看见我的时候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对他身后的那个长了两个角的鬼说了句什么,等到那鬼点点头,他才一掀袍子,慢慢朝我走来。

    “夫人。”

    司命恭恭敬敬的朝我鞠了一躬,说话的语气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

    他没事,那程术应该也就没事。

    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把事情往太坏的地方想,因为我觉得别人可能并没有那个心思。但是这一次见到司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喉咙里梗得难受。

    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司命愣了一下,没有吭声。

    我又重复了一次:“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江楚城的?是从那幻境里离开之后吗?”

    司命叹了口气:“是。司命和程术当时和夫人分开之后,就被鬼母带到了主人身边,本来是想告诉夫人,但鬼母却把我们看的很紧。而且……”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而且那时候主人醒过来一次,他让我们两个不要告诉你,事实上当时主人是想叫您回去的。这里很危险,不止是鬼母想要取走夫人的性命,那些得了鬼母命令的鬼物,都想要伤害夫人。”

    我点点头,温禹躲在我的时不时探出头来。

    “那他呢?他现在……怎么样?”

    司命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我笑了笑:“你说吧,反正你今天来也是想要带走我吧?是他的意思,还是鬼母的?”刚问完我又摆了摆手,“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觉得我听了会难受。你……你只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就好了。”

    我听见司命又叹了口气:“主人现在很好,就是……有点不太记得以前的事,鬼母最近一直在和主人说着,让主人趁着这个时候统一下三界。”

    “不太记得……”我看着司命,小声说,“是一点都不记得,还是只有一些想不起来?”

    司命愣了愣,眼珠子往左边转了转,说道:“一点都不记得。”

    我笑了笑,转头看了温禹一眼,然后对司命说:“你带我走就好了,不要带走温禹了,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对了,陆严呢?既然你都来了,那陆严应该也过来了才对,为什么没有看见他?”

    司命说:“陆判大人暂时回上三界了。”说着司命朝我作了个揖,“夫人放心,温禹姑娘是陆判大人特地交代过的,司命不会带走她。”

    我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

    可温禹却在这时候叫了起来:“楚翎?你要做什么?你、你不能走啊,那个鬼母不是要杀你吗?你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我张张嘴,还没有开口,司命就率先答道:“夫人放心,司命先前来的时候,主人也特地吩咐过,要保证您的安全,就算是鬼母来了,也不能让她伤您半分。”

    闻言我有些诧异:“他不是……”

    司命微微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和司命说了句让等我一下,然后拉着温禹到一边:“温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我跟着司命慢慢走出了往生涧,到入口的时候,我看见孟婆站在对面的高台上看着我。

    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可是往生涧的阴风却将她的青丝吹得肆意飞扬,让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那一双眼睛,我总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本以为这去酆都的路会走很久,但是没想到,饶是我刻意放缓了脚步,我也是很快就看见了那扇巍峨的大门。

    门上酆都两个字好像是被谁重新换过了,字体苍劲有力,每一笔都带着几分凛厉。

    我和司命一同从门下走过,阴风在耳边呼啸。我愣愣的想着,那个人的笔迹,好像就是刚才那样的。

    从我们走进酆都之后,一直在身后跟着的鬼物也消失了,我回头了眼,而后问司命:“你现在是要带我去见他,还是见鬼母?”

    司命走了两步,轻声说:“是要带夫人去水牢。”

    “水牢?”

    那个地方……似乎是用来惩戒罪大恶极之人的啊。

    我摸了摸鼻子,刚刚听司命说他让司命把我安全的带到酆都,还以为他说不定是记得我的,没想到果然还是我想太多了。

    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着江楚城被猫灵叼走的前一晚,他和我说的话。

    “如果发现我不见了……”

    话的后半句我并没有听到,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带走了。

    陆严说的对,或许他一开始就是在做着这个让鬼母给他恢复魂魄的打算,而且这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最多就是会忘掉一些事而已。

    那如果他真的对这些事有把握,那么他是不是……也是有办法恢复自己的记忆的?

    “夫人,到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司命已经带着我到了一道石门前。

    门里有幽幽的烛光,一条小路从门口一直不知伸向何处,小路两旁有深深浅浅的池子,顺着台阶走下去的时候,我开始闻到了一股腥味儿。有冰凉的水从地下漫上来,而且越往里走,就越是感觉冰凉刺骨,到最后的时候我甚至都有点寸步难移。

    司命没有跟着我进来,他一直在门口看着我,但是我耳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夫人,您只要去到最里面的那个池子就好。这水是水牢中的怨灵之水,您之所以会觉得难走,不过是因为水中有怨气在束缚着您,您只要继续往前走走,就没事了。”

    我咬着牙没有吭声。

    他话刚说完,我就看见了他说的那个最后的池子。

    那池子应该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和别的池子不同的是,那里面的水,都是血水。刚才我闻见的那股血腥之气,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我闭了闭眼,而后深吸一口气,艰难的跨出了最后一步。

    一走进去,我便感觉那血水如同强力胶一般黏了上来,并且其中就如同是有千万根针一样扎在我的身上,就这么短短几秒,我便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司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夫人在这里的话,鬼母短时间内是不会过来的,还请夫人委屈一下了……”

    太疼了。

    那血水像是要把我吞蚀掉一样,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一堵墙能让我撑着手,我恐怕连站都站不稳,连司命后面的话都没有能够听清。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告诉我什么的,可这宛如抽筋扒皮的疼痛,让我根本没有去思考。

    而就在这时,我的眼前闪过了一些画面。

    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并且陌生的,等我想要看清那些画面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有很多我曾经认识的人。

    有叶弛,有夙晔,有萧寒,有许小北和周楠,甚至还有清寂。

    他们原本是要朝我走来的,可还没有走近我的时候,面前就突然起了大火。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被火海吞蚀,除了清寂,其他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寂站在那片火光中对我笑,等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开始一步一步慢慢朝我走来,他说:“阿翎,你看,这最后活下来的人只会是我。”

    画面的最后一幕定格在清寂那诡谲至极的笑容上。

    “唔!”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来,只觉得刚才那个梦让我惊骇不已。身上的疼痛已经逐渐消失了,幽深的水牢里除了滴答的水声,便只剩下我沉重的呼吸。

    我咽了口唾沫,低着头看着一眼手上的幽冥链。

    从江楚城恢复魂魄之后,这幽冥链上就变得和以前一样黯淡无光,而且好几次都让我有种要把我意识也吸食进去的错觉。

    池子里的血水不深,我坐下来刚刚好漫过我的腰间。

    司命似乎是说我待在这里的话鬼母是不会过来的,之前我被这血水弄得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现在想一想,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个人的意思?

    我笑了笑。

    那个人现在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怎么可能去授意司命做这些事?只是让我稍微有点在意的是,我究竟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个地方实在太冷了,如果我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那倒还没有什么,可我肚子里还有个宝宝,他现在也没有醒过来。江楚城之前明明说他醒过来,宝宝就会醒过来,但是到了现在宝宝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难免让我觉得焦急。

    我有些费力的抬起手,想试着用灵力护着宝宝,但是手摸上肚子之后才发现,我的灵力居然消失了。

    我讷讷的收回手,有些绝望的看着面前这条被鬼火照亮的小道,想着要是鬼母在这个时候来了,我可真就要玩球了。

    “滴答……”

    水滴声声。

    我耳朵动了动,感觉这滴水声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滴答……”

    又是一声。

    而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要清晰很多。

    我转着眼珠,开始环视四周。

    “滴答滴答……”

    这连着两次的滴水声明显比之前更近了,我敛了敛神,感觉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朝我这边过来。

    “滴答……”

    最后一声,那水声停在了我的面前。可是我并没有看见什么人,还是说这就是水牢里里普通的水声而已?

    正这么想着,我蓦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楚翎……”

    我一愣。

    “楚翎……是不是楚翎?”

    我皱起眉,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了。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敢轻易回应。那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在这个地方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是什么怨灵在喊着我的名字寻开心。

    “楚翎,你能听出来我是谁吗?”

    这一下,声音变得清楚多了,那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些急切。

    “喂,楚翎,你要是听见了就说话,我之前感觉到你的气息了,你、你还活着吗?”

    “你是谁?”我终于试着开口。

    “太好了……你能听见我说话,那你能猜猜我是谁吗?”

    我:“……”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猜你个头。

    那人听见我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半晌,有些悻悻的开口:“我是炎月。”

    我顿时惊讶不已,“炎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称炎月的人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的说:“清寂死了,大哥就把我关了起来。后来鬼母的封印解开,陆判觉得大哥先前关我的地方不安全,所以就把我扔到了这里来。”

    闻言我有些奇怪,这水牢也没有什么防护设施,看起来一点也不安全啊。

    听了我的疑惑,炎月说:“你有所不知,这个水牢里的水,被大哥当年用来封印鬼母之用,特别是最后一个池子,那里面的血水是鬼母最为畏惧的,所以一般鬼母是不会到这里来的。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到这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想,看来炎月在这水牢里真是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了解,估计就连鬼母被封印这件事,也是陆严告诉他的。但是我并不想和他说太多,一想到这个人和清寂联手来对付我们,我就觉得心里厌烦得很。

    可是我只要一步说话,炎月就会不停的喊我。

    “楚翎?楚翎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可别吓我啊,大哥当时把我关起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要是我想活着出去,就必须得和你一起。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我耳朵动了动:“你刚才说,江楚城和你说什么来着?”

    听见我的声音炎月先是送了口气,过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

    我哼笑:“那你就不说吧,到时候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也不会带着你一起。”

    炎月一听就有点着急,慌忙说道:“哎哎哎哎,我说我说,你可千万别把我扔在这儿啊,看在我之前帮你恢复记忆的份……”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我本来就不打算提这件事,毕竟清寂已经死了,但是没想到炎月居然自己在我面前说起这件事,我觉得自己都要给他气乐了,“说起来我还忘记问你了,既然你当时和清寂联手,你们俩又为什么要帮我恢复记忆?还有,我朋友周楠现在怎么样了?”

    炎月不敢说话了。

    我在心里嗤笑一声,过后慢悠悠的开口:“你还想出去吗?”

    “我说我说!姑奶奶,我说还不行吗?”炎月又着急道,“哎,我真是怕了你了……”

    “当初我的确是和清寂联手,但是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坐稳这鬼王的位置而已。父王和母后看重的都只有大哥,那些年就算我做的再好,也比不上大哥一分。所以我才会和清寂联手……”

    “可是我记得,当时你是想要杀了江楚城。”

    炎月有些讷讷的说:“其实我也就那么想想,大哥怎么可能会被我杀死?我让你恢复记忆,不过听了清寂的,他说我只要让你恢复记忆,他自然有办法让你们两个心生间隙。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我们两个想来都是他计划,我实施,而且帮你恢复记忆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所以我就答应了……”

    “那你之前说的什么,只有用我的灵力才能打开六道封印,也是他说的?”

    “这个倒不是。”炎月说,“因为六道确实是因为你进入血池之后才被堵上了。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这千百年来,你每次死之前,大哥都会去找你,然后带着你去血池轮回。而你每次从血池轮回之后,六道就会被封印上一段时间……”

    我听得有些茫然:“难道不是只有我第一世的时候才是这样吗?”

    “不是啊,你每一世都是那样的,因为大哥给你渡了魂,你体内有恶魂,这样子的魂魄是没有办法进入六道的,所以你只能通过血池重生。但是这一次吧,因为已经是你的最后一世了,清寂说没有时间等下去了,要在这一次把你体内的鬼玉拿出来,所以当时才会设计让你心甘情愿的跳入血池之中,而后又让我暂时改变了轮回的方式,制造了轮回珠。你的灵力本来就是和魂魄在一起的,所以才有了五行轮回珠……”炎月顿了顿,又继续说,“只有这样做,清寂才能更方便的拿到轮回珠。”

    “我从阴间回来之后就碰上了清寂,但是如果他想要五行轮回珠的话,又为什么会在按个时候和我说不会来阻碍我了?”

    这一回炎月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之后,却听见他说:“其实吧,我跟清寂合作了这么多年,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经常都是一会儿一个想法,你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原因,我还真不知道。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他觉得你要是收集完了轮回珠,那鬼玉就会融合,鬼玉一旦融合呢,你就会死。他、他估计还是不想让你死吧……”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在路上碰见清寂的神识,他说的那一番让我骇然的话,清寂不想让我死?开什么玩笑,他明明就是恨不得亲手了结我。

    ……并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沉住气,继续问了下去:“那后来呢?后来他又是为什么,会突然加快了速度?甚至……甚至让长屿来帮助我找到轮回珠?”

    又是片刻的静默。

    半晌,水牢里响起了炎月有些苍凉的声音:“因为他想让大哥死。”

    “你没有和清寂真的接触过太多,你大概不会知道清寂的可怕。他其实那个时候确实是打算让你慢慢找珠子,他慢慢陪你玩,但是有一天……”炎月顿了顿,像是稍微思忖了一下,“有一天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鬼母的封印要解开了。”

    我目光平静的看着面前那团上下飘动着的幽蓝鬼火,心里想着:果然是这样。

    江楚城怎么说都是鬼母的亲儿子,鬼母的封印一旦被解开,她出来之后肯定不会让清寂杀了江楚城。

    所以清寂如果想要杀江楚城,那么就只能在鬼母的封印被解开之前。

    但是我不明白,他连自己的灰飞烟灭都能够预测到,那他做了这么多,又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和我玩个游戏?看着我被他耍的团团转,那种想杀了他却又没有办法的样子吗?

    我真的不明白。

    这个棋局,清寂从千百年前就开始策划,我完全相信他是可以逃掉的,但是最后他竟然还是被江楚城杀了。

    而我其实到现在都没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楚翎,楚翎,楚翎?你还在听吗?哎你别不说话,我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你要是不说话,我真的会很慌的。”

    炎月一边说一边还抽了抽鼻子,听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

    先前我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有点可爱,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不是很耐烦。我定定神,问他:“清寂真的死了?”

    炎月嗯了一声:“大哥抽了他的元神,他就算是不死,剩下一魂一魄,也没有办法通过时间来恢复了。”

    “……”

    本来听到这个消息我应该很开心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我心里就不踏实。

    不安、恐惧,甚至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情绪。

    在炎月和我说完这些之后,我甚至还不可抑制的想到了清寂语气平静的和我说: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能想起我来呢?

    我想回答他说,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抹去了我的记忆吗?

    那个让我想起来就浑身发颤的人,竟然只是因为我死了,就跟着一起死了。

    还是说,其实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这个?

    那他为什么又要在很久之前,就去告诉江楚城说,要想我活过来的话,就得让江楚城把自己当魂魄渡给我?

    “楚翎,哎,有些话我知道现在说不是很合适,但是我觉得……”

    “那你别说了。”

    我打断他。

    看这样的开口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

    炎月被我噎了一下,过后哼了一声嘟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居然不按牌理出牌,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尴尬啊?”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说:“你知道吗炎月,其实这世上只有两件事。”

    炎月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什么?”

    我慢慢道:“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

    炎月;“……”

    我以为这么说他应该就不会再吭声了,可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炎月居然又开了口:“……那我要说的是清寂的事,你们俩第一世的事呢?”

    闻言我顿了一下,扫了眼手腕上的幽冥链,说道:“那我也是一点都不敢兴趣。”

    “哦,真的?”炎月一副不相信的口吻。

    我懒得再和他说。

    清寂已经死了,他和我的纠葛到这里也就算是结束了。不管他对我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情,这一切也都已经是过去。

    相比起我和他第一世的事,我更想知道,到底要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我不确定司命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不是说让我等在这里,按照炎月刚才的意思,鬼母应该是不会进到这里来,但是那并不代表她不能够派别的人来。反正现在我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江楚城还记得我的这事儿上了,这种概率简直比出门买彩票就中五百万还要来的低。

    不过刚才炎月好像有提到说,只有跟着我,他才能够从这里出去……

    我稍稍有一刻的愣神,过后叹了口气。

    看来江楚城也是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会有今天这事儿的发生,把炎月关起来,应该就是为了能够让我和他一起出去,那个家伙果然是故意被鬼母带走的。

    现在想想,他那天晚上和我说的那句话的后半段,会不会是让我不要去找他?

    谁知道呢。

    想到这里,我喊了炎月一声:“喂,炎月。”

    炎月立刻答道:“嗯嗯嗯嗯,我在我在,你是不是还是决定要听一听那些年你和清寂不得不说的事?”

    “……”

    听你妈个头啊!

    我强忍着想要冲过去找到炎月揍他一顿的冲动,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才问道:“我记得你刚才有提到说,江楚城说你只有跟着我才能从这地方出去?”

    “是啊,”炎月答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

    我真的有点不想和他说话了。

    我耐着性子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在这最里面的池子……闭嘴,不要惊呼,你是想把外面的鬼都喊起来吗?”

    我话还没有说完炎月就叫了一声。

    等我说完之后,他说:“抱歉抱歉,我这不是乍一听太激动了嘛。不过想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激动的,大哥要是想要保住你,肯定会把你放在那个池子里面的。”

    话说到这里,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司命不会来了。

    但是江楚城应该是已经不记得这些事才对,又为什么……

    算了,还是先不想这些了,怎么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当时和你说你只要遇见我,就能够出去,别的还说什么了吗?”我问。

    我现在没有灵力,要是和炎月一起出去的话,走正门是不可能的。因为先前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石门门口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是门上却是有一个镇魂咒之类的东西,大概就是让你只能进,不能出。

    如果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生人还好,这东西对我肯定是不管用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成了半人半鬼的样子,断然是不能原路返回。

    更何况,看这个样子,我还得带着炎月一起出去。

    “你等我想想啊……”

    炎月说。

    可是我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他声音,忍不住问道:“你想到了吗?”

    “……没有,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

    真的,我待会儿要是看见炎月,我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往死里揍他。

    我揉了揉额角,头疼的说:“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能过来找我吗?”

    这一回炎月倒是很快就回答了我,但是他却说:“恐怕没有办法。”

    “为什么?”

    “……这水牢是阴司最厉害的一个刑房,虽说并没有什么东西拦着,但是想要从这池子里面走出去可不容易。除非……”

    炎月没有说话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让我问他,于是我十分配合的说:“除非什么?”

    “除非你手上还有幽冥链,但是那个东西你进来的时候应该就会被……”

    “我有。”我打断他的话。

    “……”炎月哽了一下,“你还有幽冥链?可是你进来的时候应该就会被拿掉才是啊。”

    我没有和他多做解释,看来司命会把我送到这水牢中来,当真是受了那个人的命令。

    想到这里,我难免有些心跳加快。

    先前在往生涧的时候,我问过司命,江楚城到底还记得多少事。他当时骗我说,他全部都不记得了。可他要是真的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让司命把我带到这里来?

    这么一想,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一些,定定神,我对炎月说:“有幽冥链,然后要怎么做?”

    炎月说:“幽冥链是这酆都的宝贝,只要你带在身上,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你现在是在最后一个池子对吗?你试着站起来,然后慢慢从里面做出来就行了。”

    我嗯了一声。

    炎月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最后一个池子里有鬼邪之气,会和幽冥链相互碰撞,所以你走动的时候可能会觉得有些难受。但是只要出来了就好了。”

    我恍然。

    怪不得之前我走进来的时候感觉这么难受,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刚动了一下,便觉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又席卷上来。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炎月似乎是听见了,他说:“楚翎?很疼吗?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来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吧?”

    我一边艰难地在这一滩血水之中走动,一边咬牙道:“……我,不是,很想,听。”

    但是炎月就跟没有听见似的,在我说完之前,他就已经开始自顾自的说道:“就是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儿,长得特别可爱,就是有点笨,很多事情他的哥哥一次就会了,但是他却要翻来覆去的学好多遍,所以他的父亲和母亲都不是很喜欢他。”

    “这让他觉得很伤心,有一天就悄悄离开了家,他觉得世界那么大,他要去看看。可是他因为年纪小,又不认识路,走着走着就走丢了。这个时候他就哭起来,哭声引来了周围的虎狼,小男孩差一点就要被吃掉了,可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非常帅气的解决掉了那些要吃掉小男孩的虎狼,还一路送着他回了家,十分温柔的和他说以后不要再乱跑了……”

    “小男孩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可真好啊,从那之后每次都会从家里出去找这个人玩,久而久之两个人就互生情愫,但是因为身份的不同,却不能够在一起……”炎月一边说还一边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眼角抽搐个不停,本来身上就因为这血水的侵蚀而疼痛不已,现在还要听炎月讲这个烂故事。

    当我从血水之中走出来,对炎月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小男孩就是你吧?”

    炎月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之前糖糕确实和我八卦过炎月的事,那时候司命还说炎月之所以不讨鬼母的喜欢,就是因为他的性取向不怎么能被鬼母接受。

    只是我没有想到炎月居然会自己把这个故事讲给我。

    想到这里我就想起了他的那个儿子,好像他被关起来之后也没有听见消息了。于是我一边看着四周,一边问炎月:“你儿子呢?也被江楚城关起来了吗?”

    炎月闷闷的说了句没有,而后道:“让他爹带走了。”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其实在大哥对清寂动手之前,清寂就知道自己会死了。他……哎,当时我就让豆沙包跟着他爹走了,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样挺好的,万一母后突然发起疯来要对他下手,肯定会第一时间窥探我的记忆,这样我不知道,她也看不见什么,豆沙包也就不会有事。算了算了,还是别说这些了,你还是先过来吧。”

    水牢里的可视度十分低,刚才在池子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发觉,现在出来了,只觉得是三步之外就看不见东西了。有鬼火在眼前晃晃悠悠的飘着,但是那点光线根本没有办法照亮前面的路。

    阴风从前方吹来,感觉凉飕飕的,又带着一点刺痛。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问炎月:“你在什么地方?”

    既然他说江楚城之前告诉他,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才能够从这里出去,那么现在我就只能去找到他。

    只是有一点我还觉得有点困惑,就是既然鬼母不会来,那么这里应该就是阴间司唯一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现在正是鬼母对酆都进行大量清洗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去,简直就等于是送羊入虎口。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别的玄机?

    “我应该是在水牢的入口这里。”

    少顷,我听见了炎月的回答。

    过后他又道:“阿翎你过来的时候小心些,阴间的很多地方都是来时一个样,回去时候一个样,这水牢更是,你虽然体内有大哥的魂魄,但到底还是一个生人,所以更加要注意。”

    我嗯了一声,警惕的看着四周,然后慢慢的朝前走。

    水牢里滴答的水声似乎变得比刚才更加清晰了,因为眼睛不是很能看见周围的情况,所以我只能竖着耳朵去听。

    有阴风从背后吹来,其中还夹杂着鬼物的呜咽。

    我脚下的步子没有停。

    虽然现在暂时没有了灵力,可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炎月说的一点没有错,这水牢里边能看见的东西,就像是幻境一样,转头时候一个样,再转过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楚翎,你还在吗?”

    炎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在,我正在往你那边走,你待着不要动。”

    “哦,好……”炎月说,“对了,你能给我讲讲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了吗?反正你走过来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且这水牢里面,你要是听不见我声音的话,那就说明我们两个可能不在一个地方了。”

    听见他前面一句话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要,和他废话我还不如留点口水养牙齿,但是他后面那句却让我有些在意。

    “什么叫我听不见你声音,我们两个可能就不在一个地方了?”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那团鬼火的火焰在这时候变大了一些,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我依然看不清前面的路,每一下都踩在那凉的能够把我冻起来的水里,摸索着往前走。

    炎月哦了一声:“这个说起来话就有点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就是这水牢其实就是鬼王力量的一部分,鬼王的力量越是强,那这水牢也就越难出去。之前我在位的时候,这地方最多就是来回不是一个样,只要能从池子里面出来,那还是很容易就能出去了。但是大哥不一样啊,他现在魂魄恢复了不说,体内的鬼邪之气也是愈来愈盛。鬼邪之气会吞蚀掉鬼物体内的戾气,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待得越久,也就最危险。而我刚才说的可能会不在一个地方,那也是在这水牢里可能发生的事。哦,对了,这地方还有邪祟看守,一旦你从池子里出来,那东西就会跟着你。”

    “哗啦……”

    炎月的话刚一说完,我就听见有什么东西下水的声音。

    我:“……”

    我感觉自己不是很好,呵呵了一声,然后说:“既然出了池子就有邪祟,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我这不是刚才没有想起来嘛。”炎月听起来是十分的不好意思,听得我也是十分的想打人。而他刚说完,就又提高声音补充了一句,“对了!楚翎!你最好走快一点,因为那些邪祟不止有一个的,鬼王的力量越强,这水牢里面产生的邪祟也就越多,你……”

    “哗啦……”

    又是一声。

    像是为了验证炎月的话一样,接下来我开始不断听到有什么都东西下水的声音,并且似乎在一点点朝我这边靠近。

    真是日了狗。

    炎月似乎也听见了这声音,焦急的说道:“楚翎不要被那些东西追上,否则邪气入体,你一个生人是受不住的。”

    “我知道。”我有些无力的回应他,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水牢里面的水太冷了,我就算是想走快一点也没有办法。那邪祟刚刚下了水,我便是连滴水声都听见了,整个耳朵里都是邪祟朝我划过来的声音。

    说实话,要不是现在我没有灵力,我说不定还会转头看看那东西,但是现在我连路都走不动,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我左右看了看,发觉身旁的鬼火更加亮了,手上的幽冥链也在这时候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而就在这时,我的眼前闪过了一个黑影,那速度太快了,让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看清。

    “哗哗哗……”

    下水的邪祟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这水比刚才冷了很多。而且随着我在水中待得时间越久,我已经逐渐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下肢,往前走的动作慢慢变得机械起来。

    我咬着牙,伸手摸上幽冥链。

    幽冥链发出的青光将我笼罩在其中,这让我稍稍感觉好了一点,而我的视线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楚起来。

    看清周围的东西之后,饶是我见过无数的鬼物,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所谓的邪祟全部都趴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它们的头比较小,脑袋光秃秃的也没有头发,一双眼睛发着青绿色的光,就像是黑暗之中紧盯着你的肉食动物,而它们的牙齿十分尖锐,上面隐隐能看见有黑气,这就说明,这些邪祟绝对不止是吃生人,还会吃掉想要从水牢里逃走的魂体。

    水牢里的水很清澈,这让我多少能够看清它们藏在水里的身体。

    那已经不能用身体来形容了,还不如说是包着皮的骨头更加贴切。

    那些邪祟的数量很多,我转着眼珠粗略的看了一下,发现我差不多算是被包围了。

    我吸了一口气,稍稍让自己能够镇定一点。现在我的腿已经被冻得麻木了,要是这个时候再被吓到,那就真的完了。

    “楚翎,你怎么样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你没事吧?”

    炎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忧。

    我试着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确定这些邪祟不会因为我开口而扑上来之后才说道:“我看见你说的那些邪祟了,现在它们围着我,但是好像并没有要攻击我的意思,你知道我要怎么做吗?”

    炎月先是惊呼了一声,过后说道:“你手上有幽冥链,它们很畏惧那个东西,一般来说它们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扑上来的,不过你还是走快一点比较好,因为支配邪祟活动的是大哥身上的鬼邪之气,就算是幽冥链可能也没有办法应对。”

    “我也很想走快一点……”我说,“但是这水冷的我根本没法走。”

    话一说完,那几只原本在我面前的邪祟突然消失了,而后我又听见了它门入水的声音,没过一会儿,耳边又传来了一些生涩难懂的低语声。

    听起来就像是这些邪祟在说话一样。

    我心里边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幽冥链的光也变得有点弱了,看来因为我没有灵力,它对我的保护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些邪祟将头埋进了水里,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它们看向我时候的那道视线,并且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我发现水里的邪祟又多了几只。炎月刚才说这邪祟的数量是受到鬼王力量的影响,看见这我差不多已经数不过来的邪祟,我不由得问道:“炎月,你坐在阎罗殿的时候,这水牢里的邪祟能有多少?”

    炎月有些呆呆的啊了一声,说了句你等我想想,过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也就……十只吧?我那个时候可温和了,根本就没有把谁丢到这个地方来过。陆严那个家伙,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其实就是公报私仇!之前他跟着大哥去了幽暗城,我在暗地里对他使过几次坏,他就这么对我!我、我这个鬼王当得真是太憋屈了……”

    炎月一边说一边就要哭起来,我听得有点脑仁疼,不过在这种时候能听见他这么说话,对我来说无疑在心理上减轻了我的压力。我不知道我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能过去,幽冥链上的光芒已经越来越弱了,连带着那团一直跟着我的鬼火也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我发现那些邪祟又开始重新朝我靠拢来。

第98章那是猫灵

    我的眼前不断有黑影闪过,耳边的低语声也是越来越清晰,甚至越来越近。

    “哗啦!”

    终于,在又一只邪祟下了水之后,幽冥链上的光芒彻底消失不见了。这种久违的恐惧在一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连带着我的心脏也跟着加快速度跳了两下。

    我有些悲天悯人的想着,自己有时候还真是挺倒霉的。

    “楚翎,这邪祟好像越来越多了,你还活着吗?”

    好在这时候还能听见炎月的声音。

    我嗯了一声,脚下一刻也没有停:“还没有死,但是我觉得我好像是被邪祟包围了。”

    “我觉得你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你、你再加把劲,往前走走,过来之后应该就没有事了。”

    闻言我想起刚才一直让我有点困惑的那件事,索性问道:“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我们待在这里应该更加安全一点才是,至少鬼母不会找到我们,要是我们从这里出去了,气息就会暴露,到时候被抓到了怎么办?”

    “……”

    炎月像是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大哥身上的鬼邪之气太重了,你之所以在水里这么难走,就是因为鬼邪之气的原因。我们要是继续再这里待下去,那也是会死的。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能逃跑……”

    他声音越说越小,听着就是是十分没有底气的样子。

    我伸手揉了揉额角,余光瞥见身侧那只随时都想要扑上来的邪祟,放缓了声音说道:“现在江楚城坐在了阎罗殿上,鬼母应该不会对你下手了,我可就难说了。说不定他就是让我在这里比较安全一点。”

    “不会的。”炎月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我,“就是因为大哥现在成了鬼王,所以母后更加不会放过我。因为我对她来说,已经是没有用了。哎,只希望大哥多少还会顾及一些手足情,给我一点活路吧。就算是……让我去投胎转世也行,不过那样的话,我可能就见不到我的豆沙包了。”

    我忽然间有些同情炎月,他好像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并不是鬼母的亲生儿子,而鬼母把他带回来,也不过是因为江楚城当年不愿意接管酆都。现在他回来了,炎月就成了一颗没有用的棋子,鬼母为了这个就想要将他杀死。

    但是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来,不管怎么说,炎月当时和清寂在一起,都是对江楚城起了杀心的。我就算再圣母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一篇揭过。

    “咊咊……”

    就在我还想着炎月这件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走不动了。

    低头一看,却发现好几双干瘦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让我没有办法动弹。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就在刚才炎月还对我说千万不能被这些邪祟抓住,否则邪气入体,而我现在又没有灵力,那就不得了了。

    我的两腿已经被冻得麻木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厕所里蹲了两个小时之后站起来,真的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但我还是用力的抬起脚,试着将那些邪祟甩开,可是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反而让那些邪祟把我抓的越来越紧。

    它们个个抬着头看我,裂开的嘴里是锋利的牙齿,可怖的样子就如同恶鬼修罗。

    这么久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一点倒霉过了头。

    没有灵力,幽冥链现在也起不了一点作用,而且在我过往的几百年捉鬼经验里,并没有对付过这样子的邪祟。

    他们看起来就是一副要吃掉我的样子,而我却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候我又听见了炎月的声音:“楚翎你去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声音?你、你别吓我啊,我还等着你带我出去呢。”

    我真是烦的要死,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还在说个不停。于是我忍不住朝他吼道:“吵死了!我现在被邪祟抓住了过不来!你安静的待一会儿不行吗?”

    炎月一听,声音都有点抖索:“你被邪祟抓住了?你怎么被邪祟抓住了呢?我真是!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过了让你千万不要被抓住吗?你怎么能被抓住呢?现、现在你又没有灵力,那要怎么办才好?”

    我皱起眉,一边试着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那邪祟身上,一边疑惑的想着我刚才好像并没有给炎月说我的灵力没有了吧?还是我说过自己又忘记了?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搞得神经质了,不管别人说了什么,我都得往最坏的地方想一想。

    简直就跟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样。

    稍微让我有点安慰的是,我的血对邪祟还是有点作用的。

    血滴下去的那一瞬间,那些原本紧紧抓着我的邪祟就放开了手,作鸟兽散的奔向另外一边。

    我心里一喜,不敢再有片刻耽搁,抬步就继续往前走。大概是刚才被那几只邪祟抓过的原因,我的脚多少也恢复了一点知觉。

    走了一阵之后,面前出现了一道亮光,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又听见了一声猫叫:“喵!”

    我愣了愣。

    立即睁开眼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有猫。

    倒是炎月在那边又叫了起来:“猫!楚翎!有猫!你听见猫叫了吗?这里怎么会有猫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鬼王吗?这里有没有猫都不知道?”

    炎月一听就炸了:“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我们最怕的就是这东西啊,谁吃饱了没事做会在这个地方放猫啊?再、再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鬼王了……你不要这么喊我,母后听见了的话,我就算能够活命,也要被扒皮啦!”

    我想想也是,这鬼物是最害怕猫的,除了鬼母会想着和猫灵做交易带走江楚城的魂魄之外,估计别人也不会这样了。

    等等。

    猫灵?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正要开口,就听见炎月在那边大喊:“妈呀!楚翎!啊啊啊啊!这猫进来了!它从哪里进来的啊!”

    我心中一凛,顿时加快了速度往炎月那边赶去。

    那些邪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的血赶走了他们,还是这猫叫让它们也感到了害怕。

    终于这一次在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之后,我见到了炎月。

    他整个人都浸泡在那幽蓝色的水池里,身上还穿着那身灰白色的袍子,长发湿漉漉的垂在肩头,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上满是狼狈还有委屈。那只猫灵通体漆黑,站在池边一边舔着爪子一边看着他,只要炎月稍稍动一下它就会立刻放下爪子看着他。

    我觉得炎月可能要哭了。

    见我走过来,那黑猫放下爪子看了我一眼,过后往前走了两步。

    “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楚翎!我的天,你终于来了,哎你身上好脏啊,一股血腥……啊啊啊啊救命啊楚翎!”

    炎月说话的时候黑猫又朝他那边走了走,他原本想要吐槽我的话都被黑猫吓得咽了回去。

    我难免一阵暗爽,先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着急过去。

    炎月这地方的视野也比刚才明亮了很多,那些邪祟果然没有追上来,这让我在有点放心的时候又有些担忧。

    “楚翎,你在干什么……快过来啊。”

    炎月真要哭了。

    我好笑的看着他,又看看那只黑猫。

    黑猫像是有感觉一样,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也转头看了过来。它的眼睛是阴阳眼,这种猫比一般的黑猫更加具有灵性,但是两只眼睛的颜色却是十分的奇怪。

    之前我见过的猫要么就是绿色蓝色,再不然就是黄色,或者奇怪一点的也有灰色。但是这只猫灵的眼睛,却是一只黑色,一只红色。

    这只猫,会是当时被鬼母叫来叼走江楚城的魂魄的吗?

    我有点想不起来那天那只猫究竟是什么样子,就记得是一只黑猫,却并没有注意到它的长相。

    “喵……”

    它又冲着我叫了一声,过后看看炎月,又步伐优雅的朝我走了过来。

    炎月终于松了口气,他抽了抽鼻子,问我:“……你怎么才来啊?”我还没有开口,他又道,“对了,你刚才说自己被那些邪祟给抓了,有没有事啊?”

    “没事。”我低头看了看刚才被那几只邪祟抓过的地方,只是隐隐约约的有点冒着黑气,但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这邪气应该是还没有入体,出去之后希望灵力可以恢复,这样就不会再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而我话刚一说完,黑猫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它抬头看着我,又对我喵了一声,在我还在观察它的时候,它就忽然抬起自己的爪子摁在了我刚刚被邪祟抓过的地方。

    那一瞬间,原本还缠绕在我脚上的黑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愣,正想着这猫灵居然这么神奇?结果它就十分不客气的抓了我一下。

    这一下抓得我龇牙咧嘴,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黑猫就一下子蹿得没影了。

    “哈哈哈哈,楚翎,你没事吧?那是猫灵,你是个生人,它抓你应该不会疼的。”炎月在那头幸灾乐祸的大笑,俨然忘记了刚才是谁被那猫灵吓得快哭出来。

    我看着他,冷哼一声:“笑?考虑清楚了,现在你可是得让我把你从这池子里拉出来。”

    一边说我一边低头看着被那猫抓过的地方。

    脚踝上的黑气是没有了,但是却多出了几条血爪印。

    炎月现在没有办法从池子里出来,只能站在里面讪讪的看着我:“你还好吗?你……要是没什么太要紧的话,还是先把我从这里弄出来吧?你觉得怎么样?”

    我抬头看他,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上前一步去把他拉了出来。

    炎月连着说了好几个谢谢,说完又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不想回答他了,我发现了,除了那次在阎罗殿的时候他还算比较机智之外,现在简直就是个二百五,一问三不知,更不用指望他怎么从这里出去了。

    直接从门口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水牢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别的出口。

    就在我们俩都有点一筹莫展的时候,那黑猫突然又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它踩在水里,回头冲着我叫了好几声:“喵喵猫。”

    我和炎月对视一眼,炎月看看猫,又看看我,颤声道:“它、它不会是让我们跟着它走吧?”

    那猫确实是让我们两个跟着它走,并且只要我们稍稍停下来,它就会不耐烦的喵喵叫。

    一开始让我跟着它走,其实我是拒绝的。因为我觉得这只猫不但先前叼走了江楚城的魂魄,过后又抓伤了我,现在让我们跟着它走,谁知道它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过后想一想,就算不跟着它走,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出去。江楚城当时应该是告诉炎月了,见到我之后要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但是这种事让炎月回忆,还不如就当做江楚城从来没有说过。

    于是权衡之下,我们还还是跟上了那只猫灵。

    最苦逼的就是我了。

    走了这么久,又是被邪祟抓,又是被猫挠,现在还要跟着这猫灵往回走。炎月一直十分害怕的抓着我的手臂,任凭我怎么说,甚至还用手去掰过两次,但是他就是不松手。

    原本我还担心又会有邪祟出现,但奇怪的是,这回去的一路,除了黑猫偶尔喵喵叫的声音,我就没有再听到过别的声音。

    而且这一回我们走的很快。

    先前我从血水池子里出来找炎月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走了有一个多小时或者更久,但是这一次没一会儿,我就又重新看见了自己之前待那个地方。

    更加奇怪的是,这一回我走在水里竟然感觉没有那股寒意了。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在前面带路的那只猫,刚才就只有它碰过我,不过这不是因为水牢里面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那就只能是这只猫的原因。

    “喵。”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猫灵在血池跟前站住了脚,炎月立刻龟缩到了我的身后。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猫灵,想了想说:“你是让我们从这里出去?”

    那猫灵又喵了一声,但是却是绕过血池走向了另一边。

    我和炎月就稍稍慢了一步,它就又开始喵喵的叫不停。

    “要不要去啊?”炎月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去啊,怎么不去,难道你能想起来江楚城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吗?”

    “哦。”炎月嘟囔了一声,依旧抓着我的手臂和我一起走了过去。

    这血池旁边有一条很长的沟渠,之前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而且里面的阴气很重,感觉里面像是有很多怨灵的样子。我正这么想着,炎月就和我说道:“这沟渠里面的水,就是在这水牢里待久了的魂体化成的。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去了吧?现在我们被关在这个地方,你没有灵力,我也没有法力。待得时间越久,我们就越是危险。”

    “但是这猫灵看起来……”我不是很忍心的打断他的话,指了指站在那沟渠面前的猫灵,“似乎是想让我们下去。”

    炎月:“……”

    炎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水牢中飘飘悠悠的鬼火衬得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更是诡异。

    他嘴巴动了动,有点艰难的开口:“那沟渠里的水,可全是怨气,咱们俩这一下去,恐怕……”

    “喵!”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猫灵不耐烦的打断了。

    炎月浑身一抖,过后哭丧着脸说:“真的要下去吗?”

    猫灵的尾巴摇了摇。

    炎月又说:“可是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能通到外面去,猫、猫灵大人,你别骗我啊。”

    “喵。”

    猫灵往我们这走了两步,炎月吓得赶紧躲到我背后。那猫灵慢悠悠的走到我的脚边,仰起脸看我,过后还用一只爪子摁在我的脚上。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抽走自己的脚,但这猫灵的力气非常大,看起来只是轻轻的压着我,而我居然没有办法动弹。

    “……”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一只霸道总裁猫啊。

    我有些头疼。

    想了想,问它:“之前是叼走了江楚城的魂魄?”

    我不确定它是不是能够听懂我的话,但很快它歪了歪头,朝我喵了一声。

    “是你?”

    “喵。”

    “不是你?”

    “喵喵。”

    “……”

    我有点凌乱。

    但它好像十分喜欢我和它说话,我这么一开口,它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喵喵的叫个不停,吓得一边的炎月直打哆嗦。

    炎月颤声道:“这猫灵看起来修为不低啊,居然还能听懂人话。你要不要问问它是不是母后派来的?”

    我摸摸鼻子,又问道:“你不是帮着鬼母做事吗?为什么要带着我们走?还是说,是鬼母派你来的?”

    这一回,这猫灵拉长调子喵了一声,就像是在抗议一样。

    “看起来不是。”我说,顿了顿又问,“那个地方真能出去?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

    猫灵又叫了一声,过后转身走到那沟渠面前。

    我挠挠头,想着反正现在也出不去,去试试也还是可以的。但是炎月却在这个时候提醒了我:“你肚子里可还有个孩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喵!”

    猫灵这次是真的不耐烦了,本来都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又立刻回过身朝我们奔来,确切的说是朝着炎月奔来。

    它纵身一跃,直接从地上跳到了我的肩头,然后一巴掌拍到了炎月的脸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炎月的脸上开始有黑气冒出来,而且看着就是很难愈合的样子。

    猫灵蹲坐在我的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懵掉的炎月,舔了舔自己爪子,过后道:“喵。”

    炎月这回不敢说话了。

    他惊恐看着猫灵,咽了口唾沫,然后退到了一边。

    黑猫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一瞬间,我看见它那只红色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嘲弄,在我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它又跳了下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我。

    “……”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像是在告诉我,这沟渠没有问题。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又开始有点凌乱。我居然能意会一只猫的意思。

    我低着头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被吓得没了魂的炎月。

    炎月刚才说了,待在这里越久,我们就会越危险。看这猫灵的样子,又好像很有把握。能够从这里出去最好,但如果不能呢?我就在长眠在这里了吗?

    “喵……”

    猫灵再次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炎月道:“我们走吧。”

    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荒谬的一件事,就是去相信一只猫说的话,虽然它只是一个劲的喵喵叫,但我和炎月还是跟着它一起跳进了那沟渠。

    进到沟渠里的那一瞬间,我就有种窒息的感觉,稍微好一点之后我才发现,这地方哪里是沟渠,根本就是一个披着沟渠外表的湖泊。

    并且湖泊上面还被挡住了,比起不能够呼吸,这种如同在一块封闭的地方游泳的感觉更加让我觉得难受。

    好在炎月事先提醒了我,这里面是有怨灵的,所以当我感觉自己的脚被那些怨灵抓住的时候,一点也不奇怪。炎月和猫灵都不是阳间的东西,所以不用呼吸,我一口气憋着连**的机会都没有。

    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那只猫灵就会游到我的身边用爪子拍拍我,随后那缺氧的感觉便消失了。

    我惊奇的看着那只猫灵,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它对着我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感谢,下一秒,就用它那爪子在我脸上抓了一下。

    我:“……”

    好在这一次它没有太用力,否则在这鬼气森森的水里被挠一下,我恐怕还没有游出去,就先阴气入体,死在这里面了。

    而且最让我惊喜的是,刚下水没有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的灵力在逐渐恢复了。这么看来,我的灵力之所以会消失,应该就是那个水牢的原因。

    之前我一直很担心炎月说的那个问题,要是我下了水宝宝会不会受到影响,但是我在途中探了探宝宝,发现他没有事,只是依旧在沉睡。

    这让我稍稍放下心来。

    而现在唯一让我庆幸的是,就是我在被司命带走之前,就把装着糖糕的瓶子给了温禹,让她帮我暂时保管。

    我没有办法和宝宝分开,但是至少,我要保住糖糕。

    我和炎月跟着这猫灵游了很久,视线从灰暗变得明亮,而后再变得昏暗。炎月游在我的身边,我询问的看着他,但是他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我掌管酆都这么久,这里的每一处都有我的气息,但是我是真不知道,这水牢之中竟然还有这地方,而且还这么显眼。”

    炎月的声音传入我的脑内,刚才还十分害怕的他,现在倒是镇定了不少。

    “这猫灵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且……它到水牢里面来应该也是有目的的。对了阿翎,你先前是不是说过送你进来的人是司命?”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和他说过这话,但是送我进来的的确是司命没有错。

    “大哥现在已经坐上阎罗殿的那个位置了,虽然你之前一直没有和我说外面的情况,但我猜大哥现在肯定已经失去了记忆,不然他不会把你丢在水牢里面这么久。”

    我挥着手往前划去,在这时候突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道亮光,而那猫灵正在那亮光前面等着我们。

    我和炎月互相看了一下,然后加快了速度。

    见我们俩游过去,那猫灵立刻转身进了那道亮光之中。

    到这里已经容不得我和炎月有所迟疑,于是在它进去之后不久,我们也跟着游了进去。

    那一瞬间白光大盛,迫使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可当我睁开的时候,我却再一次的傻眼了。

    原本我以为出来之后应该是水牢外的某个地方,可没想到,当白光退去的时候,无论是身后还是周围都没有看见有水的痕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山洞。

    那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又是哪儿啊?

    我看着面前那只舔着爪子的猫灵,这回是彻底的懵了。

    这个山洞很大,中间有一棵至少有好几百年树龄的大树,而树下面有一个鼓起来的小山包,看起来像是什么人的坟墓。

    山包的周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可山包上却是寸草不生。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又念了句咒,发现那山包周围有黑气缠绕。看那样子,黑气像是从山包里面蔓延出来的。而正是因为那些黑气才让山包上没有办法生出花草来。

    我心下诧异,我们应该还是在阴间司,而那棵大树和那些花草却是带着阳间的气息,而且还生长得很好的样子。

    “这里是……”

    身后的炎月往前走了两步,环视了一圈之后发出了像是疑惑又像是不确定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他,以为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炎月在走了一圈之后,又慢悠悠的补充完了下面的话:“哪里啊?”

    我:“……”

    有时候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我可能要多多锻炼我的心脏,不然迟早有一天让他气出毛病来。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只原本在我们面前蹲着的猫灵转身朝那个小山包跑去,跑到一半还转头来对我们喵喵叫。

    我现在对它的叫声都有点条件反射了,再看炎月他也是一样。

    他哭丧着脸看我:“那猫不会是要我过去吧?”

    我觉得他可能是这酆都最苦逼的一个鬼王,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走吧,反正刚才都已经跟在它后面游了一圈了,难道刚才你还没有被拍够吗?”

    一说到刚才,炎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委委屈屈的抽了抽鼻子,我都已经走出去四五步远了,他还在后面嘟嘟囔囔的说着:“与其活得心惊胆战,还不如在那水牢里等着变成沟渠里面的水。”

    我顿时哭笑不得。

    那猫灵领着我们到了那山包前,还没有走近,我便感觉到了一股十分强烈的怨气,并且那不断从山包里面冒出来的黑烟里还夹杂着一抹血腥的味道。

    我有点被吓到。

    戾气化形,而且看样子这下面埋着的人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出来了。

    可奇怪的是这么重的戾气,我刚才都没有察觉到。

    我看了看那只在山包面前趴下来的猫灵,又看看那山包,最后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树,突然发现那树上有光点在不断的落下,那些不断上升的黑气在碰到那些光点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有些明白过来。

    那棵树在净化着这些戾气。

    可是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样一棵树?

    这么想着,我又低头看了一眼那猫灵。它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有点不安,一会儿蹲着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又绕着那坟堆一样的小山包转来转去,还时不时的发出呜咽声。

    “它应该不是让我们过去看看吧?”

    炎月挠挠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猫灵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可是它又没有对着我们喵喵叫,那就应该不是让我们过去。

    “喵。”

    刚这么一想完,那猫灵就突然蹦到我面前冲着我低低的叫了一声,炎月吓得一下子蹿出去好远,两条腿都有点抖索。

    “喵……”

    那猫灵贴着我的腿转了一圈,又用尾巴扫了扫我,我看着它这怪异的举动,有些不确定的问它:“你是想让我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猫灵就立刻尖锐的叫了一声,那只红色的眼睛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一下子跳到我的面前,像是在阻止我的前进。

    我瞬间就茫然了,过后赶忙道:“我不过去,但是你是要告诉我什么?那坟堆里面的人是谁?”

    “喵喵。”

    它又叫了两声,爪子在有些焦黑的地面上抓了好几下。我盯着它的动作又看了半天,而炎月的声音突然传来,他说:“它好像想写字?”

    我:“……”

    我正准备和炎月说让他安静一会儿,就发现这一次炎月好像并没有说错。

    这只猫灵的确是用爪子在地上写着字。

    但是我歪着脖子看了半天,都没有认出它到底在写什么,只能勉勉强强认出一个三点水的偏旁来。

    我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可能是修为不到家,想当初楚家还是出过一个能和这种动物的灵体交流的阴阳师,当时我也好奇,却嫌麻烦并没有跟着学两招。现在想想,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在猫灵写字的时候,我也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山洞来。

    这里面除了有一棵大树和一个坟堆之外,周围好像就没有什么东西了。我想了想,回忆刚才在水里的那道白光,觉得那应该是一个什么门,让我们来到了这里。

    但这里显然和那水牢是不相连的两个地方,我稍稍蹙起眉头,有点怀疑我们是不是进到了一个幻境中。

    可一只猫灵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在那种情况下开一道幻境之门,让我们离开水牢?

    我有点不相信。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炎月忽然惊呼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我转头看他。

    炎月抬头望了望,又摊开手,有两团幽蓝的火球出现在他的手里,但是很快,火球就化成了一缕青烟。炎月收拢了手指:“果然是这样。”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炎月说:“这里是阴阳两界的夹缝,我的冥火只有在这个地方才会生不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那处山包上,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忧虑,甚至连下巴的弧度都比刚才绷紧了一些。

    “什么?”

    察觉到他的反常,我不由得也皱了皱眉。

    但是炎月却没有再说下去,而猫灵在这时候也终于完成了它的大作,喵喵叫着让我们俩去看。

    我把视线移过去,却发现刚才它写的那几个字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完全让人看不出在画什么的画。

    我有些惨不忍睹的捂住脸,想着这还不如刚才写字呢。

    但一旁的炎月却满脸诧异,如果说他刚才只是疑惑的话,那么现在的表情就像是确定了什么事一样。但是我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直到他说了一句:“我早该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就……”

    话说了一半他就顿住了。

    而后他转头看向我:“这个地方确实比那水牢安全多了,鬼母都不会找过来,我们只要在这里待着就好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刚才明明还一脸茫然的样子,只是看了猫灵的那幅画,他就跟突然开窍了一样。

    炎月摇摇头:“你还是别问了,总之我们待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事的。”

    我还想问什么,但猫灵又在这时候叫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没有看懂的原因,它看上去有些赌气的用爪子刨着土,又慢慢把刚刚画好的画给盖住了,过后它站在原地,冲我喵了一声,又转身走回了那个坟堆。

    “喵。”

    它蹲在坟堆旁边,开始用爪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扒拉着那坟上的土,却又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些长在周围的小花。

    我觉得它这一回是在让我过去了。

    我微微低下头,思忖的摸了摸鼻子,想着莫非那坟堆里真的有什么?

    但是我并没有着急过去,而是问炎月:“你说我们在这个地方很安全,但是我们之后要怎么出去?”

    就算这里的确很安全,但是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刚来游在水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江楚城现在应该是真的不记得过去的事了,那司命把我带到水牢这个举动,很有可能就是他很早之前对司命说的,那司命会不会重新回到那个水牢里面来找我?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司命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江楚城很有可能会被鬼母带走。

    现在回想一下,我们之前刚到阴间的时候,比起程术来,他好像是有点淡定过了头。

    这一切的想法要是都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就是说,江楚城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会被鬼母带走。那是不是也就说明了,他在给我渡魂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会死?但看起来也不像。

    要是他知道这些的话,在这中间帮助他的陆严不会不知道。可当时陆严来的时候,明显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

    不行,越想越复杂了。

    我发现现在我想事情真的特别容易想的太深,或许事情根本就没有这么难,都是巧合而已。

    一旁的炎月看了我一眼,挠挠头说:“这里只是阴阳两界的夹缝,出去的话还是很容易的,就是要找到入口。”

    他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圈周围,在我开口之前,他就率先说到:“我也不知道入口在哪儿,你问我还不如去问这只猫灵。”

    “你想听我说一句实话吗?”我问他。

    炎月啊了一声:“什么?”

    我说:“其实我也没有指望你。”

    炎月:“……”

    这么说着,我才叹着气朝那猫灵走去。

    而就在我走过去的时候,那猫灵突然从坟堆里刨了一块东西出来,用爪子拂了两下,将那东西扔到了我的面前。

    我愣了愣,过后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是一块环状的翡翠玉佩。

    我皱起眉头,感觉这东西有点眼熟,可这么突然一下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喵。”

    猫灵又低下头,用嘴巴把玉佩朝我这边拱了拱。炎月在这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清楚的听见了他倒抽冷气的声音。从刚才他看见猫灵的那幅画开始他就表现得十分奇怪,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故而我转头看向他:“你见过这岳玉佩?”

    炎月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道:“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这玉佩成色很好,这坟堆里面要是埋了有人的话,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没有吭声,弯下腰慢慢将那玉佩捡了起来。

    猫灵在这时候顺势爬上了我的肩头,炎月不免又是一声惊呼。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走开,而是僵着身子从我的右边绕到了左边,和猫灵错开来。

    “喵。”

    猫灵叫了一声,还温顺的蹭了蹭我的脸。这样子让我不免有些诧异的侧头看它,却发现它的视线始终落在我手里玉佩上,就连那只黑色的眼里,也流露出些许莫名的情绪。

    这猫真是太古怪了。

    我这么想着,开始仔细端详起手里的玉佩来。

    玉佩不是很大,放在手里有些冰冰凉凉的感觉,成色通透,就如同炎月所说,戴着这个玉佩的人身份一定不会太简单。而且,就算没有这个玉佩,也能想到这坟堆里面的人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把自己埋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中。

    先不说普通人根本做不到这样,就算是借助阴阳师的力量,也不能长期在这里。

    而且把自己葬在这种地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不愿意去轮回。

    因为这人没有办法入土为安。

    阳间所有的生灵在死后之所以要埋葬在土里,那是因为只有死后被埋在土里,才能够被鬼差带走,去往阴间,进入六道轮回。就算是执念深重的鬼物,在完成自己的心愿之后,也是会离开的。

    可葬在这阴阳两界的夹缝中的人,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那也没有办法进入轮回。

    生死簿上不会有他死后的记载,鬼差不能够找到他,他就永远只能徘徊在这世间。

    我摩挲的手里的玉佩,想着这猫灵究竟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刚才在水牢里面的时候它就十分急切,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之后,却不让我接近那个坟堆,可是偏偏又从里面给了我这个东西来,我实在有点搞不懂它究竟是要要做什么。

    “这到底是谁的玉佩呢……”

    我轻声问着。

    猫灵仰着头看我,抬着爪子又自己舔了舔,对我这个问题根本不打算解答。

    我摸摸鼻子,十分强烈的感觉到最近发生的事,我是越来越越不能够理解了,或者说,这好像已经超出了我能够想象的范围。要是有个人能给我解答一下就好了。

    刚这么想着,这山洞就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猫灵立刻从我的肩头一跃而下,站在我面前冲着我身后叫个不停。

    我和炎月同时回头,却并没有看见什么。

    “怎么回事?”炎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不知道。”我下意识的说道,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会不会是我们进来的时候猫灵忘记关门?”

    刚一说完猫灵就喵了两声抗议。

    炎月说:“不……刚才晃动的那一下,我感觉到了鬼邪之气,像、像是……”

    他咽了口唾沫,没有说完。

    鬼邪之气……

    江楚城?

    难道说他去了水牢,发现我和炎月不见了?但是他现在不是已经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还会到水牢里面去?

    我和炎月都有点紧张的看着身后的石壁,生怕这个时候那上面会开出一个洞来,然后江楚城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如果只有他的话那还好说,可万一鬼母也跟着一起来了怎么办?

    炎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声音有些颤抖的和我说:“楚翎,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到后面去避一避吧?万一来的人是母后,那这里就要成为我们俩的葬身之地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咬破了手指,凭空画了一道符咒出来,一边画一边对他说:“就算要躲到后面去,那也要以防万一。”

    炎月一脸惊愕:“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符咒来对付我大哥还有母后吧?”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符咒不是用来对付鬼物的,不过是能让我早点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来。既然一只猫灵都能带我们到这里,那鬼母找到这里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说完我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的对炎月说:“看来这里未必像你说的那么安全。”

    画好符咒之后我和炎月便退到了那棵大树的后面。炎月一走过去就感觉有点不适应,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一瞬间有种自己要升天的感觉。而我因为体内有恶魂的关系,感觉也不是很好,不过倒是没有炎月那么严重。

    于是我和炎月不得不离那棵树远了一点,过后我喃喃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棵这样能够净化恶魂的树?简直比我的符咒还管用。”

    炎月抬头看了看,说道:“可能是那个人,为了抑制自己体内的邪气吧。”

    我耳朵动了动:“那个人?谁?”

    炎月赶忙道:“啊,没有没有,你听错了,哎,你看,这石壁上面有画……”

    说着炎月就拉着我转身到了另一边,我对他这种古怪的行为越发的怀疑,但目光还是落在了他说的那些画上。谁知道刚看一眼,炎月又突然说:“算、算了,你还是别看了,我们……”

    “你够了没?”我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要是对我有所隐瞒,只会是坏处多于好处。”

    闻言炎月有些尴尬,讷讷的看了我一眼,小声说:“但是我觉得这种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揉了揉额角,“那你就不要摆出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我怕我待会儿会忍不住收了你。”

    炎月一听就有点炸毛:“你能收了我?”

    我转头看他:“你要试试吗?”

    “……”

    炎月抽了抽鼻子,委屈的说:“阿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越来越粗暴了,跟那个叫叶弛的小道士有什么区别啊?你以前、以前明明可温柔了……”

    他提到叶弛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晃神。

    陆严和我说七年前鬼玉融合之后没多久,江楚城就把夙晔和叶弛都送走了,我始终没有来得及去问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心里面也不是很愿意知道。

    长屿和夙晔可能都被他送去了轮回,那么叶弛呢?叶弛又去了哪里?

    我心里有种感觉,七年前我死之后发生的事,可能并不是太好。所以有时候我虽然心里明白,但是却不愿意去问的太多。

    一边这么想着,我的目光一边落在面前的石壁上。那石壁上的确是有画,而且看起来画的好像还是什么故事。

    这下我更是奇怪了,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左右看了看,发觉不止是我们面前的这块石壁,旁边的那处也有。我们站的位置恰好是在中间,想了想,我抬步就要朝一旁走去。但炎月又在这时候拉住了我:“楚翎你……”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到了那块石壁面前。

    那石壁上确实是画了一个故事,而且看起来这个故事还有点残暴。

    那画都是用石头雕刻下来的,时间也有些久了,所以要费一些眼神才能够看清上面的东西。

    第一块石壁上面画的似乎是一个小姑娘,画上用一些简单的线条还画出了当时的天气,看起来像是在下雨又像是在下雪。而那个小姑娘躺倒在河边,看起来孤零零的样子。

    我往旁边走了走,顺着石壁的内容看下去。

    第二幅画和第一幅画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人。我偏着头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好像是一个男人。

    他半蹲在那小姑娘的旁边,看样子似乎是要把她抱起来。

    可是没想到,第三幅画的内容居然是那个男人把这小姑娘丢到了河里面。

    第四幅画,又多了几个人,似乎是那个男人的家丁,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喊人去救那个小姑娘,因为第五幅画便是那几个人下了水。

    “……”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里我的脑子里突然没由来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脸。

    那墨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你的时候,就连眼角的那颗朱砂痣都能让你感觉呼吸不畅。

    而从刚才开始炎月就一直试图让我不要继续看下去,我十分清楚炎月一定是知道什么,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打算告诉我。

    当我走到第六块石壁面前的时候,炎月就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咬牙对我说道:“楚翎你还是不要看了,真的。”

    见状我也没有让他走开,而是抬头直视他,一字一顿道:“不看也可以,那你告诉我,这画上的人是谁?还有那个坟堆,里面埋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炎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是他仍旧没有告诉我。

    我继续道:“从刚才猫灵画了那副画之后,你就表现得很奇怪了。我刚才也说了,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么告诉我,要么就就让开。”

    事实上我也并没有打算指望他,不过是这么说说而已。

    炎月讷讷的看着我,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来,最后他还是慢慢让开了身子。

    我瞥了他一眼,他挠挠头,过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第六幅画上多了很多东西,似乎是分了好几个镜头来画的。奇怪的是前一个画面还是那个小姑娘和男人在一起,可下一个镜头就变成了那男人殴打小姑娘的场景。到最后小姑娘又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回了河边,男人在不远处安静的看着她,却始终都没有过去。

    第七副画,也是最后一幅。

    那上面不再有人,只有一柄长剑和一滩血迹。

    我皱起眉,总觉得这幅画给我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就像是那个小姑娘最后被那男人杀害了。我侧头瞥了炎月一眼,正准备说话,可就在这时候,我刚才画下的符咒猛地发出了红光。炎月惊呼道:“楚翎!”

    我神色一凛,掐着手指算了算,而后说道:“他们要来了,我们得马上找个地方出去才行。”

    一边说我一边把目光落在那猫灵身上,沉声问:“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那猫灵摇着尾巴,慢吞吞的在原地走了一个来回,然后偏着头冲我叫了两声。

    看这个样子是不打算告诉我们了。

    我眯起眼睛,心里对这猫灵的身份可谓是怀疑到了极点。

    它既然帮助鬼母叼走了江楚城,可又是什么原因让它带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事,一旦鬼母找到来到这个地方的方法,那我和炎月很有可能就要跟那坟堆里面的人一起长眠在这里了,并且还会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我更是片刻不敢怠慢。

    这个地方既然是阴阳两界的夹缝,那么就一定有一个地方是通往阴间司,还有一个地方是通往阳间。

    现在去阴间并不安全,阳间也是一样。

    但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更加宁愿去阳间,至少在阳气充足的地方,鬼母应该还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这么想着,我和炎月说了一句赶紧找门出去,便和他分开两头,在这偌大的夹缝中寻找着能够出去的地方。

    夹缝在不断的震动,外面的人一定是用尽了办法想要进来,震动的频率越快,我心里就越是焦急,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出去的地方。

    “楚翎,快过来快过来!”

    炎月突然在这时候叫了我一声,我闻声转头,发现他站在一块黑色的石头前。那石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我过去的时候,却微微感觉到了一股阴风。

    “这石头后面的阴气我很熟悉,这地方绝对是通往阴间的。”炎月和我说。

    我摇摇头:“不行,我们得去阳间,你忘了咱们刚从阴间出来?再回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炎月愣了愣,有些闷闷的说了句对哦,而后道:“你说这猫到底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闻言我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应该知道原因吗?还问我?”

    炎月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我也懒得理他,什么都比不上逃命重要。

    要是这一次来的是江楚城,我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是看这想要打开夹缝的架势,就应该不是他。可如果是鬼母的话,炎月说过鬼母是不会到水牢里面去的,她又是从哪里在打开这夹缝?还是说来的根本不止她一个?

    而且我怎么想都觉得鬼母来的有点太快了。我们才刚到这里没有多久,她就追了过来,反而之前在水牢里的时候,我去找炎月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看见她派人过来。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只十分悠闲的猫,有点怀疑它是不是在来的路上给鬼母留下了线索。

    “轰……”

    正这么想着,头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动,我脸色一变,知道这是夹缝要坍塌的现象。我转头看向在另外一头抓耳挠腮的炎月,提高声音喊了他一声:“炎月!”

    炎月转过头来:“什么?我还没有找到,你找到了吗?”

    “没有。”我一边说一边往刚才的地方跑去,鬼母马上就要来了,现在就算是去阴间也比待在这里好。

    时间太仓促了。

    我咬着下唇快步走到炎月身边,对他道:“咱们去阴间。”

    炎月啊了一声:“但是你刚才不是说去阴间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只能去阳间吗?”

    我觉得自己快被他蠢死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找了这么一圈都没有感觉到有阳气,你那个母后又马上就要来了,时间根本不够我们再找。现在只能去阴间暂时避一避,最好能够趁着鬼母在这里找我们的时候,我们从阴间再去到阳间,然后……然后就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炎月点点头:“你说的对。”

    说完我俩便一同朝刚才那块石头走去。

    头顶不断有会灰尘落下,抬头间还能看见有鬼气从那些已经裂开的缝隙里面溜进来。

    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站在石头前,我问炎月:“你知道怎么打开这条路吗?”

    炎月嗯了一声:“这个还是比较简单,只要我用自己的术法,然后……”

    “你可以先不要解释,等我们逃出去了之后你再慢慢跟我说也不迟。”我有气无力的打断他,不自觉的把他和江楚城拿来比较,心里想的是要是我是鬼母的话,估计我也还是不会选他的。

    太墨迹了。

    炎月瘪瘪嘴,终于不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试着打开去往阴间的路。

    “喵……”

    猫灵在这时候从另外一边跑了过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它就跳到了我的怀里,我低头看它,面无表情的问:“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喵。”

    “呵呵,我拒绝。”

    说着我就要把这猫灵从我身上捉下去,但是它好像猜到我会这么做,干脆轻轻一跃到了,跳到了我的头上,还把尾巴伸下来在我面前晃了晃。居然被嘲讽了。

    我有点忍无可忍的去捉它的尾巴,而就在同一时间,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巨响。我转过头便看见一道白光,心头没由来的一紧,好在这个时候炎月对我说了句快走,而后便拉着我一起跳进了那慢慢打开的缝隙里面。

    那一瞬间,足以让人溺死的阴气将我团团围住,猫灵在这时又跳到了我的怀里,我惊奇的发现它的眼里居然透着一些无奈。而后它便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我这才感觉自己终于好了一些。

    面前出现了一条黑色的小路,我和炎月稳稳的落在了那条小路上,刚踩上去便听见了鬼母的声音:“竟然还是来晚了一步!”

    我一口气正要缓缓吐出来,却在这时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去阴间的缝隙打开了,他们应该是从这里走的。”

    那漠然的语气让我不由得浑身发颤,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刚才我们下来的地方,看入眼的却只是一片漆黑,而后也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炎月低声道:“缝隙已经关上了,他们回去的话应该还会费些时间。你、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从这个地方出去。

    炎月从后面追上来:“这条路再走一会儿就能够到阴间了,但是我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在阴间设下埋伏。”

    “……”我脚步稍稍放慢了一些,看着已经快到走到头的小路,对炎月说道,“只要他和鬼母不在,酆都的那些小鬼我还是有办法应付的。我们只要快点找到阴阳路就好……至少,得赶在他们回来之前。”

    听我这么说,炎月先是说了声好,过后又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好几眼,在我的目光扫向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其实楚翎,你不要怪我泼你冷水,现在不管你去哪里鬼母都是会找过来的。没有大哥的保护,清寂现在也死了,你又没有朋友可以找,你可能真的……”

    我觉得这个人说话真是太讨厌了,每说一句话都戳人痛处,非常的让人想揍他。

    可他偏偏还再不依不饶的继续说着:“虽然大哥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吧,你要不要试试看留下来?他对你用情那么深,说不定看见你之后就会有一次灵魂深处的震颤,然后就想起你了呢?这样你就不用死了啊。”

    我:“……”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和我说话的人是炎月,我可能真要觉得我是在和一朵白莲花对话。

    我有些嘲弄的看着他,问道:“炎月,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炎月一脸茫然:“怎、怎么死的?”

    我面无表情:“被你的低智商给吓死的。”

    炎月:“……”

    我抱着猫灵再一次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和炎月说:“你说的没错,也许他可能真的会想起我来,但是如果他没有把我想起来怎么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把我丢到水牢里,是他的意思还是司命自作主张,如果是前者,我或许还可以搏一搏,但是如果是后者,那我这个时候……就不能依靠他。”

    我必须活下去,在他想起所有的事情之前,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活下去。

    因为如果我死了,他做的这么多都失去了意义。

    这么想着,我和炎月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第99章别后重逢

    我们出来的时候似乎是在三生路附近。其实我对阴间是一点都不熟悉,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次,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是行色匆匆。

    炎月虽然从我遇见他的时候起,就在一路卖蠢,但现在好歹是起了点作用,至少他能告诉我,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三生路上的游魂很多,这种尚还不属于鬼物的魂体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那些领头的鬼差我们必须时时刻刻的防范着。

    炎月倒还好,他本来就是鬼,身上阴气重,不怎么会被注意到。但是我身上是有阳气的,就算用灵力暂时压着,也管不了太长的时间。

    等到面前的一波游魂走过之后,我们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看来我是真的比不上大哥,这才多久啊,大哥就把这酆都管理得井井有条,不像我……”

    炎月一边低头走路,一边有些沮丧的感慨。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念了句咒,确保自己的阳气不那么容易泄出来,然后压低了声音和炎月说:“其实你也不用太灰心。”

    炎月眼睛一亮,抬头看我:“真的吗?阿翎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还不错?”

    我摇摇头,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也不用太灰心,反正你怎么都比不上他的,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炎月:“……”

    炎月听我说完都快哭了,他抽了抽鼻子,和我一起加快了脚步,过了一会儿又说:“算了,我现在也不想这些了。以前我想做好这鬼王,不过是想证明给父王和母后看,我其实不比大哥差的,但是现在连你都这么说,我觉得……”

    他那个要哭不哭的样子又让我生了一点同情心出来,于是我想了想,说道:“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你在位的这些年,阴间的秩序也是没有乱过的,但是你知道你走得最错的一步是什么?”

    炎月点点头,小声嗯了一下:“我不该和清寂合作的。”

    算他还有点智商。

    “但是你没有在那个位置上坐过,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我肩膀一抖,赶忙打断他的话让他不要再说下去。这口气听着就像是地府的上任皇帝,在给我说着自己之所以会被篡位的原因,以及事后的心得。

    想一想就觉得是一件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说明白的事。

    这一路上我们都走的极为小心,炎月说在忘川河的上游,是有一个可以通往阳间的地方。

    他和我提的时候,我第一个感觉就是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去比较好。因为他能想到的地方,鬼母一定能够想到。但是炎月说除了那里能够直接去往阳间,别的地方就要用术法才行。

    但是现在他的力量大不如前,根本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打开阴阳门,就算是开了,也需要消耗不少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鬼母很有可能已经赶过来了。

    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头绪,想要找个能够冷静的时间来思考一下,但是都没有。

    猫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趴在我的怀里,炎月对我这种抱着它的行为十分不满,因为到现在他都觉得这猫灵会冷不丁的扑上去挠他。我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我倒是想丢掉它啊,但是它一直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我有什么办法?而且你也不愿意告诉我这猫灵究竟是何方神圣,那我就只好带着它了。”

    炎月一脸被我噎的表情。

    少顷,他嘟囔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刚才在夹缝里我就是觉得它画的画很眼熟而已,不过阿翎,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是逃命要紧,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应该先放一放,你说对不对?”

    我哼笑一声:“我觉得你这转移话题的能力,也该学着提高一点,你说对不对?”

    炎月:“……”

    炎月干脆不说话了。

    他低着头走在我的前面,身上灰白的袍子已经是破破烂烂,头发也是十分凌乱,看起来哪里有鬼王的样子,比起一路上我们遇见的孤魂野鬼还不如。

    因为赶着逃命,我们两个走的很快。

    而且就在刚才,我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震动了一下,背后的阴气也比之前强烈了许多。我催促炎月再加快些脚步,鬼母应该是已经从夹缝里面出来了。

    一路上我都放着有符纸,甚至还在一些不容易看见的地方画下了简单的符咒,这样就算鬼母追过来我们也应该是能够拖延一些时间的。但是我不确定的是,这些符纸对那个人来说是否管用。

    当时他魂魄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我和叶弛两个人合力画下的血咒对他来说都不管用,现在的他肯定是比那个时候还要厉害得多。

    我稍微有点害怕。

    万一我和炎月到时候真的被追上了,杀死我的人不是鬼母,而是他怎么办?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喵……”

    就在这时,猫灵突然叫了一声,我低头瞧了它一眼,它居然又一巴掌给我拍了过来,然后在我怀里伸了个懒腰。

    我:“……”

    最让我没有办法接受的是,它那红色的眼睛里居然又闪过了一抹嘲弄。

    我有点抓狂,这哪里是猫灵,这都快成精了吧?

    “喵。”

    猫灵轻轻叫了一声,而后突然跳到我的头上,用脚踩了踩我的头,我有点不明白抬眼看它,却在这个时候听见炎月说:“他们来了。”

    我眼皮一跳,下一秒果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阴气,并且还有一股更邪佞的气息混杂在里面。

    我有些惊讶,一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二是想着那符咒果然对江楚城没有用。

    炎月有点害怕的喃喃:“是大哥,大哥和母后在一起,咱们快走!”

    说着炎月便拉着我的手,拼命的往忘川河的上游狂奔。

    而就在我们开始加快速度奔跑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的听见那人冰冷的声音:“追。”

    话音刚落,便有黑影从我的身边掠过,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对炎月说,让他加快速度从这里冲出去。但是那些鬼物的速度,却比我们更快的挡在了面前。

    “天杀黄黄,地杀正方,千鬼万神,谁复敢藏,飞步一及,百鬼灭亡,急急如律令!”

    我飞快的结印念咒,但那些鬼物的数量非常多,刚刚解决掉一波,就会有下一波出现。饶是我和炎月两人联手,都只是勉强突围,但是很快又会再次被包围住。

    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想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鬼母那尖细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炎月脸色一白,和我同时回过头去,便见那一片黑暗之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她的面容姣好,脸上画着精致的浓妆,唇上涂着紫色的口红,让她嘴角的噙着的那抹笑容看起来更加冰冷讽刺。

    “鬼母。”

    我必须承认我看见她的时候心脏漏掉了一拍,而当我看见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时,我更加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他还是穿着那身我熟悉的衣服,样子也是我熟悉的样子,只是眉宇间那凌冽的气息,还有红瞳中的寒意,让我没由来的有些发抖。

    “你带着我的小儿子,这一路跑的可是真够远的啊。”鬼母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但是现在看起来,你好像跑不了了呢。”

    “母后……”

    炎月低声叫了鬼母一声,鬼母的立刻抬眼目光犀利的看了过来,把他后面要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闭嘴,你这个窝囊废!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没有杀你,你竟然还跟着一个小贱人跑了这么远!可是让我好找!”

    说着鬼母的手就是一辉,而后炎月便被她扇倒在地。

    “母后,我不想死,我不会和大哥再抢那个位置了,你放……”

    “炎月,站起来。”

    我低头扫了他一眼,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你好歹曾经也是一代鬼王,现在跪在一个女人面前求她,像什么话?”

    炎月愣了愣,过后点点头,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我的背后。

    “好大的口气!”鬼母神色一凛,视线陡然落在我的身上,看起来就是一副恨不得把我扒皮的样子,“楚翎,你倒是还有闲工夫关心别人,炎月是我的儿子,我好歹还是会放他一条生路的,可是你就不一样了……”

    “这一千年多年来被封印的痛苦,可都是因为你,我才不得不去承受!之前放过你,不过是因为我儿的魂魄尚还没有恢复,现在嘛,你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鬼母一边说,一边看了一旁的江楚城一眼,十分傲慢的说道:“吾儿,你且看看瞧瞧,瞧瞧前面这个女人,可是你认识的?”

    她说话的身后江楚城微微侧头斜睨着她,听她这么说完,便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心里又是一抖,两手攥得紧紧的,但是还是拼命地和自己说着不要乱了阵脚,鬼母这是在跟我打心理战,想要用江楚城来击溃我,然后让我放弃逃走的念头。

    因为我现在只有他了。

    我所有的亲人还有朋友都不在身边,我能看见的就只有他一个。

    江楚城打量了我一番之后,而后皱起眉,沉声道:“你是谁?为何我会觉得你有些熟悉?”

    这话说出来,不止是我,连鬼母也愣了愣。她眉头蹙起,那张脸上隐隐现出怒气,我听见她压低了声音对江楚城说:“你竟然还记得她?”

    江楚城瞥了鬼母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我,淡淡道:“不记得,只是觉得有几分熟悉罢了。”说着他顿了顿,语气威严,“回答我,女人,你是谁?”

    我嘴巴动了动。

    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到这里我已经能够明白,司命带着我进水牢这一举动,应该并不是现在的他所命令的。一路上炎月也在和我说江楚城肯定是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倒是也做好了准备,但是我没有想到,他虽然是不记得了,可竟然还会觉得我很熟悉。

    这算不算是在绝望中的一点安慰?

    见我没有说话,江楚城竟然抬起脚步往前走了走。

    而就在这时,一直蹲在我头顶的猫灵跳了下来,弓着身子,龇牙咧嘴的挡在江楚城面前。

    鬼母第一时间认出了猫灵,惊呼道:“猫灵!你怎么会在这儿!”

    饶是江楚城对这猫灵多少也是有点忌惮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的和猫灵对视着,过后忽地笑了一声:“有意思。”

    言罢他微微侧头看了鬼母一眼,问道:“这就是母后先前说的那只猫灵?”

    鬼母讪讪的点头,她看起来好像很怕江楚城。

    鬼母说:“这女人先前带走了你的魂魄,母后实在没有办法,才让猫灵想办法将你带了回来。”

    “但是为何会和这个生人在一起?”他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横在我和他之间的猫灵,“而且看起来,这猫灵似乎还想要保护她。”

    鬼母正要开口,又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堵了回去:“母后可不要骗我。”

    “怎么会……”鬼母上前两步走到了江楚城的身边,讨好的笑着,“母后怎么会骗你。”

    “是吗。”江楚城口气淡漠,他睨了鬼母一眼,而后再次把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她不过是一个有点灵力的生人罢了,当真有本事将我的元神带走?”

    我愣了愣,稍微有点没反应过来江楚城在说什么。

    猫灵在这时候“喵”了一声,追着自己的尾巴在原地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到了我的脚边。这一动作被江楚城看在眼里,他的红瞳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鬼母,想着他们俩刚才的对话,突然有点明白过来。这鬼母似乎是给江楚城说,是我带走了他的魂魄,而鬼母解开封印之后就和猫灵做了什么约定,让猫灵来叼走了江楚城的魂魄,而她又帮着江楚城恢复了所有的魂魄。

    但是听江楚城这个口气,似乎是不怎么相信她。

    我想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添油加醋一把,让他们俩之间产生间隙,但思考了一下又觉得有点不妥。

    现在我对于江楚城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但是鬼母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母亲,就算他再不相信鬼母……应该也不会轻易的相信我。

    “吾儿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女人!她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本事却是不小!你难道忘了我们追了多久才追到她吗?”

    他俩对话的时候给了我和炎月一点时间,我转过头和炎月对视一眼。原本我还有点担心,炎月脑子时不时就会短路一下,天知道他会不会误解我的意思。

    好在这一次炎月终于和我默契了一次。

    见我看他,他眼珠子立刻往后转了转,我松了口气。

    趁着鬼母一脸激动的和江楚城解释的时候,我飞快的念了句咒,在那一瞬间里将围住我们的鬼物消灭掉,而后转身拉着炎月就往后跑。

    “主人!他们跑了!”

    有鬼在后面尖叫,我一边咬破自己的手指忍痛画着血咒,一边头也不回的飞奔。

    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我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我想着他现在好像并没有要杀我的打算,他来追我应该只是听了鬼母的误导,那就算我留下来,应该也不会死的吧?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六煞皆退,万鬼潜葬!急急如律令!”

    那些鬼物不断的从身后追上来,我身上的符纸并没有多少,每来一只我就丢掉一张符箓,到了后面还没有跑到炎月说的那个能够通往阳间的门,符箓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而炎月从刚才见到鬼母的那个时候起,整个人都有点呆掉,除了和我默契了那么一下之后,整个奔跑的过程中都在发傻,甚至好几次因为他,我们俩都差一点被追上。

    但是这个时候我不可能丢下他,他落在鬼母手里就是死路一条。

    之前他还在和我说着要是能够活下来就去找自己的儿子,再也不会踏入这酆都半步,只要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容身的地方就好。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糖糕还有宝宝,都是为人父母,我对炎月的厌恶也稍微少了那么一点,所以就算他一直在拖着后腿,我也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臂。

    “喵……”

    猫灵和我们一起奔跑着,并且因为有它在,那些鬼物有时候还会不敢上来。

    我不禁感叹的想着,这个时候一只猫都比炎月管用。

    我们片刻不停跑了很久,我想着这怎么都应该能够到了才对。这阴间再大,也不可能跑了这么久都不到头吧?然后很快我发现,我们之所以跑了这么久都没有到,那是因为从刚才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原地打转。被鬼打墙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立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手指沾染上舌尖血,凭空画出了一道符,然后用力一拍。耳边果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但我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太久,便听见了江楚城低醇的嗓音:“确实很厉害。”

    那声音就在我的耳边!

    我猛地转过头,便看见江楚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旁边!

    “楚翎!”

    炎月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已经被江楚城抓住了手臂,而炎月也被他只用了一根手指就掀翻在地。

    鬼母在后面欣喜的大叫:“吾儿!杀了她!趁现在杀了她!”

    “喵!”

    猫灵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纵身一跃跳上我的身子,举着爪子就朝江楚城拍去。

    江楚城立刻放开我的手,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另外一侧。

    “好险……”他说,“差一点就被你这小猫打到了。”可语气却是轻松得很。

    “喵……”

    见没有拍中他,那猫灵又转身回来继续刚才的动作。

    我看的简直是心惊胆战,既想猫灵赢,又不想江楚城因此受伤,脑子里嗡嗡嗡的,都快要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很快那猫灵就占了下风。

    江楚城的手轻轻抖了抖,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就出现在他的手里。

    “却邪剑……”

    炎月在后面喃喃的说了一句。

    我喘着气,看着江楚城就跟在用那剑逗着猫灵一样,你来我往的和它玩了一会儿,蓦然想起这柄剑当初在锁魂台上我也见江楚城拿出来过。

    “喵喵喵……”

    猫灵被却邪剑划了好几下,伤口有光点溢出,但同时又伴随着鲜红的血液。

    “别……别打了。”

    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身上的符纸已经用光了,而我现在也是筋疲力尽,使不出一点灵力来,下意识的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猫灵本来伏着身打算继续和江楚城“缠斗”,可谁知道在听见我这么说之后,它居然陡然改变了方向,挥着爪子就朝我扑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身子一滚,赶忙躲到了另外一边,可肚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疼了起来。

    “……”

    想哭这两个字已经完全不能体现我现在的心情了,我现在可能比较想死。

    “喵!”

    猫灵龇牙咧嘴的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它那只红色的眼睛里像是有愤怒的神色,连带着叫声也越发急躁起来。

    我明白刚才我是说错话了,摆摆手想和它说抱歉,可是肚子却疼的让我说不出话来。

    那边鬼母又开始叫嚣着让江楚城赶紧杀了我,我视线移过去,落在他那张淡漠的脸上,在心里想着:你真要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我的声音,虽然以前我们经常玩这种心灵交流的游戏,可是现在我一点也不确定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传达给他。

    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他了。

    江楚城站在一旁没有动,只是皱眉看着我。

    “吾儿!你还在做什么!这个女人的胎气动了!现在杀了她,不然以后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鬼母尖声叫着。

    她刚一说完,猫灵就不耐烦的喵了一声。我余光看见鬼母的脚软了一下,但她仍然不死心的说:“猫灵,你可不要忘了,我和你是有过约定的,你不能……”

    “喵!”

    猫灵又是一声叫,鬼母这下终于是闭了嘴。

    猫灵在这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用爪子轻轻拨弄了我一下,像是在问我有没有事。

    “胎气?”

    江楚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走到了我面前,猫灵这一次并没有阻止他。

    江楚城低着头看我:“你怀孕了?是谁的孩子?”他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急躁。

    我愣了愣,而他在说完之后也有片刻的愣神,过后他沉声道:“你肚子里面是个鬼胎?”

    他的目光深沉,看的我挪不开视线,也忘了要怎么回答他。

    见到他之前,其实我想过很多种我们可能会有的对话,甚至我还想过,他要是不记得我,我就用肚子里的宝宝还有自己体内的恶魂来试着让他想起来。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故事竟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他站在我的面前,问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还问我这是不是一个鬼胎。

    我扯了扯嘴角,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而就在这时候,鬼母再次叫嚣起来:“吾儿!快快动手!你之所以觉得她熟悉,不过是因为她先前带走了你的魂魄。同你相处过一段时间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对鬼母这个说法感到非常的好笑,于是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讶异的发现她此刻是十分的焦急,那妆容精致的脸上也带着些许不淡定的神色。

    我想了想,觉得她应该是在害怕江楚城会想起什么来。

    “喵……”

    猫灵看看鬼母,又看看我,最后不耐烦的冲着鬼母叫了两声。鬼母原先已经准备抬步走过来,可硬是被猫灵吓得站在原地不敢乱用。猫灵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慢悠悠的踱步到我的面前,尾巴竖的高高的,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就连江楚城都忍不住看了猫灵一眼,他说:“你这猫灵,可真有意思。”

    我:“……”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肚子疼,我一定会给江楚城好好解释一下,这只猫并不是我的。但是我现在肚子疼得根本没有心思跟他说这些,最后只能将手覆在小腹上,试着用这样的方法来减轻一点自己的痛苦。

    江楚城注意到我这个动作,眉头又皱起来。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而后突然蹲下了身,出乎意料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可又避开了和我的手重叠。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独特的气流通过他的手掌不断灌入我的肚子,原本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这一刻奇迹般的减轻了。

    “你可当真如母后说的那般?”

    江楚城蓦然出声。

    我抬眼对上他那双摄人的红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没有偷走你的魂魄,是你自己愿意跟着我走的。”

    “哦?”他好像突然来了兴趣,“我连你的面都未见过,为何会跟着你走。”

    这个问题我也有点答不上来,但没等我开口,他自己倒是先说了话:“很奇怪,我觉得你很熟悉。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似乎在和我发生共鸣。不只是这样,就连你,我也觉得在和我发生某种呼应。”

    我嘴巴动了动,鬼母在那头惊呼:“吾儿!”

    说完就要跑过来,可又顾忌着这边的猫灵,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

    我同样惊讶的看着江楚城,这一刻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那种既想哭又想笑的冲动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微微侧头瞥了眼在原地气的跺脚的鬼母,唇角扬了扬,语气出奇的温柔,“你究竟是谁呢?我和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有这种感觉。”我们才不是第一次见面好不好,你这个负心汉。

    我的眼眶蓦然有些发热,在眼泪涌上来之前,我赶紧把那阵想哭的感觉压了下去。

    “吾儿!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鬼母的声音听起来都要气疯了,连说话都有些口不择言,“你这是要气死我吗!你怎么能和你那个窝囊废弟弟一样!”

    闻言,江楚城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他慢慢收回手,绷着下巴,神色淡漠的看向鬼母:“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母后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句话不怒自威,鬼母一愣,而后咬牙道:“你应该要杀了她!这是我们先前就已经说好的!”

    江楚城的眼里都快结出冰渣来了,他沉着嗓子回道:“我可不记得先前同母后有过这样的约定,不过是答应母后一起来看看这个所谓的‘偷’走了我魂魄的人究竟是什么样。”说着他顿了顿,又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神色复杂,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倒是颇让我觉得意外。”

    “吾儿你……”

    “母后。”

    鬼母还要说什么,却被江楚城冷冷的打断了:“我做事尚还不需要你来教。”

    鬼母脸色一变,恨恨的看着我。虽然不死心,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

    我心里想着他们的母子关系可真是不太好,三言两语听着就跟要打起来了似的。

    楚城刚才渡了点气过来,我确实好了不少,肚子里的疼痛也有所减轻。原本我以为自己真的像鬼母说的那样动了胎气,可刚才自己查探了一下,却发现并不是这么这么回事。

    宝宝依然是沉睡的状态,就算刚才江楚城那番动作,他也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意思。

    他是这样,我更不知道不在身边的糖糕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喵。”

    猫灵摇着尾巴走到我身边,低下手轻轻咬了咬我的手指,而后抬起手看着我。我有点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但在我明白过来之前,江楚城就举着剑横在了我和猫灵中间。

    我顿时有些错愕。

    倒是猫灵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在他的剑挥动起来之前,就跳到了我的另一边:“喵。”

    它这么叫了一声,听起来声音慵懒,却又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有趣。”江楚城哼笑一声,“区区猫灵也敢如此,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喵……”

    猫灵伸了个懒腰。

    我诧异极了,它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可是它却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江楚城。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猫灵那只红色的眼睛里,透露着些许漠然和冰冷。

    “女人。”江楚城忽然喊了我一声。

    这个称呼我实在是有点不习惯,却也是无可奈何。

    我看向他:“什、什么?”

    “我不会杀你,但是你得跟我回酆都。”

    他的口气没有半点要和我商量的意思,我看了一眼那头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的鬼母,有些讷讷的说道:“你不杀我,你母后可是要杀我。”

    “有我在,她不会。”

    可谁知道他刚一说完,那头站着的鬼母就突然冲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她眼神怨毒,目光冰冷,精致的妆容在这一刻变得尤为可怖,而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我。

    江楚城身子动了动,高大颀长的身子挡在了我的面前,他淡淡道:“母后觉得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鬼母的指甲暴涨,声音也在这时候陡然变尖:“那便试试看!”

    我撑着手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听见江楚城低声对我说了一句:“站在我身后不要动。”

    话一说完,鬼母就已经到了身前。

    江楚城举剑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生生的挡下了已经近乎发狂的鬼母,而后稍一用力,便将鬼母拂了回去。

    “母后可想好了,当真要这么做?”

    江楚城的语气平平,我站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也能想象到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吾儿,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当真要问了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兵戎相见吗!”

    “一而再,再而三?”

    江楚城重复了一遍鬼母的话,“母后此话何意?”

    “哼!”鬼母冷哼一声,显然不打算和江楚城多做解释,但是她似乎也没有想要和江楚城正面冲突。

    炎月和陆严他们都说过,只有江楚城才能够封印鬼母,所以我估计鬼母对他有所忌惮应该是这个原因。可是看起来江楚城却没有被她话所控制,莫非是中途出现了什么偏差?

    不容我多想,鬼母便再一次袭了过来,然而每一次都被江楚城轻松的裆下。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猫灵突然往前面走了两步,舔着爪子一会儿看看江楚城,一会儿又看看鬼母,不知道它在打着什么主意。

    从我遇见这只猫灵开始,它的举动一直都是让我十分的捉摸不透的。有时候你觉得它好像是和你一边的,但是接下来它马上就会用实际行动给你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以即便是猫灵之前和我一路相伴,中途还好几次救了我,我也不敢肯定的说,它是我方小伙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猫灵跟那个人是十分的像。

    这么想着,我几乎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猫灵身上。而它就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舔爪子的动作蓦然一滞,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抖。

    那头鬼母始终在想着要怎么从江楚城的手下脱身朝我攻过来,但是江楚城却没有给她一点机会,反而好几次还险些弄伤鬼母,可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嗤笑道:“母后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是不能够从我这里过去了。”

    鬼母顿时怒道:“炎夜!我是你的母亲!”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猫灵突然朝我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去,可仍旧赶不上它速度。

    当猫灵的爪子碰上我的时候,我只觉得面前白光一闪,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耳边有流水潺潺声,我皱着眉,有些难受的睁开眼睛,赫然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先前那个地方了。

    天色微微亮着,面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有风温和的从河面上吹来,我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阳间。

    可是……我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太阳**凸凸的疼,我揉着额角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我好像是被那只猫灵带到这里来的。而就在之前,我还在想着这猫灵恐怕是不简单。下一秒它就用实际行动来向我证明了,我猜测的并没有错。

    “喵。”

    猫叫声突然想起,我猛地一回头,就看见猫灵蹲在不远处的树上,摇着尾巴看着我。

    我觉得我有点不太好。

    一边站起来一边想着这猫灵到底是什么来头,先前是带着我和炎月到了阴阳连接的夹缝,现在又是突然就把我带到了阳间,速度快的连江楚城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绝对不是一只猫灵能够做到的。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又看了那只猫灵一眼,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然而纵使这猫灵再神奇,它也是不会说话的,只能冲着我喵喵叫,只是那只红色的眼睛里却有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

    算了。

    我叹了口气,过后转头开始环视四周,目之所及一片绿意,可以肯定的是,我先前绝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往前走了两步,脑子却突然变得昏沉起来,甚至还有些眩晕,连带着走路都有些不稳。

    “喵……”

    猫灵拉长了调子又叫了一声,而后从树上下来,两三步来到了我的身边。让我惊奇的是,在这之后我竟然感觉好多了。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它,它也抬头看着我,过后蹭了蹭我的裤腿,又喵了两声。

    我忍不住道:“你这是在卖萌吗?”

    话一说完,猫灵就挥着爪子挠了我一下,这一下弄得我相当疼。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的脚踝被抓出了五条血痕,并且开始在往外冒着血珠。

    我:“……”

    我觉得我有点不太好。

    这猫简直就是喜怒无常,比天皇老子还要天皇老子啊。

    这绝对是要成精了吧?

    我忍住想要过去揍它一顿的冲动,从包里摸了点纸出来,正想要把血珠擦掉,谁知道它居然又悠哉悠哉的到了我的面前。我条件反射下的往后蹑了蹑:“你又要做什么?”

    猫灵的眼睛又浮现出超嘲弄的神色,没有理睬我,而是转过身走在了前面。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它走了两步就开始不耐烦的叫起来,示意我赶紧跟上去。

    “……”

    我越发的觉得这只猫像一个人,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个人已经死了,并且他自己都已经亲口承认了,又怎么会变成一只猫?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被清寂弄得有点神经质了,但凡看见了和他有点相像的东西,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

    我摸摸鼻子,最后还是认命的跟了上去。

    我跟着猫灵走了很长一段路,一路上都没有看见有人,就在我想着这个地方是不是又是什么夹缝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那两个人穿着古时的袍子,头上带着一块方巾,背上都背着一个背篓,看样子像是附近的樵夫。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瞳孔骤然一缩。

    而更加让我惊讶的是,我明明也是站在路中间,可那两个人就跟没有看见我似的,并且他们也的确和我穿身而过。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我离魂了。

    并且还是被一只猫。

    而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我竟然还被它带到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起来像是几百年前,可看那两个人的衣着打扮,又不像是我记得的那个七百年前。

    那么这里是哪里?

    我有些惊恐的把目光投向面前的猫灵。

    在我的停下来的时候,它也跟着蹲坐在一边,背对着我舔爪子。

    “这里是哪儿。”

    我出声问道。

    它动作顿了顿,而后放下爪子走到我的脚边,仰头看着我:“喵。”

    “不要喵了,有本事你告诉我这里是哪儿啊。”我有点头疼,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飞快的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它一个爪子再挠过来。

    之前我尚还有肉身,被它挠一下也无所谓,那不过是皮外伤而已。但是现在我只是个魂体,要是它突然发狂挠起我来,我可能就真的要死在它的爪子下了。

    “喵……”

    但是这猫灵就跟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的意味。从我刚才说完那句话之后,它就一直叫个不停,并且不停的扒拉着我的裤腿,弄得我一阵心惊胆战。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些无力的开口,跟动物沟通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

    它又喵了两声,然后突然顺着我的脚爬到了我的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放在包里的拿开环状玉佩叼了出来。

    它把玉佩放在地上,又爪子拨弄了一下,而后又用嘴把玉佩往我面前拱了拱。

    “……”

    我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叹,蹲下身问它:“你想告诉我什么?”

    “喵。”

    猫灵伸出爪子拍了拍我的脸,又拍了拍地上的玉佩,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河,眼里有些焦急。

    “玉佩?”

    “喵。”

    “玉佩怎么了?”我皱起眉,直觉它可能是在说这玉佩和我有什么关系,或者再不然它就是在说,它将我带到这里来,是和这个玉佩有关。

    “喵喵喵……”

    猫灵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开始在地上刨着什么。

    我盯着它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它好像又是在写字。和在阴阳夹缝中的那个时候一样,它又写出了一个三点水。可是旁边那个字,我怎么都认不出来。

    想了想,我问它:“你是想告诉我这个玉佩的主人是谁吗?”

    “喵!”

    它这一声就像是在肯定我的说法一样,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有点发亮。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一只猫灵弄到离魂,然后被它带到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地方,并且,现在我还要和它玩猜字的游戏。

    我蹲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地上它写的那个字,继续问:“这个人的名字里面有三点水?”

    “喵!”

    “是我认识的?”

    “喵!”

    “是那个坟堆的主人?”

    “喵!”

    我眼睛眯了起来,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我看了看猫灵,有些不确定的问:“那个坟堆的主人,是不是就是夹缝石壁上画的那个男人?”

    “喵喵喵!”

    猫灵的声音听着十分兴奋,而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玉佩上,脑子飞快的转起来:这玉佩的主人就是埋在坟堆里的那个人,而同时也是夹缝石壁上画着的人。而这猫灵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它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那它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那石壁上的画,有些不确定的想着,莫非这个地方,是石壁上画的那个时候?

    那个男人就是玉佩的主人?

    那么那个小姑娘呢?

    我脑子又开始乱了。

    猫灵在这时候又叫了两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抬头时,我发现它已经叼着玉佩走到了河边。我疑惑的朝它走了过去,它立时把玉佩放下,而后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它看我的眼神好像和刚才有些不一样了。那只红色的眼睛里透着一抹冰冷,但等我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它却又恢复了正常。

    我估计猫灵将我带到这里之后,我应该已经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刚一走到河边,我就感觉到一阵晕眩。生人离魂的时间不能够太久,否则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如果我不能在短时间内回去的话,恐怕魂魄和肉身就要永远的分开了。

    但是这猫灵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它先是冲着河面叫了两声,过后回过身来,用爪子拍了拍我。

    下一秒,我没有一点防备的眼前又是一黑,而后便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便歪歪斜斜的朝一旁倒去。

    视线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起来,并且意识也开始混沌起来,我觉得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只猫简直就跟开了外挂一样。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见了一声哼笑,那个滑腻的犹如毒蛇一般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阿翎,我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能不来陪我?”

    我一愣,紧接着便感觉浑身发寒,被水淹没的窒息感随之而来……我被那只猫灵推下了水。

    河水冰凉刺骨,逐渐漫过我的眼睛,而就在我被迫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那个一身淡紫色长衫的人站在岸边。

    他的手里握着那块环状玉佩。

    而我终于在这个时候想起来,那玉佩的的确确是属于他的。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在锁魂台上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腰间正是别着这块玉佩。你竟然没有死。

    我讷讷的想着。

    这声音似乎传达给了他,当我没入水中的时候,我听见他语气温柔的对我说:“加上这一次,你已经被我杀死三次了呢,我的阿翎。”

    “清寂!”

    我猛地睁开眼,而后惊叫的坐起来,愕然发现我已经不在刚刚那个地方了。

    淡淡的熏香充斥在鼻息间,入眼的是镂空雕花的床顶,白色的帐幔飘飘荡荡,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还听见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呀!醒了!”

    我微微皱起眉,想要转头看向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可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觉得自己浑身疼的难受。

    我想起来当时自己应该是被那只黑猫推到了河里,而且那个时候因为离魂的时间太长,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再往下沉。阳间的河水是没有办法让我沉溺的,一定是那只猫灵在推我的时候又做了什么手脚。清寂。

    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了我最后看见的那个画面,我有些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看到了他,但是那种让人恐惧得浑身发颤的感觉,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他没有死。

    江楚城并没有能够杀死他。

    不对……

    我盯着床顶,又想起了当时炎月的话。

    清寂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会死了,我真是天真,竟然会觉得他那种人不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当时在去往混沌地带的路上碰见他,他说自己死了,留下了一缕神识,我想着这鬼都已经死了,说的话多少应该还是可以相信的,但是没想到那个变态的家伙只是这么随口说说罢了。

    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的吐出。那个尖细的声音在这时候又响了起来:“嘿,小道士,你是已经醒了吗?”

    虽然身体不能动,但说话还是不成问题的。于是我应道:“醒了,这里是哪里?”

    那个人……或者应该说是那只小鬼没有说话,接着我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想像是那小鬼走了过来。没一会儿,身旁的帐幔便被轻轻掀起,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就是她的声音不怎么好听。而且说话十分机械并且缓慢。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而后说道:“这里是鬼王大人的寝宫,大人将你带了回来。”

    闻言我一愣:“江……炎夜?”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他也没有谁能够把我带回来了。

    上一次夙晔带着我回到前世的时候,他似乎也是这么把我带回了现在。

    只是稍微有点让人怅然的是,那个时候我不记得他,而现在他虽然不记得我,却依然做了同样的事。

    听见我直呼他的名字,这只小鬼不是很高兴,她皱着眉头呵斥我:“就算你是个生人,暂时不归酆都城管,但是你也不能够这么直呼鬼王大人的名讳。被我听见就算了,要是被鬼差听见的话,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以为我是没听见,又原封不动的把那话重复了一遍。

    我顿觉好笑,谁知道她又问:“你笑什么?”

    我想了想,说:“觉得你可爱。”

    没想到她竟然十分耿直的点了点头:“他们都这么说。”

    我:“……”

    我憋笑得不行,过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小绿。”

    我忍不住转着眼珠看了她一下,哦了一声,继续道:“好吧,小绿。鬼王大人把我带回来了,那么他现在人在哪里?待会儿会过来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有一点激动,但小绿却摇摇头,依旧尖着嗓子说:“我也不知道,鬼王大人让我在这里等你醒过来,别的也没有告诉我。哦,对了,你肚子里的那个鬼胎,情况好像不是很好,鬼王大人让我多多注意一点。”

    宝宝?

    “我的宝宝怎么了?”

    我瞳孔一缩,因为身子暂时还没有办法动,所以根本没有办法用灵力去试探宝宝究竟怎么样了。只能勉强知道他似乎还在睡,并不能察觉到他究竟有什么异样。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能够让我在一瞬间方寸大乱的事,那么就一定是我的两个孩子,还有如今已经坐在阎罗殿上的人。

    小绿说:“哦,你果然和鬼王大人说的一样,听见这个消息肯定会紧张得不行。但是鬼王大人让我和你说,你不用太紧张,他已经渡了气给这个鬼胎,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末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鬼王大人还说,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突然离魂的原因。鬼胎留在你原来的身体里面,没有了你的保护,就发生了一些意外。”

    我松了口气,这种大喘气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但我还是说了句谢谢,可说完之后又觉得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这孩子他本来就有一份,就算没有了记忆,那也是他的儿子。

    “小道士,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小绿说。

    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大概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说完小绿就瘪瘪嘴,一脸的无可奈何:“这个问题鬼王大人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短时间内是看不见大人了。因为大人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再说了,就算你现在住在大人的寝宫里,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觉得这个小绿说话的方式实在可爱,于是十分配合的问:“为什么呀?”

    小绿不紧不慢的说:“因为鬼王大人很少回这个寝宫,自从大人回来之后,都是住在阎罗殿的。”

    “……”

    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只能学着她的样子瘪瘪嘴,然后哦了一声。

    小绿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盘甜糕走了过来,问我:“你要吃吗?”

    我躺在床上有些费力的看着她,同时又觉得有些惊讶,奇道:“这也是他让你给我的?”

    小绿点点头。

    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前世的时候我的确十分喜欢吃这类东西,包括后来给糖糕起名我都是起的糖糕。虽然他见到我的时候就说过觉得我很熟悉,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事都能猜到?还是这只是他的一个无心之举?

    想见他。

    我闭上眼,这个想法在心中是愈来愈强烈。

    在床上待了差不多有两天的时间,我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是想要去找他。但是小绿却拦住了我:“你不能去。”

    我还没有开口,小绿就慢吞吞的继续说:“鬼王大人将你一个生人留在这里已经是不容易,这外面到处都是厉鬼恶魂,你要是出去的话,被盯上了怎么办?而且要是被发现了,鬼王大人也会很难做的。”

    听见她前半句话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这些厉鬼恶魂我都没有放在眼里,来多少收多少。但是她后面的话,却成功的让我收回了脚步。

    在我躺在床上的这两天里,小绿和我说了不少现在酆都的事。

    她说江楚城即位之后,那些多年前从酆都离开的地府官员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现在除了陆判不在,所有身上有职位的鬼都已经重新上岗,也就是说,酆都现在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样,而不是像炎月在时候,只是一个空壳子。

    “那些判官还有鬼差早就感觉到这边有生人的气息,可是都被鬼王大人压了下来,并且让他们不许再多言,也不许到这里来找你的麻烦。所以你要是想见鬼王大人的话,还是等等吧。”

    说这话的时候,小绿正坐在我的面前,一口一口的吃着点心。

    我点点头在她面前坐下,顺势也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她瞧了我一眼,把盘子往我这边推了推。过了一会儿,我问她:“那现在鬼母如何了?”

    “哦,她啊。”她这口气听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鬼母的样子,甚至脸上还有一点嫌弃,她说,“鬼王大人勒令她在大人没有把事情处理完之前,都不许走出自己的寝宫,特别是不准来这个地方,否则的话……”

    小绿顿了顿。

    我看向她:“否则如何?”

    小绿慢悠悠的吐出了四个字:“后果自负。”

    我:“……”

    我摸摸鼻子,之前我就觉得他们俩母子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就算没有好,看着也是一副话不投机的样子。于是我问:“鬼母和鬼王大人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啊?”

    小绿吃点心的动作一顿,而后嗯了一声:“鬼王大人虽然是鬼母的亲生儿子,可是因为一些不是很好说的原因,两个人的关系在鬼王大人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变得十分恶劣了。而且鬼母很怕大人,所以一般大人说的话,她都不敢忤逆。”

    这可倒是有点意思。

    之前我听陆严那么说,还以为江楚城和鬼母应该是那种互相压制的关系,可是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样。还是因为江楚城的体内现在有鬼邪之气,所以鬼母才会这么惧怕他?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旁的小绿突然没有预兆的跪了下去,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看起来你的气色还不错。”

    我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他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第100章再等一等

    我刷的一下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的眼里似乎有一抹笑意闪过,而后扫了小绿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小绿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站起身之后也是低着头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确实是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满耳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他没有来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可是当他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看他。

    他慢慢走进来,慢慢靠近我,然后慢慢的在我身旁坐下。

    他所有的动作都被我放慢了,我痴痴傻傻又紧张到了极点,生怕自己会漏掉他脸上的表情。

    “你确定你要这么一直看着我吗?”

    他像是被我这个样子逗笑了,唇角微微一扬,声音低醇。

    我啊了一声,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模样,但仍旧强装镇定的说:“嗯,你、你好看。”

    他微微一愣,过后道:“你倒是挺有意思。”

    我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接话,而后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坐下来。

    我搓了搓手,就像是一个第一次见到暗恋对象的小姑娘一样局促不安,又在心里不停的和自己说着要淡定一点,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不要显得自己这么土包子。

    这么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我应该找点什么话来说,想来想去,我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嗯?”他说,“为何道谢。”

    我又摸了摸鼻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发现他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随即我立刻放下手,说道:“你救了我。”

    他哦了一声,点点头,而后道:“我也救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想到他会自己跟我提这个,于是反应又慢了半拍,而后道:“谢谢,谢谢。”

    “……”

    他忍不住撑着头笑起来,竟然是十分愉悦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谢的话先放一放吧,我有些事想要问你。”他的口气倒是温和,但是说话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笑意。

    我立刻端端正正的坐好,点头道:“你想问什么?”

    其实我心里多少有些知道他要问什么的,先前在忘川河岸边,他几次询问我都被鬼母打断,现在鬼母被他软禁了起来,那他这个时候来,要问我的事,无非也就是那几个问题。

    果然,他在听我说完之后便缓缓开口:“为何我会觉得你熟悉?还有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先前我给他渡气的时候,察觉到他的气息和我十分的相融。”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要是不介意的话,你能告诉我你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我下意识的就要抬手摸鼻子,可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才好,而且他还问的这么直接。我如果告诉他孩子的父亲就是他,他能接受吗?

    想了想,我问他:“你、你说你觉得我很熟悉,那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感觉吗?”

    他挑眉看我:“别的感觉?”

    我心一横,想着:好歹我们两个是成过亲有过孩子的,现在不就是他失忆了吧,为什么我要搞得这么畏手畏脚的?于是我说:“就、就是你看见我,有没有觉得你以前可能喜欢我?”

    他:“……”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有说过这么直白的话,说出口之后脸都红到耳朵根去了,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偏偏他还沉默的看着我,短时间内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一段静默的时间漫长得让我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在我想着是不是要换个委婉的说法的时候,他说:“你的意思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可能是我?”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把话题跳到这上面来,但想一想,他这么问好像也没有错,就是有点不按照剧本来。于是我说:“你先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吧,这样我才能顺着你问的问题给你解答。”

    他像是又笑了一下,说了声好,倒是十分认真的思考起了我这个问题,过后道:“你问的那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不过却也觉得或许你跟我有过一段渊源。可惜这次醒来之后,我不怎么记得了,所以才想要来问问你。”

    我吸了吸鼻子,想着我们哪里才止一段渊源,明明是有好多段渊源好不好。

    见我没有说话,他似乎是以为我在害怕,于是补充道:“你但说无妨。”

    我又想了想,和他说道:“要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看着我:“可是和你我有关?”

    我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讲了起来:“很久以前有一个阴阳师,她是个姑娘,从小就和一个人订下了婚约。那个人很喜欢她,她从前不喜欢那个人,后来才慢慢喜欢上了。两个人的成亲之日订在了那个姑娘及笄之后,可是在那之前却发生了一件让姑娘没有办法活到及笄的事。后来没过多久,姑娘就死了,那个人没有办法接受她死去的事,等到那个姑娘三年丧期过去之后,硬是不顾别人的劝阻,将那姑娘迎娶过了门。”

    “哦?冥婚?”

    我点点头,慢慢的回想起了他那时候做的事,缓缓道:“那个姑娘死后一直都有意识,只是不能动不能开口。可是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几年之后让那个姑娘又重新开口说话,并且能够走动,到了后面甚至是变得和生人无异。姑娘以为能够陪着他,一直到他阳寿尽了之时,而就在她死后的第八年,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了。原来她之所以能够变得现在这样,不过是因为那个人一直在用魂香点着自己的魂魄。他想用转生咒来让姑娘还阳。”

    “那个姑娘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最后一炷魂香点燃,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发生了交换。她活了过来,而她的夫君却是死了,并且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她都再也没有见过他。”

    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七百年了,可是再次提起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钝痛。

    我顿了顿,而后继续道:“转眼几十年过去,那个姑娘终于要死了,在她死之前,她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他来接她了。他和她约好了,生生世世都会去找她。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每一世他找到她之后,都会渡魂给她,护着她让她去轮回。可就是因为这样,他的魂魄也在一点点的消逝。等到最后一世,他找到她的时候,他都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可他偏偏还记得那个姑娘。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江楚城沉默的听我说着,没有回答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可能是命运弄人吧,等到后来两个人都好不容易记起所有的事,以为能够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姑娘竟然又死了。”

    说到这里我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可江楚城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我抿了下唇,一口气说完了后面的话:“那个人又做了一次和七百年前同样的事,将自己的魂魄给了姑娘。姑娘活了过来,他却是真的死了。不过好在他这一次变聪明了,想了办法让自己的魂魄留下了一些,让她可以去慢慢替他收集魂魄,慢慢的等着他醒过来……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个人的魂魄居然被一只猫灵叼走了,等到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他的魂魄倒是恢复了,可是却不记得那个姑娘了。”

    我说话的时候,江楚城的手一直轻轻的叩在桌子上,等到我说完,他语气平平的说道:“听着倒是颇为曲折……”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问道,“那两个人就是我和你?”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混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听懂了没有。

    “但是你说的这些,我确实是不记得了。”

    他揉了揉额角,口气略显疲惫。

    我忍住想要上前去帮他揉一揉的冲动,小声说道:“你相信我说的话?不、不怀疑吗?”

    他手下动作一顿,而后有些好笑的看着我:“你希望我怀疑你?”

    “那、那到不是。”我伸手就要抹鼻子,可是他却在那之前捉住了我的手,皱眉道:“还捏?”

    “鼻梁都这么塌了,还揉。”

    我再一次发愣的看着他,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目光落在抓着我的手上,过了半晌,他忽地一笑,温声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瞧见你这捏鼻子的动作,就想要阻止你,那会儿还觉着自己恐怕是有点魔怔了,现在看来……你以前是不是很爱做这个动作,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撩得我心神**。

    我嗯了一声,也弯了弯唇角:“你以前就不喜欢我摸鼻子,说我鼻子可塌了,再摸就没有了。”

    他点点头,却没有放开我的手,而是不紧不慢的说:“刚才我也是这个想法。”

    我还没有开口,他又接着道:“记忆是可以篡改的,但是有些习惯却是不会。这样看来,我更加没有理由怀疑你方才的那番话。”

    他顿了顿,抬眼看我,目光格外的温和:“只是恐怕你还是要再等一等,等我慢慢想起来。”

    那一瞬间,我忽然变得很想哭,但是我吸了吸鼻子,终于还是强忍住了眼泪,闷声闷气的对他说:“好。”

    他笑了一下,这才慢慢的收回手。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又坐了没一会儿,便起身打算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在他一只脚踏出门槛之前叫住了他:“六哥。”

    他脚步一顿,有些困惑的回过头来。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闻言他回过身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缓缓张开了双臂。

    “……”

    我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用尽了全身力气抱住他,就像是之前很多次他抱着我一样。我埋首在他的胸前,轻轻的和他说:“你要快点想起来呀。”

    他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半晌,我感觉他轻柔的环住了我,低声道:“好。”

    他走之后没有多久,小绿就回来了,这一回她看着我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当时我正坐在屋子里吃着点心,她站在门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我。我同样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过了好久,她才尖着嗓子,有些艰难的开口:“没想到你一个小道士,竟然能让鬼王大人放下手边的事过来找你。”

    我啊了一声,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绿一边叹气一边走进来,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吃了两口点心,而后慢慢的说道:“你不知道吗,鬼王大人刚才还处理着手里的事呢,结果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朝这寝宫来了。”

    听她这么说,我也是吃了一惊。

    “他事情都还没有做完就过来了?”

    小绿点点头,再一次感叹道:“你可真是不一般。”

    我心有戚戚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她这性格和翠儿倒是有点像。要不是因为知道翠儿的魂魄已经被点在了魂香里面,恐怕我都要怀疑这个小绿是翠儿了,况且她的名字还和翠儿有点像。

    想了想,我放下手里的的点心,问小绿:“你死了多久了?”

    小绿转头幽幽的看了我一眼,有些生气的说:“我觉得你这样的问法有一点没有礼貌。”

    她刚一说完,我就打算说声抱歉,但是在她之前,她就把我的话堵了回去:“但是看在你和鬼王大人很不一般的份上,我还是原谅你好了。”

    我:“……”

    她吞咽点心的动作稍稍慢了一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都不记得自己死了多久了,反正我死了之后就一直在这里。这寝宫在鬼王大人即位之前,也没有什么人来。”

    “炎月之前不住这里?”

    小绿摇摇头,咬了一口点心,过后有些八卦的凑过来,和我说:“你想知道炎月大人之前为什么不住在这里吗?”

    我看着她那样子,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炎月的黑历史也就那么几件,最让人不能接受的估计就是他喜欢的是个男人。

    果然,小绿提到了这件事,但她最后说的却是:“因为这个地方是鬼王大人的寝宫啊,炎月公子怎么会来?”

    我:“……”

    我有点不想和她说话了。

    “哦,对了,你想不想知道……”

    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赶忙打断了她:“你还是别说了,咱们换个话题吧。”

    小绿说:“我正在和你换话题啊,其实我要说的是……”

    她顿了顿。

    我捂着脸,露出一只眼睛生无可恋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慢悠悠的说道:“其实我要说的是,我回来的路上碰见鬼王大人了,大人说他还会再过来,让我好好照顾你,特别是多多观察你肚子里的鬼胎。说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整个人都沉浸在江楚城还会过来的喜悦中。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古时候生活在宫中,等着被帝王临幸的嫔妃一样,就等着哪天能够被翻牌子。

    “小道士,你怎么了?没事吧?怎么不说话?是吓傻了吗?”

    小绿挥着她那苍白的手臂,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啊了一声:“你刚才问我什么?”

    小绿说:“哦,没吓傻啊。”然后收回手臂,吃了两口点心,又说,“我是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肚子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了下头:“没有。”

    身体能够活动之后,我就自己用灵体探了探宝宝,发现他睡的很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我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自从鬼玉从我身体里面出去之后,这肚子就没有再变大过,宝宝也是没有一点动静。如果不是因为我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先前江楚城还说他醒过来宝宝就会醒过来,可现在他都已经醒过来了,为什么宝宝还在睡?

    “小道士?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吓傻了?”

    小绿的手臂又在我面前挥了挥,连说话的内容都和刚才如出一辙。

    我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每次和我说话,都要重复好几次?”这小鬼是个复读机么?

    小绿说:“因为鬼王大人说,如果你有时候会走神的话,就让我多和你说几遍。”

    我狐疑的看向她。

    我的确是经常发呆没有错,但是现在的江楚城应该不会记得这事才对。先前小绿和我说那些,我倒还可以理解,但是这句话,却是让我产生了怀疑。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这话的?”

    小绿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说:“就是之前啊。”

    我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真的吗?”

    小绿垂眼看我。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语气颇为可惜的说:“既然被你看穿了,那就没有办法了。”

    一边说她一边站了起来,我皱起眉,以为这个时候她是要说点什么劲爆的内容给我,比如说江楚城其实没有失忆,又比如说,其实江楚城在他失忆之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但是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其实是司命大人告诉我的。”

    我:“……”我揉了揉额角,问她:“那司命又是什么时候说的?”说起来上次在忘川河边,我并没有看见司命和程术。

    小绿这回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而后说道:“就是刚才啊。”她一脸坦然,完全没有那种刚刚和我撒过谎的样子。

    我已经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了,挥挥手,对她说:“你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下去吧,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走之前她还有些不舍的说:“你真不想知道啦?”

    “谢谢,不想。”

    我面无表情的说,心里想的却是既然司命在这里,我到时候直接去问他就好了。而且我确实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让他来给我解释。

    阴间和阳间最大的不一样,那就是阴间没有白天黑夜,睡觉全凭着感觉来。

    送走小绿之后,我有些疲惫的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感觉眼皮子抬不起来了。

    屋子里的阴气很重,现在我完全没有办法分辨出到底什么时候会有鬼物进来,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在屋子里简单的画了符。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门开的声音,过后一阵凌厉的气息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气息是我十分熟悉的,所以我并没有睁开眼睛。

    身边的床往下陷了陷,他似乎是坐到了我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指抚上了我的面颊,将我的头发拢在了耳朵后面,片刻之后,他又像是叹息一般的说道:“睡着了吗……”

    我身子动了动,装作不经意的往他那边挪了挪。可我刚一动,他就收回了手,床下陷的感觉也立刻消失了。我嘤咛了一声,以为他这是要走了,赶忙睁开了眼睛,没想到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唇角勾了勾,不紧不慢的说道:“看来装睡好像并没有成功啊。”

    我脸一红,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嘟囔道:“我才没有装睡呢。”

    “是吗。”他说,“那为什么我一走,你就睁开眼睛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重新走过来,站在床边有些促狭的看着我。

    我觉得我好像是被调戏了。

    鼓了鼓腮帮,十分不满的说道:“是你进来的时候吵醒我了啊……”

    他闷笑两声:“抱歉,我不知道你睡了。”

    我摇摇头,正要说没事原谅你了。他紧接着就说了一句:“既然这样我还是先回去了吧。”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

    我啊了一声,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上就追了出去。

    “江、江楚城!”我抓住他的衣角,说道,“你、你去哪里呀?是、是是要去睡觉了吗?”

    他转过身来正要开口,目光却落在了我的脚上,而后眉头一蹙,便俯身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我听见他沉声问道:“怎么不穿鞋?”

    这口气和以前是一模一样。

    我委委屈屈的抽了抽鼻子,而后说:“看你走的太快,我没来得及。”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屋子里幽暗的鬼火将他的侧脸稍稍照亮,他沉默的将我重新抱了回去,替我盖好被子之后,方才说道:“逗你的。”

    我愣愣的看他。

    他唇角扬起好看的笑,声音低沉:“原本就是过来看你的,怎么会走。”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寝室里许小北问我的一个问题。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和相爱已久的人来一次不经意的对视,你会不会脸红?

    当时我还不知道想着既然是相爱已久的人,那怎么会脸红?可现在我却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个想法好像是错了,而且错的十分离谱。

    他坐在这里,光是这样看着我,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心跳加速,甚至快要无法呼吸,又岂止是单单的脸红?

    “小、小绿说你之前事情没有办完就过来了,那你现在事情做完了吗?”我看着他有点紧张的问。

    他嗯了一声:“这两天事情有一些多,过两天就好一些了,到时候……”

    他后面的说话声变得有点小,我疑惑的看向他:“到时候什么?”

    他在床边坐在,一下一下的抚着我的头发,那动作自然得就跟没有失忆一样。我想要往他那边靠一靠,可是又害怕他会拒绝我,在这样纠结了很久之后,我听见他说:“到时候带你去转转吧。”

    我惊讶的抬起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讷讷道:“你、你是要和我去约会吗?”

    他手下的动作一顿,原本我以为他会说“是啊那你要不要跟我去?”或者说“怎么你不愿意吗?”可是没想到他说的却是:“你可是觉得我有些太着急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而后又听他道:“没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是看见你,尤其是听见你之前说了那些话,又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是缺了一块。我觉得……”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我不能快点想起来的话,你怕是会哭的很伤心。”

    我怔怔的说不出话,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想着,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说话啊,都快要把我弄哭了。

    我吸了吸鼻子,闷声道:“谁会哭啊……”

    话还没有,他就看了过来,伸手在我脸上划了一下。我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又是在他开口之前,赶紧说:“你要是不快点想起我来的话,我、我就真的要带球跑了。”

    “带球跑?”

    他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我嗯了一声,和他解释说:“就是带着你儿子跑路,去找别人。”

    话一说完他就冷哼一声,淡声道:“你敢。”

    我瘪瘪嘴,想说我不敢找别人,但跑路我还是敢的啊。

    这话我当然不敢说出来,只好也跟着小小声的哼了一下,嘟囔道:“那你就快点想起来。”

    他沉着嗓子嗯了一声:“我尽量。”

    他一说完我就炸毛了,直直的坐起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能只是尽量呢?我千辛万苦的从阳间跑来阴间找你,还在水牢里受了那么多苦,被那只猫灵带去了阴阳夹缝不说,还被它强制性的给离魂了。我、我都是为了谁呀!你要是不努力的想起我来,对得起我吗?”

    我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长串,为了达到效果我还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他先是微微一愣,过后两眼里满是笑意,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和我说:“好,我会非常的努力的想起你来,在那之前,你不要带球跑,嗯?”

    他这话说的也是十分的认真,我点点头,说了句:“看、看你表现。”

    他又是哑着嗓子笑起来。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花痴一样,他的任何一个表情都能让我看上很久,比如说现在。

    “怎么了?”他问。

    我摇摇头,换做以前这个时候我可能早就亲上去了,但是现在我却有些胆怯。于是我转移了话题,问他:“小绿说是你把我从那地方带回来的,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对我招招手,我迟疑的凑过去,他却突然吻了下来。

    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好整以暇的坐了回去。

    “你……”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问我:“刚才问我什么?”

    那样子显然是不打算提刚才的事。

    我撇了下嘴,闷声闷气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听他说:“那时候看见你倒下去,猫灵也不见了,就觉着有蹊跷,处理完母后这边之后,我便探了你的魂魄,发觉你是离魂了。你魂魄的气息和我很是相近,我便寻着这气息找到了你。只是没想到,一只猫灵,竟然能够将你带到千年以前。”

    “千年以前?”

    我有些诧异。

    虽然之前我已经想到那猫灵应该是带着我回到了过去,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它居然带着我回到了千年以前。

    那这么说的话,一些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猫灵带着我回到的过去,一定就是我的第一世。而那个石壁上画的两个人,也确实是我和清寂。想到那其中一幅画还是我被清寂推下水,我就不由自主的想着,原来这个人的变态从一千年以前就开始了。

    江楚城沉着嗓子嗯了一声:“那猫灵确实不简单。”

    我点点头,想着它当然不简单,那只猫灵可是清寂变的。只是我有点疑惑的是,如果它是清寂的话,那么之前它叼走江楚城魂魄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在中途毁掉?反而还交给了鬼母?他和江楚城作对了这么久,这做法实在有点让人想不通。

    想了想,我问他:“那你来的时候,又见到一个穿着淡紫色衣服的人吗?”

    他余光扫了我一眼,思忖片刻后说道:“未曾。”过后又补充道,“我来的时候只看见了那只猫灵,不过晚了一步,让它给逃走了。”

    “它逃走了?”

    我一脸错愕,那不就是说清寂现在又成功活了下来?

    见到我这么反常的样子,江楚城微微皱起眉;“怎么了?那只猫灵难道不是你的吗?”

    “不是!”我急急的看向他,“那只猫灵……哎,我怎么和你说。我们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拜那只猫灵所赐!”

    闻言江楚城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你说的,可当真?”

    我有些无力的点点头,满脑子想的都是清寂没有死,现在又被他给逃走了,那他会不会又在背地里使什么坏招?

    “一只猫灵断不能将你我推向如此田地,还是说,这背后操纵的另有他人?”

    我又点了下头,语气不自觉的有些颤抖:“那个人叫做清寂,是我们两以前的死对头。他和我……不对,和我们已经纠缠了数千年了。那猫灵将我的魂魄带去的,就是我的第一世。”我顿了顿,目光复杂的看着江楚城,“那时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同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江楚城的眼睛眯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阴魂不散吗。”

    我哭丧着脸,说道:“岂止是阴魂不散,他简直就是无处不在。”

    一说到清寂,我甚至都觉得自己会止不住的打着寒颤。那种心底深处的恐惧,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消除了。而且只要有他在,我和江楚城就不会有一天安生日子。

    正当我越想越觉得害怕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子一松,江楚城竟然是将我抱到了他的腿上,神色淡淡,语气却十分温柔:“别怕,有我在。”

    我觉得他这动作真是越来越行云流水了,如果不是知道他现在是真的不记得,我可能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六哥。”

    “嗯?”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他好像格外欢喜我这个动作,连带着搂在我腰上的手都紧了紧。

    我心脏又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在脸烧起来之前,我吞吞吐吐的和他说:“我、我不是害怕他。”

    他安静的看着我,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用非常小的声音和他说:“我只是害怕又和你分开。”

    他大概从来都不知道,在我想起来所有的事之后,每一次发现他不在我的身边,我都是十分的惶惶不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着自己会和他分开。

    我已经和他分开太久了,再来一次,我可能真的会疯掉的。

    江楚城目光微闪,而后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摸着我的脸,低醇的声音像一缕阳光照进我的心间,他问我;“为何会觉得你会同我分开?可是我之前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他这么说,让我忽然感觉鼻子发酸,我赶紧摇摇头,说道:“没有,你很好,一直都很好,以前都是我不好……”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越说越是想起之前自己不记得的时候,对他做过的那些事。

    但他每一次都原谅了我,甚至后来我恢复记忆之后,他还安慰我说,那不过是因为我不记得了。

    可是现在他同样忘记了过去的事,却依旧记得我,而且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他竟然都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

    这么一对比,我真是差太多了。

    “怎么了?”他伸出手指摸了摸我的脸,“突然这一下子,怎么就要哭了?”

    “才没有哭。”我吸了吸鼻子,“谁哭谁小狗。”

    他顿时哭笑不得。

    我看见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一下一下温柔的拍着我的背,一如从前。

    我身子动了动,鼓起勇气环抱住他的脖颈,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和他说道:“六哥,等你想起来了,可不可以帮我带句话给从前的你?”

    “嗯?什么?”

    “和他说,我好喜欢你。”

    他手一顿,低沉的嗓音温柔至极:“好。”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一直没有见到江楚城,倒是小绿不停的在我耳边和我念叨着,鬼王大人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来,那都是因为他有要事要做,所以不能时时刻刻都来见我。

    说完这话之后小绿还十分语重心长的教导我,让我要懂得分寸,千万不能恃宠而骄,否则随时都可能会失去鬼王大人的宠爱。

    她这一番话说的是振振有词,我听得是哭笑不得,想跟她说多谢关心,我们两个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可是又觉得她这样子十分的好玩。

    说话的时候我和小绿一起坐在门前的门槛上,这两天我一直感觉到远处隐隐有一股黑气,心里倒是有些担忧,但因为江楚城没有来,所以我也找不到机会问他。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每次我说想要去见见他的时候,小绿都会拿出各种理由来阻止我。

    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也就没有再问。

    但是今天那边的黑气看起来要比往常浓厚很多。

    和小绿说话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地就会把目光转向那里,可就算是掐着指头算,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道士?你怎么了?”

    见我走神,小绿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问她:“你知道那个方向究竟是什么地方吗?为什么这两天我看那边的阴气是越来越重?”

    小绿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哦了一声,过后慢吞吞的说:“鬼母就是住在那里的。”

    闻言我眉头稍稍皱起来:“前些时候都没有看见那边有什么动静,怎么这两天……”

    关于这个问题,小绿是这么和我解释的:“因为前两天鬼母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够在自己的寝宫里面待着自己玩的,但是这两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应该一直在那个地方待下去。”

    小绿说完还转头看向我,像是在等着我发问一样。

    于是我十分配合的问道:“哦,那她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在自己的寝宫里待不下去了?”

    小绿说:“大概是因为她听见别人说,鬼王大人不但么有杀了你,还和你来往密切,并且最近还有想要娶你为妻的打算吧。”

    “咳咳咳咳……”

    她说话的时候我正拿着一块糖糕往嘴里塞,听见她说这话,差一点没把糖糕呛在喉咙里,硬是咳嗽了半天。

    说到这个糖糕,我也是觉得稀奇。

    之前我就和小绿说过一次,阳间的糖糕才是最好吃的点心,结果第二天她就端着装着糖糕的盘子过来了。

    我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小绿:“这些消息你到底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啊?”

    她明明每天都和我一样在这寝宫中,但偏偏知道的事还不少。

    闻言小绿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她说:“你不是道士吗?怎么会不知道我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消息的?”

    我啊了一声,还没有开口说话,小绿便道:“虽然我这些日子都和你待在一起,但是我也是可以去听听别人怎么谈的嘛。鬼物之间都是有感应的,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说完,我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她便用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我。

    我慢慢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糖糕,叹了一口气,而后慢悠悠的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

    小绿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接着道:“谁让你们家鬼王大人这么聪明,我只要想着有他在,就懒得去思考了。”

    小绿:“……”

    小绿看着我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倒是这话说完之后,我听见了一声轻笑,转头间便看见那人站在不远处,两眼含笑的看着我。

    “鬼王大人。”

    小绿跪了下去。

    我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他:“不是说很忙吗,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啦?”

    话说出口,我又觉得这话好像说的有点不太合适,容易被他调侃。

    果然,他在听完之后,便十分随意的开口道:“可是想我了?”

    当时我就觉得这人最近是越来越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了。

    他走过来,淡声对小绿说了句先下去吧,等到小绿走掉之后,他又看着我说:“怎么坐在这里?”

    我哦了一声,答道:“因为你一直都没有来,我觉得在屋子里看不见你,索性就坐出来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过后对我伸出一只手,将我拉起来,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这两日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接下来便不会忙了。”说着他顿了顿,低头看我,“今日可想出去看看?”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拉着我坐了下来,确切的说是他坐了下来,然后十分自然的把我抱在了他的腿上。

    “去哪里啊?”

    我随口道。

    视线落在他的头发上。

    先前我都还没有怎么注意,现下倒是发现,他的头发长了不少,都快要到腰间了。我想了想,这似乎比我的头发还长啊。

    我执起他的一缕青丝,听他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一脸惊奇:“阴间能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十分想去?”

    闻言他闷笑一声,微一颔首:“说的也是,到底你还是一个生人。”

    他话一说完,我就想起之前那次在易家,他问我等一切结束之后愿不愿意跟着他走。于是我把这个问题重新问了出来,他听完之后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说:“不知道。”

    我:“……”

    我忍不住用他的头发砸了他一下,佯怒道:“那你还想这么久。”

    他笑笑:“因为我认真吧。”

    我:“……”

    过后倒是安安静静的拥着我坐了一会儿,我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为什么这两次我都没有看见司命和程术?他们俩到什么地方去了?”

    江楚城说:“嗯,被我发配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哭笑不得:“你给他俩弄哪儿去了?我还想着有事要问司命呢。”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问他什么?”

    语气听着像是有点不悦。

    之前我就发现了,他魂魄恢复之后和先前最大的不同,便是占有欲变得更加强了。

    于是我说道:“先前他来往生涧找我,过后又把我扔到了水牢里。炎月说那水牢是鬼母唯一不会去的地方,应该是你吩咐的。可是你那个时候已经失忆了,又没有见过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吩咐司命啊。”顿了顿,我又接着说,“可要是你是之前就告诉他的,那……”

    我没有把话说完。

    要是他之前就告诉司命说,要记得把我带到水牢,那么就只能说明他确实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当时炎月还和我说,他在把炎月关起来的时候就说过,要是想出来就得跟我一起。

    这么听起来,他那时候好像的确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江楚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过后说道:“我未曾让司命去往生涧找你,也没有让他带你去水牢……不过若是我想要保护你,而又不能确保自己在你身边的话,我确实会让人将你带到水牢。”

    我点点头,那看起来就是之前他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再大胆的猜想一下,也许江楚城的确是如陆严说的那样,是故意被猫灵叼走的。但是猫灵是清寂。

    这件事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在想什么?”

    见我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江楚城低声问。

    我下意识的就想摸摸鼻子,可手刚举到一般,就在他的注视下讪讪的放了回去。我小声嘟囔:“在想我一直觉得清寂的智商高,其实你的也很高啊。”

    江楚城顿时哭笑不得:“这是在表扬我吗?”

    我点点头,十分认真的和他说:“当然啦。”

    他身子动了动,看着被我拿在手上,已经编成了麻花辫的头发,淡声道:“那可能是因为你不愿意思考,我也就不得不聪明一点了。”

    “……”

    我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还是这么烦。

    江楚城闷着嗓子笑起来。

    我伸手又执起他另外一缕头发,十分认真的编辫子,一边编还一边说:“对了,当时鬼母和你说什么了?你们怎么会一起来水牢?又是怎么到阴阳夹缝来的?”

    江楚城和我解释道:“醒来之后不记得之前的事,我便询问了母后。她同我说,我的魂魄先前被一个小道士偷走了,我觉着倒是有几分意思,便想着到水牢看看。等到了水牢之后发现你们不见了,但又没有从正门出来的痕迹,便料想应当是顺着水牢都了夹缝……”

    “你知道那里面有个夹缝?”我有些意外。

    江楚城嗯了一声:“水牢原本就连接着阴阳夹缝,历代鬼王都知道……”他一说我立刻就想着自己好像又被炎月骗了,顿时有些丧气,连带着连辫子都有点编不下去了。

    江楚城好笑的看着我:“这又是怎么了?”

    我吸吸鼻子,说:“我怎么发现我老是被骗呢?”

    “嗯?”

    我语气悲痛的和他控诉:“炎月啊,骗了我好几回了,我居然就相信了。当时我们两个到那阴阳夹缝中的时候,他还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越说我越觉得委屈。

    江楚城安慰我说:“不打紧,他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你不用思考得太多也是能应付他的。”

    我:“……”

    我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心里想着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我不就是在小绿面前那么说了一句,他居然这么记仇。

    烦人。

    江楚城伸手拍拍我的头,过后继续道:“要是早一点看见你,也不用追那么久了。”

    他这话说的我有点伤感,正准备说我要是知道你不会被鬼母洗脑,我也不用那么拼命的跑了。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又听见他说:“不过那夹缝中的壁画,倒是有点意思。”

    我啊了一声,他不说我倒是还忘了。

    我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和他说:“那壁画画的就是我和那个叫做清寂的人。”

    江楚城抬抬下巴,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我也是被那猫灵带到千年之前才知道的……”说着我顿了顿,“而且之前我不记得这些事,最早炎月就是在他的指示下,帮我恢复了一部分记忆,那个时候炎月说漏了嘴,让我开始怀疑自己跟你……还有和清寂应该不只有七百年前那一世。但是炎月说什么都不愿意帮我恢复,之前我还在琢磨为什么,现在我倒是觉得,清寂之所以不让他帮我恢复那一千多年前的记忆,应该是因为不愿意让我想起你来。”

    江楚城听完,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方才还温和的眼睛里掠过一抹嘲讽,还有一些不容置喙的凌厉:“即便是想不起来又如何?你和我在一起,就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点开心的小声嗯了一下。

    不过说到炎月,我倒是想起来,我被江楚城带到酆都城里来了,但是醒过来之后却一直没有听他说过炎月的消息。于是我问道:“炎月到哪里去了?也被你发配边疆了吗?”

    “没有。”他说,“让他回自己的寝宫闭门思过了。”

    “闭门思过?”

    江楚城嗯了一声,语气慵懒:“带着自己的大嫂到处乱跑,还不值得思过?”

    我顿时哭笑不得。

    这什么人啊。

    要不是他当时说什么让炎月一定要和我一起,不然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我怎么可能带着炎月一路跑?

    江楚城听我说完之后也是一副没有办法的表情,他说:“谁让我不记得了呢。”

    我:“……”

    这两天江楚城当真是闲了下来,有事没事都会往我这边跑,他不在的时候小绿就又是高兴又是不高兴的和我说:“自从鬼王大人来这边勤了,我都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好笑的看着她:“你这两天不是跑去跟那个三生路上的道士学习‘怎么在同等的输出条件下,不被道士收走’了吗?”

    小绿一脸惊诧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嘿嘿一笑:“我当然知道啦,随便掐指算算能都算出来。不过你为什么要学这个?”想了想我又说,“而且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看起来没有那个道士厉害吗?”

    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可能还是有点难回答,于是想着补充一句,让小绿不用回答后面那句。谁知道他居然一本正经的和我说:“是啊,那个道士比你厉害。”

    当时我在吃糖糕。

    她说完之后我一个不小心就把糖糕丢到了地上,有些艰难的开口:“比我厉害?为什么?”

    小绿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和我说:“因为他看起来长得比你魁梧得多。”

    我:“……”

    哦。

    我面无表情的把糖糕捡起来,想着等江楚城今天过来,我就和他一起去看看那个道士。

    去的路上我想过那道士可能是我认识的人,但是我没想到那个人我不但认识,居然还很熟。

    是萧寒。

    他穿着一身短袖衬衫,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三生路旁边的石头上,怀里也不知道抱着的是什么东西。有鬼物上去和他说话,他就会说两句,但是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发呆。

    “那个人在那里待了挺久了。”江楚城说,“最近好几个鬼差都来和我说,他不愿意去轮回。你可是认识?”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那个人原本和我是一家的,后来被清寂陷害,挖了心,又魂魄不全,整个人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当时鬼玉从我体内出来之后,你还将他关了起来,我还以为清寂诈死之后,他也应该是逃走了,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死了。”

    其实我对萧寒说不上太恨,尤其是在我知道他帮着清寂做事,只是想要让萧家的人复活之后,就更加恨不上来。

    不过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可怜人罢了。

    “我们走吧。”

    一边说我一边悄悄的拉着江楚城的手,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而后用他宽大的手掌反手将我握住。

    就在我们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小绿突然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到了萧寒的面前。

    我脚步一顿,给江楚城说了一声等等。

    萧寒抬头看了小绿一眼,嘴巴动了动,好像是说了什么。距离太远了我有点听不到,但是从他不耐烦的表情倒是大概能猜出,他说的可能是让小绿不要再来找他之类的。

    “他问她怎么又来了。”

    江楚城低声道。

    我啊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我身边站着的可是现在的鬼王大人呢,偷听这种事,他都做了好几百回了。

    “然后呢?”我说,“他们还说什么了?”

    小绿面露焦急,她嘴巴快速的动着,好像在和萧寒急急的说着什么。

    我有些诧异。

    和小绿相处这么多天,她在我印象里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像现在这样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小绿问他为什么。”江楚城继续给我翻译。

    我说:“她看起来好像说了很多句话啊,你怎么就三个字?”

    江楚城顿了顿,缓缓开口说:“问他为什么,是她学的不够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都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而且他要求她的事她都做到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让她走,难道这不是言而无信……”

    江楚城还没有说完,我就憋不住笑了起来。

    小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倒是可以稍微想象一下,但是江楚城这样面无表情又没有一点语气起伏的复述,实在是让我忍俊不禁。

    然后江楚城就不说话了。

    那边小绿和萧寒说得有劲,我着急想要听后面的,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说。

    “哎呀,我错了,我不笑了,你快说后面的嘛。”

    江楚城还是不吭声。

    我一想完了,这家伙又开始日常傲娇了。

    三生路上的鬼差拖着钩锁慢慢走过,那边小绿和萧寒说的火热。

    我左右看了看,发觉没有鬼察觉到我和江楚城在这里,于是对他招招手。他先是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我眨眨眼看他。对视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还是俯下了身,凑着他俯身的时候,我赶紧垫起脚,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过后讨好的说:“告诉我嘛,六哥。”

    他一脸好笑,又有些无奈,而后道:“他说他没有要求她做那些,他马上就要走了。”

    这下我学乖了,他一停顿我就问:“然后呢?小绿说什么啦?”

    “她说让他不要骗她,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魂魄不全,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轮回。”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边的萧寒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脸愠色,嘴巴动起来的时候,江楚城也在给我翻译:“就算我没有办法进入轮回,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要不是看在你一直照顾楚翎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和你说这么多。”

    我愣了愣,这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

    而且萧寒之前还对我是衣服要打要杀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一下画面就变了?

    “还要听吗?”江楚城问。

    我摇摇头,想起一件事:“司命是什么时候被你发配边……发配到别的地方去的?”

    他有些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但还是回答道:“重新遇见你之前。”

    那应该就是有一段时间了。

    但是我记得那天小绿回来之后,和我说司命是在那会儿告诉她,我发呆的时候要多说两遍。这么看起来的话,这就肯定不是司命跟我说的,而是别的人。

    我的目光落在萧寒身上,他又和小绿说了两句话之后,便转身走了。

    小绿想要追上去,但是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远。

    “走吧。”

    我拉着江楚城转过身,跟着也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着萧寒和小绿。

    先前我的确觉得小绿有些言语很奇怪,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很了解我一样。但是如果那些都是萧寒告诉她的话,那也说不通啊。

    虽说萧寒是和我一家的人,但是我和他见面的次数总共加起来才那么几次,就算是后来进了血池,和他变得对立,我也是没怎么和他接触过的。

    那他为什么会对这么了解?

    他先前是一直跟清寂在一起的,非要说的话,他对我所有的了解,应该都是来自于清寂。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是很好的想法。

    在越往深处想的时候,我赶紧打了住。

    而恰好在这时,江楚城问我:“想去阎罗殿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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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太讨厌了

    江楚城带着我到了阎罗殿,原本我想着他应该是要带着我到什么地方去参观一下,毕竟我只来过一次这里,而且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我们大概好像似乎应该是在约会没有错。

    但是很快发现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因为和他一起到了阎罗殿之后我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带着我来上班的。

    阎罗殿和我之前来的那一次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就是鬼气重了不少。几个判官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他牵着我一路走进去的时候,其中有一个还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鬼王大人……”

    那判官有些犹豫的开口:“臣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这应当是一个生人,大人将生人带到这阎罗殿中来,似乎有些不妥吧。”

    江楚城拉着我在那长椅上坐下,椅子的靠背上盘旋着一条黑色的蟒蛇,我看着那个立马就想起了杀神殿前的那两根柱子,和这椅子上的蟒蛇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闻言江楚城扫了那判官一眼,淡淡道:“哦?有何不妥?”

    那长的有些胖的判官被他这一眼看的身子一抖,旁边那瘦一点的判官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过后听他说道:“阎罗殿乃是酆都城的王殿,死人都没有几个能到这里来的,更别说是一个生人,还请鬼王大人三思。”

    江楚城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那判官实在有点受不住了,讷讷道:“大人……可是臣说错话了?”

    江楚城说:“墨泠,你觉得呢?”

    他喊的应该是那胖子判官旁边的那个。

    被点到名字的判官上前一步,举着手里的牌子,恭恭敬敬道:“臣以为,庸华说的也并无道理。只是这人是大人带进来的,庸华也实在太没有眼力见了一些。”

    “墨泠,你……”

    这一巴掌当众打在庸华的脸上,庸华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我转头看了江楚城一眼,发觉他也是唇角带笑,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

    “行了,庸华就是活的太久了一些,墨泠你别取笑他了。”说着江楚城顿了顿,继续道,“这两日可有什么要事?”

    说到这里,墨泠一脸调侃的神色终于收敛了一些,他朝江楚城鞠了一躬,而后说道:“确有一事。”

    江楚城嗯了一声:“说。”

    墨泠说:“今日早些时候我按照大人的吩咐去了一趟幽暗城,却发现城中有被人强行闯入的迹象。”

    “哦?有人强行闯入幽暗城?可知道是谁?”

    我听着也来了兴趣,和江楚城一起把目光转向墨泠,片刻后听他说道:“具体不知,倒是入口有鬼邪之气,像是从混沌地带那边来的。”

    江楚城的手指习惯性的敲在面前的桌案上,缓缓说道:“鬼邪之气……听起来像是那两个地方的人。”

    墨泠正色道:“臣也是正有此顾虑。”

    “先前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倒是挺安分,现在我回来了,却开始有所行动了,倒是有些意思reads;师太,到朕碗里。”江楚城笑了笑,但是眼里却是没什么笑意。

    墨泠嘴巴动了动,还想要开口,但江楚城却挥了挥手,淡淡道:“都下去吧,派些小鬼到那边看着,一有情况就回来汇报。”

    墨泠点点头,又朝着江楚城作了个揖,这才和那个叫庸华的胖子判官一同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俩那跟“10”一样的背影,不由觉得一阵好笑,等他俩走得没影了之后,我才问江楚城:“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侧了侧身子,我会意的站起来坐到他怀里去。

    “倒也没有,只是最近我刚回来,那边就有了动静,看起来有些巧合。”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忽然发现他居然有点胡茬了。顿时想起先前在阎罗殿用盘古镜看他那次,当时也是看见他下巴胡子拉碴的时候,想着以后有机会给他刮刮胡子。

    结果这一以后,就以后到了现在。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他扬着调子嗯了一声,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嘿嘿一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符,一边继续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鬼母?”

    “哦?”他抬着下巴,挑眉看我,“为何会这么觉得?”

    我想了想,问他:“我要是说你母后坏话,你会揍我吗?”

    他两眼含笑,低沉道:“你都已经说了,还怕我揍你?”

    我老实且用力的点点头:“当然啦,万一一言不合,你就出手揍我,我又打不过你,那我不就完蛋啦。”

    他忍不住敲了我一下:“哪里来这么多歪理……说吧,我不会揍你。”

    我这才道:“前几天我看见鬼母的寝宫那边鬼气大盛,看起来像是要从那地方出来。但是我后来问过小绿,你当时把她软禁起来的时候,还在她寝宫附近下了禁制,她要出来的话就必然破开你的禁制。可是前两天她明明很安分啊,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那时候小绿还和我说什么,鬼母之所以会这么急切,是因为他要准备迎娶我,听起来就十分不靠谱的样子。

    江楚城嗯了一声,冰凉的手一下一下的抚在我的腰间:“继续。”

    “然后刚才你的那个判官又说,他在幽暗城那边发现了鬼邪之气。”我顿了顿,“你可能不记得了,当初你把鬼母封印的地方就在幽暗城,锁魂台下面的那个湖泊之中。这几点结合来看的话,你觉不觉得有点太凑巧了呀?”

    江楚城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我倒是对封印母后这件事有些印象。”

    我诧异的看向他:“你想起来啦?”

    “一部分,只是有一个很模糊的印象。”他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而且还都是你在身边的时候。”

    我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之前渡魂给我,而我现在的魂魄就是你原来魂魄的原因?”

    他微一颔首:“有可能。”

    我一听,连刚才要和他说的话题都忘记了,兴奋道:“我只是在你身边你就能想起来一点点,那、那是不是再做点别的,就能想起更多啦。”

    话刚一说完,我就觉得自己这话好像说得有点怪怪的,于是赶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是做点其他的事,就是不只是现在这样,是不是你就能恢复得快一点?”

    话一说完,江楚城的眼里就是闪过一抹促狭:“哦?你想和我做什么?”

    我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reads;花都王者!”

    他说:“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反、反正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呀!”

    他淡淡的:“嗯,我听你解释。”

    我要哭了:“就是我觉得我是不是可以渡点气给你,来帮助你想起来。”

    他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如何渡气?”

    我有点傻,讷讷道:“就是想你平常给宝宝渡气那样呀,我也可以试试的啊。”

    但是他听了却摇摇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他缓缓道:“宝宝……宝宝到底都是个鬼胎,我要渡气给他十分的容易,但你不过只是一个生人,要渡气给我恐怕有点难度。”

    因为还没有想起来,所以他每次说宝宝的时候,都有一点不自然。

    我摆摆手,还试着和他解释:“不是的,因为你之前渡魂给我,所以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生人的,应该说是半人半鬼吧。”一边说,我一边挠挠头,“但是六哥,好奇怪哦,先前萧寒明明也是半人半鬼,可是他都能够跟鬼一样来去自如。怎么都了我这里,我除了害怕太阳之外,就没有一点变化呢?他体内的恶魂,怎么都没有你的厉害才对呀。”

    江楚城说:“嗯,大概是因人而异?或者是因为他比较爱思考?”

    我:“……”

    我觉得这个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在这件事上放过我了。

    于是我说:“算了算了,咱们还是接着讨论刚才的话题吧,刚才说哪儿了?哦,渡气……算了,还是不要讨论渡气了,反正你肯定能恢复的,嗯,我对你有信心。咱们还是说说鬼母那件事吧……”

    我说话的时候江楚城一直笑个不停,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些沙哑,听着让人觉得十分欢喜。

    如果他不是在笑的话。

    我佯怒道:“你、你干嘛啦,我说话有那么好笑吗?说一下你就笑一下,说一下你就笑一下,烦死你了。”

    说完江楚城又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就要从他怀里站起来,但是又被他眼疾手快的拉回了怀里,他摸了摸我的下巴,低声说:“生气了?嗯?”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说:“算了,你笑吧,反正你以前也老是笑话我。”

    一边说我还一边抽了抽鼻子。

    他胸膛颤了颤,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在笑。

    但片刻之后,他说:“其实关于渡气,还有一种方法。”

    我有点不相信的看着他:“什么呀?”

    他说:“你凑过来一点。”

    我将信将疑,心里想着这种把戏他都玩过好多次了,也不嫌腻reads;蛇吻拽妃。不过想归想,我还是把动动身子,离他更近了一些。

    果然,下一秒他就低头吻了下来。

    柔软的唇瓣印在我的唇上,冰凉的气息在一瞬间将我牢牢包裹。他的吻温柔而细致,就像是在品尝一道美味佳肴。

    我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可他偏偏还不肯就此放过我,反而用手扣住我的后脑勺,缠着我,让我不得不回应他。

    “唔……六、六哥……会有人看见的……”

    想到这阎罗殿四面只有轻薄的纱帐,外面只要有人路过,那只要稍稍转下头,就能看见这殿里发生的事。

    就算再老夫老妻,我也没有这样的脸皮啊……

    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还像是在惩罚我的不专心一样,含着我的下唇或轻或重的咬了一下,低醇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认真点,不是要帮我渡气吗?”

    我:“……”

    我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过了好久,这个绵长的吻才终于结束,我背靠着他的胸膛,脸红心跳的坐在他的怀里,看着阎罗殿那被阴风吹得微微飘荡的纱帐,出神的想着这个人难道真的是不记得了吗?

    这种不等我说完话,就劈头盖脸的吻下来的功夫,分明是记得很好嘛。

    一边想着我一边仰头看他。

    他正巧也低头看着我,嘴巴动了动,缓缓说:“再来一次?”

    我:“……”

    当时我就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

    他又是一声闷笑。

    过后问道:“方才你把你那张白符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我哦了一声,扬了扬手里那张已经被我捏做一团的白符,有气无力的说:“不告诉你。”

    “是吗。”

    话音刚落,他就重新扣住我下巴,我见势不妙,赶紧道:“啊啊啊啊,我说我说。”

    闻言他也没有松手,反倒是摸了摸我的下巴。

    我委委屈屈的抽了抽鼻子,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一边调整姿势,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符来,对他说:“你看,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东西变成刮胡刀?”

    他一脸莫名:“嗯?刮胡刀?”

    我点点头:“是啊。”

    他说:“变成那个做……”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顿住了,过后好笑的看着我:“要给我刮胡子?”

    我小声的嗯了一下,想了想说:“那次在这里,我用炎月的盘古镜看你,发现你胡子很长了就想给你刮刮,但是后来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所、所以我就想……”

    他扯了扯嘴角:“听起来不错。可惜,我变不出刮胡刀。”

    我丧气的哦了一声。

    但随后又听他说道:“不过变个小刀出来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便摊开手掌,掌心里立时出现了一团幽蓝的光,待到那团蓝光消失之后,一把泛着银光的小剑出现在他的手里reads;三世孽缘[四八]。

    我一脸惊奇:“这不是你的那把剑吗?”

    他嗯了一声,而后将却邪剑递给我:“来吧,刮胡子。”

    我愣愣的把小剑接过来,那一瞬间,脑子里浮现除了四个字:暴殄天物。

    我拿着那把缩小版的却邪剑在手里不知道怎么下手。

    之前我可是在锁魂台上看过他怎么用这把剑对付清寂,而且在忘川河岸的时候,这把剑甚至还打伤了猫灵。

    我咽了口唾沫,看看手里的却邪剑,又看看他,再看看剑,然后又看了他一眼,过后道:“我刮了哦?”

    他嗯了一声:“刮吧。”

    一边说还一边贴心的低了低身子,让我更加方便给他刮胡子。

    我拿着小剑上去比划了一下,在那一瞬间,脑补出了一万种他可能会被误伤的场面,然后哭丧着脸又把手缩了回来,哆哆嗦嗦的说道:“不、不行,太难了,你就不能给我一把别的剑吗?万一我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没有。”他语气淡淡,“弄伤了就……”

    他压低声音贴在我耳边说了几个字。

    我脸一红,叫道:“你、你你你耍流氓!”

    他嘴角一哂:“所以,翎儿还是小心些的好。”

    我一愣:“你喊我什么?”

    他说:“翎儿。”

    我下意识的就想摸鼻子,却邪剑的光芒晃到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我顿时吓出了一身汗,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又想起来了一点吗?”

    他微一颔首,温声道:“方才渡气……”

    “我们还是刮胡子吧。”

    我面无表情的打断他。

    这一下举着小剑,我是真的比了上去,干巴巴的说:“身子再低一点。”

    他没说话,十分配合的又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我操作起来更加方便。

    他的胡子其实并不长,而且鬼物一般都是灵体,死了之后就不会再有身体上面的变化。江楚城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他体内的鬼邪之气作祟。

    我屏着呼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给他刮着胡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手滑把他的脸给削掉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江楚城冰冷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喷在我的脸颊上。

    我时不时停下来看他一眼,然后和他相视一笑,有些晃神的想着,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悠闲的时候了。

    虽然清寂和鬼母都还没有被解决掉,但是这种能和他这样安安静静的在一起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万分的来之不易。

    我只是想这样和他一直在一起。

    我这样想着,就和七百年前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个胡子刮了好几个小时,好歹最后还是刮完了,他抬手随意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可惜的说道:“没有弄伤啊reads;穿越在聊斋。”

    我:“……”

    我愤怒的把小剑扔给他,正要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还以为你们俩应该会打起来,没想到现在倒是过的比以前还好。”

    我讶异的回头,便见陆严一脸面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身黑西装了,而是换成了白色的古时锦服,白金线滚边,胸口用同样的金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看起来似乎是一只凤凰,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等他走近了我才发现他的样子也和之前有了些不同。原先稍显柔和的五官现在变得棱角分明,瞳孔中的深邃光是看一眼,就让人不自觉的心生畏惧。

    陆严长的也是很好看的,但是和江楚城不同,他的长相更多的是偏俊美一些,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的低气压,却是让人不敢靠的太近。

    我有些吃惊的想着,原来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陆判大人!”

    等到陆严快走到跟前来的时候,我欣喜的喊了他一声。

    陆严瞥了我一眼,淡然道:“不要用这么亲热的语气叫我,我和你不算太熟。”

    我:“……”

    一句话差点让我犯了尴尬症。

    江楚城眯起眼睛打量了陆严一番,说道:“陆严?”

    陆严微一颔首:“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这么快就把我想起来了。”

    闻言我立刻抬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江楚城,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江楚城扯了扯嘴角:“一些片段而已。”

    一句话倒是让陆严来了兴趣:“哦?比如呢?”

    江楚城抬了抬手,放在一旁的凳子便顺势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陆严旁边,而后江楚城说:“比如你为了一个女人被贬到下三界,我看你可怜就收留了你。”

    陆严哼笑一声:“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下三界的人,可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江楚城说:“彼此彼此。”

    他俩说话的时候我一直伸着脖子往殿外看,单就是没有看见温禹的身影,于是等他们用这种古怪的方式寒暄完之后,我问陆严:“温禹呢?她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陆严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

    我有些疑惑:“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严才说:“跑了。”

    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又啊了一声,立马想到我家糖糕还放在温禹那呢,她这一跑,岂不是带着我女儿一起走了?

    我先前一直想去找温禹,顺便把糖糕带回来,但是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这次陆严倒是来了,没想到他却带了这么个消息过来。这么想着我就想问陆严她到哪里去了,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好在江楚城在这时候开了口:“跑哪儿了。”

    陆严一掀袍子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说:“不知道。”

    江楚城慢悠悠的说:“不知道你还跑我这来?”

    陆严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我手下的人说她是朝着这里来了reads;北冥神剑。”

    他刚一说完,江楚城就嗤笑一声,连带着一直在我腰上轻轻抚弄的手也顿了一下,而后他说道:“虽说我现在能想起来的事情不多,但是对你和那个生人多少还是有点印象,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

    言下之意就是说,单单凭温禹一个人,她是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但是陆严却是冷笑了一声:“那个女人的本事,可不只是你看见的那样。”说着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可不要忘了,先前我之所以会答应替你暂时接管这酆都,最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发觉她魂魄离体,到了这来。”

    他说的应该是温禹被那个叫三公主的人勾走魂魄,被迫到了阴间,而陆严找了她整整五年都没有找到,但是看陆严这个样子,似乎并不知道那件事是三公主做的。

    难道温禹一直都没有告诉他吗?

    这么想着,我又听见江楚城语气平平的说:“我的确不记得了。”

    我有些同情的看着陆严,但陆严却不紧不慢的回道:“不打紧,我记得就行。”

    我:“……”

    我顿时感慨的想,这才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啊。

    江楚城现在似乎是又能听见我心里想的了,因为在我刚刚这么想完之后,他就突然捏了我一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又对陆严说:“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她?”

    陆严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我已经去阳间找过一圈了,并没有发现她的气息,否则也不会到你这来。”

    江楚城没有直接给陆严答复,而是问道:“生死簿可有看过了?”

    生死簿可以看见阳间所有生灵的生老病死,以及生前死后的事迹。先前在往生涧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生死簿还给陆严了,听江楚城这么说,我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陆严。

    陆严嗯了一声,而后撑着座椅的扶手,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看过了,找不到。”

    江楚城眼睛微微眯起来:“生死簿记载了生人每一世的生老病死,甚至是生平所做的一切事,为何会找不到?”

    说到这里,陆严的声音沉了下来:“这正是我最疑惑的地方。这两次她离开,我都没有从生死簿上找到她的踪迹,而且……”陆严顿了顿,“她身上有我的气息,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找不到她。”

    江楚城淡淡道:“或许是她不愿意让你找到。”

    “炎夜!”

    陆严终于有些火了。

    江楚城好像就专门等着这一刻一样,嘴角微微勾起:“我帮你找找看。”

    说着江楚城便挥了挥手,一面镜子顿时浮现在半空中。

    镜子的边框是黑色的,外面一圈盘旋着两条蛟龙,镜面被一层雾气遮住,让人没有办法看清镜面。

    我好奇的打量了一阵,觉得有几分眼熟,等到江楚城让镜子降到陆严面前的时候,我方才想起,这好像就是那面盘古镜。

    “自己看吧。”

    陆严扫了江楚城一眼:“多谢reads;网游灵宝。”

    在陆严试着用盘古镜找寻温禹下落同时,我心里也是十分的焦急。

    温禹不见了,糖糕也就不见了,而且在我把糖糕交给温禹的时候,她还是在那瓶子里睡了过去。她们俩一个生人,一个术法没学到家,要是真在这阴间遇见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越是这么想,我就越是焦急,想要知道盘古镜究竟现出了什么画面,但遗憾的是盘古镜呈现出来的东西,只能让一个人看见。

    过了好一会儿,盘古镜上的雾气又重新笼罩上来。

    我忍不住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陆严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攥紧了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心里一个咯噔。

    “找不到。”

    陆严沉声道。

    我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盘古镜应该是能看到这阴间司所有的东西才对,如果说盘古镜也看不到的的话,那么会不会真是像江楚城说的那样,是温禹故意不让他看见的?

    我想起了当时在拍卖会上,温禹用来隔开我和江楚城的屏障。虽说她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但是她的那个屏障,却是十分厉害。

    但是这个想法我并没有说出来,倒是江楚城率先开口:“若她不是出了什么事,那就只有可能是我刚才说的,她不愿意让你找到。”

    江楚城一说这话,陆严的脸就绷得更紧,在他开口之前,江楚城继续淡声说道:“你不妨好好想想,在她离开之前,和你说过了什么,而她又做过了什么。”

    陆严的身子动了动,他躬身往前倾,手肘放在自己的腿上,思忖着说道:“她离开之前,我差不多……有四五天没有和她见过面了。”

    “这么久?”我说。

    陆严趁着嗓子嗯了一声,过后说道:“上三界近日也不太太平,先前因为我不在,三公主在上面胡闹,险些把上面翻个底朝天。”

    我看着陆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该不会那四五天一直和三公主在一起吧?”

    话音刚落,陆严的视线就扫了过来,我以为他要说什么“这和你没关系”之类的话,但他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

    立时想起先前在往生涧的时候温禹和我说的那些,当时我就觉得她好像是有要离开的意思,但是又觉得她神经这么大条,兴许过一阵子就忘记了。没想到,她这次居然走的这么干净利落。

    而且还是带着糖糕一起。

    一番思忖之后,我问陆严:“你和那三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严皱起眉:“为什么这么问?”在我回答之前,他又冷声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你先回答我问题。”

    陆严哼笑一声,这才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她没关系,你来阴间恐怕就是白来一趟了。”江楚城凉凉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严看看他,又看看,最后有些无力的说:“我和那三公主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温禹那个女人还以为我和她……”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顿住了,过后转头看向我:“她以为我和那三公主有关系?”

    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继续问道:“说起来,这么久了,你知道她先前被勾走魂魄到底是什么回事吗?”

    陆严说:“查过,但是根本查不到reads;网游之烽火江山。”

    陆严说话说得我是一点都不相信。他一个上三界的主人,要查这点事肯定还是很容易的,关键是他到底愿不愿意去查。于是我笑了笑,对陆严说:“那我觉得,你可能永远都不能把温禹找回来了。”

    陆严看我的眼神在这一刻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他眼睛眯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女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说,“只是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而已。”

    在陆严开口之前,我又赶紧说道:“温禹虽然人大条了一点,但是心思还是很细腻的,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到她。”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三公主勾走温禹魂魄那件事说了出来。陆严听完脸色一变,甚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不可能,她没有那个本事。”

    他说的是三公主。

    我一脸惊奇:“你怎么这么肯定?”

    陆严说:“三公主和我自由一起长大,她什么本事,我还是很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放任她一直在身边。”

    我忽然有点明白温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了。

    要是有一天江楚城的身边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时时刻刻和我作对,我不仅打不过对方,还不能把这事告诉江楚城,因为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这么闹心,换做是我,我估计我也是会离开的。

    更何况是一直沉默的温禹。

    陆严似乎已经断定我肯定知道些什么,见我没有开口,他又催促道:“她这么和你说的?”

    “她倒没有和我说这些,只是当时在往生涧的时候,她给我讲了一些小故事,让我觉得,她会离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我看着陆严,目光平静。

    而他在听我说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过后咬牙道:“楚翎,如果不是炎夜在这里,你可能已经死了一百次了。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就赶紧告诉我。”陆严顿了一下,扫了江楚城一眼之后,又接着道:“下三界最近也有愈发不安分的迹象,她如果真是到了这里来,一个人也不安全……”

    我想说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我家糖糕。但还是有些忍不住的说道:“你当真不知道她和那个三公主之间的过节吗?”

    陆严手指动了一下,拇指下意识的**着食指,半晌,他叹气道:“我确实知道,所以一直都尽量让她俩避开相处。我知道温禹不喜欢三公主,但是只要我还在上三界的一天,就不能不和三公主接触。我以为温禹多少能明白一点,没想到她是把所有的想法都憋心里,等着给我来这么一出。”

    说到最后他的口气有点发冷。

    我撇了下嘴:“你把女生想的太简单了,把温禹也想的太简单了。”

    陆严嘴巴动了动,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江楚城打断了:“既然盘古镜也看不见,你打算怎么做?”

    陆严冷笑一声:“盘古镜看不见,生死簿上没有记载,这次失踪玩的可真是彻底。她可真是会给我找事。”说到最后陆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过后又转头看向我,“我走了,你要是看见她和她说记得早点回来reads;苦夜。”

    说完陆严便快步走了出去,我一声“喂”卡在喉咙里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过后挠挠头,有些担心的问:“他不会真的不找了吧?”

    江楚城轻笑一声,缓缓道:“上三界近日来也颇为动荡,下面有人想要篡位,陆严现在正是忙的时候,那个叫温禹的女人在这个节骨眼失踪,倒是帮了那些人一些忙。”

    我抬头看他:“那他不是应该更快的把温禹找到吗?现在走了算怎么回事?”

    江楚城说:“人走了,东西留下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手指轻轻一动,我便见到一本账簿飞了过来。顿时讶然:“生死簿?他居然把这个留下来了?”

    “陆严身为陆判,生死簿上有他的一缕神识,把这东西留在这里,阴间司发生了什么,他都多少能够知道一点。”江楚城把生死簿递给我,“你拿着吧。”

    我啊了一声,一边把生死簿接过来一边问:“陆严是陆判,但是现在他去了上三界,酆都岂不是没有陆判了?那阳间的生死轮回,现在又是谁在看管?”

    江楚城说:“有墨泠和庸华在,现在还没有什么问题。”

    我点点头,颠了颠手里的生死簿,嘿嘿笑道:“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嘿嘿。”

    江楚城说:“是挺有意思,你想做这个试试吗?”

    “我才不要。”我说,“我思考不过来。”

    江楚城:“……”

    陆严走之后没多久,江楚城就把我送回了寝宫。

    小绿还没有回来,我觉得她应该是被萧寒拒绝之后找地方伤心去了。不过这样正好,倒是省下了我不少事。

    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想到,温禹和陆严之间能够互相感应,而糖糕到底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多少也是和我有点感应的。温禹就算能够用屏障隔开她和陆严,但是却未必能够隔开我和糖糕。

    这么一边想着,我一边关上了房门,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便在房中画下了一个符阵。又在符阵的上方放了一碗水,用来寻人。

    只是寻人要用活水,这阴间司的水都是死水,我也几分不去确定这能不能凑效。

    放好碗之后,我划开自己手指,将血滴在符阵四周作为引子。过后又找了一面镜子来,在背面画下了同样的符咒。这镜子的作用和盘古镜差不多,到时候我要是找到糖糕的话,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就会出现在镜子上。

    为了防止小绿回来突然打断我,我还特地在房门后面贴上了一张符纸,这样就算她回来了,也不能进来。

    做好这些之后,我盘腿坐到了符阵之中,闭起眼睛念起了咒语:

    “清水寻人照光明,日月星光随拱照,照天天明,照地地灵,照神神应,照人人显灵,神兵火急如律令!”

    说完我两指沾在水里,飞快的将水洒在面前的镜子上,等着镜子起变化。

    然而等了很久,镜子里的画面始终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我叹了口气,想着这水果然没用,正打算起身把碗东西收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镜子里的画面又陡然变得扭曲起来。

    镜子中央就像是被滴了一滴水一样,先是泛起了涟漪,紧接着那涟漪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形成了一个漩涡。很快,里面的景象到了都那个漩涡吸了进去,那一瞬间镜子里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reads;传奇道士修仙传。

    我眯起眼睛,又等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便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我还是勉强认出那个人就是温禹。

    镜子里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很快我发现温禹的旁边还跟着一个人,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是我十分熟悉的,可这一下我却是看的有点懵。

    糖糕?她怎么会突然长这么大了?

    从镜子里面来看,她们俩似乎的确到了阴间,但是能看到的画面太少,我没有办法确定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只能勉强从围绕在她们周围的黑气来判断,糖糕和温禹应该是到了一个鬼气很重的地方。

    而且光是隔着镜子,我都能看见那些已经快要化形的戾气。

    糖糕一直走在温禹的前面,时不时还回头和她说着什么。

    可惜这镜子没有盘古镜那么智能,只能看见一些画面,并不能够听见声音。而且因为镜子的大小有限,画面还不是特别的完整。有时候我要眯着眼睛看半天,再琢磨琢磨,才能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温禹和糖糕一直在往前走着,四周一片荒凉,除了那些逐渐开始变成灵体的怨气之外,就再也没有看见的其他的东西。

    我眉头紧锁,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念头:她们俩不会是到了荒凉之地吧?

    虽然说着地方我也只是之前听程术和司命提到过一次,但是我实在想不出,除了那里,阴间司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会是这个样子。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在镜子上加大了灵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糖糕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转头看向了一片,而后飞快的和温禹说了句什么,紧接着温禹也跟着她一起看了过去。

    温禹看起来一脸茫然的样子,看嘴型似乎是在问糖糕那是什么。糖糕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眼里有红光乍现,下一秒,她就突然拉着温禹跑了起来。

    我心里有些焦急,想要看清她们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镜子上的画面戛然而止,过后任凭我再怎么念咒施法,也没有一点作用。

    她们俩一定是遇见什么了。

    我不敢有半刻迟疑,放下镜子转身就打算往外走。

    得去告诉江楚城,然后把陆严找来。

    这么想着,我火急火燎的开了房门,却不料小绿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脸色比之前看起来更加苍白一些,看见我,她先是一愣,而后慢吞吞的说道:“小道士,好久不见,你这是要去哪里?诶?你在屋子里做了什么,怎么里面还有个符阵?”

    我没有时间和她解释太多,低声回了她一句好久不见,就抬步往外走。

    可是小绿却拉住了我,又开始重复起来:“小道士,好久不见,你这是……”

    她还没有说完,我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她的脸上,让她不得不闭了嘴。

    “抱歉。”

    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我便匆匆赶了出去。

    江楚城应该还在阎罗殿里reads;网游虚空掠夺者。

    我片刻不停的往那个地方跑去。中途遇见有鬼差,还险些把我拦下来,好在我身上有他的气息,那些鬼差见了也不敢怎么样。

    “六哥!”

    去的时候江楚城正埋头坐在桌案后面翻看着什么,听见我这声喊倒是十分的诧异,而后站起身,两三步跨过来,皱眉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这么一路跑来,我是上气不接下气,抓着他的手臂喘了好一会儿,才急声道:“我找到温禹和糖糕了!”

    江楚城闻言神色一凛,过后牵着我走到一旁坐下,沉声问道:“糖糕?可是你之前同我说的,我与你七百年前所生下的女儿?”

    我咽了口唾沫:“我刚才回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糖糕和我是能够互相感应的,所以就用了寻人咒,施法在镜子上……”我顿了顿,又喘了好几下,江楚城一边替我顺着气,一边道:“可是看见了什么?”

    我点点头:“我瞧见她们俩在一个很荒凉的地方,那周围全是鬼气,并且连戾气都有化作怨灵的征兆。可是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在哪里,后来我看见糖糕好像是瞧见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开始拉着温禹没命的跑……”

    “听起来像是荒凉之地。”江楚城沉吟道,“那之后呢?”

    “看不见了。”我有些哽咽,“镜子里呈现出来的画面都是要消耗我的灵力的,我、我当时应该是灵力不足了,所以画面到她们逃跑的时候,就没有了……”

    糖糕那个家伙,之前我一直让她要学习术法来着,当时我还说万一有一天我和江楚城都不在她的身边,她要是遇见了什么事也可以自己处理,可是她偏偏就是不听。

    她跟温禹两个人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真的遇见了什么恶煞凶灵,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越想我就越是着急,一着急脑子就有点跟不上节奏。好在有江楚城在身边,他思忖了片刻之后,同我说道:“得把陆严找回来。”

    “哦哦,对对,我都忘了,我来的时候还想着要找他,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江楚城就侧身过来亲了我一下,过后摸摸我的头,温声道:“没事,不要急,我会想办法的。”

    我咬着唇点点头。

    这一回因为有江楚城在,加上我刚才灵力消耗过度,又跑了这么一路,所以他并没有让我用生死簿将陆严招来,而是自己给陆严传了音。

    陆严来的很快,也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他进到阎罗殿的第一句便是:“找到温禹了?”

    江楚城微一颔首:“在荒凉之地。”

    陆严微微一怔,随后皱起眉:“荒凉之地?那个女人怎么会跑到荒凉之地去?那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是看了江楚城一眼。

    江楚城嗯了一声:“又是下三界的地方。”

    我心头一紧,忍不住插嘴道:“司命和我说那荒凉之地是酆都之外的地方,先前你和清寂打斗的时候,他跟程术两个人都被清寂送到了那里。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下三界的地方?”

    陆严难得热心的和我解释说:“酆都之外的地方就是阴间司的边界,而下三界的边界又是互相接壤,混沌地带和荒凉之地都是这接壤的地方。”

    他稍作停顿,而后语气变得森然:“而且现在下三界接壤的这些地方,因为有了鬼母作乱,已经变得乌烟瘴气,魔物和妖物混杂,出了这边界,保不准会遇见什么事reads;荣耀教头。”

    我觉得我所理解的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玄幻了。

    在我过往的认知里面,是只有鬼物存在的,妖魔这一类的东西,不过是存在于心生歹念之人的心间,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真有这种东西。早些年的时候,我确实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我还记得当时那书中有提到过,在下三界之中,鬼的地位实则是最低的,妖魔皆可食。

    但那时候我都只是把那些东西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

    我突然有些知道糖糕可能见到什么了,于是心里更是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地方,将她们俩带回来。

    江楚城将我的手握在手里,感受到我的急躁之后,他稍稍用力握了我一下,而后面色沉着道:“荒凉之地如今鬼气四溢,她们俩在那待得越久只怕是越危险,必须趁早动身。”

    陆严疑惑道:“她们?”

    江楚城微一颔首,看了我一眼,又对陆严说道:“我同翎儿的女儿,也和温禹在一起。”

    陆严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脸高深莫测,片刻后,他缓缓道:“你打算怎么去?混沌地带我尚还能够寻着鬼邪之气去,但这荒凉之地……就算是有鬼气,我们要找过去,怕是也有些困难。”

    “困哪?”江楚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何以见得?”

    陆严说:“荒凉之地虽说实在酆都的边界,但实际上却是和酆都彻底隔开的两个地方,确切的说应当是位于六界之外的一个十分特殊的地方……”一边说他一边捏了捏眉心,“怪不得先前我怎么找她都找不到,没想到居然是到那了那里,可真能跑。”

    江楚城扯了扯唇角:“确是如此,换做以前我恐怕还不怎么好找,但是现在……”他说着就抬起了另外一只手,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掌心中现出了一团黑气,并且那周围还裹着一层红雾,看起来诡异极了。

    “鬼邪之气能够带我们过去。”他说,“而且翎儿和糖糕能够互相感应,找过去应该不会太难。”

    闻言陆严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你竟然能够感觉到荒凉之地的里面?”

    就算他之前解释了一通,我对那个荒凉之地还是不是太了解,只点点头:“我用了清水寻人咒。”

    “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咒法,不可能比得上盘古镜。而且我和温禹之间气息相呼应,未必比你们母子差。”

    我听明白了。

    他就是有点不服气。

    于是我安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能是因为当年我生糖糕颇为曲折,所以感应才会更加强烈一点吧。”

    陆严:“……”

    江楚城摸了摸我的头,在陆严开口之前,他说道:“近日我手底下有鬼差发现幽暗城有人闯入的痕迹,入口更是盘旋着鬼邪之气,母后近日也是愈发焦躁,温禹和糖糕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误入荒凉之地,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太巧合了些。”

    闻言陆严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江楚城说:“字面上的意思。”过后一笑,语气平平,“看来有些人就算是被关起来,也不见得怎么安分。”

    陆严脸色一沉:“你怀疑是鬼母做的?”

第102章温禹死了

    江楚城没有回答陆严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陆严沉吟道:“如果说这些事真是她弄出来的,倒也没有不可能。只是你不是已经把她关在寝宫里了?她竟然还有这种本事,手都伸到我上三界来了吗?”

    “恐怕她要的,从来都不止是下三界那么简单,否则她也不可能把我带到混沌地带,让鬼邪之气重塑我的魂魄了。”

    “这倒也是。”陆严冷笑一声:“而且从这几件事来看,恐怕她的盟友已经不单单是那只猫灵这么简单了。”

    江楚城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又如何?”

    陆严说:“你就不怕她把这酆都城给你端了?拱手让给另外两界的人?”

    江楚城勾唇一笑:“那也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况且……”他顿了顿,“这位置我也不是那么想坐。”

    听到这里陆严终于忍不住道:“你现在到底能想起多少来了?看这样子像是完全记起来了,可又……”

    江楚城笑了笑:“记得与否不重要,只是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有些事都不会改变。”

    陆严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江楚城堵了回去:“闲话就先说到这里吧,我们该动身走了。正如你所言,荒凉之地不是她们两个能久待的地方,去得玩了,只怕会再生变数。”

    陆严微一颔首,而后瞧了江楚城一眼:“你也打算去?”

    江楚城看向他:“为何我不去?”

    陆严轻哼一声:“你就不怕你这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在你背后放火?”

    “让他们来便是。”江楚城淡淡道,“这倒是省去了我不少功夫。”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在走之前江楚城还是让我用白符变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出来。我当即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做什么,于是忍不住提醒他,这白符幻化出来的人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且一旦我离得太远,符纸就会失去效力。

    对此江楚城却是冲我一笑:“无妨,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伸手点了点面前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全神贯注的看着他这一动作,不一会儿便瞧见那白符化作的他睁开了眼。那白符人的眼珠子先是转了一圈,而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嘴巴动了动:“翎儿。”

    我:“……”

    我顿时一脸惊奇的看向江楚城,就连一旁的陆严也有点吃惊,他说:“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江楚城一笑,不置可否。

    说走就走。

    江楚城离开酆都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是连那两个判官都不知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就是一个来回而已,又何必兴师动众。而且只要有那张白符在,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离开酆都这件事。

    我总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太满了,可是想一想,那人是他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太满之处。

    而陆严对我也跟来的这种行为十分的不满,因为他觉得有我在,只会拖了他们的后腿。

    听完之后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陆严应该还在为刚才那件事而心里不痛快,毕竟他始终坚定不移的觉得他和温禹之间的感应不比我和糖糕弱。

    我走在江楚城身边,看着陆严那十分不爽的背影,心里想着,霸道总裁有时候也是挺幼稚的。

    为了不引起注意,从酆都出来的一路上,我们都刻意避开了那些鬼差。

    我和陆严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荒凉之地,只能一路埋头跟着江楚城,但是到了后面的时候,陆严明显加快了步子,竟是好几次都走到了前面去,并且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陆严焦急,我也很焦急。

    可是在找到荒凉之地之前,再焦急也是没有用的。

    我只希望糖糕能够拿出平时跟我使坏的机智和聪明来,千万不要被那些妖魔之物抓到才好。

    另外一个方面,我心里还有一个疑惑。

    那就是有些迫切的想知道她究竟是为什么突然长大了。

    记得先前我带着她在阳间靠抓鬼过日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甚至偶尔我还会喂给她吃那些厉鬼的魂魄,但是这么做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她始终都是那个两三岁的大小。

    现在和我不过是分开了月余,竟然就长了那么高。

    实在是让我倍感惊奇。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注意到从刚才开始,萦绕在我们身边的鬼气就变得浓厚起来,并且这还不是突如其来的,就像是我们慢慢走入了一个鬼气四溢的气场之中。

    原先那如同古城一样的景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色树海,而就在同时,我还发现脚下的路也变得比刚才松软了不少。

    陆严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来:“女人,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千万不要低头看。”

    于是我就低头看了一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就又是一阵惊奇。

    原来在我们走进这黑色树海的时候,脚下踩着的路,就已经从阴间司的沙土变成一张张阴森可怖的人脸。

    我默默的收回了视线,觉得陆严绝对是故意的,不过好在先前早有准备,所以这一下也没有吓到我。

    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一个阴阳师啊。

    江楚城好笑的瞥了我一眼,等到陆严再次走到前面去的时候,他低声和我说:“他的话你也信。”

    我叹了口气:“怪我把他想的太良善了。”

    江楚城又是一笑。

    我看了一眼四周的树木,那些树的树叶都是十分锋利的,就叫树下生出来的草也是如同根根细针。这让我想起了十八层地狱中的铁树地狱,于是我问江楚城:“这里是哪里?十八层地狱吗?”

    江楚城说:“酆都边界的树海,穿过这里,就是荒凉之地。”

    我点点头,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糖糕,不由得拉着他也是一起加快了脚步。

    很快,四周的鬼气渐渐消退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险些让我溺亡的瘴气,江楚城立时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我这才感觉好了一些。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我清楚的听见那风中夹带着的怨灵的哀嚎。

    走在前面的陆严停下来,沉声道:“我感觉到温禹的气息了。”

    一边说他一边转过头,可是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

    我和江楚城还没有开口,便听他说道:“她好像有点不太好。”

    我愣了愣。

    过后才惊觉陆严语气中的颤抖,一时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而且就在他刚才说感觉到温禹的时候,我也试着探了探糖糕,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如何了?”江楚城问。

    陆严的手慢慢攥了起来,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死气。”

    我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严。

    死气……

    一个人若是出现了死气,那就说明她离死不远了。

    江楚城没有说话,连陆严都没有再往前走,我们的队伍好像在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何,我莫名的觉得有些古怪。看看江楚城,又看看陆严,想了想,说道:“现在还没有看见温禹她人,一切都还不能够下定论,咱、咱们还是快点走出这里,到荒凉之地去看看。”

    谁知道陆严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你知道在这个地方出现死气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我第一次见到情绪这么激动的陆严,忽然之间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没等我开口,陆严又摇摇头,喃喃道:“我不想去了,我不想看见她死的样子……”

    边说陆严就边开始往回走。

    我赶忙拉住他:“陆严!你做什么!”

    “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我不去了,你没有听见吗?”陆严一把甩开我的手,冲我大声的吼道。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反常了。

    简直不像是他。

    说完没等我接话,他便大步流星的往来时路返回。

    “陆严!陆严!”我扯着嗓子大叫,可是他都没有要理睬我的意思。于是我赶忙对江楚城说道,“六哥,快,快去拦着他呀!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拦着他?为什么要拦着他?温禹死了,他不愿意去见温禹最后一面,这不是很正常吗?”

    江楚城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平静得让我又是一愣。

    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慢慢的放开了抓着江楚城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而后沉着脸问道:“你是谁?”

    江楚城缓缓转过头来看我,狭长的眼里满是陌生的冰冷,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嘴巴动了动,声音低沉:“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怀了我的孩子,现在居然问我是谁?”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靠近。

    我神色一凛,等到他快要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符:“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六煞皆退,万鬼潜葬!急急如律令!”

    几道红光从符纸上窜出,将我面前这个江楚城牢牢捆住,可是还没等我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就忽然发力从那束缚之中挣脱,面目狰狞的朝我扑了过来!

    我一个躲闪不及,便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衣服,我甚至感觉到有一些还戳进了我的皮肤里。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不止是这样,当我侧头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伤口一点血迹都没有。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除非……

    我面色一沉。

    除非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现实的世界,而是我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无意间走到了一个幻境之中。江楚城是假的,陆严也是假的。甚至有可能,连我自己都是假的。

    这么想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又慢慢握起来。不出意料的,我果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温度。

    真是有意思。

    我转头看了一圈,那个假的江楚城从刚才扑过来之后,就一个不小心扎进了草丛中,只看见他身上有黑气在逐渐溢出,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摸了摸鼻子,想着这居然还真的是一个幻境,但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走进这里面来的?

    假陆严已经跑的没有了踪影,我站在原地开始一点点回想这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当时在阎罗殿陆严和江楚城他们说,温禹和糖糕到荒凉之地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鬼母在背后策划的。虽然他俩还没有讨论出鬼母究竟是怎么做到,被江楚城软禁在寝宫中,并且还是在有禁制的情况下做到这一切,但是因为有所忌惮,所以这一路上我都是十分警惕的,而且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就是在进入黑色树海的时候,陆严恶作剧似的让我低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人脸。

    难道说是在那个时候?

    还是在这之前,我就已经走入幻境了?

    我皱起眉,只觉得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想的深了,甚至还有一点感觉自己快要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了。

    不对。

    这不是幻境。

    我的目光落在刚才被那个假的江楚城抓过的地方,被抓伤的痕迹已经逐渐消失了。我微微眯起眼睛,如果这是幻境的话,那么至少我应该是真实的,但是现在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虚假存在。

    那这个地方就只能是一个梦境。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往那针草丛里挪动了几步,而后在旁边蹲下来,正当我准备去试试,能不能用这种方式醒来的时候,就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沉闷的笑声。

    “呵呵呵呵……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我猛地站起身,抬着头张望了一圈,想要找出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不要白费心思了,你找不到我的。”说着,又是一阵笑声传来。我竖着耳朵去听,却发现这声音十分陌生,可以肯定说话的是个男人,但也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

    我沉声道:“你是谁?”

    “我?你可以大胆的猜一猜我是谁。”说着他顿了顿,“在很久之前,我还给过你一个见面礼。”

    “见面礼?什么见面礼?”我问。

    但是他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与其想着我之前送给了你什么,你还不如想想,你要是一直留在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这里只是一个梦境,可是这个梦境,却是不那么容易能让你醒过来。你如果不赶紧一点的话,只怕是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我顿时绷紧了脸。

    看起来他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我永远的留在这梦境之中,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但是正如他所说,如果我不能快一点从这里出去,只怕我在这梦境之外的身体,就会逐渐变得冰冷。

    这么想着,我试着念了几句咒,让自己能够清醒一点,但可惜的是,这样做一点效果都没有。

    才刚才我用那杀鬼咒对付假江楚城的时候,我就有一点察觉到,这梦境似乎会削弱我符咒的力量。这么看起来的话,我就不能用这种方式出去了。

    因为身处梦境之中,所以我身上是没有血的。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够用舌尖血的煞气来破开这梦境。

    血没用,符纸没用,就连咒语本身也没有一点效果,也就是说,我必须另外想法子从这里出去。

    而且我必须快一点。

    糖糕和温禹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

    这么想着我又重新走回了那个针草丛面前,摆好姿势正准备直接躺上去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我好像的确遇到过这样子的事。

    那时候还是在古镇上,我被梦魇带到了一个梦境里面,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出来,而那个时候江楚城告诉我把血滴在幽冥链上,让幽冥链和我认主……

    想到这里,我的视线立刻落在了手腕上的幽冥链上。

    自从江楚城恢复魂魄之后,它就变得越发的没有光泽了,这也就说明,幽冥链现在比以前强大了很多。

    “希望你能再带我出去一次吧。”

    一边这么喃喃的说着,我一边把手放在了幽冥链上。而后闭上眼睛,一心只想着要从这个地方出去。

    幽冥链慢慢发出了青色的光芒,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将我温柔的包裹在其中。很快,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的往下沉,耳边似乎有万千声音呼啸而过,但是下一秒又突然消失不见。

    “翎儿。”

    一片黑暗之中,江楚城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我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张眉头紧锁的脸。

    陆严站在他的身边,见我醒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我从江楚城怀里坐起来,环视一圈之后,发现我们仍旧是在那个黑色树海。

    我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来了,于是对江楚城说道:“六哥,你能让我掐一下吗?”

    江楚城没有让我掐,反而毫不客气的抬手敲了我一下,过后又将我起来,沉声道:“可是遇见梦魇了?”

    我顿时痛得捂住了头,点点头,过后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进去的。”

    江楚城还没有开口,我便听陆严说道:“是我不好。”

    我疑惑的看向他。

    陆严说:“刚才不应该让你去看那地上的人脸,你是突然被蛊惑了。”

    我顿时恍然,果然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梦境中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现在我们还是在这黑色树海里,只是有了刚才那么一出之后,我再也不敢轻易去看这树海中的东西。

    而因为我这突入梦境的原因,我们又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再不能耽搁了。

    一边走江楚城一边和我做着解释:“黑色树海本就是阴间司的一个梦境之地,陆严方才同你开了个玩笑,让你看了地上的那些人脸,让你没有防备的那些人脸蛊惑,所以你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楚城大约是担心我会再次入梦,从我醒过来之后牵着我的手就一直没有放开。而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一旁的陆严脸色有点不自然。

    我想到了梦境之中的那个梦魇,听他的口气似乎一点都不像是毫无防备。

    我把这话说出来之后,陆严看了江楚城一眼,说道:“若是我记得没错,梦魇应当是那边的人。”

    他说的应该是妖魔界。

    江楚城微一颔首,目光有些发冷:“看来这件事他们还真是参与进来了。”

    “鬼母的动作倒是快,看着不能够指望你,便立刻转了目标。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加好奇,鬼母究竟是如何在你的禁制之中,和他们取得联系的。”

    江楚城说:“那禁制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术法,本就没有想着要怎么困住母后。只是她动作这么快,让我也稍稍有点吃惊。”

    我忍不住看了江楚城一眼,听他说话的口气我真的觉得他已经是全部想起来了,但可惜的是并不是那样。

    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走到树海的边界。那已经消散下去的鬼气在这时候再次浓烈起来,而就在我们从树海出来的那一刻,我当真感觉到了糖糕的气息。

    我不由得惊呼一声:“是糖糕!”

    紧接着陆严也点头道:“我也感觉到温禹的气息了。”

    我有些激动:“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们了?”

    “未必。”陆严说,“荒凉之地能够留下鬼物经过的气息,就算我们在这里感觉到,也只能说明她们之前应当是往这个方向来过。”

    我顿时有些焉气,而陆严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觉得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你可知这地方为何叫荒凉之地?”

    我下意识的摇摇头。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沙土,已经快要化形的戾气在肆意穿梭。阴风中的哀嚎声在这一刻更加凄厉,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荒凉。

    陆严冷声道:“这荒凉之地虽说是阴间司的边界,但却是这下三界之中最大的一个地方,在这种地方要找两个人,和大海捞针并无区别。”

    我心里一沉,但随即想到我应该是可以用清水寻人咒的,可话刚说出来,就被他俩否决了。

    江楚城说:“不止是陆严说的那样。荒凉之地实则是放逐之地,虽在阴间司边界,但下三界所有被放逐的妖魔鬼物皆聚集于此,术法在这种地方并不怎么奏效。否则,她二人早应该出来了。”

    说话的时候我们脚步也没有停下来。

    而听到江楚城这么说,我眉头更是不自觉的皱起来。

    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么我就更加要小心谨慎。万一不小心在这里和他们分散了,只怕是我自己也走不出去了。

    江楚城微一颔首:“正是此意。”

    荒凉之地的鬼气确实要比阴间司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重,而且越是往里走,我越是感觉自己体内灵力在一点点消失。

    “翎儿。”

    江楚城喊了我一声。

    我抬头去看他,只见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把却邪剑握在了手里,可紧接着,他又把那剑递了过来。

    “这个你拿着。”

    我当即道:“这荒凉之地大家的术法都会受到限制,你要把剑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而且先前程术和司命被放到这里来,连司命都说要不是因为我之前把他放在我那个能够装载灵体的瓶子里,他强行出来的时候又被迫留下了一魂一魄在其中,恐怕他和程术二人是根本没有办法从这个地方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鬼母我心里就觉得有点不踏实,总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毕竟一开始帮助鬼母的是那只猫灵,而猫灵的身上又有清寂的魂魄。

    那这是否就变相的说明,她是在和清寂合作?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格外的不安。

    生怕我们三个会真的在这里走散。

    “无妨。”江楚城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既然我能带着你们过来,那必然也是有办法从这里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把却邪剑递给我。

    我听着他那话觉得有点奇怪,可还没有来得及去思考到底哪里奇怪,便被陆严打断了思路。只听陆严沉声道:“鬼气变重了,炎夜,我们可是到了这盆腹?”

    江楚城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尚未,不过是刚刚进到这地界中来。”

    闻言我顿时扭头看了眼身后,那黑色树海现在已经是完全看不见了,我也以为我们至少走过了快一半,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是刚刚进到这荒凉之地的地界中。

    这地方是真的很大啊。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却邪剑,问道:“六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找糖糕跟温禹?”

    我倒是还能感觉到糖糕的气息,但是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却发现,糖糕的气息一点减弱的迹象都没有。原本我以为这应该就是说明我们走的这条路应该是正确的,但是就在刚才,江楚城带着我们稍稍偏离了一下,糖糕的气息仍旧和刚才一样。

    这就说明,她们俩应该是几乎走遍了这里,几乎在每个地方都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不能够单单凭借气息来判断她们究竟是在哪里了。

    显然江楚城比我更快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半晌,我听他说道:“到处都有她二人残留的气息,却是有点不好找,只能先到处走走,我们三人切记不可分散。”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握紧了他的手。

    陆严在那边斜睨了我们一眼,而后道:“一直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我们可以慢慢找,但是她二人却是未必等得。”

    陆严说完便抬起手,很快,一团极小的光球出现在他的手心里,我正要感叹他居然还能在这个地方用术法,就见他眉头深深的皱起来:“果真如你所说,这荒凉之地会大大减弱我们的力量。”

    我有点不明白他这突然变个光球出来是什么意思,陆严看了我一眼,解释道:“这是温禹的一缕神识,先前她沉睡的时候,无意间被我收走。她这神识能够让我知道她的位置,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怎么管用。”

    说着陆严就要把手收起来。

    而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同样的亮光。在陆严把自己手里的光球收起来之后,那亮光也跟着消失了。

    我嘴巴动了动,正要开口,但听江楚城说:“陆严,把你刚才的术法再施一次。”

    陆严扫了他一眼,连为什么都没有问,便重新摊开手掌,再次把温禹的神识放了出来。

    果然,在同一时间那前面的光点再次亮了起来。

    “那个是……”

    我不由的开口。

    陆严这时候也终于发现了,他脸色陡然一变,沉声道:“是温禹!”

    这荒凉之地中术法并不能够持续太久,不过好在我们在陆严的术法支撑不住之前,赶到了那个亮光闪烁的地方。

    我们猜的没有错,那个发出亮光的人果然就是温禹。

    确切的说,应该是温禹的身体。

    我倒抽了一口气,惊骇的想着:温禹似乎是又被人把魂魄勾走了。

    但是很快我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下一秒我便听见陆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说:“那个蠢女人,竟然自己灵魂出窍了……”

    我顿时一脸惊奇:“她自己灵魂出窍?”

    陆严收起手,三两步走到温禹的身体旁,将她打横抱起来之后,又沉着脸盯着温禹看了一会儿,有些恶狠狠的说道:“先前我教过她这种方法,还告诉她不要随便乱用,她居然敢在这里给我……”

    “她未必是乱用。”江楚城打断了陆严的话,淡声道,“也许是遇见了什么不得不灵魂出窍的事。”

    陆严蹙眉:“这荒凉之地若是真是妖魔出现,化作灵体只会是更加难逃。”

    “你莫要忘了,这里到底还是阴间,她一个生人是不可能在这个地方长久的待下去,灵魂出窍固然危险,但她只要保证自己不被妖魔吞食,在那之后再回到肉身,也不是不可以的。”

    陆严冷哼,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她倒是放心,也不怕自己找不到肉身。”

    我悄悄的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说了一句:“或许她是知道你一定会来找她呢?”

    陆严看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和被迫勾走魂魄不同,生人在灵魂出窍之后,肉身和魂魄是不能够离得太远的。所以我们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温禹的肉身,那也就是说明温禹就在这附近。

    但是……

    她们究竟是遇见了什么,才迫使温禹不得不灵魂出窍?

    而且现在我甚至还有点担心糖糕是不是和温禹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说:“她们俩应该就在这附近,咱们还是赶紧找到她们再说吧。”

    说完我又看了陆严一眼,想了想,对他说道:“你要不还是把温禹的身体放在这里吧,她的魂魄现在活动范围受限,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带走温禹的肉身,而她俩又恰好在被什么东西追,你这样不就是帮倒忙了吗?”

    陆严听了眉头又皱起来,过后将温禹放了回去,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想到先前在黑色树海里的时候,梦魇给我制造的梦境,虽说陆严比梦境里面的那个人冷静多了,可的确也是十分的不淡定。

    至少在那梦境之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

    关心则乱。

    他是真的很在乎温禹。

    但是这两人之间,偏偏看起来又是误会重重的样子。

    陆严把温禹放回原来的位置之后,又不放心的在旁边下了禁制,防止有邪祟趁着我们走之后对温禹的肉身作怪。

    这荒凉之地是会消耗术法的,饶是陆严和江楚城也不例外。

    这样接连几次的施法,陆严的体力看起来也有点透支。

    江楚城瞥了他一眼:“你如果不放心,就干脆留在这里。”

    陆严摇摇头:“她肉身现在暂时安全了,魂魄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在这荒凉之地里,你我都有些吃力,更别说是她和糖糕两个人。”

    说着陆严站起身,又对我和江楚城说:“走吧。”

    原本我以为我们至少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找到糖糕和温禹,但是没想到,我们刚离开放着温禹的肉身的那个地方不久,就看见了一路狂奔而来的温禹。

    她身后有一团已经能够看出形态的黑气在追逐着她,看样子似乎是想把她吞蚀掉。

    而温禹一边跑,还在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啊啊啊啊!慕翎!你到哪里去了啊!这东西现在在追我,你到底好了没有啊!”

    我心头一震,当即就要冲过去,但是在那之前江楚城却抓住了我。

    温禹跑的很快,但是那团黑气却一直紧跟在她的身后,丝毫不给她半分拉开距离的机会。

    我眯着眼睛,感觉那团黑气之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尚未想明白,便听江楚城低声道:“是这荒凉之地的妖魔。”

    他的话刚一说完,陆严便纵步往前朝着温禹奔去,我和江楚城也赶紧紧随其后。

    “温禹!”

    就在温禹快要被那黑气抓到的时候,陆严终于一把抓住了她,并且飞快的将她带离出来。

    “陆、陆严!”

    温禹一开始有点发傻,但在看见陆严的脸之后又是一阵欣喜,可下一秒,她又突然有些讷讷:“你怎么来了啊……”

    “不来你就死了,蠢货!”

    陆严咬着牙,没好气的说道。

    但现在并不是聊天的时候,那团黑气见没有追到温禹,很快又折返回来。并且变得比刚才更加巨大,那一瞬间,我甚至还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咆哮的声音。

    “六哥!”

    在那黑气快要到跟前的时候,我急急的喊了江楚城一声,江楚城抬眼看向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沉声道:“走。”

    说着便拉着我往另一侧躲去。

    那妖魔化成的黑气再次扑了个空,这一回叫的更是凶恶,俨然一副要把我们全部都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不过是一只下等魔物,也敢如此嚣张。”

    江楚城口气森然,在那黑气再次酝酿着准备过来之前,他忽然抬起手,一团泛着红光的黑球立时出现在他的指尖,而后他手指一动,那团黑球便朝着那妖魔飞去,且在飞去的途中,还陡然从一个变成了八个。

    八个泛着红光的黑球直直的撞向那黑气,在那一瞬间,黑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直看的我目瞪口呆。

    陆严恰好在这时抱着温禹走过来,见状他先是一愣,过后哼笑道:“我就说你之前怎么那么有自信,原来是这荒凉之地的限制对你并不起作用。”

    江楚城淡淡道:“我也有些意外。”

    说完他扫了温禹一眼,而后问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孩呢?”

    温禹大概是有点被他吓到,张着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在看见我之后才叫了一声:“楚翎!楚翎!啊啊!”

    我哭笑不得,知道她这是别后重逢的喜悦,但因着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糖糕,所以并不能和她感受同样的喜悦。我问道:“温禹,我女儿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我没有看到?”

    温禹啊了一声,用手肘推了推陆严,在陆严十分不爽的眼神中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来到了我的面前,说道:“刚才我们俩被那三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追着,慕翎她说她有办法解决掉她们,让我只要一直往前跑就好了,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在这后面才对……”

    按道理。

    听见这三个字,我不由得心里一个咯噔,急切的环视四周看了一眼。但是除了遍地的鬼气之外,我并没有看到糖糕的身影。

    “可是她人呢?”我抓着温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闻言温禹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过后讷讷道:“……奇怪,刚才明明还在后面催促着我赶紧跑啊……楚翎!楚翎你要去哪里啊!”

    温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放开她的手臂,神色焦急的朝着她刚才跑来的方向走去。

    糖糕……

    糖糕!

    我咬着下唇,在心里想着这次把她找到之后,我一定要逼着她学术法,不管她怎么撒娇卖萌都没有用。

    “翎儿!”

    江楚城一个跨步过来拉住我的手,沉着道:“冷静点。”

    我有些牵强的扯了下嘴角。

    江楚城现在还不能够完全想起来,虽然他记得对我的感觉,但是我们的那两个孩子对他来说还是极为陌生的。就算他能够和宝宝相互感应,但是对他来说,那也不过是一股熟悉的气息而已。

    他冷静得下来,但是我却冷静不了。

    但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他点点头,和他说:“我们一起再找找看吧。”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红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按照温禹的说法,糖糕应该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才对,这一路上我也确实能够感觉到糖糕的气息,可就是看不见她的人。这荒凉之地四处皆是鬼气,并且到了这个地方,偶尔还能看见那些化作黑气的不安分的妖魔之物。

    糖糕的确是聪明,一两个妖魔之物对她来说,她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可要是数量太多的话,她也就只有被欺负的命。

    我和江楚城在这路上已经走了很久了,陆严也带着温禹一言不发的跟在我们身后。

    时间越久,我心里就越是害怕。

    特别是在我看见那些地上逐渐出现有鬼物死去的痕迹之时,我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温禹在后面小声说了一句:“楚翎你不要着急,慕翎知道我现在灵魂出窍,应该不会走的太远的……”

    我苦笑一声,有些难受的回答她:“我不是担心她会自己走远,而是……”

    而是她会被那些妖魔之物带走。

    温禹不说话了。

    而就在这时,江楚城拉着我停了下来:“不能再往前了。”

    我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绷紧了下巴,那双红瞳之中尽是凛厉:“再下去就出了阴间司。”

    闻言我更是有些急躁:“出了阴间司,那不就是到了另外两界?可、可是我还能感觉到糖糕的气息啊!前面还有她的气息,我、我们……”

    “不行。”江楚城冷冷的打断我,“现在过去太危险了。”

    “那糖糕不是更加危险吗?我们要是不去找她的话,她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翎儿,听话。”

    “可是糖糕说不定被带走了!”

    我差一点就要吼出来,话说出口的同时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一眨眼,眼泪就要掉下来。

    他不记得糖糕,可是我记得啊。

    那是我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去救她。

    可即便是我这么说,江楚城也还是不同意,强硬的态度让我觉得心底发凉,我看了看前面愈发浓重的邪气,对江楚城说:“她也是你的女儿呀,如果她真的是被那些邪祟带走了,她一点术法都不会,万一、万一……”

    我说不下去了。

    江楚城依旧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他幽幽道:“那也是她的命数。”顿了顿,他又说道,“身为我的女儿,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还不如留在这个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

    我震愕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他说出来。而就在之前,他明明还不是这么说的。

    说完江楚城便拉着我的手,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丝毫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而就在他抓住我的一瞬间,我感觉他的手掌是从未有过的冰凉。

    我咬着牙,用力挣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去找糖糕。”

    “楚翎!”

    江楚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面目有些狰狞,眼睛里似乎还有黑气缠绕上来。但他很快把他黑气压制了下去,而后对我说道:“听话,先回去,回去之后我们……”

    “你是想说等我们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然后想办法把糖糕找回来?”我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江楚城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就是这个意思。

    ……更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去救糖糕。

    我觉得我们好像是吵架了,而原因竟然是因为他觉得前面太危险,而不愿意去找回我们的女儿。

    是,我知道现在糖糕对他来说还是十分陌生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是会先考虑我的安全,而不让我去涉险。但是对我来说,糖糕也是和他一样重要。而且我在明知道前面很危险,糖糕还有可能是被那些妖魔之物带走的情况下,更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去。

    我做不到。

    我直视着江楚城的眼睛,他也同样看着我。

    我说:“我今天一定要去找糖糕,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一边说我一边就要转身继续往前走,但江楚城却比我更快的抓住了我的手,他沉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听话。”

    这两个字他说的十分艰难,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我抬起头,便看见他的眼里有黑气缠绕上来,可转瞬间就又消失不见了。

    “放手。”

    我说。

    但江楚城根本就不理睬我,抓着我的手臂就开始往回走。

    他的劲很大,就好像随时都可以把我捏碎一样。

    这一回我试了好多次都没能够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反而我每动一下,他就会抓的越紧。

    “放手,放手呀!”

    我用另一只手锤着他,可他始终一言不发。

    “那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不去救她!她什么都不会!如果真的被那些妖魔带走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

    印象中这是我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可是我搞不懂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救糖糕?明明先前还说了要一起去找她。

    江楚城站直了身子,听我说完之后,他转过头来,语气冰冷,声音犹如寒夜里的枷锁:“楚翎,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

    我微微一怔。

    说完他就突然伸出手,那一瞬间我就意识他可能要做什么,在他手指快要点过来的时候我立刻闪开了身子,朝他咬牙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去救糖糕!”

    就在我们俩有点僵持不下的时候,陆严从后面走了上来:“炎夜,楚翎说的对,要是现在不去救糖糕,你以后可能就真的看不见她了。”他顿了顿,又淡淡道,“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打算?”

    江楚城扫了陆严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仍然坚持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再待在这里……”

    他话还没有说话,就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啊!爹!娘!”

    我原本恼火到了极点,但是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之后猛然回头,只见糖糕站在不远处,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们。

    “糖糕!”

    我喊了一声,正准备朝糖糕奔去,却发现江楚城还是拉着我的手臂。我甩了甩手,对他道:“放手。”

    江楚城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很快,他还是松开了。

    我立刻朝糖糕跑了过去,她也三两步往前走,最后干脆一把扑进了我怀里,兴奋道:“娘你和爹怎么会来呀?”

    我本来是想要将她抱起来,但是却发现她现在长大了,这个动作对我来说已经有点难度,于是只能回抱住她,又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哽咽的说道:“你在这个地方,我怎么可能不来?”

    糖糕在我怀里蹭了蹭:“太好了。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和温禹可能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啦。娘好想你呀……”

    一边说她一边抽了抽鼻子,在我开口说话之前,她又小声说:“……可是爹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楚城又在背后催促道:“走了。”

    我咬着牙,用力抱了糖糕一下,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回了江楚城身边。

    他伸手想要来握住我的手,但却被我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因为找到了温禹和糖糕,我们回去的速度加快的不少,没多久就已经快要走到荒凉之地的边界。在那之前我们还去把温禹的肉身找了回来。温禹的魂魄回位之后,免不了又是被陆严一阵说。我看着他俩那你说一句我顶一句的架势,悄悄问糖糕:“温禹为什么会灵魂出窍?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闻言糖糕一脸惊奇的看着我:“娘你怎么知道?”

    我哼哼一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生,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糖糕牵着我的手,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原本我是想和温禹一起来阴间来找你的,但是在阴间路上,我们好像走岔了,就到了这个地方来。哦,对,那个时候我还在瓶子里,只是醒过来了。后来温禹不小心摔碎了瓶子,这才把我放出来。荒凉之地我之前多少也听司命说过一些,而且这里鬼气森森的,还到处都弥漫着让我有些畏惧的气息。我就想着要和温禹一起快点出去……但是无论我们怎么走,都像是在绕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条直线的往回走。”

    “温禹本来就是个生人,在这里待久了之后,鬼气入体,看着就是一副不太好的样子。于是我就想到了让她灵魂出窍,原本我还在担心她可能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是没想到我刚一说完,她就真的灵魂出窍了。”糖糕的口气听起来还有点崇拜,转而继续说道,“虽说在这个地方魂魄比肉身要危险很多,可我一时间也想不到要什么办法,所以才会……”

    听完之后我摸了一下她的头,心里想着果然是这样。

    想了想,我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突然长这么大,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人死之后就不会再有变化,而糖糕本来就是个鬼胎,之前我虽然也喂她吃过魂魄,但是却一直不见她长大。怎么会她到这荒凉之地之后,就突然长大了?

    说到这个,糖糕看起来也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我好像是无意间吃了瓶子里的魂魄。”

    我脚步一顿,一脸惊奇的看着她:“你吃了瓶子里的魂魄?”

    糖糕点点头:“就是无意中吞下去了。”

    我有些讷讷。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瓶子里除了糖糕,就只有司命的魂魄了。

    糖糕啊了一声,她看了一眼一个人走在前面的江楚城,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爹不会揍我吧?”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怎么会呢。”

    糖糕松了口气。

    “……他最多就是打死你。”

    “……”

    说话的时候我终于重新看见了不远处那片黑色树海,这难免让我有些惊讶。

    先前司命和程术到这里之后转了那么久都没有出去,要不是因为司命有魂魄残留在我的瓶子里,他俩估计现在都还在这里转圈。但是江楚城从一开始就好像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样子,更重要的是,这荒凉之地并没有能够限制他的术法。

    想到这里,我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没有上前去问他。

    我从来都没有和他真的生过气,但是糖糕这件事让我确实是十分的恼火。原本这一路上我还在等着江楚城能够过来和我解释一下,他刚才那么异常的原因,但是他却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不止这样,他甚至中途好几次还险些把我们几个丢在身后。要不是陆严提醒他,他估计现在都已经走出去了。

    糖糕好像也看出来我们俩的不对劲,她凑到我的耳边悄悄问道:“娘,你和爹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还好糖糕当时并没有听见江楚城说自己不愿意去找她。

    江楚城在前面停了下来,等到我们走近之后,他瞥了我一眼,视线又飞快的移开,语气没有一点起伏的说道:“回去不能走这里了。”

    “为什么?”我问。

    江楚城说:“温禹是肉身,走不过去。”

    陆严牵着温禹走过来,眉头微蹙:“温禹之前魂魄已经出窍过一次,短时间内不可再用,否则会危及性命。可还有别的路?”

    江楚城摇了下头,目光淡淡,但我不经意的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睛变得有些奇怪。

    “无论从什么地方走,有个生人在都是没有办法走的。”

    闻言我忍不住道:“可我也是生人啊,之前不就走过来了吗?”

    他视线又落在我身上:“所以你之前才会被梦魇入梦。”顿了顿,江楚城又继续道,“况且你体内还有我先前的魂魄,已是半人半鬼的身子,但温禹却不是。她这样,恐怕我们只要一出这地界,就会被魇在梦里,永远都不能醒过来。”

    关于这一点,陆严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听完之后他道:“但我们必须尽快出去,这个地方鬼气太重,再待下去,她恐怕还没来得及入梦,就会死在这里了。”

第103章动荡之际

    温禹听出来我们是在讨论她,走过来有些茫然的说:“你们是在说要怎么带着我出去吗?要是不行的话,你们、你们就把我留在这里吧!”

    我:“……”

    陆严一张脸黑了下去,他冷笑一声:“把你留在这里,好让你再和我分开一次是吗?温禹,我和你说,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陆严顿了顿,又森寒的补充了一句,“想都不要想。”

    说完他对江楚城说:“既然温禹带着肉身没有办法过去,那就再让她灵魂出窍一次吧。”

    闻言我立刻觉得不妥。

    “温禹刚才已经出窍过一次,要是再来一次,她恐怕会受不住。”

    陆严看向我,冷声道:“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有些讷讷。

    陆严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吃了**一样。

    但是这个办法江楚城也没有同意,他的理由是温禹就算是灵魂出窍,我们也还要分神出来照顾她的肉身。这话一说出来,陆严立刻皱紧了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江楚城:“我会照顾她,不用你们担心。”

    我觉得现在这个江楚城实在是太奇怪了,有些话根本就是他从来都不会说的,现在却三番五次的这样,就想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

    想了想,我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陆严看向我。

    “我们的术法只会在荒凉之地中受到限制,但是出去之后就会恢复。阴阳术中有一个术法,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进入假死的状态,但是时间一定要掌握好,否则的话可能那人就真的回不来了。”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有些担忧的看着陆严,“你要是觉得可行的话,我们可以试一下。”

    然而陆严还没有说话,我的提议就被江楚城否决了:“听起来是不错,但是让她进入假死之后,你也会跟着受限。先前你已经被梦魇抓住过一次破绽,现在这样,你是想永远被困在那梦境之中吗?”

    我没由来的被弄得有点烦躁。

    我看向江楚城,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再在这地方耽搁一会儿,温禹恐怕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能不能快点想出一个办法来?”

    说完糖糕就拉了我一下:“娘……”

    她大概是害怕我会和江楚城吵起来,我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江楚城看着我们俩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目光有些发冷。他看过来的时候,我再一次注意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红瞳之中的黑气愈来愈盛,我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缓和了一下语气,又对江楚城说道:“六哥,咱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江楚城愣了一下,眼里有茫然的神色转瞬即逝,他微微颔首:“咱们走吧。”

    “啊?走了?那、那我要怎么办?”

    温禹伸手指着自己,有些弱弱的问道。

    陆严揉了揉额角,对我说:“试试你刚才说的那个法子吧,我被她吵得脑仁疼,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我点点头,而后看向江楚城。

    这一次他并没有反对,只是对我温声道:“施法之后你不要离我太远。”

    我嗯了一声。

    让生人进入假死的状态其实很简单,只要让她的其中一个魂魄被迫进入沉睡之中便可以了。

    这个过程其实是比较繁琐的,但是因为现在条件有限,我也只好采用最简单的办法。在我们走出荒凉之地,而还没有进入黑色树海的边界之时,我告诉陆严和江楚城,我得在这里用灵力让温禹的魂魄进入沉睡,让她直接进入假死状态。

    陆严在听我说完之后,习惯性的皱起眉头看我:“若只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让她的魂魄沉睡,而不用你的灵力。”一边说他还一边看了江楚城一眼。

    我们从荒凉之地走出来之后,江楚城眼里的黑气就渐渐消退了下去,但看起来仍然有些不对劲,我甚至有点怀疑江楚城刚才之所以会那么反常,说不定是受到了荒凉之地里面什么东西的影响。

    我摇摇头,一边盘腿坐下,一边对陆严说:“要想让温禹在这个时候进入假死状态,而同时又护住她的魂魄,就只能强行用术法抑制。虽说如果你和六哥来做这件事,可能比我更快一些,但是你们俩都并非生人,术法之中会带有煞气。温禹之前已经灵魂出窍过一次,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要是在这个时候,你们再强行让她的魂魄沉睡,只怕会带来损伤。”

    听我这么说,陆严也不再坚持,只好点点头,过后沉声道:“多谢。”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之后便能让温禹和我面对面坐下,开始运起体内的灵力,强行压制住温禹的魂魄。

    而这样一来,控制温禹魂魄就全靠的是我的灵力,所以我们必须在我的灵力耗尽之前穿过黑色树海,回到酆都城。

    做完这些之后,我的脸色有些发白,感觉自己走路都有一点虚。江楚城皱眉看了我一眼,过后干脆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啊!”

    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搂住他的脖子,抬头间却隐隐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些很细的黑线。我微微皱起眉,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那些黑线,却在摸到之前,就被他闪了过去。

    他稍稍低下头,沉声道:“做什么。”

    想了想,我说:“你脖子上有什么?”

    他眉头皱了一下:“脖子上?”

    我点点头,正要给他指一下,却发现那些黑线消失了。

    “……”

    这一下,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而这时候,我们也已经走出了黑色树海,前面的路变得平坦起来,我示意江楚城可以把我放下来了,但是他却跟没有听见似的,仍旧抱着我继续往前走。

    糖糕一直抓着他的衣角走在后面,时不时和我说两句话,就这么一路走回了酆都城。

    进了酆都城之后,我便又用灵力让温禹的魂魄恢复过来,只是这一连两次的强制性对她的魂魄下手,让她有点吃不消,一直到我们走进阎罗殿她都没有醒过来,陆严只好继续抱着她。

    墨泠和庸华站在阎罗殿门口,看见江楚城抱着我进来,赶忙迎了上来:“大人!”

    等他俩走近了之后,我才发现墨泠手中还拿着一张白色的符纸。

    我顿时咋舌,还说不会被发现呢,结果我们都还没有回来这白符就变回原样了。

    我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江楚城,他倒是十分淡定样子,沉着嗓子嗯了一声,过后道:“何事?”

    我觉得墨泠应该是打算质问他一番的,结果江楚城这样子反而把他噎了一下。墨泠有些无力的扬着手里的白符,说道:“大人,您去哪儿了?”

    说完他就注意到了还拉着江楚城衣角的糖糕,震愕道:“这是……”

    江楚城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淡然道:“我女儿。”

    墨泠:“……”

    庸华:“……”

    他俩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凌乱,不等他们开口,江楚城便抱着我一路走进阎罗殿,糖糕紧随其后,而陆严和温禹走在最后面。过了好久,直到庸华说了一声“走啊”,他俩这才赶紧跟了过来。

    等江楚城坐下之后,墨泠才有些艰难的开口:“现在酆都还没有彻底平静下来,下三界又有些动荡不安,大人怎可在这个时候离开酆都……”

    江楚城嗯了一声,压根没有打算理会墨泠,转而问道:“我不在的这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

    墨泠和庸华对视一眼,过后上前一步,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之前让我派些鬼差去看着幽暗城那边,您回来之前那鬼差过来传了消息,说是先前那被闯入的入口,鬼邪之气加重,怕是近段时间就会有所变数,还请大人指示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先不用管。”江楚城说。

    “不管?”墨泠有些诧异,“可这鬼邪之气若是进到酆都城中来,怕是这里的魂魄都要收到影响。”

    江楚城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和他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鬼母如何了?”

    “依旧在寝宫之中,不过最近几日倒是安静了下来。我担心其中有诈,还特地去看过一次,鬼母只是坐在寝宫前发呆,并没有什么异常。”

    闻言我倒是觉得有点稀奇,我们不过是离开了这么几日,鬼母居然就变得这么安静了?怎么听都像是有假。

    江楚城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可有进去看过?”

    这话倒是有点把墨泠问住,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虽说大人之前吩咐我有任何事都可以出入鬼母的寝宫,但我看着并无异样,加上鬼母毕竟是大人的母亲,所以就……”

    “并无异样?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寝宫中了?”江楚城冷哼一声,“墨泠,这回你可是犯了个大错。”

    墨泠一脸不解,一躬身,朝江楚城作了个揖:“还请大人明示。”

    “我母后性子速来急躁,就算无事的时候也不会安静坐着,而你如今却说她在寝宫前发呆,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异样?”

    江楚城瞥了墨泠一眼,继续道:“现在正是下三界动荡之际,你竟然在这个时候疏忽。”

    墨泠当即跪了下去:“是臣愚钝!”

    江楚城挥了挥手:“找几个鬼差和一起去鬼母的寝宫看看。”

    墨泠点点头:“是。”

    墨泠和庸华走之后,陆严打算趁这个时候把温禹带回去,可偏偏温禹在这时候醒了过来,听到陆严说要带走自己,死活都不愿意。

    “我才不和你回去!那个三公主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正、正好,我也看她不顺眼!”

    温禹从陆严的怀里跳下来,梗着脖子就往我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吸鼻子,声音听起来格外委屈:“反正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我回去也只会妨碍你们,还不如就留在这个这里,我也好和楚翎作伴。楚翎,哦?”

    她这话说的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接。

    陆严的脸色瞬间一黑,江楚城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赶忙给温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她就跟没有看见似的,依旧在嘟嘟囔囔的念着:“你之前不是想和我离婚吗?那我们就离婚好了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在你身边待着只会让你觉得麻烦。之前在阳间的时候你把我当成,嗯,当成解决那种需求的工具,现在你有三公主了,我们俩也是时候好聚好散了!”

    听到后面我立刻捂住了糖糕的耳朵,陆严一张脸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他站在阎罗殿的正中央,阴风从外面吹进来,扬起他的衣袂,只听陆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喜欢你?我和三公主郎有情妾有意?我把你当成发泄*的工具?好聚好散?温禹,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待我们这层关系的?”

    陆严每说一个字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后面俨然是一副要把温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偏偏温禹还在这边不怕死的点头:“难道不是吗?”

    陆严盯着温禹看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我觉得他可能要被温禹气死了。想上去帮帮忙,让温禹不要再说,但江楚城又在暗地里扯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多管闲事。

    于是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陆严和温禹吵架,我和江楚城还有糖糕在这边看戏。

    温禹以为陆严是被说中了心事不敢接话,更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反正我是不会跟着你回去的,你以后要是和三公主结婚了,给、给我发一张请帖就好了,当然我、我也是不会去的!”

    陆严往前走了一步,温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要和,三公主成亲?”

    温禹点头:“上次我都听见了,你和那些人说你要和三公主成亲,让他们准备准备,让这件事不要告诉我!”

    陆严看着温禹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那表情就像是不认识温禹一样,墨色的眼里有凄凉的神色,但片刻后他忽地笑了一声,声音没有起伏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听见我要和三公主成亲?”

    温禹嘴巴张了张,但是没等他说话,陆严紧接着又道,“那你可有听见后半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凄然。

    温禹一愣:“后半句?”

    陆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过了好久,方才疲惫的对江楚城说:“既然她不愿意回去,那就让她留在你这里一段时间吧,等过段时间,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要是她愿意跟我走,我再来带走她。”

    说完陆严便转过了身。

    我转头看向温禹。

    她傻傻的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又有些愤慨。

    “温禹。”

    走到阎罗殿门口的陆严又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阎罗殿外的灯火映衬着他的侧脸,他缓缓道:“你真的有心吗?”

    温禹一怔。

    就这样,温禹暂时在阴间司住了下来,但是考虑到她是个生人,不能接触太多的鬼气,于是我和江楚城说让温禹和我住在一起。但是江楚城没有同意,后来我想了想,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他的寝宫,我和糖糕住在这里还说的过去,但是让温禹住进来,先不说其他鬼会怎么样,单是陆严知道了,恐怕都有点说不过去。于是思来想去,还是把温禹安排在了隔壁。

    原本我以为陆严走了之后温禹应该会伤心,毕竟他最后的表情太引人遐想,但是温禹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还跑来开导我说,陆严就是那个样子的,不用管他。

    “哎,我和你吧楚翎,他一直就是那样,每次明明是自己错,但是都要搞成一副是我错的样子。他和那个三公主的事,整个上三界都知道,以为我不知道,就成天瞒着我。我又不是傻子。”

    温禹一边吃着盘子里的糖糕,一边跟我控诉。

    我看了眼那盘几乎都被她吃掉的糖糕,有些艰难的开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是有苦衷的呢?”

    虽然陆严有时候很欠揍的样子,但我一想起当时温禹不见了,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就觉得他们俩之间肯定是有误会的。安慰人这种事我确实不太会做,只能挑些好的来帮陆严说话。

    我说完温禹就一脸惊奇的看着我:“苦衷?什么苦衷?为了建设上三界所以不得不和那个三公主发生一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事?”

    我手托着下巴,看了眼在外面和小绿玩的起劲儿的糖糕,摇摇头说道:“我是觉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他做的那些事也未必是出自自己的真心。你之前在阎罗殿上那么说他,是有点过分了。”

    温禹皱起眉:“哪里过分了?你想一想,要是鬼王大人一边和你在一起,又一边跟别的女人悄悄在一起,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看了温禹一眼,觉得这件事完全没有可比性。想了想,我说:“你喜欢陆严?”

    温禹闻言,立刻道:“谁喜欢他啊,我才不喜欢他,我现在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才好。哎楚翎,我觉得他其实要离婚也挺好的,至少我不用再每天晚上按照他的吩咐还有他的喜好……”

    “这个东西你可以省略的。”我面部表情的打断她,觉得这个人真是太黄爆了。

    温禹哦了一声,总结道:“总之就是我不喜欢他就对了。”

    “那你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在意他和谁在一起?”

    我慢吞吞的说了这么一句。

    温禹又有点傻。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不是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吗?我要是不那么说,他能把我留在这里吗?你是不知道,陆严那个家伙可霸道了,反正就是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只管自己就好。”

    我摇摇头:“我觉得陆严不是那样的。”顿了顿,我在温禹开口之前又问,“你那招灵魂出窍,他为什么教你?”

    温禹摸摸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我:“就是我和他说想学,他就教我了啊。”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别的原因。”

    我笑道:“你可知道那灵魂出窍也算是一种禁术?别说阴阳师不能擅用,生人更是不能,但是他现在还是把这个方法教给了你,就因为你想学。”

    “……”

    “试想一下,要是他对你一点也不在乎,他又何必教你这些?他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说不定他是闲得慌?”温禹还在试图辩解。

    我淡淡道:“他像是那种人吗?”

    温禹有点说不出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摆摆手,对我说道:“你、你不要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了,他要是想和那个三公主在一起,就跟那个三公主在一起好了。其实那个三公主长得也挺好看的,就是脾气臭了点。正好和陆严凑成一对儿……哎,你不知道,陆严在她面前就跟一条被驯服了的狼一样,可温顺了。”

    听完之后,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温禹这一次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于是我决定不再参合他俩的事。

    阴间司没有白天和黑夜,只能凭着我的感觉来判断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想睡觉了就是晚上,起床了就是白天。

    解决完温禹的事,我便招呼糖糕**睡觉。

    谁知道她居然说什么都不和我一起,说了两句见她还是十分坚持,我也就没有再管她。

    夜里,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在荒凉之地的时候,江楚城那怪异的样子。

    他的眼睛,他的言行,还有他脖子上那些诡异的黑线。

    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不安,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这种感觉跟我当年最后一次给楚家占卜的时候一模一样。

    事实上从阎罗殿出来之后,江楚城几乎就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觉得他应该是在为我在荒凉之地里和他的争吵怄气,可我响了很久,都觉得这个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他倒是先和我冷战上了。

    我抚着胸口,想着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我失去记忆的那个时候,我经常和他发生争执,在那之前,更或者是之后,我们都没有真的因为一件事吵架,然后冷战过。

    既然现在糖糕已经回来了,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争吵下去了吧……

    而且他当时确实是十分的不正常,说出那种话,会不会是因为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穿好衣服翻身下了床。

    糖糕和小绿已经回去睡了,听不到她俩吵闹的声音,就觉得整个阴间司都跟着安静了下来。我从屋子里出来,慢慢的往寝宫正门踱步而去,却在快要走到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那人神色晦暗不明的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我。

    我心头一喜,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去。但却在一步迈出去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不仅仅是瞳孔的变黑,更是连眼白都变成了黑色。

    这种情况我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很久之前,他在那个许小北她们当年玩四角游戏的那个屋子,抓到萧寒的时候,萧寒的眼睛也是这样。

    我慢慢收回了脚,小声的开口:“六哥?”

    江楚城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仍旧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他那眼神看的有点发毛,半晌又道:“怎么了?你怎么过来了?”

    这一下,江楚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的眼珠子像是动了一下,嗓音低沉:“来看看你。”顿了顿,他又说道,“这么晚你要去哪?”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但是又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太久,看了一会儿之后又移开视线。抬手习惯性的想摸一下鼻子,但最后还是改成了摸头,小声说:“我也打算去看你。”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进去吧,我都过来了。”

    说完他终于从门外走了进来,过后问道:“糖糕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声音让我有点不自在。

    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也让我觉得有些古怪,可是除了他那双眼睛,我实在看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不一样。

    我嗯了一声:“和小绿玩了一会儿,玩的累了就去睡了。”

    我跟他身后又慢慢往回走,但是他好像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而是牵着我到了寝宫外面的那处凉亭坐着。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他这寝宫,跟当年我们在江府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就连一些布局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这阴间司不能种植阳间的植物,否则的话恐怕他连梨树都要种上。

    我坐在他的旁边,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江楚城低头看了我一眼,眼里的黑色好像有些消退,他说:“鬼邪之气开始在影响我了,有时候我会控制不住。”

    我愣了愣:“鬼邪之气会影响你?可是那原本就是你的体内的东西呀?”

    他握着我的手,暂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先前在荒凉之地,你可是生我气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冰冰凉凉的感觉,又带着一些酥麻。我动动身子,让自己往他那边靠了靠,想了想,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小声说:“嗯,生气了。”顿了顿,我又道,“因为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在那种情况下你竟然会不去救我们的女儿。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不记得她,所以才会选择先保证我的安全,但是我却没有办法不去,而且你还说什么糖糕要是不能自己回来,就不配做你的女儿之类的话,差一点就要给气哭了。”

    我的语气很平静,也没有要怪责他的意思,更像是在和他叙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听我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方才缓缓道:“若是我说那时候我是感觉自己控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担心会伤害到你,所以才不让你去救糖糕,你可会信?”

    闻言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里的红色还有些暗淡。

    我道:“可是你之前都没有,怎么会到了荒凉之地……难道是因为荒凉之地是阴间司的边界?”话说到一半我就想起先前陆严和我说,那荒凉之地也是下三界接壤的地方,难道是因为这样,江楚城才会没有办法抑制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

    江楚城答道:“应该还是那样。我们进去的时候,我有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但是消灭那团妖魔之物化成的黑气出现之后,我就渐渐有些控制不住。”顿了顿,他又低声道,“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

    他一边说,一边偏着头轻轻蹭了蹭我,而后说道:“我的确没有想起糖糕,还有你腹中的宝宝,但是不管怎么样,糖糕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不可能不去救她。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也的确会优先保证你。你明白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见我没有反应,又继续道:“我原先的打算是带着你们先走出荒凉之地,然后我再回去找糖糕,但是……”说到这里我突然没声了,过了一会儿,他方才道,“这事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到,你若还是生气……”

    他又顿了顿。

    我抬眼瞧他:“若我还是生气,你要怎么样?让我休了你吗?”

    “这个不行。”他握着我的手忽然紧了紧,刚刚还是讨好的语气,现在就变得格外霸道,“就这个不行。”

    我哦了一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到底要让他做什么好,最后干脆说,“那、那你抽个时间,去跪会儿搓衣板吧。”

    他轻笑了两声:“好。”

    听江楚城那么解释了一番之后,我心里确实好了一些,但是那鬼邪之气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次还好,如果说江楚城之后也会被这东西控制,那岂不是我就要开始时时刻刻都防着他?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问道:“那鬼邪之气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压制住吗?或者净化掉?”

    “正如你刚才所说,这鬼邪之气本就是我体内的东西,压制还行,但是净化……”说着他又是哑着嗓子笑两声,“你就不怕把我给净化没了?”

    我想想也是,他现在本来就是靠着这鬼邪之气才能够重聚魂魄,先不说能不能净化掉,万一真净化掉了,说不定他也没有了。我不禁有些丧气的哦了一声:“那要怎么办?”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有些蹊跷。

    先是温禹和糖糕两个人误入荒凉之地,原本我以为鬼母肯定会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在酆都城作祟,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是异常的安静。陆严之前和江楚城说过,鬼母的目标应该不止是下三界,而且现在江楚城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却依旧是和鬼母水火不容。

    照鬼母那个性子,她肯定是会心有不甘的,可偏偏现在一点动作都没有,简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后,江楚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忽然把我抱到了腿上,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脸,而后道:“翎儿,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定要听仔细了。”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心头一凛,也收敛了神色,认真的点点头。

    寝宫的前院之中只有我和江楚城两个人,阴风吹得我的后背嗖嗖的凉,江楚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你之前应该已经听见我同陆严说过,因为母后的封印被解除,现在正是下三界动荡之际,上三界看起来也是不怎么太平。而经由荒凉之地一事,我逐渐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所以很难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我有些听不懂他后面的话,不由得皱眉问道:“什么叫,很难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他说:“你可知道鬼邪之气从何而来?”

    我点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鬼邪之气只存在于下三界的混沌地带,因为当年江楚城就是在那个地方诞生的,所以鬼母才能够在混沌地带用鬼邪之气重塑江楚城的魂魄。

    “不错……”江楚城稍稍一点头,随后道:“然而我体内并非一开始就是鬼邪之气。”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碰了一下我的额头,“否则的话单凭你一个生人,是绝对不能够承受我的魂魄的。”

    “然后呢?”我总觉得他要给我说的应该不是这些。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少顷,再次开口:“恐怕你也发现了,这次糖糕和温禹被突然带到荒凉之地,还有酆都城这几日来的异常,把这些事结合起来看的话,只怕背后又是有什么阴谋。”他顿了顿,“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但是在荒凉之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开始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那些东西在慢慢吞噬我的理智,我很害怕。”

    我愣了愣。

    他以前很少和我说这些我们可能会有的危险,更加让我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说出这样几个字。

    我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手搭在他的肩头,问道:“害怕?为什么?”话说出口我便想起之前在荒凉之地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话,思忖一番之后,我在他开口之前说道:“你是害怕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再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那倒是其次的。”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深邃,“比起那个,我更害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脖颈,红瞳之中竟是有些慌乱。他喃喃的说道:“翎儿,在荒凉之地的时候我之所以那么急切的让你离开,便是因为我发现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的心里竟然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我杀了你,而我也差一点就失去控制。”

    “……”

    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其实到现在我已经想起了不少的事,虽然你的影子还是很模糊,可对你的感觉却是从来没有一刻被抹去。所以我很害怕,万一有一天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这鬼邪之气,而突然对你下手……”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连放在我脖子上的手都有些发抖。在他的手收回去之前,我用力抓住了他,低低开口:“所以你是害怕自己会杀了我?”

    “不只是你。”他说,稍稍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还记得你先前问我,为什么我现在醒了,但是宝宝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我嗯了一声:“你当时也没有告诉我原因。”

    他像是笑了一下:“不是不告诉你原因,而是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原因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是因为鬼邪之气。”

    我突然之间有些疲惫,又是鬼邪之气。

    我其实有一些不明白,既然江楚城是在混沌地带出生的,那么鬼邪之气就不应该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才对。现在他不但控制不住那鬼邪之气,更是还影响到了宝宝。

    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

    难道说,是因为鬼母在给江楚城重塑魂魄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吗?

    我疑惑的看着江楚城,片刻后听他说道:“母后给我重塑魂魄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所以并不能肯定她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只是近日来她的表现,还有糖糕和温禹这件事,让我不得不引起重视。”

    “那你打算要怎么做?”我问。

    他嘴巴动了动,说了几个字:“我想让你暂时离开阴间司。”

    我想都没想就立刻道:“我不要!”

    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才能够和他在一起,现在他又要送走我?

    “翎儿。”他眉头皱起来。

    我摇摇头,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江楚城,我和你说,唯独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现在你什么都想不起来,鬼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背地里使坏,而且陆严那边也分不开身,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顿了顿,我又补充了一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你、你也别再赶我走。”

    “方才我和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吗?”他的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复杂。

    我说:“听见了,可是你现在不是还能抑制住吗?”

    “等我抑制不住的那时候,一切就太晚了。”他叹了口气,“翎儿,只有你,是我不想也不愿意伤害的,你明白吗?”

    我知道他说的没有错,如果真是像他说的那样,有一天他不再能够抑制住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而完全失去了理智,那么照之前那个情况来看,他可能第一个就是要杀了我。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要离开他的身边。

    叶弛不见了,萧寒现在也死了,他要打算把我送到哪里去?难道又让我一个人带着糖糕过之前那种日子吗?可是那时候我还能一边收集他的魂魄等着他回来,但如果说,他真的到了被鬼邪之气控制的那一天,我还能再等到他吗?

    我不敢想。

    一番话,让江楚城也沉默下来。

    显然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些,现在被我提出来,又成了一个难题。

    趁着他开口之前,我继续说道:“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们已经分开太久了。从七百前开始……那时候虽然我和你有婚约在身,可是要相见也是极其不容易。你知道吗?那时候每次我们见面,都只能是你路过我那里,唯一的一次我去找你,还是在我临死之前。”

    眼睛变得有些干,想到这些事又是忍不住的难受。我凑上去亲了亲他,磨蹭着他冰凉的唇瓣,轻轻说:“我不想再离开你的身边了,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想办法好不好?你不能遇见事情总是想着让我离开,做人要讲道理,做鬼也是要讲道理的嘛,何况你还是我的夫君,你怎么能一次次的让我离开你的身边?”

    江楚城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又要选择沉默的时候,他身子又稍稍动了动,过后顺势吻了我一下,低声道:“刚才唤我什么?”

    我往后仰了仰,眨眨眼看他,过后又亲了他一下:“夫君。”

    这一回他直接扣住了我的后脑勺,独属于他的冰凉气息窜入我的嘴里,在唇齿之间流连。

    好一会儿,这个绵长的吻才终于结束。

    我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放开我之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在轻啄了我一口,过后低声道:“你可想好了?”

    我抬眼看他,坚定的点点头:“想好啦。”

    他听完又是一声叹,过后道:“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让你和孩子受到伤害。你这是在逼我不要再来见你吗?或者说,找个安全一些的地方把你藏起来,让我就算在日后失去理智,也没有办法找到你?”

    我急道:“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你不要把我关起来……”

    我话还没有说话,江楚城就闷着嗓子笑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真是在逗我,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烦不烦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和我开玩笑,我真的会当真的。”

    他两眼含笑,语气却是十分认真:“若我说真是这样打算的呢?”

    “那就只有揍你一顿了。”我有些垂头丧气的说。

    他摸摸我的头:“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我闷闷的说道:“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江楚城嗯了一声,“我也不想,但我更加不想伤害你。”

    我知道他这么说,依旧是在试图把我劝走。

    我环住他的脖子,和他说:“你自己都说你可能会压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算我走了,以后你还能想起我来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也许你会说活着就会有希望,可是谁知道那要过多久啊?十年?二十年?还是几百年?”

    江楚城不说话了。

    我继续道:“我知道,我也许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能够一起想想办法的。而且,鬼母身边说不定还有清寂在,真是那样的话,就算我离开你的身边,也未必是安全的。清寂打不过你,但是他未必会放过我。”

    提到清寂,他的脸色也沉了沉。

    其实我到现在都有点不确定,那只猫灵到底是不是清寂。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鬼玉融合之后,江楚城去杀清寂,绝对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清寂能活下来,应该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会到这样的事发生,那么会不会是他在江楚城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保住了自己的魂魄,所以才活了下来?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一点也很奇怪。

    那只猫灵要是真是清寂,当时鬼母要杀我的时候,它又为什么要出来帮我?按照清寂的个性,不是应该和鬼母一起往死里整我吗?还是说那只猫灵并没有完全被清寂附身,而是只是清寂的一缕魂魄附着在了上面?

    想不通。

    我现在就觉得但凡是和清寂扯上关系的东西,就会变得格外烧脑。

    不过不管到底是怎么样,那只猫灵我们是一定要防着了。

    听我说完,江楚城微微叹了口气:“先前还以为那只猫灵是你的,所以在它逃掉之后我也没有去追,没想到它竟然是清寂。”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又习惯性的皱了起来,我伸出手替他揉了揉,又一边说道:“和你没有关系啦,你那时候也不记得这些事,而且怪也是怪那清寂太狡猾了,那时候我都以为他应该是死了,你知道嘛?我在去混沌地带找你的路上还遇见了他的神识,他同我说的那番话,让我更加相信他应该是没有死。现在想一想,他当时肯定是为了迷惑我才那么做的……”

    说着我顿了顿,朝江楚城扯出了一个笑脸,小声说:“他那么变态,保不准之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比起他,我倒是觉得在你身边更加安全一点,而且万一他真的和鬼母联手的话,也许还会怂恿鬼母对你下手,我要是离开你的身边了,要怎么才能保护你?”

    江楚城一开始听的特别认真,直到我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蓦然一笑,随即搂紧了我:“保护我?”

    我点点头,看他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不由哼道:“虽、虽然我总是被清寂算计,但是除开这个来看,我还是很聪明的好不好?”

    江楚城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眼里有笑意。

    我忍不住戳了他一下:“反正你不许赶走我。”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动动手臂,让我完全靠在了他的怀里。

    现在似乎又到了下三界的动荡之际,因此江楚城在寝宫待了没有多久就回去了。

    他走的时候让我记得在这寝宫附近布好符阵,之后不管是谁,都不要轻易放进来。我知道他说其实是自己,也知道他说不定之后会很少过来了,但还是应了下来,不想让他太过于操心。

    幽暗城某一处有鬼邪之气侵入,先前陆严和江楚城就说过,鬼母很有可能是和另外两界的妖魔之物开始联手了。说实话我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玄妙,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

    谁能想到,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除了鬼物,还会有妖魔之物的存在?

    一边想着这些,我开始一边在寝宫里布下符阵。

    但是因为符阵本身会散发出让鬼物害怕的力量,而且在阴间司,我不能够点燃阴阳香,也就没有办法来掩盖住这力量。所以在布阵的时候,我并没有用上太多的灵力,一来是担心这寝宫会因为符阵而有所损伤,二来是符阵的力量如果太大,说不定会影响到阴间司里的魂魄。

    所有的事都做完之后,我又坐在屋前的门槛上发呆。

    “娘。”

    糖糕在这时候醒了过来,我转过头去看她,朝她招招手,她乖乖巧巧的走过来,有些睡眼朦胧的靠在我的怀里。

    “娘你刚才在画符阵吗?”

    我嗯了一声:“影响到你睡觉啦?”

    糖糕摇摇头,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现在不是在阴间司吗,为什么娘你还要画符阵?”

    我习惯性的想要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做出这个动作之后才想起,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能够爬在我头顶趴着的小家伙了,于是只好作罢。沉吟一番之后,对她说道:“因为现在阴间司也不安全。”

    我没有打算隐瞒她,因为我觉得这些事情还是让她早一点知道比较好,而且在那之前,我还得让她学会一些术法。

    不说能够灭天灭地,至少也应该像一个阴阳师和现任鬼王的女儿,多少都得会点保命的技能,不至于下次她要是再被带到那种鬼气横生又邪祟作乱的地方之时,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听见我说要让她学习书法,糖糕顿时苦了脸,哀求道:“可不可以不学啊娘?”

    “不行。”我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娘……”

    “不要撒娇,说不行就是不行,待会儿我就教你一些简单的。”

    “可是我不想学啊。”糖糕吸吸鼻子,趴在我怀里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卖萌也不行,之前就是因为我没有让你学,所以你才会被带到荒凉之地。”顿了顿,我低下头十分认真的看着她,“难道在荒凉之地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说觉得自己太弱小了,连朋友也保护不了吗?”

    闻言糖糕瘪了瘪嘴:“想过。”

    我说:“那不就得了。”

    “可是……”

    我打断她:“没有可是。如果你想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就必须学着自己强大起来。你想想,要是有一天娘遇见了危险,只有你一个人能够救娘,可是你却没有这个能力,你要怎么办?”

    糖糕看了我一眼,小声说:“我会去找爹。”

    我:“……”

    我心里那个气啊,抬起手差一点就要敲到糖糕的头上,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有些头疼的想着,糖糕这么懒散,其实跟我也有很大的关系。因为我一直想着她是来之不易的,我和江楚城几乎就没有同时陪在她身边过。所以以前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事,或者不想要做什么事,我差不多都是顺着她,所以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我叹了口气,颇语重心长的和糖糕说:“爹和娘不可能会一直在你身边,你都已经七百多岁了,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到荒凉之地的?还有七百年前,你被清寂带走的时候,不也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反抗?”

    糖糕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好歹以前艳骨还在我的身边呢,现在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提到艳骨我就想起在拍卖会的时候,她和我说的那些话。我摸了摸糖糕的头,继续说道:“所以这就更加说明了不是谁都能够永远陪在你身边,除非……”

    糖糕抬头:“除非什么?”

    我哦了一声:“除非你也找到一个像你爹一样的夫君。”

    “……”

    糖糕还没有说话,我又轻飘飘的说道:“可是你现在这样一副未成年儿童的样子,我估计你是找不到的,所以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学习术法吧。”

    一边说我一边拉着糖糕站起来,带着她走下了台阶。

    糖糕委屈的快哭了,到庭院中之后和我对立站着,还在不死心的问我:“娘,真的要学吗?”

    我瞧了她一眼,没有再和她废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纸来,小声念了句咒,便将符纸朝她丢了过去。

    黄色的符纸在半空中烧起来,又直直的奔着糖糕而去。

    “啊!”

    糖糕惊叫一声,在符纸落在她身上之前有些狼狈的闪开了,只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我皱起眉,说道:“起来。”

    糖糕揉了揉屁股,抽抽鼻子,委委屈屈的看着我:“娘……”

    我默不作声的又从怀里掏了一张符纸出来,幽幽道:“你再不起来,我又要来了哦。”

    说完我便再次念起咒语,糖糕吓得赶紧爬了起来,一边躲着我,一边呜咽的说:“娘你不是说要教我术法!为什么要用符纸对付我!”

    我看着她跑来跑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在心里想着我这还没有用上几分灵力呢,就躲成这样。而后不咸不淡的开口:“因为我这是在锻炼你的反应……好了,快点,江慕翎,不要跑了,你再跑下去我只好用别的手段了啊。”

    一听到我喊她的大名,糖糕顿时浑身一个哆嗦,小小声的哦了一下,在那头有些茫然的站着:“可是我要怎么做啊?”

    我说:“你忘了当时我在锁魂台上的时候,你是怎么教我的?你体内虽然没有你爹的魂魄,但好歹也是流着他身上的血,况且这还是在阴间司,对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学习术法的地方。”我顿了顿,“集中精神,好好想一想你应该怎么应对我,要怎么避开我的符咒,还要趁机来攻击我。”

    糖糕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虽然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的样子,不过好歹是听进去我的话了。

    她慢慢闭起了眼睛,片刻之后,我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的阴气突然暴涨,而她的指甲也陡然变长,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睛变成了和江楚城一样的红色。

    “我、我来了啊!”

    我欣慰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符纸,漫不经心的说道:“快来,小家伙。”

    糖糕面色沉着,在听见我那挑衅一般的话之后,瞳孔中的红光更甚,深吸了一口气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手里拿着的符纸也是半天都没有放下。等到糖糕快到面前的时候,我这才小声念了句咒,身形一闪,在她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将符纸稳稳的贴在了她的背上。

    糖糕的四肢瞬间变得僵硬,两臂张开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哎。”

    我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走到她的面前。

    因为符咒的力量,糖糕的四肢都被束缚住了,暂时还动不了,只有一个脑袋能稍微扭一扭。

    她抬起头,一张嘴噘得都快能挂上水壶了:“娘……好难啊,我根本做不到啦。”

    我蹲下身,放低了声音和她说:“你这才第一次呢,你就说不行。”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学习这些嘛。”糖糕一边说,还一边抽了抽鼻子。

    我看着她这依旧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的样子,又想起之前她险些在荒凉之地丧命的事,难免心里头有点生气,连带着声音也严厉了一些:“我刚才给你说的话都是白说了,对吗?江慕翎,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爹和你娘不可能一辈子都守在你的身边,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有不得不分开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说不定又会落到之前的那个处境。现在我和你爹还能够去找你,那万一以后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救你,你又要怎么办?卖萌吗?”

    我在糖糕面前始终都是温和的,这么严厉并且严重的对话,这还是几百年来的第一次。

    糖糕虽然已经有七百多岁,可是这七百多年里,除了她跟着我的那几十年,在之后的岁月里根本就没有人和她讲过这些事,所以她就算年纪不小,可心智还是不成熟。

    糖糕被我说的有点眼眶发红,咬着下唇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看着她那个样子又有点心软,可是想到她在荒凉之地的那个样子,还有七百年前被清寂带走也是毫无还手之地,心一横,便继续道:“你哭也没有用,这一次你不想学也要学。你要是觉得娘还是太温和的话,我就去把你爹找来,让他来教你。”

    糖糕一听到我说江楚城,眼里明显升起了一抹希冀的光芒,我轻轻哼了一声:“你不要以为你爹现在好说话了,他可不记得你,我只要跟他说让他对你不要心软,你就再是撒娇卖萌也没有用……”

    “可是我不明白啊。”糖糕有些哽咽的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明白啊,为什么娘突然之间就要逼着我学这些。和温禹到荒凉之地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疏忽啦,可是我会保证不会有下一次的。娘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学术法,我真的不想学嘛,还有说什么你和爹以后会离开我这种话……我、我一点都听不懂呀,娘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糖糕一边说,眼泪就一边往下掉。瞳孔中的红光也渐渐暗淡下去,那样子看的我心痛,说的话更是让我难受的不行。

    我转过头去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娘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呀,我和你爹不可能一直在你左右,你也不可能永远都留在我们的身边。万一,娘是说万一,万一你以后遇见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是你却一点能力都没有。那个人如果眼睁睁的在你面前死掉,到那时候你要是后悔就来不及了,你明白吗?”

    糖糕呜呜咽咽的哭着,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我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却并没有拿走贴在她身上的符纸。

    原本以为之前和她说那么多,应该能让她明白这道理,却没想到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吧,等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什么时候再过来。”

    说完我便起身离开了。

    “娘!娘!”

    糖糕在身后扯着嗓子喊我,我也没有回过头去看她。

    我回到了屋子里,把放在桌子上的糖糕端了出来,坐在门槛上,一边吃着糖糕,一边看着糖糕。

    江楚城在荒凉之地的时候,已经开始逐渐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又影响了我腹中宝宝的醒来。正如他所说,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会彻底被鬼邪之气控制,所以在那之前,我必须做好一切,给自己,给宝宝,也是给糖糕铺好一条后路。

    而且……如果江楚城真的到了不能够控制自己的那一天,我很有可能依然会选择留在他的身边,就算不能够在他的身边,我也不会离他太远。但是糖糕,我是绝对不会让她留下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会和她说,我和江楚城总有一天会离开她的原因。

    糖糕现在太软弱了,不仅仅是因为她不会任何术法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被我惯得但凡遇到一点事,就会选择退缩。

    清寂没有彻底的死去,我们现在一点都不安全。

    如果真是到了不得不面对清寂的那一天,我恐怕也没有办法来分心照顾糖糕。

    这么多年她一直被我护在羽翼之下,我没有办法保证她绝对的安全,只能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我看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糖糕,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糖糕现在本身不是很强的缘故,所以我在用那张符纸的时候,也没有灌注太多的灵力,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解除了。但是这都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趴在那边。

    盘子里的糖糕已经吃完了,我拍了拍手,正要起身之时,忽然又感觉到从鬼母寝宫的方向传来的鬼气,这一次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是却让我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微微皱起眉,掐着手指算了算,但是却没有法系哪有什么异常。可因为心里有所顾忌,在看了一眼糖糕之后,我便折返回屋子,拿了一个碗弄了点水来,过后咬破手指往里面滴了两滴血。

    血水很快在水中晕开,我走出屋子,面对着鬼母寝宫的方向,一只手将碗托起来,一边又念了句咒。

    碗里的血水有了一个很小的变化,但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这就是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仍旧看着碗里的水,直到那血水彻底的晕开之后,我才把碗里的水倒掉,重新把碗放了回去。

    刚才那股气息,让我感觉有些像是先前那只猫灵,但是因为鬼母的寝宫和我隔得有些远,我也没有办法确定。不过现在看起来又像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可我心里就是觉得不是很踏实。

    走出去的时候糖糕还趴在原地,只是肩膀耸动个不停,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是在哭。

    我摇摇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走了过去。

    “娘……”

    刚走到糖糕面前,她就抽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喊了我一声。

    我看着她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哭够了?”

    糖糕肩膀又耸了两下,没有说话。

    我说:“没哭够的话你就继续哭。”

    糖糕一瘪嘴:“你是娘吗?你是不是鬼母变的啊?”

    我哭笑不得,过后蹲下身,说道:“我要是鬼母,现在肯定把你关起来吊着打,还用看你哭?”

    糖糕抽抽搭搭的说:“可是我哭了这么久,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你肯定不是我娘……”

    我哦了一声,本来想继续严厉的批评她两句,可最后想了想,还是缓和了语气:“糖糕,方才娘同你把好话坏话都说完了,你如果还是不明白,那娘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真都到了我和你爹要离开你的那天,你可千万不要哭着喊着说,以后再也没有人保护你了。”

    糖糕红着眼看我,过了一会儿,小小声的说道:“可是我真的学不会啊。”

    “你是不愿意学。”我凉凉的打断她。

    糖糕低着头,半晌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嗫嚅的站在我面前,好半天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可是娘,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你和爹会离开我?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暂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想知道原因的话,就好好学术法,不要想着插科打诨卖萌撒娇,学好了娘自然就会告诉你。”

    一边说我一边站起身,走了大约十来步,过后转身看着糖糕。

    她还站在原地垂着头,看起来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和之前一样,我再次从怀里掏出了符纸,而后对糖糕说道:“江慕翎,准备好了吗?”

    糖糕抬手抹了把眼泪,依旧抽抽搭搭的点点头:“来吧。”

    苦口婆心的教育了糖糕好几次之后,她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想着偷懒,但最后都会被我逼着学习术法。

    这期间江楚城还来过两次,看着糖糕被我打的满寝宫乱窜的样子,他倒是觉得稀奇。

    “爹!爹!救命呀!娘要灭口啦!”

    这天江楚城又抽空过来了一次,只是这回他还没有进到寝宫里,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异样的气息。

第104章想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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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脸色顿时大变。《

    我微微侧头,听她在我耳边慢慢的吐出了几个字。

    婴宁唇角一扬,在我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凑近我,小声说道:“楚姑娘果真大胆,那小奴就再告诉姑娘一件事吧。”

    说完,我便一步踏出了符阵。

    温禹目光低垂,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我拍拍她的手,知道她应该是听进去了。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在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将符纸贴在了糖糕身上,过后对婴宁道:“走吧。”

    如果江楚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真的被鬼邪之气控制,那么我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想一想,其实也差不多了。

    说完之后我才觉得这番话简直就跟交代遗言一样。

    我握住她的手,打断她:“麻烦你再帮我照顾好糖糕,这一回别再跟她一起进荒凉之地了。”顿了顿,我又说道:“现在上下三界都颇为动荡,陆严到现在都没有过来,肯定是因为上三界有事情缠着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脱身。温禹,他很在乎你的,你得好好活下去。”

    温禹听完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我。

    “楚翎你……”

    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宝宝不受到伤害,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我也有办法让他活下来。

    我斜睨了在那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的婴宁一眼,而且,我必须要去见一见他,至少我得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而且……

    宝宝是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现在的状态却是十分的诡异,而究其原因还是和江楚城有关。如果我不去看一看的话,说不定他永远都会是这样。

    我看着温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去。”

    她一边说一边把是视线落在我肚子上,在我开口之前又继续说道:“你不是说你儿子已经醒过来了吗?你现在出去,就不怕邪气入体让你儿子又睡过去?”

    “楚翎,我、我也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温禹踌躇的开口,她看了婴宁一眼,然后拉着我到一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如果你家那只鬼真的像你先前说的那样,被鬼邪之气控制了,那么你现在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而、而且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

    我忍不住哀叹一声,这孩子之前没有这么爱哭啊。

    哎。

    “不行!我不许你去!”糖糕张开手拦在我面前,两眼红红的,居然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明白得很,但即便真是个陷阱,我也要去看一看。

    “娘!”糖糕急的一跺脚,“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

    婴宁闻言,脸上又浮现出那抹诡谲的笑。

    “这就对了。”

    我的手指摩挲着糖糕的手背,眉头紧蹙的思索一番之后,最终还是对糖糕说道:“你和温禹待在这里,在娘回来之前都不要出去,知道吗?”

    糖糕在这时候喊了我一声,“别去呀,这女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忘了爹之前说让你留在寝宫之中千万不要出去吗?”

    “娘……”

    虽说我嫁给他的时候是在七百年前,并且还是在前世,但是在我的心里,我既然想起了这一切,那么也就认定了他依旧是我的夫君。

    因为我们俩先前根本就没有讨论过,要用现在的身份再成一次亲这件事。

    可如果真是江楚城派她来的话,那就更加奇怪了。

    其实我有点怀疑派婴宁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另有他人,可她手里的那枚铜钱又确实是我的没有错。

    婴宁突然一下也不着急了,就在那边等着我做决定。

    我一手牵着糖糕,一手摸上肚子,视线还时不时的在温禹和婴宁之间游移。

    去还是不去呢?

    我在心里琢磨着。

    怎么办呢……

    本来之前我都已经想好了要去阎罗殿看看江楚城,但是现在婴宁的到来却是让我有些动摇了。

    符阵一直在被我用力加固,所以留在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越发浓重的邪气,那些鬼物还在试图冲破这符阵,并且攻势越发猛烈,俨然一副不破开这符阵不罢休的阵势。

    婴宁一边说,一边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姑娘,现在就和我走吧?”

    而且还是和艳骨一个类型的。

    我稍微有点明白了,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想着敢情这又是江楚城的一朵盛开在阴间司的桃花啊。

    啊。

    她说到服侍二字的时候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婴宁答道:“鬼王大人有要事在身,且我如今本就服侍在大人身边,大人派我来,也未有不妥之处。”

    我眼睛眯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既然是我和他成亲,那他为何不来?而是让你带着这么多小鬼来接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媒人吧。”

    有意思。

    看起来她是十分恭敬的样子,但我仍旧没有漏掉她偶尔看向我时候眼里的不屑。

    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吐槽她,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又把视线转向了婴宁。她离我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但是因为我布下的符阵关系,她没有办法从外面进来。

    我:“……”

    “啊……楚翎,你还没有和鬼王大人结婚啊?那你们俩,不就是未婚先孕?”温禹看看婴宁,又看看我,嘴巴诧异的张着,都快能放下一个鸡蛋了。说完之后她又看了糖糕一眼,在我开口之前,她又纠正道,“啊不对,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不能算是未婚先孕……那就是未婚先生?”

    成亲?我和他?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下我彻底傻了。

    婴宁这才站直了身子,动作妩媚的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拢回耳朵后面,朝我一笑:“自然是姑娘同鬼王大人成亲的时辰。”

    “时辰?什么时辰?”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这一下我也有点懵比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在看了一眼那些小鬼之后,婴宁又对我福了福身,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着急起来。我分明看见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就连声音也比刚才沉着了几分:“既然花轿已经来了,那我们就更是耽搁不得了,还请楚姑娘随我速速上路,耽搁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听起来这话像是很吃惊的样子,可是她的口气一点都不吃惊。

    见我如此表情,婴宁也稍稍偏过头往后面看了一眼,而后尖着嗓子低呼道:“呀,到了啊。”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几乎把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长长的队伍甚至都看不见头,最让我吃惊的是领头的那几只还抬着一顶大红花轿。

    我疑惑的转过头去,却愕然发现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大门外,就在我这转头的瞬间,便站满了穿着黑色寿衣的小鬼。

    外面不是什么都没有……

    外面?

    而就在这时,糖糕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转过头去,糖糕踮着脚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娘,你看外面。”

    温禹和糖糕还没明白过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而只有我垂在身侧的手在一点点攥紧,心里越发的觉得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我的目的的确是要去找江楚城,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我过去。可那婴宁手中的铜钱又的的确确是我的那枚没有错。

    我嘴巴动了动:“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让你过来找我?”

    兴许是见我愁眉不展的样子,婴宁又把语气压低了一些,温声道:“姑娘还是不信吗?这可是鬼王大人亲自给我的呢。说只要有这个东西,姑娘就不会不相信小奴了。”

    我皱起眉,非要说的话这东西应当算是我和江楚城之间的一个信物,他竟然把这东西给了一只女鬼?

    婴宁对着我又是娇媚一笑,连带着声音都扬了起来:“姑娘如此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铜钱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铜钱在我醒过来之后就不见了,先前我还以为是丢了,但是后来想想应该是在江楚城那里。

    “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垂眼一看,却诧异的发现在她手心里躺着的正是我的那枚铜钱!

    闻言婴宁笑了一下,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样,她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之后又朝我摊开手掌。

    这么想着,我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看着面前的女鬼,说道:“前些日子你们的鬼王大人还让我千万要记得留在寝宫不要出去,无论是谁来,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那你觉得我是相信你好,还是不相信你好?”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猫腻的样子。

    如果说他是派只小鬼来告诉我,让我千万不要踏出寝宫的大门我还相信,因为之前每一次他都是这么叮嘱我的,可现在这叫婴宁的女鬼居然说他让我过去?

    江楚城让这小鬼来找我过去?还是在这个时候?

    她说话很客气,饶是如此还是让我狐疑的打量了她很久。

    那女鬼朝我福了福身,而后道:“小奴婴宁,奉了鬼王大人的命来请姑娘过去。”

    她身上并没有散发出太大的鬼气,像是刻意收敛了起来。

    “做什么?”

    温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娇媚的声音打断,我皱眉回头,便见一个面色苍白,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的女鬼站在门口,咧着嘴对我笑。

    “请问楚翎,楚姑娘在里面吗?”

    “楚翎你疯了吗?这些鬼物看起来就跟要把咱们撕碎一样,你居然还想要出去,你……”

    “糖糕,你和温禹回屋子里面去,娘得去看看你爹。”我沉声对糖糕说道。

    密布在寝宫周围的邪气越来越重了,但只要我们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什么事。可是现在,我却必须要从这里出去。

    我抿着唇没有说话,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感觉自己一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随时都会跳出来一样。

    那头温禹也发现了不对劲,哒哒的跑了过来,环视一圈之后,对我说道:“这些鬼好像突然之间变得狂躁了啊,怎么回事?”

    糖糕一手抓着我胸前的衣襟,一边有些迟疑的开口。

    “娘……好像有一点不对劲,会和慕城有关吗?”

    糖糕一个站立不稳,险些就要跌倒,我赶忙伸手拉住了她,而后微微眯着眼睛抬头,只见前一秒还只是躁动不已的鬼物,这一刻便聚集在一起,试图冲破我的符阵。

    她刚一说完,脚下的地便震了震。

    盘旋在头顶的鬼物在这一刻忽然开始哀嚎起来,糖糕急急忙忙的从台阶上下来,急声道:“娘!你要去哪里!”

    我吃力的站起来,一言不发的便朝着寝宫的门口走去。

    这么想着,我顿时觉得手脚有些发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江楚城。

    他醒过来,却又不能和我们说话,就像是被强制性的禁言了一样,再换句话说,就是江楚城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否则宝宝不可能是这样一个状态。

    他还在被鬼邪之气影响着。

    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宝宝的确是醒过来了没有错,这一点我是能够感觉到的,并且肯定不会错。可是为什么他现在都没有回答我们……

    闻言我的眉头也慢慢的皱了起来。

    糖糕有些慌张的看着我。

    “娘?慕城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但是我们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宝宝的回应。糖糕甚至还有些着急的喊了宝宝好几次,可宝宝始终都没有回答。

    我没有说话,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刚才疼的那一下让我有些虚脱,恐怕我现在比糖糕都还要兴奋。

    “是、是慕城吗娘?慕、慕城,弟弟醒了吗?”

    糖糕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狂喜,她松开捂住温禹的手,往前跨了两步来到我跟前,站着的时候甚至都有一点手足无措。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喉咙不自觉的滚了滚,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形容自己此刻心情。我欣喜的看着糖糕,而后慢慢开口:“宝宝?”

    他醒过来了。

    是宝宝。

    “……”

    就在这时,我的耳朵里清晰的出现了一声心跳,而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又听见了之后更加沉稳却又快速的跳动。

    “咚咚……”

    ……

    我看了糖糕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而后稍稍闭上眼睛,更加用心的感受着肚子里的变化。

    糖糕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她的眼里同样有茫然的神色,但却又夹带着一抹期待。

    我皱起眉,用另一只手飞快的朝她摆了摆,示意她不要说话。温禹嘴巴张了张,看着就是又要开口,还好糖糕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对她说:“先别说话。”

    见我这半天都没有说话,温禹忍不住又喊了我一声。

    “楚翎?”

    我瞳孔一缩,手掌有些颤抖的再次覆在小腹上,慢慢的往里面灌注着灵力。

    和刚才那种疼痛不同,这一回更加像是……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肚子里又生出了异样。

    听我这么说完,温禹总算是明白了,她点点头,讷讷的说了一句真是神奇。

    现在宝宝迟迟生不下来,不过是因为之前我魂魄不全,让他生长过慢,而后来鬼玉从我的体内被拿出来,他也因此进入了沉睡之中。现在他还没有醒过来,也是因为被江楚城体内的鬼邪之气影响。

    说完我发现温禹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想着陆严应该也算个鬼物,以后她说不定也是要经历这些的,于是十分耐心又忍不住加快了语速同温禹说道:“简单的来说,人怀胎十月,鬼胎两三个月就能生下来。或者再用点别的法子,还能更快。”比如说当时我从怀上糖糕,到后来生下她,总共也就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我揉了揉额角,想着要是不在这里给她们解释一下,恐怕待会儿她俩还要问个不停。斟酌一番之后,我说道:“因为他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鬼胎和生人的孩子不同,只要他不醒来,就不会有什么变化。”

    原本我想认真的思考一下刚才的事,可是温禹一直吵得我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不仅是她,连旁边的糖糕都是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温禹哦了一声,摸了摸头:“但是你这儿子都怀了好久了吧?为什么现在你肚子看起来还是很平的样子?”

    一句话就瞬间就让我倍感无力,我把身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有些艰难的说道:“没有。”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要生也不是现在。”

    我:“……”

    温禹在一旁盯着我,估计是瞧见我一脸深思的表情,少顷,我听她略微有些迟疑的开口:“……楚翎,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刚刚那一下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没事。”我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确定宝宝也没有什么事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楚翎,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啊……”

    我摆摆手,对糖糕和温禹说了句没事,而后捂着肚子在一旁坐下,连着喘了好几次气之后,才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一点。

    糖糕惊恐的看着我,只是发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足以让人听见她语气中的颤抖。

    “娘!”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很快就过去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我衣服就全被汗水打湿了。

    旁边的糖糕也吓得赶紧跑了过来:“娘!你怎么了娘!”

    温禹一声惊呼,在我倒下去之间拉住了我。

    “楚翎?你没事吧楚翎?”

    我点点头,觉得她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张张嘴正准备开口,肚子却突然一阵痉挛,很快一阵剧痛涌上来,那感觉就像是有一根棍子在我肚子里搅动,让我在一瞬间痛得无法呼吸,直直的就朝着前面倒去。

    “我觉得他应该没有事。”温禹十分难得的换上了一副认真的口吻,见我转头看她,她和我解释道:“因为根据你之前和我说的,我觉得他要是真的被鬼邪之气支配了,那么第一个要下手的人肯定是你,但是现在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就是说明,他应该还没有被控制,不过……到底是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我揉了揉眉心,更加迫切的想要去见江楚城一面,至少让我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我抬眼看去,果然是有不少鬼物在附近徘徊。而就在昨天,那些东西还只是没有实体的恶魂。

    说着她便伸手给我指了指。

    温禹啊了一声:“能啊,我还能看见咱们头顶一直有东西在飘呢。”

    我有些诧异的看她:“你能感觉到这邪气?”

    温禹吐吐舌头:“对不起啦,看你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你是被这寝宫周围的邪气影响了呢。”边说她边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抬头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抱怨道:“想事情呢,你老给我打断。”

    正想的入神,就被温禹打断了。

    “嘿,楚翎,你想什么呢?”

    上下三界如今似乎都到了紧要关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十分怀疑就是鬼母,更或者说是在鬼母背后给她出谋划策的那个人。

    我看着她那副振振有词的样子,一边想着陆严真是可怜,一边忍无可忍的往温禹头上贴了张禁言的符纸,心里想的却是之前陆严和江楚城说的那句:“上三界如今也颇为动荡。”

    温禹对这件事的解释就是:陆严根本就不想她回去,因为她一回去就会打扰到陆严和三公主相亲相爱,是个人都不能忍啊。

    因为最近阴间司的异样,所以几天前我就把温禹带了过来,这样就算发生了什么,我也好照应到她。先前我还试着用生死簿召请过陆严,想让陆严把温禹带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温禹一边用手搓着手臂,一边哆哆嗦嗦的朝我走来。

    “我的天,怎么我感觉几天这阴间司这么冷?”

    我站在屋前,一边听着糖糕在一旁念叨要如何做到不触碰符箓,就能够将一些阴阳术更好的运用出来,一边抬头看着头顶如浪潮一般不断翻涌的天,在心里想着: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我心里焦急,可也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出去。唯一让我欣慰的是,糖糕的术法倒是进步得很快。正如江楚城所说,她天资不差,只是平日被我溺爱得过于懒散。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不但是学会了鬼物的术法,甚至还能使用一些简单的阴阳术。

    没有人来告诉我外面的形势究竟是怎么样的,就连小绿也是很久都没有再出现。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邪气在逐渐加重,甚至有一天晚上,那些邪气还险些从我布好的符阵之中溜进来。

    那之后过了很久,江楚城都没有再来过。

    可是为了糖糕,还有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的宝宝,就算我再想要逃避,也都必须去面对。

    我有很多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比如江楚城会别鬼邪之气控制,比如我们会被迫分开,再比如……他可能到了那时候就真的再也不会想起我来。

    我看着这张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小脸,想着不久之后或许就要发生的事,心里更是难过不已。

    糖糕再次抬起头来。

    于是斟酌一番之后,我语气有些沉重的对她说:“慕翎,你听好了,不管那一天会不会到来,你都要抱着随时会被迫和我们分开的想法,明白吗?”

    只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荒凉之地里,他同我的那番争执只是一个开始。

    再加上鬼母和清寂在背后,我更加不敢保证这一天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是早,还是晚?

    我现在只能帮助江楚城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鬼邪之气,却并不能彻底的解决掉这个问题,也就是说迟早有一天,他说不定真的会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不确定和她说了这些之后,会不会又让她哭,可就算我现在不说,她以后也总是会知道的。

    糖糕这两天的表现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简单的来说就是,以前觉得她是装不懂,没想到她居然是真不懂。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

    糖糕用力的点点头,片刻后又有些难过的说:“但是这和你们说的那句迟早要跟我分开,有什么关系?”

    闻言我狐疑的看向她:“是吗?”

    我觉得我可能要被她气死了,但在那之前,糖糕已经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好看,赶忙说道:“不、不过,我、我这一次会好好学了!”

    “……”

    糖糕看了我一眼,有些小声又有些委屈的说:“……不明白。”

    我嗯了一声,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身着淡紫色长衫的身影,过后又道:“所以我现在说的这些你明白了吗?”

    “是娘之前说的鬼母吗?”

    说到这里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因为有人做了手脚。”

    糖糕表示没有听懂:“爹为什么会控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先前我明明听司命和陆判大人说,鬼邪之气本就是孕育爹的东西啊。”

    “那便是他体内的鬼邪之气在作祟。”我道,“鬼邪之气在你爹体内乱窜,现在他已经逐渐开始控制不住了,所以在他彻底被鬼邪之气支配之前,你必须要学会最基本的保命方法。”

    糖糕眉头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迟疑的开口:“爹这几次来,好像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同,倒是和那荒凉之地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我摇摇头:“除了这个。”

    糖糕啊了一声,挠挠头:“爹不就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

    我转头看了糖糕一眼,想了想,问她:“你爹这几次来,你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之前从来没有和糖糕说过这些,所以她乍一听,还有些茫然:“手脚?什么手脚?”

    “现如今下三界动荡,鬼母想要通过你爹一统下三界,可你爹他本身又是不愿意去做这酆都的鬼王,因此在你爹重塑魂魄的时候,鬼母十有**是做了手脚。”

    我手一顿,侧了侧头,视线落在庭院中的那一处凉亭上,而后缓缓开口:“你当知道先前你爹将魂魄渡给我,因此让自己陷入沉睡。之后他的魂魄又被鬼母带走,虽说现在他醒了过来,但是体内的魂魄却已是变成了鬼邪之气。”

    听我这么说,糖糕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了?为何你同爹都这么紧张?”

    我伸手摸着糖糕的头,目光温和:“正因为娘小时候过的不好,而你出生之后娘也没有在你身边,所以在之后我就想着顺着你一些,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由着你来。但是你爹说得对,我不能一直对你这么骄纵,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糖糕眼角抽了一下,我笑笑,继续道:“我从来没有同你说过,七百年前我过的日子可比你难多了。我一出生便是家里的阴阳老祖,别人都在爹娘怀里撒娇卖萌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学习阴阳术,再大一点,就被逼着要给家中卜卦算命。好的卦象大家就觉得是正常的,坏的卦象……要么就说是娘占卜得不准,要么就让娘自己去解决。你爹那时候也不常常在我身边,所以很多事,都是我一个人去面对。”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眼角还有没有擦干的泪水。这样子看的我心里一软,想了想,我拉起她的手,坐到了先前我同江楚城坐着的地方,温声道:“你不是没用,你只是太依赖我们了。这几百年来我们从来没有要求你要学习这些,我是舍不得你吃苦,你爹……大概是忘了吧。”

    糖糕没说话,我以为她是在赌气,可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我:“娘,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你先前都和我说了那么多次,可我就是听不进去,今日要不是爹放出了影子,而且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恐怕我还是不会愿意学的。”

    我轻叹一声,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刚才不是还说自己累死了?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而大概是因为方才他的那番话说的太重了,他走之后很久,糖糕还低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他开始逐渐控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之后,他就没有再留在寝宫歇息过。

    江楚城在说完那番话之后便离开了。

    他看向糖糕,语气温和:“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所以在那之前,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我刚要张口说话,江楚城却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示意我不要开口。

    闻言糖糕有些惊愕的抬起头,看看我,又看看江楚城,哽咽道:“为、为什么你和娘都这么说,你们又要离开我了吗?”

    江楚城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放缓了语气,温声道:“如今你还能在我和你娘面前哭,若是我们都不在了,你要怎么办呢?”

    他话音刚落,糖糕就红着眼睛又要哭了。可是因为害怕江楚城,她又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心头一颤,却没有转头去看江楚城,而是听他继续说道:“不止是你娘,还有你弟弟,也是需要你保护。身为我的女儿,你若是什么都不会,那还不如在这里了结了你,省得日后给你娘添麻烦。”

    江楚城笑了一声,语气平淡,却是气势逼人:“百年来你一直被我和你娘护在羽翼之下,虽说你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有些道理当是明白。我同你娘不可能永远护着你,日后你再遇到日前在荒凉之地的事,怕也是只能靠你自己。对你严厉,不过是让你能够快些**,今日我尚且还在,能够护着你娘,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这保护你娘的事,还得交由你来。”

    糖糕立刻答道:“嗯。”

    江楚城喊了她一声。

    “慕翎。”

    糖糕不敢点头,也不摇头,就一直看着自己的脚。

    “你可是觉得我和你娘对你严厉了?”

    糖糕肩膀一抖,小小声的哦了一声,又抽了两下,果然不哭了。

    糖糕站起来之后还在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小手不停的抹着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江楚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不许哭。”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糖糕能够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

    江楚城虽然严厉,但是只有这样,糖糕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糖糕现在之所以这么软弱,都是因为我平时太骄纵她。

    慈母多败儿。

    糖糕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在看见江楚城的眼睛之后立刻把话都咽了回去,十分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心里想要去帮她,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心软。

    江楚城眉头微微蹙起来,沉声道:“站起来。”

    我有些无奈的想着,这个爱哭鬼。

    糖糕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呜咽的回答我:“就没有见过把自己女儿往死里整的爹娘,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她终于哭了起来。

    我站在江楚城背后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不过还是忍住了,走出来憋笑的对糖糕说:“你怎么老觉得我们不是你爹娘?”

    糖糕这下真哭了:“你肯定不是我爹……”

    江楚城低头看她,低醇的嗓音充满了威严:“你说呢?”

    糖糕一瘪嘴:“我可以说不要吗?”

    江楚城压根儿就不理糖糕,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一个影子看起来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明日起我会让两个影子一起来教你。”

    糖糕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爹?”

    果然,她话刚一说完,江楚城就说道:“嗯,是不小了,那从明天开始就加快学习速度。”

    我和江楚城都不笨啊,她这一点到底是像了谁?

    我叹了口气,觉得糖糕可能是真的有点傻。

    江楚城还没开口呢,那边糖糕就率先反驳我说:“我才不小,我都七百岁啦。”

    我觉得她大概是想在江楚城这里找点安慰,可是江楚城说话却是比我更重。瞧着她那要哭不哭的样子我还有些心疼,况且她今天确实是累极了,于是贴在江楚城背后,小声对他说:“你不要太吓唬她啦,她还小呢。”

    糖糕委屈极了。

    其实糖糕真的和我长得很像,无论是五官还是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就连偶尔说话的语气也学了**分,但江楚城仍旧不为所动,低沉的声音反而带上了几分严厉:“现在不过是在让你学习术法,下手都是有分寸的,日后你若是真的遇见比你厉害的,而你却什么都不会,那才是真的会让你魂飞魄散。”

    我看见糖糕的身子动了动,片刻后她脸上现出了出现了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说道:“爹,你你你你你不会是还要让那东西出来和我打吧?我、我会死的……”

    谁知道手还没有放下来,就被江楚城反手抓住了,我咧咧嘴,赶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而后听江楚城对糖糕说道:“那是我的影子,虽说和我长得一样,但还是有一些差别,你现在分辨不出来,不过是因为学的不到家。”

    闻言我顿时哭笑不得,趁着江楚城看不见的时候摸了摸鼻子,不由得想起先前江楚城说这小家伙和我像的那件事。

    糖糕说:“最大的收获就是累的动不了了。”顿了顿,她又小声嘟囔,“开始还以为那个人是爹,喊得可起劲儿啦,没想到见面就打,差一点就毁容了。”

    江楚城稍稍侧头,过后反手将我揽在身后,又对糖糕说道:“你觉得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糖糕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过后又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好笑的往江楚城身后躲了躲,装作没有看见她那可怜又有些幽怨的眼神。

    糖糕:“……”

    根据我对糖糕的了解,她这时候肯定是想让江楚城把她抱起来,可是江楚城并不吃她这套,只微一颔首,而后淡然道:“那就继续趴着吧。”

    糖糕缓慢的摇摇头,带着一点撒娇的口气说:“好、好像不行,爹……”

    “还能站起来吗?”

    “累死了。”糖糕闷声道。

    江楚城低垂着眼看她:“累了?”

    她声音委屈极了,可是刚才和影子长时间的打斗,已经让她没有力气再哭,只能象征性的吸了吸鼻子。

    我和江楚城走到她跟前,糖糕艰难的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俩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爹,娘……”

    糖糕已经累得不行了,影子一消失,她便张开四肢浑身无力的趴在了地上,只剩下一个脑袋还能稍微动动,那样子看起来就跟被我用符纸束缚住了一样。

    说罢,江楚城便将我抱下来,而后牵起我的手朝糖糕慢慢走去。

    我不明所以的看了江楚城一眼,只听他说道:“让她休息一会儿,走,我们过去看看。”

    影子玄色的衣袍立时现出被灼烧的痕迹,他转过身,正摆好了姿势准备重新对付糖糕的时候,江楚城却在这时候轻轻弹了弹手指,影子顿时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她闪到影子背后的下一个瞬间,她便一扬手,手中同样是出现了一团红色的光球,只是那光球要比影子的小很多,可是却足以将影子打伤。

    我没有接话,目光紧紧的跟随着糖糕。

    江楚城淡淡道:“早就该如此。”

    “这才多久啊,糖糕居然就能进步得这么快……”我不由得喃喃道。

    果然,在那几团光球还没有近到糖糕身边的时候,糖糕便突然一闪身,从影子的前面蹿到了后面,速度快得让我都有些咋舌。

    江楚城的这个影子应当和我是不分上下,说不定还要比我厉害许多。而就在不久之前糖糕还被我打得上蹿下跳,可现在却能和影子对抗这么久,所以这一点攻击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又被我压了下去。

    糖糕还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反应,我心不由得一紧,生怕那光球真的会打在她的身上,毕竟先前江楚城可是用这术法直接除掉了那妖魔之物。

    但因为影子只有江楚城三分之一力量的原因,所以那光球变化之后也就只有三个。

    那边糖糕还在喘着气,这边影子便动了动手指,丝毫不给她放松的机会。下一秒,红色的光球就朝糖糕飞了去,和在荒凉之地的时候一样,红色光球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就变成了好几个。

    影子的手恰好在这时候抬了起来,我稍稍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他的手中慢慢现出了一团红色的光球,光球的四周还有些发黑。我立刻想起这是当时江楚城在荒凉之地的时候用过的术法。

    江楚城侧头飞快的在我唇上轻啄一下,附和道:“是,我的翎儿最厉害。”

    我转头有些得意的看着他,说道:“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江楚城的口气有些意外。

    “竟然能坚持到这里。”

    此时糖糕和影子正好面对面站着,因为长时间的战斗,再加上实力的悬殊,糖糕明显已经有些站不住脚,可她仍旧强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这倒是让我倍感意外,于是轻轻拍了拍江楚城,示意他也转头看看糖糕。

    而就在我和江楚城讨论着宝宝名字的时候,那边糖糕居然已经能够伤到江楚城放出去的影子了。

    宝宝的名字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城。”他温声道。

    说到后面他声音又低了下去,我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说:“那、那、那城好还是夜好?”

    大概是我的观点比较守旧吧,我觉得男孩子应该是要跟着父姓好一些,但江楚城却是不甚在意:“无妨,左右都是你我,跟着谁姓都一样。而且,宝宝的名字跟着你姓才比较有意义。”

    我抬头看他:“我的姓?可是宝宝是个男孩子呀。”

    等我在这边实在纠结得不行的时候,他才缓缓道:“用你的姓也挺好。”

    我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我,目光温柔。

    我啊了一声:“慕、慕城吗?可是那样和你名字不就重了?还是叫慕夜比较好……不不不不,为什么非得用慕,用别的字也、也可以啊……算了算了,还是用慕吧,这、这样才能和糖糕的名字比较对称……”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一个名字了,但是总觉得还是有一些怪怪的。可没想到江楚城却道:“你想的那个就挺好。”

    好一会儿我才有些结巴的开口问道:“所、所以宝宝要叫什么好?”

    我早就猜到糖糕的名字会是这个意思,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

    江楚城笑起来,片刻后说道:“当时你死了,糖糕也才出生,就起了这么个名字。”顿了顿,又补充道,“想你,爱你。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沉默了一阵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在思考,我咬牙道:“你不会又不记得吧?”

    我点点头。

    他扬起调子嗯了一声:“慕翎?”

    他手动了动,我觉得他可能要打我了,于是在他动手之前,我赶忙道:“啊啊啊,说起来你当时为什么要给糖糕起那个名字?”

    他:“……”

    我拍拍他的头,用安慰的口气说:“那是因为你现在忘记了。”

    江楚城一挑眉:“我可不记得有教你这些。”

    我哦了一声,收回一只手想要摸摸鼻子,但是刚把手抬起来就赶紧放了回去,嘿嘿笑了两下,而后凑过去亲了亲他,小声说:“都是你教的呀。”

    江楚城哭笑不得:“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理?”

    我点点头:“所以你这么过分,为什么不给宝宝起名字?”

    “是,我真是好过分。”

    “对吧……”我皱了皱鼻子,在心里窃笑,又继续说,“那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好过分?”

    江楚城一副不想再听我说下去的样子,可是偏偏我抱着他,他也没有办法动,只好认命的说道:“好吧,我记得了。”

    我身子动了动,又更加仔细的跟他说:“那时候我吞下恶魂来保住糖糕,糖糕在我肚子里面的时候就已经是个鬼胎了,你当时伤心欲绝的偷走了我的尸体,等我嫁给你的时候,糖糕已经出生很久了,可是你老是不让我俩见面,这两次都是在你死了之后,你记不记得?”

    “……”他看了我一眼,半晌缓缓道,“不记得。”

    我狐疑的睨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现在能想起来的事已经很多了,不过最近特别爱装傻,并且还总是以此为乐。于是我想了想,提醒他说:“当时我死了呢,原本我是打算让那只很久之前被我救下来的那只小鬼来替我接生,可是在之那之前就被你带走了……哎对,说起来糖糕还是你接生的呢,你记不记得?”

    “不记得。”

    “当然啦,你是他爹,又最厉害,最聪明,不是你来想谁想啊。”我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末了又补充一句,“糖糕的名字先前就是你想的呢,你记得吗?”

    江楚城抬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好笑道:“这个也要我来思考?”

    我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想了想说:“不知道。”

    “嗯?”江楚城似乎也来了兴趣,“叫什么?”

    我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想到一件事:“宝宝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名字,要不趁着现在给他起一个吧?”

    我真是胡子都要被他气出来了,只好和他换了话题。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江楚城附和着我,甚至还一本正经的和我讨论起要怎么才能快速,并且有效的杀掉自己。

    我被他那戏谑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脸还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于是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赶紧改了口。

    于是我想了想,像模像样的说道:“先用阴阳术将你困住,让你没有反抗的余地,然后再慢慢的想要怎么收拾你……算了算了,留着你也是祸害,还是直接用紫符灭了元神吧,省得夜长梦多。”

    我忍无可忍的拍掉他的手,直觉这人真是越来越没个正行了,还好那边糖糕被揍得根本没有功夫来看她爹娘究竟在做什么。

    我:“……”

    当然我都是开玩笑的,但这个家伙又开始带着调侃意味的、十分认真的思考起了我的话。并且搂在我背后的手,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他哑声道:“哦?那翎儿倒是打算如何对付我?”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我的腰间。

    我没好气打了他一下,哼道:“对啊,净化你。反正你要是之后真的被鬼邪之气控制,做出一些危害阴阳两界的事,我也是要收拾你的,还不如在你尚有理智可言的时候,让你不反抗的被我消灭。”

    江楚城闻言顿时好笑道:“净化我吗?”

    我接口道:“所以为了我,你要努力的不被鬼邪之气控制。”说完还没等到他的回答,我就又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我也是可以帮助你抑制的。”

    他的目光深沉,看向我的时候让我没由来的心尖一颤,而后听他继续说道:“之前我已经同你说过,若鬼邪之气真的将我控制,那么或许,我便会成为你最大的威胁。”

    话音刚落,他便斩钉截铁的回答我。

    “会。”

    他这口气实在是傲得很,虽然知道他没有吹牛,但我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有些担心的说道:“虽说他不及你厉害,可要是万一他真和鬼母联手,在鬼母给你重塑魂魄的时候,让鬼母做了手脚,那之后你要是真的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避免的事?”

    而在我开口之前,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一只有些本事的孤魂罢了,倒还不至于让我惧怕。”

    他伸手将我耳边散落下来的的头发重新拢在耳后,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让我想起他之前就爱这般亲昵的对我,正如他所说,虽然有些事情他不记得了,但是身体上的习惯却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他说:“那翎儿三番五次这般说,又是何意?”

    在我心里,他可是比清寂还要厉害得多的。

    我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笑了两声,过后又抬手捏了一下我的脸,淡淡道:“先前几次听你说那清寂,似乎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你觉得,我会比他差到哪里?”

    我佯装愤怒的拍掉了他的手,气鼓鼓的想着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六哥!”

    话刚说到这里,江楚城就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漫不经心的说道:“牵着鼻子?如何牵着?可是这样?”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一想到那股让我倍感熟悉的气息,我就觉得心里十分的不踏实,于是沉下声音,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让守在外面的鬼差放松警惕。清寂太狡猾了,我们只要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江楚城语气平平的答道:“其实在你同我说之前,我便已经有所察觉,早已派人去查探过,但并未发现异样。”

    我捏了一下他的脖颈,小声说道:“不要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顿了顿,我又说道,“先前我同你说过,几日前我察觉到鬼母寝宫的方向有异样,像是有谁潜入,你可有派人去看看?”

    江楚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低沉的声音让我感觉十分安心:“什么时间不多了?”

    这又是一个有些伤感的话题,每次说起这些时候,我情绪就会变得有些低落,但是又觉得憋在心里面会不舒服。

    我说:“想有一个心理准备。”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先前你得走得很近了,我才能感觉到你体内的邪气,但是现在我们俩还有些距离,我就已经能够察觉到你身上那股异样的气息了。”我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有些发怔的看着他,喃喃的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时间不多了?”

    江楚城沉默了一下,过后偏过头吻了一下我的头发,问道:“怎么突然想到会问这个?”

    “如果有一天你控制不住鬼邪之气了,是不是就会再次忘记所有的事?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嗯?”

    我喊了他一声。

    “六哥。”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鬼邪之气在乱窜,但是每当那股气息翻涌着要上来的时候,就会被他压制下去。

    这回我也不动了,干脆安安静静的搂着江楚城的脖子,又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从某些方面来看,还真是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而我在这边也被江楚城抱得很紧。

    不远处是糖糕再一次被揍得鬼哭狼嚎的声音,我抬眼看去,却见她又被影子捉住了。这一下影子似乎是打算用术法对付她,糖糕眼眶红红的,喊叫的声音已经近乎沙哑。

    而由于我刚才从他怀里跳起来的那个动作,这一次他干脆用两只手环住了我,任凭我怎么动都没有办法挣脱。

    我要哭了,深深的觉得跟这个人有时候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于是干脆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谁知道刚一动作,就被他伸手一拉,从原先的侧坐变成了和面对面坐着。

    我:“……”

    果然,江楚城听见这些之后只是扯了扯嘴角,不但没有按照我说的离我远一点,反而还坏心眼的贴近了我,说道:“她现在忙着到处逃跑,不会有时间看过来的。”

    然而这些话说着,对江楚城来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从他在杂货店那种隔音效果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方,都能拉着我一起睡觉来看,我就已经知道,他在这方面是根本都不知道要收敛。再说的远一点,当初宝宝还没有沉睡的时候他都能自动把宝宝给无视掉,由此可见,他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些的,反而还以此为乐趣。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每次都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他一这么说,我就感觉自己耳朵也要跟着怀孕了,免不了说话又结巴起来:“我、我我才没有好不好?”一边说我一边推着他的身子,“你离我远一点啦,糖糕还在呢,能不能不要在她面前这样。”

    江楚城又轻笑一声,抬手让我更加靠近了他一些,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吗?那为何要离我这么远?”

    我有些窘迫的说道:“哪、哪有。”

    江楚城被我这个动作逗笑了,俯下身子凑在我耳边说了句:“翎儿看起来好像十分害怕。”

    我啊了一声,起先还有些茫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等抬头看见他眼里的某种情愫时,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顿时吓得四肢僵硬不敢再动。

    我摇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糖糕,见她现在似乎已经开始在想着办法反击影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过后我动了动身子,想在江楚城怀里调节一下位置,但是怎么都觉得不是很舒服,这样来回扭动了好几次之后,他忽然摁住了我,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翎儿,莫要再动了。”

    大约是见我一直看着他,江楚城不由得低声问道。

    “怎么了?”

    这发现让我无疑是很惊喜的,因为这就是在间接的说明我是能够帮助江楚城抑制他体内的鬼邪之气,也就更加没有了离开的理由。

    之前有一次也是这样,那时候他的眼睛甚至还有变成了那种没有眼白的样子。我当时都能看见那微微泛红的鬼邪之气的从他的体内溢出,鬼使神差的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下一秒就发现那鬼邪之气缩了回去。

    于是我不动声色的伸手摸上他的额头,那黑气果然立刻就消失了。

    我正要开口,却赫然发现他眼里又有黑气缠绕上来。

    他凑过来亲我一下,贴着我的唇瓣说:“我舍得打你吗?”

    我撇了下嘴:“哪里有?我什么时候被你打的这么惨过?”

    江楚城搂紧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是不是和你很像?”

    只是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她一边跑,还一边呜呜咽咽的喊着爹,那样子就像是江楚城真的在揍她一样。

    我沉默的将视线转向糖糕,她和江楚城的影子你来我往的过着招。虽然看起来她占下风,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有所破损,但是和刚才比起来,她似乎已经能够躲开影子的进攻。

    原来是这样。

    只是有一点让我觉得新奇的是,宝宝现在还只是在我的腹中,但是却已经能够保护我,可糖糕却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学会运用术法。一边看着糖糕挨揍,我一边把这疑惑问了出来,江楚城闻言后同我解释道:“因为宝宝本身就是鬼胎,很好的继承了我的能力。而糖糕本应是人,却被你用吞食恶魂的方式转变成了鬼胎,所以相比起来,她会比宝宝更加弱势一些。”

    鬼物本身就具有术法的能力,只要方法恰当,那么运用起来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遇见鬼物的时候,会出现那么多的超自然现象。

    那头糖糕又被影子丢了出去,并且现在影子还开始对她用上了术法。一时间寝宫前的庭院红光闪烁不停,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到了后面糖糕终于是开始了反击。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觉得时间紧迫。

    江楚城没有说,但是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急躁。

    这两天他只要过来这边,就会渡气给我,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宝宝能够快一些醒过来。

    江楚城一边闷着嗓子笑起来,一边伸手覆在我的肚子上。

    我当即抬手锤了他一下,嘟囔道:“烦死啦,这个梗能不能过去啦,你都说好几个月了。”

    江楚城好笑的看了我一眼:“小东西,跟我在一起还真是不用思考啊。影子有我的意识,我怎么可能会把那邪气放入慕翎……糖糕体内。”

    见状我有些担忧的问道:“没问题吗?影子手里的那团东西应该是邪气吧?他不会把这个弄到糖糕体内吧?”

    糖糕脸色煞白,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利索:“爹,你、你要做什么……”她依旧没有认出在她面前的那个只是江楚城的影子。

    我嘴巴张了张,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那边糖糕一声尖叫,偏过头便见她被影子一只手拎了起来,而他的另一只手掌摊开,一团黑雾在他的掌心之中轻轻跳动。

    他沉着嗓子嗯了一声,伸手轻轻的抚着我的背。

    身子激动的有些发抖,过后转过身去抱着他,忍不住悄悄的亲了他好几下,确定没有被糖糕发现之后才小声说:“你、你再加把劲呀,一定要快点想起来,我还有好多事想要问你。”

    我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眼角弯了弯,轻声道:“最近这几日记起来的挺多,但是还有一部分不是很清楚,恐怕你还得再等等。”

    “我……”我刚要反驳,却猛然反应过来,“你想起来了?”

    只听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我去公寓找你,你可不就是跑的挺快?”

    我顿时转头看他,差一点就炸毛了:“什么叫和我一样?我什么时候跑过啦?”

    江楚城看着她那个动作不禁也莞尔道:“跑的倒是挺快。”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和你一样。”

    不出意外的,糖糕果然是被影子打的满地跑,我看着她那越来越娴熟的逃跑动作,不禁想着她这段时间术法倒是没学会多少,这逃跑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姿势,索性不再发言。

    “好吧。”

    江楚城的眼里有些无奈:“先前还说要强迫糖糕学习术法,你这样不给她动真格的,她永远也只是在原地踏步。”

    “但是影子……”

    刚说出来一个字,江楚城就打断了我:“让她自己去应付。”

    “糖……”

    糖糕并没有认出那是江楚城的影子,等到符纸被拿下来的之后,就高高兴兴的想要跳到他的怀里去,但却被影子一挥手拂在了地上。我眯起眼睛,看出来影子并没有用太大的力量,可是糖糕却是被拨弄出去好远,甚至还在地上打了个滚。

    我:“……”

    江楚城好像是又能听见我心中所想了,只听他轻笑一声,而后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道:“既然是你的夫君,那定是要厉害一些。”

    我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这个人真是太不得了了。

    他的实力我早之前就知道了,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个影子也能做到这样。由此可见,他现在一定是比以前还要厉害。

    我顿觉诧异,虽说那符纸在用的时候被我灌入的灵力不多,可好歹也是能够束缚住普通的鬼物,现在竟然被江楚城的影子撕了下来……

    片刻后影子伸手将糖糕身上的符纸撕了下来,那一瞬间,黄色的符纸便化为了灰烬。

    然而影子并没有理会糖糕,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影子慢慢走到了糖糕跟前,糖糕开始还被吓了一跳,过后惊喜道:“爹!”

    我:“……”

    少顷,他缓缓道:“忘了。”

    我看着他。

    江楚城看着我。

    我瞥了他一眼,问道:“可是你之前为什么都没有想到这种方法?”

    “这是我的影子,只有不足我三分之一的术法……”江楚城解释道,“虽然我现在不能直接教糖糕,不过影子应当还是可以的。”一边说他一边拉着我坐在一旁,和先前一样,又让我侧着身子坐在他的腿上。

    我觉得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

    说完他一只手便动了动,我只感觉面前一道红光闪过,回过头便看见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身后。

    原本我以为他这一次也会这么说,但是没想到他在思忖了片刻之后,竟然点了点头:“也好。”

    这个提议我之前也和他说过几次,但是都被他拒绝了。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他现在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而且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失控把糖糕打趴,到时候糖糕恐怕连叫都叫不出来。

    我有些头疼的说:“光是会躲,术法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要不你还是教教她吧?”

    江楚城对我伸出手,等我走过去的时候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又低头吻了我一下,方才道:“嗯,过来看看你。糖糕学的怎么样了?”

    我看了糖糕一眼,她正背对着我们,站在原地扭动着身子,想方设法的想要从符纸的禁锢下挣脱出来。

    “今日忙完了?”

    他来的时候糖糕刚好被我用符纸定了身,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睛也还是红色的,只是身上的邪气比先前更加重了。

第105章无依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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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楚城一边说,一边再次朝我走来,声音轻柔:“感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麻烦了,想要掌控下三界,有太多的感情可不行。?”

    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视线又转向了我,一只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半晌缓缓说道:“你不要忘了,现在我就是你,等我吃掉这个鬼胎之后,就再也不用听见你的声音了。”

    “……打败我?哈哈哈哈,现在的你连出来都做不到,拿什么来打败我?”沉默了一阵之后,江楚城又开始自说自话,那语气轻蔑极了,让我心中的那个猜想越发的笃定。

    ……而且江楚城似乎并没有察觉这件事。

    先前踩在那清水之中的时候,我便感觉到灵力有要回来的这个迹象,直到刚才那股暖流席卷了全身,我才彻底的恢复过来。

    我的灵力意外的恢复了。

    我悄悄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确定体内的屏障没有被他消掉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被邪气控制的江楚城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我不敢轻易去赌。

    心里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但是我又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这样。

    我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直觉告诉我他那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可这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那会是谁?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周身的邪气在此时又变得浓厚了一些。

    “不想伤害她吗……只是先前你都不能够压制住我,你以为现在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低沉,嘶哑,却又带着一抹嘲讽。

    刚刚挪了一下,我便听见了他的笑声。

    “呵呵呵……”

    殿堂中刮起了猛烈的阴风,江楚城快及腰的青丝被阴风吹得有些散乱,他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动。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身子往外面移动。

    江楚城浑身一震,霍地从床上站起来,我目光紧紧的盯着他,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变成了之前的样子,可是一眨眼,就又变成了那诡异的颜色。

    我微微一怔,思索片刻之后,略微有些犹豫的喊了他一声:“……六哥?”

    江楚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眼里的黑色好像有要消退下去的征兆。

    就在这时,他身子忽然动了动,指尖的光球也在这一刻消失。我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瞧见他的脖子上又有细细密密的黑线爬上来,可是下一个瞬间,那些黑线又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奇怪,我眉头微微蹙起来,觉得有几分疑惑,但是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江楚城愣了愣,卡在我脖子上的手又松了几分。不一会儿,他竟然是将这只手收了回去,低头喃喃道:“……我告诉你的?为何我会不记得?”

    “是呀,”我说,“你忘了吗?先前是你同我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唇边的幅度逐渐拉大,我的声音很轻,轻到后面连自己都有些听不到,“……更加不要相信你。”

    他的剑眉皱成了一团,指尖的光芒更甚,眼里闪过狰狞的神色:“我教给你的?”

    闻言我凄凉一笑,缓缓说道:“六哥,这是你教给我的呀,你忘记了吗?”

    江楚城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哼笑一声之后,语气更是森冷:“你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

    之前我几乎是把所有的灵力都灌注给了宝宝,加上现在我体内是他之前的魂魄,大幅度提升了我的灵力,所以饶是他,怕是也没有办法轻易的消掉那屏障。

    我看着他,视线从他仍旧放在我小腹上的受伤瞥过。

    可是现在他重新和我说这句话,我却觉得心底一阵冰凉。

    百年前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不管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你只要等着我便好。”

    江楚城唇角微微上扬,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带着一缕兴奋的口吻:“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忘了吗翎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生生世世,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我咽了口唾沫,如他所愿的开了口,只是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什么都没有,要是还不能够护住这个孩子,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江楚城看着我,那样子似乎是在等我说话。

    难怪之前每一次他给宝宝渡气的时候,我都会先感觉都一阵刺痛,但是因为灵力被封住,我也不能够察觉到太多。

    原来是这样……

    “真是不得了,”他继续说道,口气里的惊讶是真真切切的,“这么多天,我不断的在给你体内渡气,一个是想让鬼胎早些醒过来,另一个,正是想消掉你这个屏障,没想到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话的时候他扼在我脖子上的手松了松,我终于有了能够呼吸的机会,趁着他再次收紧手指之前,赶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胸口每起伏一下,我就觉得喉咙疼的不行,想来应该是被他扼住太久,让邪气入了体的原因。

    “哦?”他稍稍眯起眼睛,过后冷笑一声,“翎儿可真是聪明,知道在灵力消失之前建立起屏障来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江楚城张口正要说话,但眉宇间却忽地透出一丝疑惑。

    他放在我小腹上的手指慢慢曲起,黑红色的光芒又变大了一些。

    我没有说话,而事实上我也说不出话。

    片刻后,他的嘴巴终于动了动,我听他慢慢说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鬼胎对我来说究竟有什么用?”

    我微微一愣,但是江楚城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此刻变化。他的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小腹上,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放在了宝宝身上。

    这个是……

    丹田之处有一阵暖流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到四肢百骸。

    江楚城手上的光芒越来越甚,可我能够感觉到的疼痛却是在慢慢消退。耳朵里有嗡鸣声,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那道青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鬼邪之气……

    他身上的邪气在这一刻变得更甚,我甚至都能够看见有黑色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周围。那丝线好几次都想要靠近我,可每当快要接近我的时候,就会突然收回去。

    “……”

    他卡在我脖子上的那只手,一点要松开的迹象都没有。那双眼睛连带着眼白一起都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而且没有一点要变回来的迹象。但是没一会儿他的瞳孔之中又有红色的光浮现,一点一点,慢慢在没有光泽的眼里汇聚,逐渐变成了一双宛如鲜血一般眼睛。

    可是没有。

    我没有眨眼,始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要记住他此刻的样子,又像是在期待着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说完,他的指尖便出现了一个黑里泛红的光点,当那光点落在我的肚子上的那一瞬间,我便感觉到了一阵足以让我死去的痛楚。

    他说的凄切,语气里却透着丝丝森寒,“那便怪不得我了。”

    我看见他的眼睛在一点点变成黑色,醇厚的声音也变得如同毒蛇一般滑腻,“什么意思?待会儿你看了便知道。”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原本我是想再多等等的,但现在阴间司似乎跑进来了几只小耗子,还想要将我的妻儿带走。”

    闻言,江楚城冲我一笑,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在了我的肚子上。而在他回答我之前,他便将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我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却像是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什……什么……意思……”

    “你的动作太慢了。”他说,“我每天都给这鬼胎渡气,但是他竟然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既然他不愿意出来,那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我看着他,想着这或许就是他被鬼邪之气控制之后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只是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

    我居然忘了这一点。

    是了……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很轻,像羽毛一样飘在我的心上,又在一时间将我的五脏六腑击得粉碎。

    “翎儿,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能被我这样卡着脖子?嗯?”江楚城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好看的脸上爬上了一抹邪佞的神色,“……我没有忘记之前的事,相反这鬼邪之气还让我想起了许多我都不记得事。你以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我就没有办法对你下手了吗?翎儿,莫要忘了,现如今这酆都城的掌权之人可是我。你的体内既然有恶魂,那我便有办法让你……灰飞烟灭。”

    我现在明明已经是半人半鬼的身子,应该不用怎么呼吸才是,可是为什么……

    好奇怪……

    他停顿了一下,扼住我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可我依旧没有办法说话。

    “嗯?你想说什么?”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像是在欣赏着一个玩具。我咬着牙,感觉胸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片刻后又听他说道:“差点忘了,现在你没有办法说话。”

    说不出来话,我只能睁大了眼睛去看他,然而那双昔日温柔宠溺的红瞳之中,现在除了冰凉和陌生,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江楚城的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那低沉的嗓音此刻听在耳朵里就如同恶鬼修罗一般:“翎儿,可是觉得难受?”

    “呵。”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好难受……

    我两手拼命的抓着他掐着我的那只手,脚也跟着乱蹬,可我的力气和他的比起来终究还是悬殊太大,无论我怎么做,都没有办法从他的手中逃脱。

    我刚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只手便猛然收紧,将我剩下的话硬生生的掐了回去。

    “江……呃……”

    我猛然睁开眼,没想到对上的却是那双我最熟悉的红瞳,而此刻他侧身坐在床边,一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另一只手,则卡在我的脖颈。

    “喵……”

    而当所有的画面退去,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而诡异猫叫声。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但今日却梦见了许许多多以前的事。这一世的,还有上一世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像是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在闭上眼之前,我好似感觉额头上有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落下。

    我小声的哦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慢慢的闭上眼睛,又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江楚城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松开,而后他笑了笑,抬手敲了敲我的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快睡吧,又瞎想什么?”

    我眨眨眼,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低下头来看我。

    “嗯?”

    当被子盖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声:“六哥。”

    这个人是他,可又不是他。

    这样一个动作让他高大的身影彻底将我罩住,我有些发愣的看着他,他的眉,他的眼,身上的每一寸都描绘在我的心里。

    他收回了手,又将叠在一边的被子拉过来盖在我身上。

    “累了便歇着吧,我在这。”

    我嗯了一声,轻轻点点头:“有一点点。”

    我不自觉的伸手揉了揉额角,江楚城放在我小腹上的手动了动,而后温声道:“可是累了?”

    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这段时间绝对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候,甚至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从这里逃出去?还是一直待在他身边和他耗?可是我连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不管是想到了什么,都不敢直接下决定。

    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我应该是不止一次的听过,可人就是这样,越是关键时候,越是想不起来这些事。

    还有,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

    只可惜当时他后面要说的被江楚城打断了。因为?因为什么呢?因为他要用宝宝来以压制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还是说另有原因?

    “他和鬼母现在的目标都是你的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他说什么,这个孩子你都不能生下来。”

    我沉默的点点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男人说的话。

    江楚城说:“只要他生下来,我便自有办法。”末了像是为了让我更加放心一样,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你和宝宝都会没事的。”

    我抬眼看他,见他目光真切,并没有什么异样,思索片刻之后,我问道:“你先前说宝宝生下来便能替你抑制住体内的鬼邪之气,那究竟是要如何抑制?”

    那张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若我的估算没错的话,宝宝应当这两日就会彻底醒过来,到时候你记得告诉我。”他停顿了一下,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你可要多多注意一些,莫要错过了他醒过来。”

    “当真。”

    “当真?”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那种不信任的目光扫视着我,让我浑身上下,连带着心里都有些难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不在的时候说了两句,但是宝宝还是没有回应我。”

    “嗯?”江楚城忽然发出了一声疑惑,“宝宝的状态似乎比昨天要好一些,今日你可有同他说话?”

    这段时间只有在给宝宝渡气的时候,我们才会有这么亲近的时候。

    和往常一样,他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又开始给宝宝渡气。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低垂,因为背对着殿堂的幽幽鬼火,我有些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他身边蹭了过去。

    然而我还没有开口,他就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他这话说的像是夸奖,但我听着却是觉得有几分刺耳。

    江楚城闻言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这阴间司还有比翎儿更加厉害的道士。”

    “虽说那符阵可以阻止鬼物,但若是一个道士的话,应该还是有办法的,糖糕不会出什么事吧?”

    江楚城缓缓睁开眼睛。

    我哦了一声,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接着道:“那他可有破开我先前画下的符阵?”

    “未曾,那人道行不浅,先前派去的那几个鬼差不是他的对手。而且看样子,他对这阴间司还颇为了解。”

    我怔了怔:“逃了?是已经抓住他了?”

    江楚城嗯了一声,眼睛微微闭着,嗓音低沉:“原本是打算设法将那人抓住,可惜让他给逃了。”

    他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可现在却偏偏让我不敢靠的太近。

    江楚城脱了靴子半坐在床上,我一边说话一边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但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之前可是去查那个要带走糖糕的人是谁了?”

    冰凉的清水在我脚踝处**,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提着鞋子,赤脚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走吧,不是说感觉邪气在侵蚀你?这外面的邪气可比里面强得多。”说着,江楚城便转身朝里走去,玄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江楚城笑了一下,一声极轻的哼声从鼻腔里发出,听的我心尖一颤,但仍旧还是保持着有些尴尬又有点娇羞的表情。

    一边说我还一边用两手捧着脸,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嘿嘿,你不要说出来嘛,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他来到我的面前,笑得十分温柔。

    “是吗,还以为你是在等我。”

    他的脚步很轻,但是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究竟听到了多少,他和我之见的距离越是靠近,我就越是觉得呼吸困难。

    但是他却微一颔首,抖了抖袍子,慢慢的走了过来。

    话说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别说是他,我听了都不相信。

    我挠挠头,强行和江楚城解释道。

    “啊,我……我、我出来透透气,里面有点太闷了。”

    我顿时一惊,眼前的青光也在这一瞬间消失,转过头去,便看见江楚城站在不远处,幽幽的看着我。

    “什么!”

    他刚说了个开头,就忽然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翎儿,怎么出来了?”

    “因为……”

    我赶忙道:“我在,你继续说,为什么不能让我生下孩子?”

    那声音有些急切。

    “楚翎,你还在听吗?”

    他说的这些其实我先前就已经感觉到了,江楚城先前看我的眼神,还有那些小动作,无一不在告诉我,现在的这个人已经不再爱我。

    我吸了一口气。

    “……”

    “听好了楚翎,炎夜大人现在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他说的话,有些真,有些假,你必须靠自己来判断。他和鬼母现在的目标都是你的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他说什么,这个孩子你都不能生下来。”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停顿了好久之后,我才听见他继续道,“炎夜大人现在虽然还记得从前的事,但是他已经没有感情了,所以你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闻言我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我的时间不多,鬼邪之气在抑制着我,现在能和你说话已经是我的极限,你千万要记住我说的,明白吗?”

    “为什么?”

    我的嘴巴没有动,只是在心里回应着他。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我说道:“楚翎,你听好了,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孩子生下来。”

    “谁?”

    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且我还有一些印象。

    “楚翎。”

    我眉头微微皱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那个人是……

    我眼睛有些不适应的眯了起来,恍惚间我似乎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水蓝色身影。

    片刻之后,我的脚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一瞬间,异样的感觉从下身蔓延上来,手腕上的幽冥链发出了比先前更加耀眼的青光。

    “找到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在水里找着之前那块石头。

    之前在这里和江楚城说话的时候,我的确感受到水里面有东西在和我手上的幽冥链互相呼应,而且不单单是这样,那时候当我的脚踩在那石头上的时候,我甚至有些觉得自己的灵力回来了。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江楚城没有回来之后,方才走下木板,重新踏入那潺潺流动的清水之中。

    外面的邪气的确要比殿堂之中浓厚许多,但是尚且还是我能够承受的范围。

    地上的曼陀罗被阴风吹得到处都是,我踩过那些黑色的花瓣,十分小心的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就这样保持着这姿势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彻底感觉不到宝宝之后,我才缓缓站起身。

    可我的耳朵里却像是又听见了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妈妈别怕!”

    但是这一回,宝宝并没有再动。

    我伸手摸上肚子,一遍一遍,又声音哽咽的对宝宝说道:“对不起呀,让你担心了。”

    我捂着嘴,这一刻的心情没有办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眼泪涌上的眼泪,下一秒泪水似乎就会决堤。

    他是想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他,还有糖糕。

    那一瞬间,我好像是知道了宝宝要和我说什么。

    “……”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攒动,再低头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变淡。

    就像是宝宝想要和我说什么,但是又害怕会弄疼我一样。

    正当我又觉得失望的时候,肚子又动了一下,并且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激烈,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其实这一段时间,我都能感觉到宝宝在踢我,但是就和之前一样,我依然听不到他的回应。

    “是你吗宝宝?”

    下一秒,肚子又是一阵小幅度的颤动。

    然而就在这时候,肚子忽然动了一下。我一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轻声道:“宝宝?”

    我拍拍脸,苦笑的自言自语道。

    “振作一点啦楚翎,这样消沉下去可不行,毕竟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伸手摸了摸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想着我大概是对他太依赖了。

    阴风轻柔的吹着,我的手臂上已经被割出了不少裂痕,之前江楚城看见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只淡淡的嘱咐我尽量不要走出这大殿。

    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陪伴我的只有头顶漂浮着的幽蓝鬼火。

    当天晚上江楚城并没有到这殿堂之中来,事实上在和我说完那番话之后,他便出去了。想了想,我觉得他应该是去查想要带走糖糕的人是谁。

    江楚城没有接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我嗯了一声,过后说道:“我有些想糖糕了……”

    “叶弛吗……”江楚城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过后稍一点头,“我知道了,会派人在那边多看看。”

    我确实是有一些想要保住萧寒,因为我想要看看,如果那个人真是他的话,那么他又是想要做什么。

    再有一个……

    但是我现在提到叶弛,一来是想看看他究竟记得多少,二来也是抱着侥幸,如果他真的记得之前的事,那么我说不定还能找出叶弛的下落。

    想来也是,自从他忘记了以前的事之后,我就没有在他的面前提过叶弛他们,所以他对这个名字应该是陌生的。

    江楚城的眼里有些许茫然的神色。

    我点点头,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叶弛。”

    “无妨,你先说与我听听。”

    一边说我一边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脚,而后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而且想一想,她好像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而且……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感觉。

    我脚一下一下的踢着水里的石头,每一次动作,就能感觉幽冥链有所反应,虽然不大,但似乎像是在和这石头互相呼应。

    虽然他已经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但我还是听出来他有些急切。

    我看着他那只带着翡翠玉扳指的手,听他说:“翎儿不若再好好想想?”

    这时,耳边传来入水的声音,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楚城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他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搂着我,然而和之前一样,那双手举到半空中,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哗哗……”

    就像是他在暗地里编造着一张大网,只要我稍不注意,就会被那张网罩住,再也不能动弹。

    先前他就同我说过,当他彻底被鬼邪之气控制住的的时候,就会忘记我,甚至有可能还会对做出一些伤害我的事。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似乎还能够保持理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发的感觉到不安。

    鬼母没有骗我,他的确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

    我再一次这么想着。

    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这段时间只要我和他说话,总能不经意的发现他这样的目光,可当我抬头正视他的时候,他又会变成那个看起来十分爱我的样子。

    脚下的清水倒映着我此刻的样子,晃眼间我同样也看见了江楚城探究的眼神。

    我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没有。”

    “哦?那你可是想到了?”

    “哦哦。”我有些窘迫,赶忙说道,“没有啦,我就是在想你说的那个道士会是什么人。”

    那张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同你说话,你又在想些什么?”

    我扭头看他。

    “啊?”

    大概是见我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江楚城又压低嗓子喊了我一声:“翎儿?”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萧寒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又或者说,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之前做的事表示忏悔?

    再说了,我们明明不久之前还是对立的状态,他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托小绿照顾我?

    说到底还是清寂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和别人聊心事的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萧寒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这些有关于我的消息?先前我以为这些应该都是清寂告诉他的,可是后来想一想,又感觉清寂似乎并没有理由给他说这些。

    也不对,真是这样的话,他那时候就没有必要和小绿说那番话。而且从小绿并不怎么样的撒谎技术来看,萧寒应该是告诉了小绿很多关于我的事。

    我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萧寒的这句话,于是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就算我没有办法进入轮回,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要不是看在你一直照顾楚翎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和你说这么多。”

    而且这阴间司里,我所知道的道士也就只有他一个。可如果是他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他现在依旧在帮着清寂做事,打算趁我不在的时候带走糖糕,然后又用一些别的事来威胁我?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前在三生路上看见的萧寒。

    道士模样的人……

    “据说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能到这阴间司来到道士,除了你我倒是不知道还有何人。”说着他顿了顿,站在一旁看我,“翎儿可有什么印象?”

    “那可有人见到是什么人?”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可看起来,却是并不怎么担心。

    “未曾。”

    “带走糖糕?”他带着我在殿堂附近闲逛,我赤脚踩在冰凉的水里,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是谁?抓到了吗?”

    不过今日我倒是在他那里听来了一件事:有人试图闯入寝宫带走糖糕。

    他不会和我说太多外面的事,先前还会跟我聊聊寝宫那边的事,偶尔也会说说鬼母,但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说的太多,简直就像是在恶意把我和外界隔绝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随时都会杀掉我一样,而事实上我也的确做过类似这样的梦。

    这绝对是比噩梦更加噩梦的一件事。

    好几次我做着噩梦醒来,转头都能看见他的目光幽幽的打量着我。

    他晚上会和我一起睡,但却不曾像以往那样拥我入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都和江楚城待在一起,没有太多亲密的接触,就连拥抱几乎都没有。甚至有时候我下意识的去拉他的手,他也会条件反射的甩开我。

    那样的话,她就是真的危险了。

    那边的寝宫之中应该是这阴间司最安全的地方,我倒不是担心糖糕和温禹会在里面出事,而是担心温禹拉不住糖糕,而让她出来找我。

    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里还惦记着糖糕。

    江楚城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然呢?母后本就对你深恶痛绝,这次出来一定会想着办法找机会对付你,所以你切记不要离开我半步……”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红瞳中忽然有痛苦的神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过后他继续道,“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不要走出这殿中,可明白?”

    我哦了一声,故作好笑的说道:“怪不得先前我在阎罗殿我那么嘲笑她,她都半点反应没有,也不敢走上台阶来,原来是因为你说的呀。”

    江楚城听我这么说,似乎是想了很久,方才缓缓开口:“因为先前我已经警告过母后,不许对你出手。”

    加上刚才我遇见鬼母的时候,她还抱着那只猫灵,怎么看都像是又有什么阴谋的样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样子。

    鬼母生性莽撞,看着凶险,实际上脑子一根筋,在这背后策划的一定是另有他人。

    不对……

    鬼母想要用鬼邪之气来控制江楚城,但是刚才江楚城却说宝宝可以帮助他抑制住体内的鬼邪之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他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鬼母就更加应该杀了我才对。而且结合最近的这些事来看,她应该是想要掌权上下三界,否则的话上三界不可能也在这个时候发生动荡,十有**是她也做了什么手脚。

    我想了想,又接着问道:“来的路上我碰见了鬼母,但是很奇怪,她居然没有上来揍我……你不是说她想要杀我吗?为什么看见我的时候,她却半天都没有动作。”

    说完那句话之后,好半天我都没有听见江楚城说话。

    我绝望而又难过的想着:这个江楚城……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江楚城了。

    面前的曼陀罗花瓣被阴风吹得到处都是,殿外有鬼物的哀鸣声。

    我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心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想啊,怎么不想。都给你生了两个宝宝了,你居然都不打算给我一个身份吗?很过分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刻听在我耳朵里,却让我格外的想哭。

    江楚城促狭的看着我:“这么想嫁给我?”

    “这样啊……所以你不是打算和我成亲啊?”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沾染上了些许怜爱的神色:“翎儿,不把你带在身边,我总归是不放心的。”

    江楚城目光深邃的打量我许久,久到那些鬼火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位置,他方才叹息着,慢慢的开口:“确实如你所说,你的灵力是因为在阴间司待得太久,再加上邪气的侵蚀,你又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所以灵力才会消失……这也就是为何我会将你带来身边的原因。”

    他仍旧绷着脸,我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说道:“虽说现在我体内有你的魂魄,但是说到底我还是更像是一个生人。生人在阴间呆的久了,身体本就会发生变化,忘了吗?先前我的灵力也是有被封住的时候,但是凭着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让灵力回来的,你这么厉害,所以我才想着问问你呀。”

    我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楚城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他收回了放在我小腹上的手,漠然道:“翎儿可是认为是我封住了你的灵力?”

    “虽说我不能够净化你体内的鬼邪之气,但是这阴间司里面的邪气还是有办法的。”我看着他,虽然我心里已经猜到是谁用术法让我的灵力消失,但我也并没有明说,而是问道,“你可有办法让我的灵力恢复?这样我说不定还能帮你拖延一点时间。”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看样子事情的确是很严重,但是……

    “是。”他说,“而且越快越好,因为我也不能够保证,自己到底还能保持清醒多久。恐怕你已经发现了,鬼邪之气不但是从我的体内溢了出来,并且已经开始影响着这阴间司里面的鬼物,再这样拖延下去,只怕阴间司会变成修罗地狱。”

    我有点明白了,不确定的开口:“你是说,要让我把宝宝生下来?”

    那双红瞳之中依旧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他的视线明明是落在我的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看着别的东西。

    “嗯。”江楚城微一颔首,语气平淡,“虽然说宝宝能够帮助我抑制体内的鬼邪之气,但说到底他现在都还在你的肚子里,并不能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我疑惑的看着他:“会给我和宝宝带来痛苦?”

    过了一会儿,他用另一只手摸上了我的头,动作温柔的揉了两下,而后道:“办法倒是有,只是对你和宝宝来说有一点痛苦。”

    江楚城低头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我好似看见他眼里飞快的掠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我摸了摸鼻子,担忧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你彻底压制住体内的鬼邪之气?这东西本就是你体内的,现在又相当于你的魂魄,我也不能够用灵力净化了,既然你现在能够暂时压制住它,有没有什么可以永绝后患的办法?”

    也就是说,宝宝现在之所以有醒过来的迹象,是因为他暂时压制住了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但是因为宝宝本身就是和他互相感应的,又还只是一个婴灵,暂时没有能够抵抗鬼邪之气的能力,所以才没办法回应我。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话音刚落,江楚城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安稳的说道:“没事。”顿了顿,他又道,“先前不是同你说过,鬼邪之气会影响我,同样也会影响宝宝,现在我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鬼邪之气,让宝宝有了醒过来的迹象,不过因为鬼邪之气还在我的体内,所以宝宝依旧被这东西压制着,这才不能够回应你。我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他绷着下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怎么样了?可是宝宝出了什么事?”

    江楚城一边听我说,一边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一阵疼痛之后,我感觉他将自己的气又渡给了我,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渡给了宝宝。

    我嘴巴动了动,斟酌一番之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发现宝宝可以帮助你压制体内的鬼邪之气?还有呀,先前我就已经感觉到宝宝应该是醒过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回应我,会不会有什么事?”

    江楚城斜睨着眼睛看了我很久,当我开始往他身边靠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而后他将我揽了过去,并且尽量克制住了自己周身散发出来的邪气,又腾出一只手来摸着我的脸,同样轻声道:“不过是觉着你今日有些古怪罢了。”

    阴风已经被邪气影响得逐渐开始化形了,这个地方不对劲,但是偏偏我又不能够离开,只能动动身子,让自己能够稍微避开一些这阴风。

    “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放轻了声音问他,而在同时我也感觉到四面吹来的阴风更加的刺骨,先前还只是有一些割人的感觉,但是现在我的皮肤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

    我稍稍一愣,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表现出了不信任,反而我要是对他的所有话都保持百分百的相信,那样才应该不比较奇怪吧。

    闻言江楚城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悲哀:“翎儿,你不相信我?”

    我顿时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感觉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是这件事,你先前并没有告诉我,又为何会在现在同我说这些?”

    江楚城嗯了一声。

    我看着江楚城,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开口:“你是说,宝宝有能力让鬼邪之气不再侵蚀你?”

    闻言,我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阴风从背后吹来,刮着我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是一阵疼。

    “宝宝体内流着我的血,现在我被鬼邪之气侵蚀,只有宝宝才能够让我复原。”江楚城淡淡道,“母后一心想利用鬼邪之气控制我,你说她要对宝宝做什么?”

    我眉头稍稍皱起来:“鬼母要对宝宝做什么?”

    又是宝宝。

    “无妨。”江楚城扯了扯唇角,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母后要对付的人只有你……还有宝宝,我只要护住你们俩就行了。”

    我面色沉着的看着他,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边:“糖糕和温禹还在寝宫里面,既然你说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安全,等下还是派人过去把她们也接过来吧。和糖糕分开,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还有温禹,陆严把她留在这个地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也不好和陆严说吧?”

    江楚城挑起一边眉毛,像是有些没有听懂我的话。

    “嗯?”

    难过如同一只大手一样扼住我的喉咙,过了好一阵,我方才缓缓说道:“糖糕和温禹还在寝宫里。”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是他说的那个“不对劲”,就算我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如同他先前和我说的那样,不再去相信面前这个人。

    很久之前江楚城发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不要再相信他的话。

    想到这里,我更是对面前这个江楚城充满了怀疑。但我并不敢确定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说的更绝望一点,我现在甚至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和鬼母站在了一条线上。

    可奇怪的是,我分明记得之前江楚城有嘱咐过墨泠还有庸华,一旦鬼母寝宫中发生什么事,都要立刻汇报给他。而且凭墨泠和庸华的本事,虽说不能对付猫灵,但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们俩是能够阻止鬼母出来的。

    江楚城和婴宁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婴宁说鬼母是被放出来的,但是江楚城的意思却是鬼母在猫灵的帮助下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饶是如此,我心里的疑问仍然像是一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他,却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江楚城微一颔首:“你应当知道,猫灵行走在阴阳两界的中间,但是又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边,鬼物对它可谓是害怕得紧。虽说它对我并不能够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它却是能够轻易破开我的禁制,那时候恰巧又赶上我最虚弱之时,便被它趁虚而入……”说到这里,江楚城的口气有些愤恨,他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才会让婴宁过去找你,将你带过来。”

    我觉得我对清寂的阴影已经是深入骨髓了,江楚城不过是这么提了一下,我竟然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强装淡定道:“你是说是猫灵把鬼母放出来的?”

    江楚城的眼睛眯了一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的翎儿真是聪明。”而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看见他的手抬了一下,看样子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但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是放了下去,沉声道,“不错,单凭母后一个人的力量是跑不出来,你还记得那只猫灵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但是单凭鬼母的话,应该是不可能从你的禁制里面出来的吧?”

    谁知道江楚城竟然点了点头,过后神色凝重的对我说道:“那日我恰巧被体内的鬼邪之气抑制,力量大减,母后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跑了出来。”

    我撒了个谎。

    但是我并没有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而是问道:“鬼母是怎么出来的?我听婴宁说她是自己跑出来的。”

    我稍稍皱起眉,这个说法可是和他之前说的完全相反。

    寝宫那边不安全?

    漂浮在空中的鬼火忽明忽暗,而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些原本在我左边的鬼火又飞快的跑到了另外一边,我有些出神的看着那些幽蓝的火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我沉默的点点头,过后又听他说道:“现在寝宫那边不安全,鬼母已经出来了,不把你带在身边,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一回我更加清楚的看见他的眼里并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平静,就如同一汪死气沉沉的湖水。但是偏偏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鬼邪之气本就是我体内的气息,只要找对了方法,那就不会被影响。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够抑制住这邪气外溢,所以恐怕是要你辛苦一段时间了。”

    江楚城闻言喉咙滚了滚,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竟然是又变成了那双我熟悉的红瞳。

    往常他这么说我肯定是要揍他了,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说完之后我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先前同我说过,一旦你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就会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现在我看你也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你想到了什么抑制着鬼邪之气的法子?”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娘子当真心急。”

    其实我真的就是感觉奇怪而已,并没有想太多别的事。谁知道他听我说完之后,那张好看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促狭的神色,他俯身凑近我,四周明明有鬼火照明,但是他的眼里却没有我的影子。

    他这么说,我反而更加觉得有些不解,想了想,我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把我从寝宫之中带出来?”我稍稍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婴宁说你是打算同我成亲,可是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开始?”

    听他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控制不了体内的鬼邪之气,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多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我转头看他。

    而后听他略略有些抱歉的说道:“是我大意了。”

    我心跟着一空。

    但是这一次他却只是看着我,甚至还松开了一直牵着我的手。

    我刚一说完,便有一阵阴风迎面吹来,风中依旧夹带着邪气,那一瞬间险些让我睁不开眼睛。先前在江楚城的寝宫中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因为鬼邪之气的溢出,那时候江楚城还对我说,这样的风不能够多吹,过后便是把我抱进了屋。

    我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过后我说道:“你身上的鬼邪之气让我有点不舒服。还、还有……”一边说我一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

    冷静一点,楚翎,他不会吃了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害怕。你看看他,你好好看看他,他还是你的六哥,并没有变成别的人。

    “哦?那是什么?”他稍稍俯下身子,让自己离我更近,但是他周身散发的邪气却是让我屡屡想要逃避。

    想以前我是多么会编借口来哄骗他啊,但是现在居然会这么的词穷。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我赶忙摆摆手,可说了这么几个字之后,我又忽然不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不是。”

    大概潜意识里想要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于是我一手撑着床边,让身子稍稍往旁边动了动,但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企图,在我打算要离他更远之前,他长臂一伸,又将我揽了回去,皱着眉低头看我,说道:“还说没有害怕我,为何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试图离开我,嗯?”

    一边说他一边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在和我一起在床边坐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的侧脸,却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了何处。

    江楚城伸手摸上了我的脸,温声道:“我能有什么不对劲?只要你和宝宝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得如同被裹上了一层寿衣,没有一点光泽。让我没有办法看清楚他此刻的情绪。只能勉强判断出,他大概是在看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转头朝他扯出了一个笑容,而后说道:“他没事,倒是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一瞬间的晃神,感觉自己好像是已经把他当做了敌人一样来防备,而在来见他之前,我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难道说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我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虽说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渡气会宝宝,但是却从来没有问过今天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来的这一路上,不只是他,就连鬼母也十分关心宝宝。

    宝宝?

    江楚城步子沉稳而缓慢,快要靠近那张床的时候,我听见江楚城有些嘶哑却十分淡漠的声音:“宝宝现在还好吗?”

    在我们踏进去的那一瞬间,大殿之中忽然亮起了幽幽鬼火。

    江楚城没有说话,只是重新牵起我的手,慢慢的往里走去。

    曼陀罗花的花瓣从门口一路延伸到床边,我咽了口唾沫,盯着那花瓣铺成的路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怔愣的开口:“婴宁和我说你要同我成亲,不会就是在这里吧?”

    这里的邪气又比外面弱了很多,并且除了我们,我再也没有看见有其他的人,或者说是鬼。

    眼前的白光散去,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面前铺着一层木板,旁边有清水潺潺流动,另外一边则种满了红色的曼陀罗花。而再往前走两步,便是一四面通风的……大殿。姑且这么喊吧,虽然我觉得这不过就是一个大了很多倍的凉亭。白色的帐幔随着阴风飘飘荡荡,而在殿堂的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偌大的床。

    循着光亮的地方,我们总算从那邪气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那大殿之中。

    江楚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但还是我却没有放慢脚步。

    “慢些,别摔着了。”

    又走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我总算还是见到了一抹亮光,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江楚城原本是走在我前面的,但是在同我说了那番话之后,便放缓了脚步和我并肩走着。而再有邪气飘过来,他就会替我拂开那些雾气,让那割在皮肤上的疼痛稍稍减轻了那么一些。

    我小声的嗯了一下,心里那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摇摇头,下意识的就想说没有,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又听见江楚城说道:“你是生人,这邪气对你来说犹如毒药,会不舒服也是情理之中。”顿了顿,他又道,“再忍忍吧,马上就要到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收紧了抓着我的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安,连带着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江楚城还是很快就发觉了我的异样,他稍稍站稳了脚步,四周的光线很弱,我几乎不能够看见他的脸,只听见他略带关怀的语气:“翎儿?可是不舒服?”

    江楚城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被鬼邪之气控制。

    我咬着牙,因为邪气的不断侵蚀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受不住了。

    原本我以为我们很快就能够从这邪气之中走出去,但没想到的是,我跟着江楚城至少走了有十分钟,面前都依旧是朦胧的一片黑,稍微能看见的也就只有江楚城的衣衫。

    在疼痛的同时,我再次有些庆幸的想着:还好先前已经用灵力护住了宝宝。

    若是之前我或许还能够用灵力在周身建立起屏障,让自己短时间的和这些邪气隔绝开来,但是现在灵力被压制,我也就只嗯呢个这么受着了。

    我抿着唇,知道这是因为邪气在试图侵入我身体的原因。

    黑雾在身边缠绕,并且每次近我身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在被刀割一样的疼。

    进去的时候那一团黑雾并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烈。虽然我现在没有灵力,却也清楚的感觉到这些黑雾之中夹带着的邪气,那是和江楚城身上的鬼邪之气,近乎一样的气息。

    我立刻转过头,还没有说话,便被他重新牵住手,片刻后听他说道:“走吧,随我进殿。”

    江楚城在这时候喊了我一声。

    “翎儿。”

    我看了眼手中的铜钱,又看了看婴宁的背影,心下觉着有几分奇怪,可却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从她手里接过铜钱的时候,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了我的掌心,而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便已经转身妖娆的离开了。

    婴宁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那枚铜钱,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我。

    “是。”

    江楚城嗯了一声:“现在还来吧。”

    江楚城刚一说完,婴宁便接口道。

    “是小奴愚钝,因着路上走的匆忙,后遇见鬼母,一时间给忘记了。”

    于是我也跟着抬起头,江楚城不知为何笑了笑,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发,又对婴宁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没有把东西还给她?”

    确切的说,她看的是江楚城。

    闻言,婴宁像是询问一般的看了过来。

    我被她这一声夫人喊的有点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沉声说道:“把我的铜钱还给我。”

    婴宁转过头来看我:“夫人何事?”

    婴宁俯首在地,重重的朝江楚城磕了几个头,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我的铜钱还在她的身上,于是叫住了她:“等一下!”

    “是,小奴告退。”

    江楚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大概是把这当成我的闹别扭,牵着我的手一动,就这么将我带去了他的身边。而同时,他对婴宁说道:“你先下去吧。”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突然失语了,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嘴巴动了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江楚城像是察觉到我的意图,在我挣脱之前更加用力的拉住了我。他眉头微蹙,好看的脸上竟是爬上了一抹受伤的神色:“突然的这是怎么了?可是在怪我这么久都没有过来找你?”

    我抬头痴痴的看了他一眼,在和他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忽然就心生退意。

    那是连我都没有办法抵抗的鬼邪之气。

    包裹着我的不仅仅这熟悉的冰冷,其中还夹带着一些让我畏惧的东西。

    不,不是。

    在我愣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牵住了我的。不过是一个牵手的动作,独属于他的冰凉气息,就在这一刻瞬间将我包裹。

    听见他喊我的名字,我忽然有些发愣,有些不确定他这究竟是变了还是没有变。然而除了那双眼睛,我并不能看出他有其他的变化。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这里走了走。

    江楚城唇角扬了扬,语气似乎有些无奈:“翎儿,你在害怕我?”

    在见到他之前,我已经在心里把这个画面模拟了无数遍。我以为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应该会很淡定。可是没想到,身体却比我更快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已经变成了之前我见过的,那个连眼白都没有的黑色。

    而他的眼睛……

    我回头一看,便见他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边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一边打量着我。

    刚这么想完,耳边就想起了江楚城的声音。

    “玩?”

    这阴间司的人可真会玩。

    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想着这亲成得可真是够诡异的,别人都是八人大轿把新娘子抬着过门,我倒好,还得自己一路心惊胆战的跑过来,而且现在还见不到新郎官的人。

    这一声应答之后,里面就突然没有了声音。

    “嗯。”

    婴宁将头埋下去:“遇见了鬼母。”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那人低沉的声音:“路上可有遇见谁?”

    婴宁一边同我这么说,一边跪了下来,扬声说道:“大人,小奴已经将姑娘带过来了。”

    “鬼王大人就在里面。”

    婴宁领着我走到殿前,我伸着脖子试图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惜的是因为没有灵力,我看见的便只有黑乎乎的一团邪气,其他的就再也看不见。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殿门正中挂着一朵诡异的大红花,殿前有两根粗大的石柱子,让我诧异的是,那柱子上雕刻着的两条蛇,样子竟然同那杀神殿是一模一样。

    很快,在我们穿过一片黑色的竹林之后,一座寝宫样的大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但是婴宁并不打算再和我多说,之后无论我怎么问,她都始终是一副闭口不言的样子。

    我脸色一沉:“你知道些什么?”

    而在我开口之前,婴宁又催促道:“走吧,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楚姑娘若是不快一些,那些邪气恐怕就要追上来了,到时候,你这腹中的孩子可是又要睡过去了。”

    我眯着眼睛看她,再一次对婴宁的身份起了疑心。她很不对劲,可我偏偏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楚姑娘自己都说还没有看见鬼王大人的影子,又为何会说是我在诓你?”婴宁瞥了我一眼,口气冷漠,仿佛先前在阎罗殿上瑟瑟发抖的那个人不是她。

    “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你之前应该是和我说,鬼王大人在阎罗殿。可现在我们都已经出了阎罗殿,我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莫不是你在诓我?”我一边说还一边回头看了看,身后果然已经没有了阎罗殿的影子。并且从我们离开阎罗殿之后,我就发现身边的邪气有减轻的趋势。

    婴宁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经不是很像回答我这个问题:“自然是带姑娘去见鬼王大人。”

    我慢慢停下脚步,问婴宁。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从阎罗殿出来之后,我又跟着婴宁走了一段距离。周围的景致从错落的假山逐渐变成了一汪湖泊,那湖泊上隐隐约约盘旋着生人的气息,之前江楚城也带我来过这里,但是他还特地和我说过,那湖泊也是去往阳间的一条路。只是湖泊里的水被下了禁制,魂魄是不能够从这个地方过的。

    我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如同锋芒一般的视线,直到我和婴宁从阎罗殿的另一边走出去,那道视线都没有消失。

    这下我终于转过身,脚步有些匆忙的跟了上去。

    在我分神去看猫灵的时候,婴宁已经往前面走了好几步,见我一直在原地没有动她这才又喊了我一声。

    “楚姑娘。”

    趴在鬼母怀里的猫灵在这时候动了动,我立刻警惕的将视线移过去,生怕它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婴宁有半刻的愣神,她有些迟疑抬起头的看了鬼母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站起身:“是,小奴这就带着姑娘去见鬼王大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更是觉得疑惑不已,可是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我扫了眼还跪在一旁的婴宁,而后说道:“你之不是说鬼王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还不带着我过去?”

    ……是猫灵让她不许上来。

    闻言我哼笑一声,想说口头上逞能这种事谁都会。我眼睛又不瞎,说到底她还是害怕怀里的猫灵。

    鬼母被它叫了那么一声之后慢慢收回了脚,咬牙道:“你得意也只有现在了。若不是我先前答应吾儿不会伤你性命,怕是你现在早就被我千刀万剐了无数回!”

    而我这所有的动作都被猫灵看在眼里,不出意料的,它眼里又有嘲弄的神色闪过。

    说实话我现在对这猫叫实在是阴影,它一叫,我就想起当时自己是怎么被它耍,然后差一点魂飞魄散,连带着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颤了好几下。

    鬼母给猫灵顺毛的动作一滞,在听我说完之后明显比刚才更加恼怒了一些。她的脚动了动,一副就要踩着台阶走上来的样子。但就在这时候,从刚才就安安静静趴在她怀里的猫灵突然站起来,然后对着她“喵”了一声。

    我站在阎罗殿之中,和鬼母隔了好几个台阶的高度,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把刚才鬼母和我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

    大概是见我反应一点都不激烈,鬼母不死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哦?是吗?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有这么简单?”

    说完鬼母便大笑起来,我有些怜悯的看着她,强压下心头逐渐涌上来的钝痛,淡然道:“不过是不记得我了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鬼母就跟没有听见我这话一样,依旧自顾自的说着:“鬼邪之气已经彻底将他控制,他现在……怕是已经不记得你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想起你来,哈哈哈哈哈!”

    就算想,我也一点都不愿意从这邪祟之物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

    我冷冷的看着她,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不想。”

    说着她笑了起来,那声音让我十分的不舒服。听见她这前半句,我就觉得她后半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果然,片刻之后,她那嘲弄的视线再次落在我的身上,缓缓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吾儿会在这个时候命人将你带过来吗?”

    根据我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她至少应该冲上来,或者是让婴宁对我出手。但是在我做好了和她正面交锋的准备的时候,她却只是在原地有些焦虑的跺了跺脚,而后急躁的摸了摸怀里的猫灵,哼道:“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你恐怕还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吧?”

    言罢,鬼母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

    我本来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但是她这个反应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微一颔首,同样冷声道:“是又如何?”顿了顿,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名字可不是我一个人起的,鬼王大人也是十分的满意。”

    鬼母的眼中充满了不屑,甚至还带着一丝恼怒。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听见我提到宝宝的名字之后微微皱起了眉,话语间的温度也陡然下降:“慕城?这就是你给那个孩子的名字吗?”

    闻言我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慕城?你打算做什么?”

    猫灵在鬼母的怀里伸了个拦腰,而后鬼母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但是并没有走上前的意思。半晌,她幽幽道:“杀你?你腹中的胎儿还没有出来,我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你。”

    我定定神,而后目光平静的看向鬼母,说道:“你打算在这里杀了我吗?”

    现在江楚城被鬼邪之气控制,我的身边就再也没有了可以替我挡风遮雨的人,或许此刻在鬼母的眼里,我便是如同一只瓮中之鳖,只能任由她摆布。

    是的,欢愉。

    “怎么了,楚翎,先前见到我的时候,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不会说话了?哑巴了?”鬼母的声音有些尖细,但是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还有欢愉。

    我在心里无声喊出了这个名字,哪怕现在我还并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他。

    清寂。

    从刚才我视线落在鬼母身上的时候,那猫灵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我的身上。那一黑一红的眼睛里,流转着淡淡的嘲弄还有些许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婴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像是很害怕鬼母。事实上不止是她,连我的身子都有点发颤。但是让我害怕的却并不是鬼母,而是她怀里的那只猫。

    “小奴见过鬼母。”

    我没由来的咽了口唾沫,听见后面扑通一声,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婴宁跪了下来。

    我猛然回头,便见一身黑色华服的鬼母站在不远处,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这个声音!

    婴宁嘴巴动了动,然而还没有等到她开口,我便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什么意思?难道你之前都没有感觉到吗?你腹中的孩子,在起着什么样的变化?”

    我皱起眉,有些没听懂她的话:“什么意思?”

    得到我这个人?

    不止是他们,婴宁的脸色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有点不太好,但她仍旧十分敬业的在和我保持着微笑:“重点就是,成亲不过就是个流程,鬼王大人只是想要得到你这个人而已。”

    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感觉到周围有邪气围拢过来,回头时便看见那些刚刚还站在阎罗殿门口的小鬼全都跑的没了影。阎罗殿中只剩下黑色的帐幔在飘飘荡荡。

    她看起来就是一副要给我讲解一番的样子,于是我赶紧打断她:“说重点。”

    婴宁轻笑一声,而后道:“来这阎罗殿不过是走个排场,楚姑娘恐怕有所不知,我们这阴间司,和你们阳间成亲不太一样……”

    还好先前已经料到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坐在花轿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灵力都灌输给了宝宝。

    我面无表情的想着。

    真是好极了。

    虽然之前也冥婚过,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情况也大不相同。饶是我做了这么多年阴阳师,也是不懂他们的套路。而且让我有点抓狂的是,从刚才下了轿子之后,我就发现体内的灵力又被抑制住了。

    “不然呢?”

    我没有直接提他的名字,但是婴宁也立刻明白过来。她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些嘲弄:“楚姑娘莫不是以为,你是要在这里同鬼王大人成亲吧?”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问道:“为何我没有看见他?”

    她回过头来,挑眉看我:“楚姑娘又有何事?”

    在快要踏入大殿之中的时候,我出声叫叫住了婴宁。

    “等等。”

    我左右看了看,想要在那些小鬼里找出一两个熟悉的面孔,比如阿音和阿芙,再比如孟婆,但是我把那些小鬼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她们的身影。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t恤牛仔裤,头发也是松松垮垮的披在肩头,哪里像是要跟人成亲的,倒像是个要饭的。

    到这里我才真的意识到,婴宁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和我再成亲一次。

    阎罗殿外站满了鬼差,甚至连忘川河上的渡船人也来了。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些低语声,我不是很能听懂,但多少也能猜到大概是和我有关。

    花轿停在了阎罗殿的门口,下来之后婴宁便缓步走在前面,我也默不作声的跟在她的身后。

    我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后缓缓闭上眼睛,明明心里什么都没有想,但是也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婴宁掀开帘子,稍稍躬身在外面看着我。

    “下来吧,楚姑娘。”

    和之前来的每一次都不同,今日的阎罗殿竟然是张灯结彩,从里到外都挂满了红灯笼。这样的颜色和景致并没有给这因阴间司增添几分生气,反而让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显得更加诡异。

    我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小鬼已经把我抬到了阎罗殿外。

    负能量在这一刻似乎快要爆棚了,好在婴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思路:“楚姑娘,我们就要到了。”

    一路走过来的每一步,几乎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最坑爹的是,每次以为自己能够有安稳日子过了,却都会被现实打一记响亮的耳光。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仔细想想,我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可怜的。

    最让我感觉到无力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去和谁商量。

    越想我越觉得脑子不够用,以前发生的事至少我还能稍微分析一下,但是现在我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有一件事,就是刚才我问婴宁的那句究竟她为什么要告诉我鬼母已经出来了这件事。她说她是一直服侍在江楚城身边的,但是前面几次我去阎罗殿都没有看见她。还是说,她是骗我的?或许她根本就不是江楚城的人?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遥想我和他上一次见面,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竟然是什么都么没有说。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在被鬼邪之气控制之前画上去的。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是不是就是说,其实他在之前就打算要重新同我成亲一次?

    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以前我画的符阵对他来说虽然都是没有什么用,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见他画过符。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

    应该不太可能。

    会是谁呢?江楚城吗?

    这符阵虽然我之前没有见过,但是看起来画这东西的人应该是有要庇佑我的意思。

    我收回视线,两手放在小腹上端端正正的坐好,一边继续给宝宝灌注着灵力,一边想着这东西到底是谁画上去的。

    我蹙起眉头盯着那些缺口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恍然:这符阵不出意外应该是个高人画的,正是因为有了边上的缺口,才减弱了符阵的力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外面的那些小鬼发现。

    那符阵是用黑色的笔简单勾出来的,和我平时画的还有些不一样,而且仔细看看,我还发现符阵的边上有一些细小的缺口。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原因:轿子顶上被画了一个很小的符阵。

    从江楚城这个寝宫到阎罗殿的距离不算太长,但因为队伍太长,路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轿子外面的邪气很重,只是让我稍稍有点意外的是,这轿子里却是感觉不到什么邪气。

    “楚姑娘,请吧,鬼王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完她便拍拍手,面前抬着轿子的那几只小鬼立刻调转了方向,让轿子正对着我。

    婴宁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她看着我,眼里倒映着我的身影,片刻后我听她说道:“从这里到阎罗殿还有一段距离,楚姑娘如此聪慧,不妨猜一猜小奴究竟为何要同姑娘说这些?”

    婴宁既然是江楚城身边的人,那么她根本没有理由把鬼母已经被放出来这件事告诉我,但是现在她说了,这无疑让我提前有了一个准备。

    我穿的不是很多,冰冷的气息从敞开的领口直往里钻。我在花轿面前驻足,转头看了婴宁一眼,淡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在坐上那顶轿子之前,婴宁又贴着我的耳边轻声问道。

    “楚姑娘脸色不太好看呢,需要休息一下?”

    江楚城的的确确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了。

    婴宁的这一个消息无疑如同当头棒喝,如果说我刚才还稍微抱着一点侥幸,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的不再抱有希望。

    震惊之后我又慢慢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被放,而不是跑出来或者说是逃出来。在这阴间司,能有本事破开江楚城的禁制,并且将鬼母放出来的人,除了他自己,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婴宁给我说的是这么几个字。

    鬼母被放出来了。

106章灵力恢复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先前在青光之中那个男人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一边压下心头的惊骇和畏惧,一边开始试着将这所有的事串联起来。

    食子。

    被鬼邪之气控制之后的江楚城要吃掉宝宝,而且他现在已经逐渐失去了七情六欲。但是从他刚刚的表现来看,似乎之前没有被控制的那个他,还存在于他的意识之中,并且刚刚还试图救我。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可是好像他只有吃掉宝宝,才能够让之前的意识彻底消失。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一阵揪心的疼。

    那么是不是说,只要不在这个时候生下宝宝,我还是有机会让他变回原来那个温柔的样子?

    “翎儿。”

    江楚城的声音又在这个时候想起,我抬头戒备的看着他。他在接触到我的视线之后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闪过一抹心痛,但和刚才一样,那神色在眨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心痛极了,知道这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人在和这鬼邪之气做着斗争。可是现在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必须得像对待恶鬼一样防范着他。

    “翎儿。”

    他又喊了我一声,面带微笑,语气怜惜,“可是我吓到你了?”

    我憋着呼吸,看他离我越来越近。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一只手摸上我的脸颊,但很快又撤离,同时我听他叹息道:“你方才可是在想为何我在自言自语?”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脖颈,而后慢慢往下,低沉的嗓音没有一点感情起伏,像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那是因为,你所熟悉的那个人,现在还在这具身体里。他每时每刻都在和我抗争着,就像是当时我被他压制的时候一样,现在我也同样在压制着他。”

    我的思维变得有些混乱,因为鬼邪之气,他似乎是变成了两个人,但看起来好像又没有那么简单。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略微有些艰难的开口:“……可是,你们俩,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闻言,江楚城哑着嗓子笑起来,他的指尖再次出现了那团黑红色的光球,却没有立刻放到我的小腹上,而是回答道:“我们俩当然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罢了。”

    他现在看起来邪佞极了,说话的口气和面部的表情,都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我的脑海深处,那个犹如梦魇一般的人。

    “只是现在看起来,他暂时已经被我压制住了,只要我再吃掉你这肚子里的鬼胎,那他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指合拢,黑红色的光球消失了,但我却在这一刻感觉身子没由来的抖动了一下。

    不能再拖下去了,体内屏障已经有了要被他破开的趋势,再下去宝宝会受到影响的。

    我这么想着。

    但是他却还是没有说出我最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必须……必须得从他的口里套出,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我爱的那个人回来,就算只有一点点消息也好……

    宝宝,要是你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就再坚持一下吧。

    我在心里对宝宝说着。而后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你会杀了我吗?”

    说话的时候江楚城正要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闻言他有片刻的愣怔,但很快,他的唇角勾起了耐人寻味的弧度,温声道:“若我说是,你可会害怕?”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少顷,他像是叹了口气:“……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嘲弄的说道:“方才我的确是动了那个念头,可惜,我好像并不能够做到。这具身体对你的执念太深,就算现在我的七情六欲已经逐渐在退却,但是依旧没有办法对你动手。”

    他说的话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其中好像又有些矛盾。

    对我执念太深,所以没有办法动手?他刚才的表现可不是这个样子。

    我觉得面前的这个江楚城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对我撒谎,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几次都险些将我骗住。

    我嗫嚅了一下,就在我想着下面要怎么说的时候,他却再次开了口:“……鬼胎是联系你我的唯一东西,只有吃掉他,才能彻底断了这七情六欲。翎儿,你对我来说太碍手碍脚了,现在只有下三界,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你可明白?”

    听完他的这番话,我突然没由来的想大笑。

    陆严和司命早在很久之前就和我说过,鬼母的目的是下三界,而清寂的目的亦然。只是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比不上江楚城一分一毫,所以在给江楚城重塑魂魄的时候,鬼母才会在其中做了手脚。

    现在他终于如她所愿,变成了那个只是一心想要得到下三界的样子,也难怪起初在阎罗殿见到我的时候,她会是那么嚣张跋扈。

    只是……

    我没有忘记陆严当时说,江楚城兴许是知道自己会被鬼母带走,而且在那个晚上,他也的确和我说了类似的话。

    那么六哥,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你之前就料想到的吗?

    我眨了眨眼睛,压下心里不断翻涌而起的疼痛,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痉挛,于是抓紧时间说道:“现在的你已经被鬼邪之气变成了两个人,你要靠吃掉宝宝来彻底断掉自己的七情六欲,那若是宝宝没有被我生下来,你也没有办法吧?”

    闻言,江楚城笑了两声,而后慢慢的吐出了几个字:“确实如此。”他目光幽幽的看着我,对我似乎相当的放心,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这孩子不出生,我便永远都没有办法彻底将自己的感情除尽。可是翎儿,你现在没有灵力,就算是将这一切告诉你,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我莞尔一笑,轻柔的喊了他一声,等他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淡淡道:“……六哥,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呢。”

    言罢,我手指动了动,五行之火立时出现在掌心之中。在江楚城惊诧的目光中,我没有半分迟疑的将那火抛向了他。

    “……”

    他动作很快,在那火焰接触到他之前,他便一闪身到了另外一边。

    我当然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事实上这东西,就算是打在他的身上,对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只不过这大殿之中的鬼火在这一刻灭了下去,方才还有些光亮的殿堂,在一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视野陡然变差,我能看见的也只有几米开外,江楚城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你的灵力恢复了。”

    他的语气平平,让人听不出究竟是问句还是陈述。

    我翻身坐起来,一面紧盯着他,一面分出心神来感受这大殿之中哪个地方是邪气最弱的,而后在心中计较自己究竟能不能从那个地方出去。

    我不能够在待在他的身边了。

    起先我以为自己是能够替他压制鬼邪之气,可现在看来,我只要在他身边多待一分钟,宝宝就会越危险。

    “……”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江楚城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他轻笑两声,有些欣慰又有些惋惜的说道:“翎儿长大了,能够伤到我了。”说着又叹了口气,“本来想着,留着你在身边或许也不错,至少看着你,就能让我知道自己曾经是对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动过情……只是现在看来,如果不除掉你的话,恐怕也是后患无穷。”

    我知道他是因为被鬼邪之气控制,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饶是如此,我仍旧感觉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着。

    而他一说完,那团黑红色的火便再次出现。

    那火球横在我和他之间,就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我跟他之间的天壤之别。

    虽然我从来没有尝试过那火球的威力,但是想一想也知道被打中了会有什么后果。

    我苦中作乐的想着,七百年前被自己的夫君生前死后关在门外两次,七百年后又被另一个他逼上绝境,我可真是凄惨啊。

    “六哥,你杀了我?”我问。

    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刚刚才说了没有办法对我下手,况且他要是在这个时候伤了我,宝宝说不定也会出事……

    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他要吃掉宝宝的原因,并不只是要断掉七情六欲那么简单。他现在的感情牵绊应该只有我,那样的话只要杀掉我就行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吃掉宝宝。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鬼物能够通过吞食掉自己的骨肉来增长力量,并且只有在鬼胎尚还活着的时候方才可行。

    所以他才会想要让宝宝醒过来,否则的话,如果宝宝和我一起死掉,他就算吃了也没有用。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想到了一心想要得到下三界的鬼母。

    江楚城和她的关系之所以这么恶劣,会不会是因为她之前也想过要吃掉江楚城?

    黑红的火球忽明忽暗,江楚城并没有要将它扔过来的意思。

    我想着他这个人素来傲慢,一定是觉得我没有办法逃出去。

    果不其然,听见我那么问,他又稍稍顿住了前进的步子,一片黑暗中,我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翎儿这般问,莫不是以为我当真没有法子对你下手?”

    我抿着唇,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听他说话,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从这个地方出去。

    于是我胡乱的回答着他:“……可是你先前明明就说了,不能杀了我啊。”顿了顿,我又道,“而且如果你要是杀掉我,宝宝也会和我一起死,你吃他就没有意义了。”

    他笑了笑,淡淡道:“翎儿似乎在试探我。”

    我心里一紧。

    而后听他说道:“莫要忘了,当初你的女儿,也是我亲手抱出来。”

    我转动的眼珠有半刻的停滞,他说的是你的女儿,而不是我们的。

    这鬼邪之气可这是厉害,能让他把“你我”还有“我们”分的如此清楚。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同时我有些懊恼的想着,自己居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是了,七百年前他在还没有恢复鬼身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把糕安然无恙的从我肚子里抱出来,现如今这件事对他来说应当是更加轻松。

    “该问的已经问完了,再拖下去,翎儿怕是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了。”

    江楚城淡淡的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将手中的火球抛了过来。

    那火球的速度极快,且在一瞬间就在空中分出了八个同等大小的黑红色火球出来。饶是我的速度再快,也还是被那东西擦身而过。

    “嘶……”

    我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伸手一摸,只觉得手下一片湿滑。

    “嗯,不错,反应很快。”江楚城赞赏道,在说话的同时他又抬起手。这一回,他的五根指尖都同时出现了和刚才一样的火球。

    我在心里妈呀的叫了一声,一个火球就能便出八个来,这五个火球,那不就是有四十个?这让我还跑个屁啊!

    我吸吸鼻子,就着手上的血一边画符,一边委屈的想着这家伙简直太过分了,以后等他恢过来,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然而我并没有等到那几团黑红色的红球向我袭来,因为在那之前,江楚城就被迫将手收了起来。

    在火球黯淡下去之前,我隐隐约约看见了他俊美绝伦的脸上,浮现出来的痛苦。

    我瞬间反应过来,那是那个人,又一次救了我。

    “呃……”

    压抑的低吼从江楚城的唇齿间溢出,我眯着眼睛看看他,又看了看殿堂外,只犹豫了一小下,便咬着牙朝外面跑去!

    “楚翎!”

    江楚城的怒吼立时响起。

    从他身旁跑过的时候,他还试图伸手想要拉住我。

    我一个趔趄,想要从旁边绕过去,但还是被他抓住了一处衣角。

    “你跑不了……不要逃……”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回想起了这一世初见他时的情景,只是那时候是我不记得他,以为他要杀了我,而这一次,他明明记得我,却是真真切切的想让我魂飞魄散。

    “不许走……”

    他的口气森寒,抓着衣角的那只手在一点一点的往上移。

    我拼命挣扎,可到底还是下不了狠心,就连念出的咒语也是十分温和的。

    “啊!”

    他的手终于抓住了我的手臂,指甲在一瞬间嵌入我的肉里。那双眼里遍布杀意,可是下一个瞬间,又突然变得平静。

    “翎儿……”

    江楚城痛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同时他抓着我的手又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松开来。

    “翎儿……”

    他又喊了我一声。

    我张着嘴,一边努力的离开他的身边,一边不确定的回应他:“……六哥?是你吗六哥?”

    大殿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鬼火,接着这微弱的光芒,我终于是看清楚了江楚城此刻的模样。

    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先前来抓我的那个姿势。

    手掌时而张开,时而又合拢,他的指甲变得很长,合拢的时候便有黑气从指缝中溢出。我看着一阵心惊,却是明白这是那个人在极力的保护着我。

    “走!”他朝我大喊,“用你手中的血符控住我!快些!”

    “……”

    我扬起画着血符的手,举在空中却始终拍不下去。

    唇角已经快要被我咬破了。

    心在滴血。

    胸口像是敞开了一个大洞,那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我感觉自己难过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手中的这道血符只是一个简答的控鬼咒,并不能够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这一巴掌拍下去,我就是真的要和他分开了。

    “……动手,翎儿,我要抑制不住了……”江楚城的眼神十分狰狞,可他却仍旧尽力维持着自己温和的口气,“听话,快动手。”

    “六哥……”

    眼眶里蓄积起了眼泪,我不敢眨眼,生怕这样眼泪就会掉下来,然后再也止不住。

    “听话。”

    他看着我,眼里同样也泛起了水光。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不要再到这阴间司,也……不要再回到我的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下,我大叫着将血符拍在了他的额头上,趁着他身子变得僵硬的时候,转身一口气冲了出去。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能够跑的太远。

    这殿堂太大了,而且就跟我想的一样,血符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我还没能够从大殿之中跑出来,江楚城便再一次被鬼邪之气控制,从后面追了上来。

    “真是可惜。”他周身的邪气重新漫了上来,语气淡淡,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仿佛要在瞬间将我冻结,“……一次次出来坏掉我的好事,你说我怎么能够不把这碍事的感情彻底根除?”

    他的步伐稳健,每往前走一步,我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往下沉一分,连带着肚子也被他散发出来的邪气弄得越来越疼。

    终于,我退到了殿堂之外,当脊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时,心里已经说不出来是绝望亦或是淡然。

    江楚城在我面前站定。

    我和他身高差了太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翎儿,你不能再活着了。”

    他叹息的说出了这样的话,举起手就要触上我的额头。

    我想要逃走,但是身子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离我越来越近……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猛然传来一中气十足的低喝。下一秒,便有几道金光朝我和江楚城的方向射来,将他牢牢裹住!

    我一愣,只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在身体松下来的同时,我立刻转头朝金光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两个人影快步朝我走来,在看清他们的样子之后,我又是一阵惊愕。

    “阿弛!”

    刚才听到那声音,我以为来的人只有萧寒,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叶弛!

    那符咒应当是结合了他们两人的力量,所以江楚城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够出来。

    在江楚城从那金光之中出来之前,我赶忙朝他俩奔去。见到我,叶弛也是异常的激动,但是我们俩都明白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必须赶快从这里离开。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困着江楚城的金光开始不停的闪烁,心知符咒快要失效,于是急切道:“六哥马上就会出来了,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快走!”

    “这边!”

    说话的时候萧寒已经走在了前面,而叶弛拉着我的手,脚步飞快的跟在他的身后。

    让我诧异的是,他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院墙上用术法合力开了一个洞,但就算是这样,那洞中还是布满了邪气,一进去,我便觉得有些寸步难行。

    万幸的是江楚城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追上来,我们仨一边走,一边在沿路设下简单的符阵,让他就算入了洞,也没有那么快能够赶上我们。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两声闷响,我们三人齐齐停下脚步,谨慎的朝后看去。

    那已经变得跟巴掌一般大的洞口处,终于是出现了江楚城的身影,但是他却并没有跟过来。我望着他,虽然背着光,可我却直觉他也在看着我。

    照顾好慕城还有糕,不要回来了。

    耳朵里蓦然出现了他的**,我身子一抖,而后转过头,逼着自己不再去看他。

    我攥紧了和叶弛交握的手,咬牙道:“我们走。”

    出去的地方是在阎罗殿外的小湖泊旁。我看着那个洞口,已经不能用惊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叶弛和萧寒站在旁边,我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游移,有太多的话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兴许是难得见我这副模样样,叶弛不由得抿着唇轻笑一声:“有疑问的话,还是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吧,你要问的问题,我估计不说个几天是没有办法给你详细解答的,不如先想想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我点点头,稍稍吸了一口气,又朝周围打望了一圈,而后皱起眉头飞快的说道:“阴间司现在已经满是鬼邪之气,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待太久。而且……六哥能给我们争取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一边说我一边看向萧寒,“先前我听六哥说,几日前有个道士试图进入糕和温禹在的寝宫,那个人是不是你?”

    萧寒有些不自在的看了我一眼,过后轻轻嗯了一声:“是我,我本来想带走她们俩,但是你布下的符阵太厉害,我没有根本办法进去,所以他俩现在应该都还在里面。”

    我张张嘴正要说话,却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那两个道士可有抓住了?”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闪身躲到了一旁,片刻后听鬼差唯唯诺诺的回答道:“还、没有……”

    “废物!再去找!”

    “是,是……”

    而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确定不是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对他俩说道:“咱们先去寝宫找糕。”

    说走就走。

    三个阴阳师在一起也不用交流太多,叶弛和萧寒的实力都不弱,所以谁也不用担心谁会拖谁的后腿。

    一路上我们都能看见有鬼差举着钩锁寻人,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在找谁。但是出来之前我们已经暂时隐去了身上的阳气,光是靠那些鬼差,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现我们。

    说是我们,其实也就我跟叶弛两个人隐去了阳气,萧寒现在是真死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多少能够猜到应该是和七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我瞄了叶弛一眼,她依旧是那副大学生的打扮,但是仔细看看又像是成熟了不少。只是让我有些惊奇的是,夙晔居然没有在她的身边。

    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也只能等到逃出去再一一细问。

    “待会儿把糕和那个叫温禹的女生救出来之后,咱们就得立刻离开了。”叶弛压低了声音,她说话的时候正巧有一只盲眼恶鬼从面前经过,我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盲眼恶鬼长得就像是三四岁的小孩,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是嗅觉却是十分灵敏,稍稍有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它发现。

    等到它从我们面前走过,我才回应道:“之前我们出来的那个地方,面前的小湖泊能够通到阳间,找到糕她们之后咱们再回来就行了。”

    话音未落,萧寒的眉头就轻轻皱起来,我见他嘴巴动了动,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在去往寝宫的途中,我趁着别的鬼差不注意,悄无声息的捉了三只鬼。叶弛和萧寒都是一副莫名的表情,不过我也没有和他们做太多解释。

    我从江楚城的殿堂里面跑出来的消息,现在应该是整个阴间司都知道了。而同时他们肯定也知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寝宫带走糕和温禹,所以现在寝宫一定是戒备森严,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救出温禹和糕,不想点办法是不行的。

    很快那寝宫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不出我所料,寝宫外面果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鬼差。

    我们仨没有立刻过去,而是躲到了离寝宫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大石头后面。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站在最里面的那些恶鬼,还在坚持不懈的试图破开我的符阵。但那些鬼都是比较低等的,除了数量,他们并没有在别的占优势。

    我心下奇怪,但是却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先前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鬼差,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不想让我们离开这里。”萧寒悄声道,“数量太多了,正面过去的话……就算我们三个能解决掉那些鬼物,但是体力和灵力的消耗都会十分严重,这样太划不来了。而且先前我就已经发现了,这寝宫就只有这么一个门,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去吗?”

    闻言我稍稍扭头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道:“正面进。”

    萧寒一脸不赞同:“你傻了吗?没听见我刚才说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对他莞尔一笑:“你以为我刚才抓的那三只小鬼是做什么的?”

    萧寒的脸上有半刻的茫然,他还没有说话,叶弛就插嘴道:“阿翎,你可是打算用障眼法?”

    我点点头,小声对他俩说了句看着那边的情况,一边问叶弛借了点朱砂在地上画阵,一边解释道:“那寝宫只有一道门可以出入,所以要进去的话就只能从这里。先前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在路上抓了几只小鬼来,就等着在这个时候用。”

    萧寒之前大概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术法,难免有些惊奇。他看看背后的寝宫,又转过头来看看我,略微有些担心的说道:“你确定这方法可行?”

    “当然。”我说,“先前我和阿弛进医院那一次,便是用这样的方法进去的。生人尚且可行,鬼物就更加不成问题……好了。”

    脚下的八卦图阵一画好,我便把刚才捉鬼的瓶子放到了中间,而后自己又在八卦阵外盘腿坐下,闭着眼睛念了几句咒。

    期间肚子又疼了一次,我隐隐有感觉恐怕是江楚城已经从那里出来了,于是更是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四周出现了一阵白雾,我睁开眼睛,叶弛和萧寒都有点紧张的盯着那雾气。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俩稍安勿躁。

    其实这种将鬼伪装成人的障眼法算是阴阳术中比较高级的术法了,换做是以前的话我做起来还会有一些吃力,但是现在有了江楚城的魂魄,灵力提升,这种术法竟也是不在话下。

    等到白雾散去之后,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三个黑色的影子。

    我对叶弛和萧寒说:“拔根头发下来扔到中间的瓶子上。”

    一边和他们这么说,我也一边拔下了一根头发,叶弛和萧寒也赶紧照做。

    三根头发稳稳的落在了瓶子上,我又念了句咒,头发立刻烧了起来,面前的那三个黑色的影子也开始有了改变。

    不多时,它们便彻底变成了我们的样子。

    叶弛有些惊愕:“你现在……居然已经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了。”

    我摸摸鼻子,算是接受了这个表扬:“现在我体内的魂魄是六哥的,他以前的力量多少和我融合了一些,所以这点不算什么。”

    叶弛了然的微一颔首。

    “下面呢?你打算怎么做?”萧寒问。

    “那些鬼物不是打算找我们吗?那我就用这东西引开它们,到时候我们再进去就行……”

    话还没有说完就让萧寒给打断了:“我觉得你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就算它们见到了我们,也不一定会全部都走掉。”

    萧寒个子要比我高一些,大概有一米七五的样子,我稍稍抬起下巴看他。

    我记得先前叶弛似乎和我说过,我跟萧寒长的有点像这件事,那时候我还没有记起十岁之前的这一切,只觉得是巧合,现在看起来,他确实和我有几分相像。

    连身上那股有些惹人烦的傲慢都是。

    “它们当然不会全部都走,但是留下来的也不会太多,数量足够我们应付。”我看着萧寒眼里的轻蔑和不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们只要赶在它们回来之前把温禹还有糕带出来就行了。”

    萧寒眉头紧锁,看样子似乎还想要和我争辩,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和他耗在这里。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方才都是救了我。

    虽说救子心切,但我仍旧缓和了口气:“多的话咱们还是把人救出来再说吧……这个辅助阵得有人留下来守着,这样才能让这三只鬼维持更久,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边说我一边把目光转向叶弛。

    寝宫里面的那个符阵只有我一个人能破开,所以我没有办法留下来。而我们三个里面只有叶弛用过障眼法,所以让她留下来也是最好的选择。

    叶弛和我的默契不减当年,一接触到我的视线就明白过来,她面色沉着的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留在这里守阵,阿翎你和萧寒一起去救糕,到时候咱们在这里汇合。”

    我说了声好,想了想又问道:“阿弛,这地方现在十分险恶,我和萧寒过去之后,你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就赶紧走,不要有犹豫。”

    叶弛没有和我过多的争执,虽然她有些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但仍旧点了点头:“好,要是有什么异变,我就会去刚才的那个湖泊,在那里等你们。”

    ……

    要让寝宫面前的鬼差离开,首先就得让他们发现我用障眼法变出来的那三“人”。而让鬼物发现“我们”的最好方法,就是将自己的阳气泄露出去。

    我捻起手指,分别点向那三只鬼的额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阳气渡了一些过去,同时又保证着阳气只盘旋在它们的外面,不会完全被吸进去,这样一来就会更加容易被发现。

    叶弛本来想帮忙,但是考虑到一会儿她还要守阵,我便拒绝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朝站在面前的这三个和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的鬼吹了一口气,下一秒,三“人”的眼珠子便重新转了起来。

    而在同一时间,站在寝宫外面的鬼差便察觉到了从这边传出来的阳气。那边立时传来了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萧寒从石头后面支着头,一边看着那边的情况,一边和我说道:“它们过来了。”

    我两手飞快结印,在念完最后一句咒语之后,三只鬼也跟着动了起来。

    “去。”

    小声说了一句指令,而后他们便直直的朝寝宫方向走去。

    我和叶弛还有萧寒稍稍移动位置,屏住呼吸听着石头后面的动静。不多时,外面的阴气浓烈起来,而同时更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他们!他们果然来了!”

    话音落下,背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一边捻起手指操纵着那三只鬼,一边竖着耳朵去听那动静,在心里猜测着出来的鬼差数量。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重新归于平静。确定大部分鬼差都被引开之后,我们这才从一旁慢慢走出来。

    我探头出去看了看,正如我刚才料想的那样,在寝宫门口的鬼差已经没剩几个,我和萧寒过去解决掉它们完全是绰绰有余。

    “走吧。”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我和萧寒终于从石头后面走了出去。

    那些鬼差的感觉十分灵敏,我和萧寒还没有走近,它们便发现了我们。领头的那只浑身发红的鬼差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愕,然而还没有等到它开口,它的身子便化为了一团黑烟。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六煞皆退,万鬼潜葬,急急如律令。”

    红符落下,杀鬼咒缓缓从口中溢出,我和萧寒皆沉着脸,不消片刻,便将那几只看起来身材魁梧的鬼物一一除掉。

    “糕!温禹!”

    鬼物一灭,我立刻扬起声音喊着那两人的名字,但是并没有听见她们的回应。

    “她俩应该是躲到里面去了。”萧寒沉吟道。

    我刚要说话,肚子却又疼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比先前还要强烈。

    江楚城快来了。

    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喂,楚翎,你没事吧?”萧寒伸手想要来扶我。

    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冒出来,我一手捂着肚子,一边咬牙道:“别管我,先把糕她们救出来再说。”

    说着我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伸手在那看不见的屏障上一点。那一瞬间,有一股气流朝我涌来,在萧寒还有些发愣的时候,我拉着他的手臂大跨步的走近了寝宫。

    一边走我一边感受着糕的气息,确定她和温禹现在确实还在这里之后,我才稍稍放下了心。

    我和萧寒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先前的卧房,但是糕和温禹并没有在那里。

    皱着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松开,我站在外间的木桌前,思考着这里面还有什么地方是能够让她们俩躲藏的。

    这寝宫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我画上了符阵,但是卧房这里我又特意画了好几道来加固,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她俩要是不在这,又会去哪儿?

    肚子越来越疼,我的思考能力也在逐渐下降。

    萧寒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问我:“这房里就没有什么暗道之类的?”

    我一愣。

    刚想说没有,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尖细而缓慢的声音:“这个房间里有一个暗道。”

    “谁?”

    萧寒立时大喝。

    我手撑着桌子,将头转向那个声音发出来的方向。

    那边的桌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小方桌上甚至还放着一根已经燃到头的蜡烛。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一边奇怪的想着,这阴间司怎么还能点燃烛火,一边又觉得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声音有些熟悉。

    片刻之后,小方桌动了动,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从下面现了出来。

    我啊了一声,看清那人的样子之后诧异的低呼:“小绿?你怎么在这里?”

    “哦。”小绿笨手笨脚的从桌子下面爬出来,站起身之后又慢吞吞的拍了拍根本就没有脏的衣服,“小道士,我在这里等你来。”

    久了没有听见她这机械般的声音,我还有点不习惯,过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我?你知道我女儿和我朋友在哪里……吗?”话说到一半,肚子就又开始痉挛。整个身子都变得有点沉甸甸的,我伸手摸上肚子试着用灌输灵力的方法让自己好受一些,而后艰难补充了一句,“刚才你说的那个暗道在哪里?”

    小绿没有回答我,事实上从她站起来之后,她的视线就锁在了萧寒身上。我转头看了萧寒一眼,还没有说什么,萧寒就突然不耐烦的朝小绿说道:“她问你话,快些回答,我可没有时间陪你耗。”

    小绿脸莫名的一红,说话有些结巴起来:“我、我没有和你耗,我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真实要急死了,要不是现在已经疼的没有办法动弹,恐怕我真的会忍不住上去掐着小绿的脖子使劲摇。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小绿终于慢悠悠的开口:“她们躲在暗道里面啊,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来,那些鬼差又在试图破开你的阵法,所以我就让她们躲进去了。”

    “暗道在哪里……”我有气无力的问道。

    小绿哦了一声,往旁边走了两步,又伸手指了指小方桌下面:“在这。”

    话音刚落,萧寒便从我身后走出来,三两步到了那小方桌面前。

    他的手动了动,下一刻,那方桌下便出现了一个能容下一人走过的洞口。

    我顿时惊诧不已。

    我到这里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却从来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暗道。但是现在并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强忍住剧痛,我脚步有些踉跄的走过去,和萧寒一起往下看去。

    那暗道黑乎乎的,除了靠近洞口的几步台阶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试着轻轻喊了一声糕的名字,小绿摆摆手说:“她们在很里面,你在这里喊是听不见的,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真诚,并没有哄骗之意。但长久以来的戒心,还是让我忍不住反问:“鬼邪之气开始在阴间司弥漫的时候,我便在寝宫里面画了符阵,那时候并没有看见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绿惊奇道:“为什么你要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根本没有从这里出去啊。”

    “你没有从这里出去?”这回我是是真的吃惊了。

    小绿身上的鬼气很重,她要是一直留在这寝宫里面的话,我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不对。

    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刚才她现身之前,我和萧寒也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想到这里,我迟疑道:“你会隐去自己的气息?”

    小绿一脸茫然:“隐去自己的气息?我有这么厉害吗?”

    “……”

    算了。

    我不想问了,她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就算再问下去,也不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

    “下去看看吧。”萧寒说。

    我嗯了一声,又退了两步朝寝宫大门看去。

    那些鬼差还没有回来,现在也没有看见江楚城的影子,我们应该是还有一点时间。

    “这寝宫之中没有符阵了,咱们下去就看不见外面发生的事,得重新画一个。”一边说我一边看向萧寒。

    “用我画吗?”萧寒问。

    我摇摇头,和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移动脚步开始在地上画符:“你现在已经是鬼了,画出来的符阵鬼气太重,可能会起到反效果,还是我来吧。”

    这个符阵也只是拖延时间用,所以画起来并没有掉太多的时间。画好之后,我还特地关上了门,而后对萧寒说道:“走。”

    ……

    暗道里是一点光都没有,下去之后我便点燃了一张符纸,这才得以看清四周。

    半空中有黑色的小颗粒飘浮,这是我之前从来见过的,就连上面的气息也十分的陌生。而且每当那些小颗粒过来附着在我身上之后,刚刚才好一点的肚子,就又开始一阵一阵的钝痛。

    “……是邪气溢出之后表现。”萧寒也发现了这东西,一边说一边挥着手让那些颗粒离我们更远一些。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讷讷的想着那个人身上的邪气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外现的地步吗。

    因为暗道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所以我们三个只能一前一后的走着,小绿走在最前面的,我在中间,萧寒殿后。

    除了那些黑色的颗粒,暗道里面的阴气也比外面重许多。脚下的地踩着很松软,但是每一步我都觉得自己走的有些艰难,再看看小绿和萧寒,他们俩倒是一点事都没有。稍稍一思忖,我便明白过来这应该和我的身体还是生人有关。

    这一路走的略微有些压抑,空间的狭窄再加上不断袭过来的阴气和邪气颗粒,都让我觉得有些难受。但是好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视野总算是变得开拓起来,而同时,我也听见了温禹的声音。

    “……啊啊啊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为什么你娘那么积极乐观,会有你这样一个消极的女儿?浑身上下充满了负能量,再跟你待在一起我就要窒息啦!”

    我心头一喜,还没有出声,就听见糕闷闷道:“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想和你说话。”她顿了顿,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娘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怎么办啊温禹,我好担心,娘会不会出什么事?爹不会揍她吧?我还是去找找她吧。”

    “哎呀放心吧,你爹可疼你娘了,他揍你还可能揍你娘……喂!慕翎!你去哪里啊!回来!”

    我加快了脚步,从那狭长的暗道出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糕皱着眉头,一副雄赳赳气昂昂打算来找我的样子。

    “糕!”

    听见我的声音,那个小家伙先是一愣,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娘!”

    她在原地使劲一蹦,而后朝我飞奔而来,稳稳的扑进我的怀里。奈何惯性太大,我身子板又小,硬是抱着糕踉跄了好几步。期间肚子还隐隐作疼了一下,不过好在她过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一点准备,故而也没有太伤着肚子。

    “娘,娘!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和爹一言不合,然后被他揍的爬不起来了呢。”糕呜咽了两声,在我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

    我眼角一抽,虽说我的确是差一点就被江楚城揍得爬不起来,但是那时候的情况也是可以原谅的,怎么从这小丫头的嘴里说出来,就让我那么想揍人呢?

    于是我毫不客气的敲了她一下。

    糕哎呦一声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翎!”

    温禹欣喜的从后面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我身后的那两只鬼,咽了口唾沫之后,视线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问道:“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哎,不对,怎么你成亲前和成亲后都穿的一样?酆都现在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话说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走之后没有多久,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原本我紧张的心情也在她的念叨之中稍稍缓解下去。我一边轻轻拍着糕的肩膀,一边说道:“没有成亲,只是那个人把我骗出去,想让我和你们分开罢了。”

    温禹啊了一声,张口欲言。我一看她这一副有不少问题要问的样子,再一想她这话唠的性子,赶忙在那之前打断了她:“有什么问题还是出去之后再说吧,下来的时候我虽然重新画了符阵,设好了屏障,但要是鬼物来的太多,到时候我们还得想办法出去。”

    闻言温禹难得正经道:“你说得对。”

    我点点头,牵着糕的手刚要转身,就听见温禹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在这下面好多天,都没有怎么吃好,是应该早点出去,饿死我了。”

    我:“……”

    回去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脚步也快了不少。我仍旧引燃了符纸来照明,同时我也发现,这暗道之中的黑色颗粒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一小段的路,那些东西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看的我差一点就犯了密集恐惧症。

    “走快一点。”

    温禹不知道这黑色的颗粒是什么,有时候走两步就会稍微停下来一下,这让跟在她后面的我不得低声催促。

    我心里急切,一个是害怕出去之后江楚城就已经堵在了门口,因为原本设下那符阵的时候我特地留了点灵力在上面,为的就是方便进了暗道我也能随时感觉到上面的情况。

    起先我还能清楚的感觉到外面的变化,但是从刚才见到糕的时候开始,那感觉就变得非常的弱,这实在是让我担心。

    还有一个就是,肚子的痉挛越来越频繁,这种反应在之面对江楚城的时候也有过,所以一开始我只想着是或许是江楚城出来了。

    直到刚才我发现自己有下腹坠胀,并且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我就觉得情况可能比我想象得要更糟一点。

    ……宝宝大概似乎好像可能也许是要出生了。

    我没有过生孩子经验,就连糕也是七百年前我死了之后由江楚城抱出来的,当然我没有问过他具体情况,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只是想着越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好,否则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好在出去的时候外面并没有什么异样,符阵还好好的,外面也没有鬼物进来的迹象。

    我松了口气,想着看来我用障眼法做的那三个假人还不错,而后目光在他们四个身上略略扫了一圈,说道:“走吧。”

    小绿用力的点了下头,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走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萧寒那只已经跨出去的脚就收了回来,他看着小绿,沉声道:“你不能跟我们一起。”

    小绿啊了一声,顿时一脸受伤的表情:“为什么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帮了你们,鬼王大人知道的话不会放过我的。”

    萧寒的眉头皱起来:“那是你的事,我们也没有让你帮忙。”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和糕还有温禹已经走出了房门。听见萧寒这么说,我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

    萧寒的长得不算太好看,但是也不丑,看着年纪也比较小,非要说的话就是那种娃娃脸,比起江楚城和陆严来,萧寒更像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小绿应该是喜欢他的,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他的话,饶是听见萧寒这么说,她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固执的重复着之前的话:“小道士,我帮了你们,你们得带着我一起走,被鬼王大人抓住的话,我会魂飞魄散的。”

    萧寒不为所动,也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说的话:“那是你的事,和我们无关。”

    “我帮了你们。”

    “我说了……”

    “萧寒。”

    我觉得他们俩再说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于是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对萧寒说:“小绿说的对,现在鬼邪之气已经占据了整个酆都城。那个人要置我们于死地,小绿帮了我们,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我将视线移向小绿,虽然样子和声音都和翠儿不一样,可我仍旧忍不住将她们俩混为一谈。顿了顿,我又继续道:“带上她吧,小绿看起来本事也不差,就是有时候糊涂了一点。等我们出去之后,你们再解决自己的纠葛也不迟。”

    萧寒眉头紧锁,思忖了好一阵之后方才点点头:“行吧,你说了算。”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啊……!”

    我心头一紧,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叶弛的声音,急声道:“快走!阿弛好像是出事了!”

    萧寒闻言色变,我刚一说完,他便抿着唇快步往门口走去,到后面俨然是大步流星的跑了起来。

    我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将手覆在小腹上,继续用刚才的方法往肚子里传送灵力。

    宝宝应该是快要出来了,我不知道这样用灵力安抚他的方法还能用多久,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将他生下来。

    “娘,你还好吗?你脸色好难看。”

    温禹和小绿已经萧寒冲了出去,只有糕放缓了脚步,她拉着我的手臂,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摆摆手,说了句不打紧,而后反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忍着痛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叶弛不见了。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看见便只有那已经被破开的八卦阵。放在阵中的瓶子已经碎成了好多块,更加让我惊骇的是,原先放在瓶口的那三根头发竟是变做了一大团,紧紧缠绕在一起。而在那头发的旁边,还散落着几张有些残破的符纸。

    我蹲下身将那些符纸捡起来,而后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叶弛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三根头发会变成这样?叶弛去哪里了?”

    萧寒一脸着急。

    我紧绷着下巴没有说话,专心看着手上的符纸。

    符纸像是被某种尖利的东西抓破的,好几张上面都能看见明显的抓痕。

    我眉头缓缓皱起来。

    符纸是叶弛贴身放在身上的,就算是她拿出来之后再将其撕碎,那也是要近得了她的身。

    然而在这阴间司里头,一般的鬼物应当是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

    而且才能够这上面的抓痕来看,与其说是被鬼物抓的,不如说是被某种动物抓的更加贴切。

    “……”

    我心里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楚翎?”

    见我脸色不太好,萧寒又喊了我一声。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温禹忽然啊了一声:“这里有猫毛。”

    一句话让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我站起身,攥紧了手里的符纸,沉着嗓子对他们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阿弛应该是一只猫灵带走了。”

    “猫灵?跟在鬼母身边的那一只?”

    萧寒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猫灵就是清寂这件事,眉宇间有茫然的神色。

    我嗯了一声,又瞥了眼地上的头发。从刚才我蹲下去的时候开始,那些头发就在扭动个不停,看起来应该是被人施了法。我不动声色的将站在发团旁边糕拉了过来,而后对萧寒说道:“那只猫灵身上有清寂的魂魄,如果真是它带走了阿弛,那阿弛可能会有危险。”

    一听到清寂的名字,萧寒的脸色也变了变,娃娃脸上甚至还有一些狼狈,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清寂不是死了吗?”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我心里是越好越好奇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是敌人的萧寒突然成了友军,叶弛、夙晔还有长屿都跟着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只有我对他们的认知还停留在鬼玉从自己体内出去之前。

    我答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清寂的确没有死。”

    只是让我稍微有点纳闷的是,清寂应该是已经发现我们,可为什么他只是带走了叶弛,却没有管还在寝宫之中的我们?

    又或者是我想错了,带走叶弛的根本不是清寂,而是另外的人。

    萧寒讷讷的:“怎么可能……当时冥子分明是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了,按照他当时那个样子,他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想知道,我更想知道。

    可当时应该是在现场的萧寒都对这件事的始末不清不楚,那么关于清寂这件事,恐怕真的只有等江楚城恢复过来之后,去问问他才能知道了。

    ……或者去问清寂。

    不过想一想都觉得这种事不可能。

    “这些事先放放吧,我们先去找叶弛。”

    萧寒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忽然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手里拿着叶弛的符纸,听见他这么问之后举起手晃了一下:“符纸上面有阿弛的气息,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用寻人咒应该能行。”

    萧寒哦了一声,一拍脑门:“把这个给忘记了。”

    要想在现在阴间司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并不容易,不过好在小绿带路,我们倒是很快就在阎罗殿附近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我觉得小绿实在是太神奇了,明明死了之后就没有怎么走出过江楚城的寝宫,但是对这阴间司却是了解得很。

    听见我这么说,小绿哦了一声,十分坦然的接受了我的表扬,而后用她那独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因为我比你厉害啊。”

    我顿时哭笑不得,不再和她贫嘴,飞快的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很小的血符,将叶弛的符纸放在里面,而后盘腿坐下。

    在结印之前,我对萧寒说道:“施法之后我的灵力可能泄露,说不定会暴露咱们的位置,要是有鬼物来的话……”

    “放心,到底我还是萧家的老祖,虽然比不上你,但这里的鬼物对我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萧寒打断我的话,扬起唇角,看起来十分自信的样子。

    我摇摇头,想说我担心的并不是那些鬼物,而是害怕江楚城会来。

    刚才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但是现在都已经这么久了,他却还是没有来。这种明知道会有事发生,可就是不知道会发生在什么时候的感觉,实在是让我有点坐立不安。

    听了我的话,萧寒还没有开口,温禹就率先说道:“没事楚翎,你快找那个叫叶弛的人吧,我这就设下屏障,那只鬼没这么快找到这里的。”

    我啊了一声,刚才温禹一直没有说话,我都差点忘记她的存在了。

    “好。”

    磨磨唧唧了一阵,我终于闭上眼睛,放心的结印。

    寻人咒是个很简单的术法,只要手边有想要寻之人的物件,就能很快感应到那人的存在。

    但奇怪的是,我反反复复做了好几次,都没有感觉到叶弛的踪迹。

    意识里就好像是有一堵墙,在阻碍着我。

    额头上逐渐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我开始不得不加大灵力,但仍旧是一无所获。

    “……”

    过了好久,我终于皱着眉睁开眼,萧寒见状立刻问道:“怎么样了?找到叶弛了吗?”

    我抿着唇摇摇头,刚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便看见那些鬼差急急忙忙的从我们面前走过。

    但是因为温禹的屏障,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

    “哎,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咱们连个人影都没有找到,是不是已经离开阴间司了啊?”

    “不会吧,庸华大人可是说了,他已经把所有能够通往阳间的通道都关闭了,所以他们不可能跑走的啦。”

    不远处传来两个低低的说话声。

    我微微眯着眼睛看去,只见两个鬼差从后面慢悠悠的走来,它们的脚步很慢,看样子应该是落后了。

    然而他们的话却是让我心中一震。

    庸华已经把所有通往阳间的大门都关掉了?

    “诶?那两个鬼差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已经把通往阳间的大门关闭了?”

    温禹有些懵,等那俩鬼差走过去之后,才迟疑的开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叹了口气,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想着头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温禹有些着急:“啊,那不就是说,我们要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不能离开了?天啊,我、我……我还没有结婚生孩子呢,才不要这么快就死。”

    没有找到叶弛,现在又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见温禹这么说,我有些恶意的开口:“谁让你当时不跟着陆严走的?”

    “……我要是知道现在会被困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留下来的。”温禹耷拉着肩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那现在要怎么办?”

    萧寒看向我。

    小绿见萧寒看我,她也跟着一起看过来。

    我忽然觉得不知不觉我好像就成了领头人,可我这个领头人的士气却是不怎么高。

    我慢慢站起来,沉吟道:“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找到叶弛再说。”

    “但是寻人咒好像并不管用……”萧寒说。

    我低头看着那几张被我揉成一团的符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找叶弛的时候一直觉得有个东西在挡着我,就像是不让我找到她一样。”

    闻言萧寒刚刚才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有东西在挡着你?”

    我嗯了一声。

    “这不应该啊,你现在的灵力已经很强了,这地方会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你?”

    我看了萧寒一眼,感觉他那口气更像是在讽刺我,但我现在没有心思和他吵,只说道:“能挡住我的东西不多,但是能挡住寻人咒的因素却又很多。”顿了顿,我补充了一句,“最可能的一种就是,那个带走叶弛的人,隐匿了叶弛的气息,让我没有办法感知到她。”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是说,那个带走姨姨的人,有可能也是懂术法的?”

    萧寒还没有说话,糕就忍不住插嘴道。

    她扬起小脸一副想要让我表扬的样子,看的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对,很有可能。”

    萧寒轻哼一声:“那不就是说,这阴间司除了我们,说不定还有别的道士?”

    我没有说话。

    只是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江楚城说的话。

    “原本我是想再多等等的,但现在阴间司似乎跑进来了几只小耗子,还想要将我的妻儿带走。”

    他说是几只,可我见到的就只有叶弛一个人。

    我不知道这个牛角尖钻得对不对,但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么就是说,到这阴间司来的人,确实不止叶弛一个。

    但是除了叶弛还有萧寒,又有什么人会来救我?

    我想不通。

    找不到叶弛,眼看着宝宝又要出生了,可是去往阳间的通道似乎也已经被关闭,我们没有办法从这个地方出去。

    宝宝绝对不能在阴间司生下来。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是遇见了几百年来最难的一次的困境,并且目前来看,一点能够解开这困境的办法都没有。

    不对……

    我哎呀一声,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几个被我这动作吓了一跳,特别是萧寒,他似乎刚才正在试图用寻人咒再找叶弛一次,我这么一叫,他差点就跳起来:“怎么了又!”

    “抱歉抱歉,”我做了个要摸鼻子的动作,还没摸到又放了下来,然后说,“我们去那个湖泊看看。”

    萧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连重复了好几遍:“去湖泊?去湖泊?去湖泊……你确定吗?去那边做什么?”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还没有开口呢,萧寒又给我打断了:“你是想去那个,你之前说的能够通往阳间的通道?”

    我点点头:“对。”

    萧寒听了就不同意:“你没有听见刚才那两个鬼差说,所有的路都被庸华那个死胖子给堵起来了?”

    “……”

    我一脸惊奇,想说你怎么知道庸华是死胖子,后来想一想庸华确实是个死胖子。

    “总之不行,我觉得既然他们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白跑一趟,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找找叶弛。而且你刚才都说找叶弛,现在怎么变这么快?”

    萧寒语气焦急,眉宇间又有些愠色。

    站在他旁边的小绿看看他,又看看我,而后慢吞吞的说道:“庸华大人的确是在掌管阴阳两边的入口,但是我听说他比较胆小。”

    我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她。

    小绿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接着说道:“哦,我的意思是说,小道士,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揍他一顿,让他把去往阳间的门打开呢?”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为什么那两个鬼差说了一句话,你们就相信了?”

    我:“……”

    萧寒:“……”

    我觉得小绿真是一个天才,总能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给你最好的答案。

    其实刚才我也是觉得那两个鬼差的话不能全信,才会提议到湖泊旁边去,就算那门真的被堵上了,我们也是可以考虑一下小绿的建议的。

    萧寒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他看我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好半天才说道:“那叶弛呢?”

    “当然要救。”我说,“只是我们现在压根儿就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

    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又补充道,“阿弛素来聪慧,要是抓走她的人真是会阴阳术的话,阿弛肯定早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一脸正色的看向萧寒:“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之前我已经和阿弛说了,一旦她发现有什么情况就去那个湖泊。她知道我们感觉不到她,就一定会想办法从那个人身边逃开,然后来和我们汇合,所以我们现在去湖泊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如果不这么做,你有更好的选择吗?”

    “……”萧寒嘴巴动了两下,不说话了。

    如果说抓走叶弛的人是清寂,那我还觉得好一点,说不上为什么,但我就是感觉清寂不会轻易对叶弛下手。

    可如果那个人不是清寂,而真的是一个我们素未谋面的人的话,那可就有点不好办了。

    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越想我越觉得事不宜迟,在萧寒还站在那里思考我的话时候,我便让温禹撤除了屏障,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萧寒,那个小道士已经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萧寒的声音:“……走吧,还有不要喊我的名字。”

    “为什么?”

    身后小绿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其实每次听她说话,我都有一种她声音要是好听一点的话,萧寒说不定就会喜欢她的错觉。

    萧寒一边走一边不耐烦的说:“没有为什么,我和你不熟。”

    “为什么你和我不熟?可是我明明帮了你们,而且你们也把我从那个寝宫里面带了出来。鬼王大人说,互相帮助就是好朋友,既然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为什么还会不熟?”

    “……”

    这次不仅是萧寒没有出声,就连我听见这话眼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哭笑不得的想着:小绿口中的鬼王大人,应该不是江楚城吧……

    倒是有几分像炎月。

    萧寒显然是不想搭理小绿,敞开步子两三步就越过我们走到了前面,小绿立刻噔噔噔噔的跟了上去。

    萧寒估计这辈子就没有被这么纠缠过,转过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你后面不是有女人吗?”

    他的意思就是让小绿过来和我们一起。

    但是小绿就跟没有听见他话似的,目光直视前方,慢条斯理的说道:“萧寒,我们应该快一点走,不然小道士就要揍你了。”

    我想说不会,在逃命路上看他俩斗嘴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这一路上虽然他们俩都在吵吵闹闹,但是我们走的也是极为小心。

    遇见鬼差,温禹就会打开屏障,用她的话说就是:跟孔雀开屏似的。

    我觉得萧寒可能要被小绿气死了,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眉宇间满是怒气,可到底还是没有对着小绿发火,只恶狠狠的说道:“……不要喊我的名字。”

    小绿看了他一眼,歪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糕在这时候扯了扯我的衣角,等我俯下身子去的时候,她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问:“娘,他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我一脸惊奇的看着她:“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俩正在谈恋爱的?”

    糕想了想说:“我觉得他们俩的气氛挺像的。”

    我抬眼瞧了瞧前面吵得不可开交的那两个人,忽然想着说不定萧寒和小绿在一起也不错。

    ……

    阎罗殿外有鬼差守着,并且领头的那个还是墨泠。

    我对墨泠不是特别了解,只是从前面几次见面来看,他应该是要比庸华厉害许多的。这么想着,我下意识的看向小绿。

    就在刚才,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顶帽子来带在头上。那帽子还挺大,带上去之后几乎盖住了她整个脑袋,小绿研究了好久才让自己的一只眼睛露了出来。

    “小道士,你看我做什么?”小绿问。

    此时我们几个正收敛了气息躲在阎罗殿外的一处比较隐蔽的石柱子后面,温禹没有办法收敛自己身上的气息,又不愿意让我帮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开了屏障。

    外面到处都是游走的鬼差,重兵把守,一看就很难进去。

    我压低了声音说道:“判官墨泠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是想知道墨泠有没有什么弱点。鉴于先前小绿的表现,让我下意识的就把她当成了一本在阴间行走的百科全书。

    小绿不假思索的回答:“是个好人。”

    “……”

    我简直要给她的冷幽默跪下了,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方才想起刚才自己要问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怎么穿过阎罗殿到那个湖泊去?”

    小绿身子动了动,她从石柱子后面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过后对我说道:“小道士,你是想把墨泠大人打倒吗?”

    我点点头,按照目前这个情况,不把墨泠放趴下的话,就没有办法走进阎罗殿了。

    而先前我们从湖泊那边出来,无非是运气好,一路上也没有碰见鬼差和阴兵。

    ……但是我们当真是运气好吗?

    我忽然有了这样一个疑惑。

    从叶弛和萧寒把我从江楚城那里接出来,一直到后面我和萧寒找到糕,这中间好像都有点太顺利了。

    但是想一想,我又实在是找不到破绽出来。

    阎罗殿的两旁种着开满了粉色小的树,阴风一吹,那些朵就跟着掉下来。但是每当一朵掉下来,墨泠就会往旁边挪动好几步,而同时,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朵上面有生人的气息。

    “小道士……”小绿喊了我一声,“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比较好。”

    “为何?”

    小绿解释道:“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打不过他。”

    我:“……”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小绿瞧不起了,虽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只鬼看低,多多少少我自尊心还是有点受挫的。

    更何况,这只鬼当初还被我一根指头就揍得屁滚尿流。

    我朝小绿投去无可奈何的目光:“但是我们要去那个湖泊,就必须从阎罗殿这里经过。鬼王现在想要致我于死地……”说到这里,我呼吸稍稍有一点不畅,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墨泠是鬼王大人的心腹,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但是我又必须到湖泊去。”

    小绿哦了一声:“你和鬼王大人吵架了啊,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让大人伤心的事,大人才会想要杀掉你。”

    她这么说,我突然就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鬼王大人看起来好像真是特别生气的样子,你不会是给他带了绿帽子吧?”

    我:“……”

    我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来,差一点就忍不住咬破指尖,将血洒在她的身上。

    “墨泠大人不好对付……”见我脸色有变,小绿立刻换上了十分严肃的表情,“小道士,你可听说过阴间司的四大判官?”

    ……

    阴间司有四大判官,分别是: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崔判官。位于酆都的天子殿中,负责审判来到地府的幽魂。

    赏善司是几个判官里面性子最温和的,所掌管的便是人生前的善功。根据行善程度大小、多少予以奖赏,从而来判定一个人投入六道轮回,究竟是要重新做人,还是得道成仙。

    既然有奖,那便有罚。

    罚恶司便正好相反。

    凡来报到的鬼魂,先经孽镜台前映照,显明善恶、区分好坏。生前作恶多端的人,便会被判以重罪,由罚恶司交给鬼差送到罚恶刑台上,再遣送到十八层地狱,直到刑满,才可重新进入轮回。

    六道分为上三道和下三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赏善司将人送入善道,罚恶司便将其送入恶道,而一般从十八层地狱中回来的人,多数是被送往畜生道。

    而察查司便是陆判,也正是我最熟悉的一个。

    至于崔判官……

    我倒是很少听人提起过。

    见我有所疑问,小绿在和我解释了那么一大串之后,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在很久以前,阴间司其实就只剩下三个判官了,陆判大人接替了两个判官的位置……”

    我觉得她的话题已经越说越远了,于是赶忙打断:“所以你和我说这么多,究竟是要说?”

    “哦。”小绿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我就是想说,墨泠大人就是罚恶司,庸华那个是死胖子是赏善司。”

    原来如此。

    罚恶司应该在这几个判官里面实力应该是最强的一个,就先前来看,我连陆判都打不过,更加不要说是身为罚恶司的墨泠了。

    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不能硬上,那也就只能智取了。

    一边说,我一边将目光投向那些开满了粉红色小的树。

    树下已经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瓣,原先站在树下的墨泠现在已经挪到了阎罗殿外的台阶之上。

    我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听来的一件事。

    说是罚恶司因为天生煞气重,所以在遇见生魂的时候,他都是比较避讳的。

    因为他担心自己身上的煞气,会毁了生魂,从而折损自己的功德。

    想到这里,我轻轻勾起唇角,问小绿:“小绿,你知道阎罗殿外的那些树是什么吗?”

    小绿往我这边蹭了蹭,脑袋搁在我面前,又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那些被阴风吹得瓣乱飞的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我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小道士,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我倒是想给她一点时间,可是没想到她这句话刚说完,藏在我背后的温禹就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那一瞬间,护在她体外的屏障如同蛛网一般破开。

    阳气立时四溢,刚刚转身准备往阎罗殿里走去的墨泠猛然转身,目光直直的看了过来!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过去捂住温禹的嘴巴,并且飞快的咬破手指在她脸上摁了手印,想要抑制住她的阳气,但是还是来不及了。

    “谁在那边!”

    墨泠的低喝声想起,守在阎罗殿外边的鬼差全部都被温禹这口阳气引了过来。

    温禹已经快哭了,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怎么办?”

    到了这个关头,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就好像我真的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一样。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

    墨泠没有直接过来,他说话的时候那些举着钩锁的鬼差便将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萧寒朝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过后泄气一般的对他们说:“出去吧,反正已经躲不掉了。”

    说着我看了糕一眼,然后便慢慢站起了身。

    萧寒闻言立刻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咬牙道:“你不会是让我们在这个时候出去束手就擒吧?楚翎,这可跟我们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我耸耸肩:“没办法啊,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让我们在这里被发现了。”

    萧寒眼里闪过一抹猩红,他看上起来恼怒极了:“你是故意的吗?我和叶弛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你从冥子那里救出来,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带着我们自首?”

    他说着便用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力道之大,差一点就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吃痛的低呼一声,但是却并没有拂开他的手,而是说道:“萧寒,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再多……问。”

    话说到最后肚子居然又疼了一下,但是和刚才那一次比起来,这一下还好,有点像是抽筋。

    “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要从这个地方出去……”

    “你想出去?你怕是只是想在这个地方找个安全的落脚点,然后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就心满意足了吧?”萧寒冷哼,“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拖延时间,找糕的时候是,找叶弛的时候也是,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叶弛被带走,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手脚?”

    他眼里的红雾越来越甚,我眉头跟着皱起来,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不对劲,说话好像完全没有了理智。于是抬起手,就着刚才咬破的手指在萧寒额头上用力一点,又小声念了句咒。

    果然下一秒,那抹诡异的红雾便消散了下去。

    *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之色,他喉结滚了滚,正要开口之时,那头墨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还不出来吗?那样的话,就不要怪我不给你们机会了。阴兵听令……”

    他说话的同时我和萧寒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了看旁边的温禹和小绿,低声重复了一遍:“相信我。”

    “……去把石柱子后面的那几个闯入者,给我……”

    “出来了出来了,不要喊了。”

    在墨泠说完最后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们四个终于磨磨蹭蹭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

    看见我,墨泠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的目光在我们几个中间扫视了一圈之后,方才缓缓开口:“似乎少了一个人。”

    “当然少了一个人!”我目光直视他,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们不是已经把我朋友带走了吗?”

    一旁有鬼差想要趁着我说话的时候上来,那鬼气实在是太浓厚了,它们稍微一动,我便能够有所感觉,于是在它们过来之前,我便从怀里掏出符箓,捏在两指间晃了晃。

    打算从背后搞偷袭的鬼差立刻收回了脚步。

    墨泠看着我,说道:“楚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姑娘现在已经是鬼王大人的妻子,我们又怎么会对姑娘的朋友下手。”

    他这话说的是诚诚恳恳,我听着也是一笑,过后反问道:“既然现如今我已经是鬼王大人的妻子,那为何你还要带着这么多鬼差来这里候着我?”

    一边说,我一边粗略了扫了眼跟在他身边的那些鬼差,在看到最后面那抹娇小的红色身影之后,又慢慢将视线收了过来。

    这些鬼差少说也有一两百个,而在这之前我到阎罗殿的时候,这里的守备并没有这么森严。

    最让我感到奇怪,并且有些不安的是,我没有看见鬼母的身影。

    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从江楚城身边逃开了,可是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

    她是这样,江楚城也是这样,还有那只猫灵也是……

    我觉得我的脑子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但是偏偏又不得不保持清醒来和墨泠斗智斗勇。

    听见我这么说我,墨泠两只眼睛弯了弯,看起来像是在笑,但是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先前墨泠接到命令,说是夫人被歹人抓走,想着夫人应当会回到这里来,考虑到夫人的安危,便带了阴兵过来候着。”

    我觉得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挺厉害的,就是不知道和江楚城起来到底是更胜一筹。

    小绿在这时候走了两步,她原本是在萧寒的左边,现在又换到了他的右边跟我站在一块儿,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和我说:“小道士,我想起来了,那棵树是很久以前种在阎罗殿外的生魂树。每有一个善人轮回,那树上便会开一朵……”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墨泠大人对那过敏。”( )

第107章一触即发

    墨泠对生魂树上的花有所避讳。

    其实刚刚我在石柱子后面观察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才会让糖糕绕过面前的这些阴兵鬼差,悄悄跑到那边的生魂树下,只要时机一到,她就会催动术法,把树上的花瓣都弄过来,这样我们便能趁机溜走。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墨泠。

    比如鬼母去了哪里,比如,为什么这阴间司看起来很凌乱,但实际上却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

    先前我就觉得十分奇怪了。

    从叶弛和萧寒带着我离开那个人身边之后,我们这一路都走得十分顺利。当然这顺利说的并不是没有被那些鬼差抓住,而是我们见到的始终都是这些低级的鬼物。

    只有现在在这阎罗殿前,才终于见到了一个判官。

    鬼母不在,江楚城不在,就连之前一直家催促着鬼差来抓我们的婴宁,现在也是没有看见。

    这难道不会太诡异了吗?

    简直就像是……从一个局里出来之后,又走到了另外一个局里。

    思及此,我目光直直的看着墨泠,他两手懒散的笼在深紫色的袍子里,看起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实际,他的眼神却是格外的犀利。我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既然是来候着我,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这谎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能让人信服。”

    墨泠眼睛眯了一下,周身散发着让人和鬼都畏惧的煞气。

    阴风刮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一些,温禹一手两手抓着我的衣服往我身后靠了靠,一旁的小绿也是躲在了萧寒身后。

    “夫人这话说的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我并没有对尔等出手,又何来的大动干戈?”

    “哦,是吗?”我说,“接下来你是不是告诉我说,为了来迎接我,就连鬼母也被你特意送去了别的地方?就是为了不让她和我在这里见面的时候杀掉我?”

    话一说完,墨泠的脸色果然变了变,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样,露出一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夫人何出此言?鬼母乃是鬼王大人的生母,她去了什么地方,可不是我这一个小小的判官能够左右的。”

    我笑了一声,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已经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的红色身影,面色沉着的问道:“既然这样的话,你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来这里吗?”

    “自然是鬼王大人。”

    他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原本落在我身上的视线飞快的移向了旁边,过后又转了回来。

    而人只有在撒谎的时候,眼神才会飘忽不定。

    我在心里冷哼,想着这些鬼物可真是有意思,每次撒谎的时候面部表情都格外的丰富,让我这个上学时候微表情永远不及格的人都能一眼看穿。

    回想一下,在我见过的这些鬼物之中,也就只有清寂和江楚城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谎,而又很难让我察觉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他让你在这里等着我?”

    墨泠微一颔首:“正是。”末了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下三界动荡,夫人被歹人抓走,大人心里焦急,但因着现在不能亲自过来,便让我等在这里候着。”

    我注意到了他话里的重点……江楚城现在不能亲自过来。

    这会不会和我一直没有看见他有所关联?

    但我并没有当众问出来,而是叹了口气,慢慢摇头道:“墨泠,你在撒谎。”

    那一瞬间,墨泠绷紧的下巴不自觉地抬了起来。

    我将手背到身后,先是飞快的在心里念了句咒,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墨泠说道:“江楚……炎夜现在已经被鬼邪之气完全控制,他一心想要致我于死地,又怎么会让你在这个地方候着我?”

    墨泠看着我,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迎面吹来的阴风变得比之前猛烈了许多,小腹又隐隐约约的有些坠痛。

    在他沉默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一手摸上小腹,一边又开始试着和萧寒传音。

    先前在叶弛家里的时候,清寂通过萧寒来和我对话,只要方法恰当,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办到。只是为刚才自己没有想到这上面来有些懊恼,否则的话就能节省不少时间。

    我稍稍将意识沉下去,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感应着旁边的萧寒。朦胧中逐渐能够看见一团红色的光,我心里一动,轻轻的喊了一声:“萧寒。”

    谁知道话刚一出口,那团红光就消失了。

    而这时,墨泠有些嘶哑的笑声从那边传了过来,彻底将我拉了回来:“那人之前让我候在这里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夫人虽然看起来愚笨,但是总能在关键时候变得聪明……”

    那个人……

    看来我刚才的猜想没有错,他果然是在撒谎。

    我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听到一半的时候便将目光投向了那边的糖糕,而自己背在身后的手也动了起来。

    “起初我还有些不相信,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的确是这样。”墨泠说,“不错,的确不是鬼王大人派我来的。现在鬼王大人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鬼王大人了,阴间司被鬼邪之气弥漫,而究其原因,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和鬼母!”

    我眉头皱了皱,忽然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墨泠的眉毛竖起来,白皙的皮肤开始慢慢变红。小绿在一旁啊了一声,而后小声说:“小心啊小道士,墨泠大人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

    墨泠的头发在这一刻突然暴涨,原先只是及腰的长发在眨眼间就拖到了地上。一阵一阵的黑气不断从他的身上涌出,罚恶司因为常年和厉鬼恶魂打交道,所以身上的煞气极重,原先他身边的阴兵鬼差都不敢怎么接近,现在更是齐齐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瞧见他抬起了一只手,而后嘴巴动了动,好似在念着什么咒语。

    不多时,他那只手上便聚集起了金光,待到那金光散去,一条足足有两米长的鞭子出现在他的手中,仔细看看那鞭子上甚至还滋啦啦的带着闪电。

    “罚恶鞭!”

    萧寒惊呼出声。

    我先是一愣,过后突然想到了几百年前外出抓鬼时候,从一间茶水摊子听来的话……

    “罚恶司手握金鞭,扬善行,惩厉鬼,平定幽冥,处置恶魂,将一切扰乱阴间秩序者送往十八层地狱!”

    “送往十八层地狱吗……”

    我低声喃喃的念了这么一句话,没想到却被墨泠听了去。

    他身上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就是刚才那个长相美貌的青年。他手里的金鞭一抖,大声喝道:“不错!正是十八层地狱!本想着将尔等直接带去,只是没想到夫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聪明了一把!看你们的样子也是不打算乖乖跟着我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众阴兵听令!”

    墨泠金鞭一扬,在空中画出一个金色的半圈,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将阴兵狰狞的面容照的发亮,而后他中气十足的说道:“待我将几人制服,便速速将其拿下!送往十八层地狱!片刻不得怠慢!”

    “是!”

    围在四周的阴兵一跺脚,我顿时感觉脚下的地也跟着抖了抖。

    哦哦。

    我略微有些诧异的想着,看来还真是要动真格的了。

    “楚翎,你是不是又玩儿脱了?”萧寒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现在要怎么办!”

    萧寒本就是恶鬼,对那金鞭自然是畏惧到了极点,连带着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微不可闻的颤抖。

    我勾起唇角,额头上有汗珠滴落下来,但那并不是因为我在害怕,而是我将却邪剑拿出来的时候,消耗了不少灵力造成的。

    “怎么办……”我重复了一边萧寒的话,在他再一次大喊大叫之前,从背后拿出了那柄泛着银光的长剑,口气淡然道,“当然是上去揍他。”

    萧寒脸色一变,他的眼里倒映着却邪剑上的银光,不知道是因为我说的这番话,还是因为见到了却邪剑。

    “却邪剑!”那头墨泠也震愕不已,“这是鬼王大人的东西,为何会在你这里!”

    我抖了抖手,眼神犀利的看向他:“他是我夫君,为何不能在我这里。”

    墨泠当即沉下脸。

    至此,我们俩的交谈终于结束。

    在他纵身朝我这边飞来的时候,我冲着糖糕大喊:“江慕翎!组织检验你本事的时候到啦!你怎么还不动手!”

    “放心吧!你女儿我可厉害了!”

    糖糕哼道。

    说话的时候她两手已经开始飞快的结印,而后微微闭上眼睛,念起了咒语。

    那一瞬间,阴风大作。

    生魂树下粉色的花瓣全部被卷到了半空中,就连糖糕的头发也跟着一起反重力的飞了起来!

    ……

    “什么?”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墨泠生生一愣,连带着挥舞过来的鞭子也略微有些偏移。他的身子停在了半空中,扭着头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在那之前,我已经挥动着却邪剑迎了上去。

    宝宝已经被我用灵力护住了,拖延了这么多的时间,我无非就是在做着这些。

    时机。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锵……”

    兵刃相接,发出震耳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实打实的用兵器和鬼物抗衡,而且手里拿着的,还是那个人留给我的武器。

    当时在进入荒凉之地的时候,他便把这把剑给了我。后来找到糖糕,我打算将剑还给他,他却是让我放在了身上。

    那时候他怎么说来着?

    他说:“这下三界动荡,若是以后我被鬼邪之气控制,恐怕未必能够在你身边护着你。这剑跟了我上千年,多少也是有我的修为。有了这个东西,你便能够在阴间畅通无阻。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带着这剑,便如同我在你身边一样。还有……”

    我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他当时的样子,目光淡然,口里说出的话却是如同利刃一般,一刀一刀的砍在我的心间:“还有,如果那时候我真的到了要对你下手的地步,你便用这剑,将我的胸口贯穿。”

    ……

    可是当时被婴宁带去他身边的时候,饶是后来我发现他对我动了杀心,我也依旧没有把这剑拿出来。

    那个人啊,嘴里永远都能轻松的说出让人伤心难过的话,却从未想过,我是不是能够下得去手。

    我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吸了口气,我视线落在面前仍旧处于震惊中的墨泠身上。

    但是对象要是换成其他的人,那可就说不定了。

    刚才罚恶鞭和却邪剑相交的那一下,险些让他没能够握住手中的金鞭。

    “……”

    墨泠生生的被我逼着退到了地面。但是没有等他站稳,我就再次攻了过去。

    江楚城之前和我说过,却邪剑落下的时候几乎没有鬼物能够挡住。

    生魂树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过来,除了第一次,墨泠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却能用手里罚恶鞭一次次的接下我的攻击。

    小绿说的没有错,我真的打不过他。

    不过因为有糖糕的帮忙,他也没有办法做到绝对的反击,只能见缝插针的在我放缓了速度的时候扬起鞭子抽过来。

    却邪剑和罚恶鞭对鬼物都有极大的伤害,那些阴兵和鬼差都站在一旁看着,并不敢轻易上前。又一次我和墨泠被兵刃相接的那股气息弹开,落地之时,他一边挥着宽大袍子,一边提高了声音喊道:“都愣着做什么?去把那个吹花的小鬼给我捉住!”

    立时,围在我们周围的鬼差全部都改变了方向,墨泠的话音刚落,它们便齐齐的冲着糖糕走去。

    “萧寒!”

    他一说完,我立刻喊了萧寒一声。

    此时他带着温禹和小绿已经退到了相当远的地方,然而我还没有说要让他做什么,他便应了一声:“放心,你解决boss,这些小喽啰我来对付,不会让他们靠近你女儿的。”

    说完萧寒便化作一团黑雾,将小绿和温禹都卷起来,朝着糖糕的方向奔去。

    我从来没有这么热血过。

    以前收鬼捉妖,我从来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实在不行就耍无赖。但是这一次,我已经退无可退。

    如果不能从墨泠这里经过,我们就不能够到达湖泊。现在叶弛下落不明,而宝宝又快要出生,我必须抓紧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墨泠打倒。

    ……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

    ……

    这一块地已经彻底空了出来,所有的阴兵鬼差都已经去往了糖糕的方向。我心里虽然担心,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分神。

    要相信糖糕。

    还有试着去相信萧寒。

    “夫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走神啊!”

    只是稍稍想了这么一下,墨泠的鞭子就又甩到了我的面前,要不是他出声的那一下,我差一点就没有反应过来。

    我旋身落地,在他再次过来的时候抬起手用却邪剑接下了他那一鞭子,过后面色沉着的看着他。

    “啪啪……”

    墨泠像是在挑衅一样,甩着鞭子用力抽打着的地面。脚下黑色的地面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微微裂开,黑色的鬼气不断从那缝隙之中偷跑出来,甚至有一些竟然还想着要往我身上缠绕。

    “……”

    我捻起另外一只手,轻声念起来了往生咒,金光从手中溢出,那些黑气在接触在这光芒之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泠身子动了动,他收起鞭子,而后有用另一只手将金鞭捋开,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许夸赞的意味:“你们阳间有一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来我先前果真是小瞧了夫人,那接下来,我就真要不客气了。”

    我神色一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条由金转黑的鞭子上。

    ……邪气。

    我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可在感觉了一阵之后,又发现上面并没有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在我疑惑之时,墨泠不紧不慢的给我做了解释:“这条鞭子本就和我融为一体,我体内都是煞气。煞气化形之后同邪气一样,皆为黑色。”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抖动着手里的鞭子。

    眨眼间,金色的罚恶鞭就被墨泠口中的煞气裹成了黑色。不止是那鞭子,墨泠本身也发生了变化。他身上的红色尽数退去,拖到地上的头发也在一点点的变短。俨然一副要变回最开始模样的趋势。

    这尼玛罚恶司这么厉害吗?打个架而已,居然还变了那种形态出来,等一下他是不是还要把手里的鞭子“卍”解了啊?

    我实在按捺不住心里吐槽的冲动,但同时,我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墨泠变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就算他现在仍然在躲着这些粉色的花瓣,但我的胜算又比刚才小了一点。

    快一点。

    楚翎,动作快一点。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用灵力将却邪剑固定在半空之中,两手飞快的结印,在墨泠彻底变回来之前,我咬破舌头,猛地将温热的鲜血吐在面前的却邪剑上。

    我在心里默念着:六哥,你不是说这把剑上有你千百年的修为,那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那一瞬间,却邪剑银光大盛,将我的舌尖血生生的吞了下去。

    “手接银剑天地动,脚踏七星五雷云。六丁六甲随吾行,吾转来找天兵。天兵天将,地兵地将,月兵月将,日兵日将,水兵水将,火兵火将,土兵土将,天平地平,天无血气,地无血气,天平地平,煞到宁行,凶神恶煞不得近前。神兵急急如律令!”

    杀神咒从口中念出,每说一个字,我就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少一分,最后一个“令”念出,我的衣衫便已经被打湿。

    却邪剑上的银光陡然变得耀眼,那些光芒就如同是细细密密的银针一样,不断的往我的眼睛里钻。我闭上眼睛,仍旧保持着两手结印的姿势,而后用尽了全身力气跺跺了脚。

    地面跟着震动起来。

    我听见对面的墨泠发出一声惊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和他之前已经站了十来个身穿金甲,手握重兵的将士。

    “……”

    别说是墨泠,连我自己都有几分惊讶。

    之前我不是没有用过杀神咒,但是每一次我都是用了符纸,再加上家传的铜钱剑才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然而这一次,我只是用了舌尖血,还有江楚城给我留下的这把却邪剑,却已经将这个术法发挥到了极致。

    天兵的身上有金光缠绕,并且我清楚的感觉到,那金光之中还包含着江楚城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却邪剑的力量。

    我讷讷的想着。

    而墨泠的眼里此时已经满是畏惧之色,他甚至连挥舞罚恶鞭的动作都忘记了,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横在我和他中间的天兵,显然已经被天兵身上的金光震住了。

    机会来了。

    我沉下目光,两手重新结印,嘴里不断的念着咒语,而后动作流畅着指挥着天兵压制住墨泠!

    “区区一个阴阳师!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生人!”

    墨泠终于反应过来,然而金甲天兵已经将他彻底控制住,就连手里的罚恶鞭也一并给他拿了下去。

    杀神咒,既然是杀神,那就必然会开杀戒。

    我看着他,思考着是不是要念出最后一句咒语。

    “楚翎!你身为生人,扰乱阴间秩序,若你在这里杀了我,便是犯下了六界大罪!死后必然永不超生!”墨泠厉声呵斥。

    我眼睛眯了眯,结印的动作稍稍缓下来,又想起了先前他和我说江楚城没有办法出来这件事,遂问道:“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之前说的那句,鬼王大人不能够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墨泠抿着唇,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那边糖糕还在不断的施法让花瓣飘过来,粉色的花不断落在墨泠的面前,然而这一次,他已经是被天兵压制住,没有办法再躲开。花瓣落在他的身上,因为被煞气影响,在落地的时候全部都变成了黑色。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等了片刻,又开口道:“罚恶司大人,我没有时间跟你耗在这里,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也是有办法自己知道。只是那样的话,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手下留情。”

    墨泠闻言又是一声大喝:“你这是什么意思?楚翎,不要以为幽冥链和却邪剑都在你的手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哪怕你是上三界的主人,到了这阴间司,也是要守规矩的!”

    罚恶司是几个判官里面最注重规矩的一个。

    这个之前小绿就和我科普过。

    回想一下刚才墨泠对我出手的原因,无非也是因为他觉得我的出现扰乱了阴间司的秩序。当然其中肯定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只是看他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轻易告诉我了。

    然而我并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他耗。

    我结印的手往前面挪了挪,嘴里念了一句别的咒,顷刻间,墨泠被天兵压制住的身子又往下沉了几分。

    “规矩自然是要守的,但是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语气淡淡,“永不超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

    说话的时候我结印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并且还抽空指挥着天兵。

    灵力在一点点的消耗,但很快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每当我觉得自己的灵力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就会有一股暖流从丹田处流出来,而后慢慢延伸到四肢百骸,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灵力一样。

    “……”

    墨泠紧咬着压根,那张俊秀的脸此刻狰狞到了极点,他努力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天兵手下挣扎出来,然而饶是他再厉害,也终究还是一只鬼物。

    鬼物又岂能和天兵抗衡?

    更何况这些天兵的身上,还带着从却邪剑之中传出来的江楚城的气息。

    终于,墨泠泄了气。

    他的目光依旧凶狠,但说话的口气已经疲软下来:“……若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

    我微一颔首:“当然。”

    墨泠不管怎么说都是他身边的判官,罚恶司对鬼王最为忠心,并且又是这阴曹地府之中除他之外最厉害的鬼物,虽说江楚城现在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但我相信,他总会有清醒过来的那一天,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法子。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了墨泠。

    墨泠沉吟了一会儿,而后低声道:“你可知道阴间司现在大乱了?”

    “自然知道。”顿了顿,我又嘲弄似的补充了一句,“连他都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这阴曹地府又怎么会好?”

    可话一出口,墨泠却是摇了摇头:“不,在鬼王大人被控制之前,阴间司就隐隐乱了套……早些之前,有鬼差发现鬼邪之气出现在幽暗城的时候,阴间司就已经陷入了困境之中。”

    我微微蹙起眉头,觉得墨泠似乎是要给我说一件不得了的事,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低了下去:“你继续说……说重点。”

    “你身为阴阳师,应当知道妖魔之物以鬼为食,而酆都城又以阴气为重,所以鬼邪之气也会吞噬阴气。当酆都城彻底被邪气占领的时候,也是这阴间司走向灭亡的那一天。现如今下三界动荡,鬼母对这下三界之主的位置虎视眈眈,可她一直都是心怀不轨,一旦下三界落在她的手里,恐怕不出百年,阴间司便会变成一片废墟。阴间司一旦被毁,尘世间所有的生灵就会没有办法转世,到时候阳间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阴间。然而生人没有办法接触过多的阴气,到时候只怕是会阴阳大乱。”

    墨泠的话有一些生涩难懂,好半天我才消化了一些,说道:“先前鬼王大人魂魄尽失,鬼母带着他回到混沌地带,用鬼邪之气重塑他的魂魄,现如今他又被鬼邪之气控制,并且一心想要下三界。所以你现在……是想要造反吗?你把他们关起来了?”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委婉的词,只好直接问了出来。

    墨泠抬头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而后目光又低垂下去:“你真的很聪明……”他这么说了一句,停顿片刻后又叹息着再次开口,“在你被那个受控制的鬼王大人护在寝宫之中的时候,其实这阴间司里的鬼物就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跟着鬼母,企图将阴间司改头换面,另外一派,便是不愿意阴间司被鬼邪之气吞噬,还在做着斗争。”

    “现在鬼王大人已经彻底被鬼邪之气降服,阴间司的气息本就受大人影响,所以现在这地方的邪气才会这么重。”

    “所以鬼母和鬼王大人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被你关起来了?”

    墨泠说了半天都像是在绕圈子,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再一次问道。

    墨泠摇摇头:“我没有那个本事。”说完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鬼王大人和鬼母现在的确是被限制住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到了现在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轻轻咬了下嘴唇。

    我之前猜的没有错,果然不是江楚城派墨泠在这里守着的。

    不是他,也不是鬼母,那么……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我喉咙瞬间发紧,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单凭你一个人的本事是没有办法阻止他们俩的,背后帮着你的还有谁?是不是那个人让你来这里等着我的?”

    墨泠的嘴巴动了动,他面前的花瓣越来越多,连带着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慢慢的回答道:“确如你所说,有一个人在帮着我。不过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每次给我传递消息,都是让一只猫灵叼着纸条来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但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猫灵……

    我知道的能有这种本事的猫灵,目前为止也就只有那么一只。

    清寂。

    妈的。

    又是那个家伙!

    “他和你说什么了?”一想到那个名字,我结印的手就有点不稳,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他应该是打不过江楚城才对,但是为什么现在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束缚住他?而且看起来,这一切好像都是在萧寒和叶弛带着我离开那殿堂之后才发生的。

    还是说……他又是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就等着我们下套?

    我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又变成了清寂,所以混沌的脑子又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先不考虑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同时困住鬼母还有江楚城的,就算他能够做到,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曾经他的目标是下三界,所以他一心想要鬼玉,甚至不惜三番五次的杀害我。可如今鬼玉已经从我的身体里出来了,并且已经被放到了陆严那里。没有鬼玉,清寂又怎么得到下三界?还是说,他现在已经想到了别的办法?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墨泠出声暂时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并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是让我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他看了我一眼,又补充道,“我现在的职责就是保证在阴间司不被鬼邪之气完全占领的情况下,除掉一切对阴间司不利的人,然后再想办法净化这股鬼邪之气。”

    闻言我沉声道:“现在阴间的鬼邪之气都是由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难不成你是打算要对鬼王大人动手吗?”

    大概是想到清寂又在这中间参合了一手,说到后面我更是扬起了声音。

    而就在这时,萧寒也结束了那边的战斗。那些阴兵鬼差都已经被他放倒,他快步回到我的身边,我斜睨他一眼,发现他脸上有黑色的伤疤,到底还是挂了彩。

    “完事了。”萧寒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在墨泠身上,过后哼笑一声,“罚恶司大人也不过如此。”

    墨泠立刻眼神犀利的扫了过去,盯着萧寒看了好久,同样轻蔑的回道:“不过是一只魂魄不全的鬼物,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萧寒嘴巴动了两下,看着又像事要嘲讽回去,我厉声道:“闭嘴,别吵了,你到底是来放嘴炮的还是来救人的?”

    说完我又看向墨泠,口气冰冷:“墨泠,回答我的问题,那个人是不是打算对鬼王大人下手?”

    “不知道。”墨泠回答得倒是痛快。他的视线从萧寒身上移过来,在我再次开口之前,他又说道,“就算他打算要动手,我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我神色凛厉的看他。

    墨泠继续道:“我身为罚恶司,一是保护鬼王大人的安全,二是惩治恶鬼,三是和阴兵鬼差一起维持这阴间司的秩序。现在连同他人将鬼王大人禁锢起来,不过是因为现在的鬼王大人被鬼邪之气控制,会对阴间司产生极大的影响。但即便如此,我也依旧会护卫大人的安全。”

    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犹如深潭一般的瞳孔满是坚定,让我没有办法怀疑他的话。

    我慢慢放下了结印的手,但并没有让面前的天兵马上消失,而是在墨泠说完之后,淡声道:“我不杀你,但是墨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要对他忠心。否则的话,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放过你了。”

    墨泠神色一动,眼里透出些许茫然。

    我看了他一眼,而后手一挥,那些钳制住他的天兵便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被天兵压住的时候,墨泠身上的力量几乎都被天兵抽了去,天兵一消失,他的身子立刻往前倾,眼看着就要趴在地上。

    “唔!”

    墨泠闷哼一声,在那之前用两手撑住了下落的身子。

    “我们走吧。”

    我没有再看他,抬步往前,又轻声对萧寒说道。

    温禹和小绿都站在糖糕的身边,天兵消失的时候,糖糕也停止了再用法力催动那些生魂树下的花瓣。

    然而还没有走出去两步,墨泠又忽然喊住了我:“等、等一下!”

    我脚步一顿。

    墨泠说:“你是打算离开阴间司?”

    我转过头去看他。

    墨泠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现在阴阳两界的通路已经被关闭了,你要是想离开的话,就得让庸华打开的通路。”

    我和萧寒对视一眼,等着墨泠接下来的话。

    “庸华是鬼母那一派的,现在应该躲到了幽暗城中,要想找到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我一愣,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诧异。

    庸华居然被鬼母收买了?

    江楚城手下三个判官,陆判是上三界的主人,根本就不在他的身边,庸华居然还是鬼母的人……

    我看着墨泠晦暗不明的脸,庆幸自己刚才并没有杀掉他。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墨泠在这个地方岂不是很危险?

    哎不行,我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在那个念头冒出来之前,我赶紧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他的。”一边说,我一边朝墨泠扯了扯嘴角,“我连你都能打过,更何况一个死胖子?”

    墨泠先是一愣,过后脸上爬上的两团诡异的红晕,他咬牙道:“区区一个生人,也敢三番五次嘲讽本官!”

    我笑了两声,过后低声说道:“我还会再回来的。”

    说完便转身抬步飞快的往前去,这一次再也没有停下来。

    “你是说,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冥子和鬼母,是因为他们都被清寂囚禁起来了?”

    去往湖泊的路上,我飞快给萧寒他们几个简单的说了一遍刚才墨泠跟我讲的事,听完之后萧寒忍不住放缓了脚步,神色有些畏惧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一把拉着他的手臂,把人拖着继续往前,又点点头:“囚禁应该算不上,但是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不过墨泠好像也不知道。”

    “你不觉得有点太奇怪了吗?他这做法看起来就像是在帮我们一眼,你觉得,他会这么做?”萧寒表示十分的怀疑。

    别说是他,我只要一想到清寂这个人,就觉得这事儿肯定全部都是阴谋。

    但是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就究竟要做什么。

    阴间司我不能待,必须得赶紧找个地方把宝宝生下来,然后再考虑回来。在那之前,也只有让墨泠保护好那个人了。

    虽然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听我自言自语的了一阵之后,萧寒忍不住问:“你就不怕那墨泠说的话是骗你的吗?”

    我扯了扯嘴角,无比认真的看着他:“那就只有赌一把了。”

第108章姨姨好

    很快,我们便穿过阎罗殿来到了湖泊,还没有走拢,我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我们,歪歪斜斜的坐在一旁。

    “阿弛!”

    我欣喜的叫出声,连忙加快脚步。

    叶弛闻声转过头来,看见我们也是面上一喜:“阿翎!”

    她身子动了动,看样子是想要站起来,可仅仅只是扭了个头,她就差一点往旁边倒去。

    我赶忙两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在抬头的时候发现她的脸色竟然是异常的苍白。

    “阿翎。”

    叶弛又喊了我一声。

    我蹙起眉头,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叶弛嘴巴动了动,看起来又像是要说话的样子。我冲她摆了下手,示意她现在暂时不要说话,叶弛只好闭了嘴。

    我对把脉其实也就只是懂一点皮毛,说起来还是百年前江楚城教我的。那时候因为常常要在外面抓鬼捉妖,他也不能够在我身边,索性就教了我这些,让我自己掂量着来。

    只是我学的不精,最多也就只能看看对方有没有事,别的就再也看不出来了。

    好在叶弛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脉象有些虚弱,看起来应该是过于劳累所致,并且她的灵力好像耗损得非常大。

    糖糕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看见她,叶弛有些诧异:“这是……”

    我笑了笑,转头看向糖糕,对她道:“叫姨姨。”

    糖糕立刻冲叶弛露出一个笑容,有些腼腆的说道:“姨姨好。”

    叶弛先是一愣,而后道:“这就是你和他百年前的那个女儿吗?”

    我点点头。

    叶弛感慨的说了句跟你长的可真像。

    我嘿嘿笑了两声,糖糕也跟着我嘿嘿一笑。我听着她那个傻兮兮的声音,忍不住拍了她的屁股,而后一边将叶弛的袖子放下来,一边收敛了神色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前我们听见你的叫声就立刻从寝宫之中跑了出来,可是看见的只是一撮猫毛和你被撕碎的符纸,带走你的人是谁?”

    本来我想问带走你的是一只猫吗,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了口。

    叶弛慢慢把手收回去,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对我说道:“其实我并没有看清带走我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没有看清?”

    叶弛点点头:“你们进去之后不久那些鬼差就返回来了,那时候我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于是打算用符箓除掉他们,但是……”说到这里叶弛刻意停顿了一下,萧寒和温禹他们几个从后面凑了上来,叶弛的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扫视了一圈之后,方才继续说道,“但是他们还没有走过来,就突然被别的东西除掉了。”

    我听得有些莫名,她刚说了一句话,我就忍不住打断她:“被别的东西除掉了?”

    “对,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除掉那些鬼差的是一只猫灵。”

    “……”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都漏了一拍。

    “你确定吗?阿弛?”

    叶弛嗯了一声。

    猫灵是在我和她分开的这段时间才出现的,所以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

    我的手有些无法抑制的哆嗦起来,片刻后我我又面色沉着的问了她一次:“阿弛,你确定,杀掉那些鬼差是一只猫灵?”

    我的声音有些发紧,叶弛见状,神色的看着我,又轻轻点了点头:“我确定,的的确确是一只猫灵救了我没有错。”

    我一阵惊奇,猫灵救了叶弛?

    这恐怕是我最近听到的最稀奇的一件事了,还是说,这阴间司并不只有我所知道的那一只猫灵?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对叶弛说,“你、你继续往下说吧,那碎掉的符纸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只猫灵身上带着邪气,所以它后来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对它动了手。可是那些符箓对它并没有用,甚至三两下就被它撕碎了……”叶弛说,“之后它并没有对我表现出敌意,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去理会它。”

    我觉得我听的有点糊涂了:“它既然对你没有敌意,又为什么会带走你?”

    话一出口,叶弛便有些诧异的看向我:“猫灵并没有带走我啊,阿翎你为何会这么问。”

    闻言,我和萧寒具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之后,萧寒也忍不住出声了:“带走你的不是猫灵?但是楚翎说那猫灵……”

    “不是猫灵,那又是谁?”

    我打断了萧寒的话,没有让他问下去。

    叶弛对清寂的惧怕不比我少,我不想在这个吓到她。

    而且她之前的那番话,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甚至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怀疑人生了。

    说到这里,叶弛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她说:“是几个道士模样的人。”

    “道士?”

    我立刻想起江楚城之前和我说的“几只耗子”,难道是指的这个?

    叶弛微一颔首,过后又有点可惜的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确切的说,在那之前我就被他们打晕了……但是晕过去之前还隐隐看见那只猫灵想要救我。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加上又是生人,所以猫灵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反而还没他们中的一人弄伤了……那之后我就不太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附近。”

    我张口欲言,而在那之前,叶弛又补充了一句让我更加混乱的话:“原本他们似乎是想带着我回阳间,但是途中听见了什么,又突然将我放了下来。我想着你们找我应该着急了,所以没有多想就赶紧回到了这里。”

    她越说,我的眉头皱的越紧,到后面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叶弛讲的这些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我心里瞬间多了好多疑问,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沉吟片刻之后,我终于问道:“阎罗殿外有重兵把守,阿弛你一个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那些阴兵鬼差就没有拦你?”

    “没有。”说到这个,叶弛似乎也是有些茫然的样子,“我来的时候外面一个鬼物都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阎罗殿到这里来了之后,我体内的灵力就在不断的被削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我一样……直到你刚才来了,这种感觉才停下来。”

    说完叶弛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眼里带着些许歉意:“抱歉阿翎,我一时疏忽大意,耽搁了大家这么多的时间,不然的话,我们可能早就已经回到阳间了。”

    我皱眉道,对叶弛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不高兴。而且他们俩是因为要来救我才会被卷进来的,说要道歉,真的该道歉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我伸手把叶弛扶起来,糖糕见了也赶紧去另一边帮忙,可她个子太小,蹦跶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一脸郁闷的选择了拉着叶弛的手。

    “……”

    叶弛有些惊讶的低头看了糖糕一眼,抬头时候糖糕的脸也有些红,吞吞吐吐道:“我、我和娘一起扶着姨姨,姨姨不会摔。”

    闻言叶弛扯着嘴角笑了两下,还没有说什么,萧寒倒是先针对刚才叶弛说的那番话抢先开了口:“小弛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到阳间了。”

    “没有办法回到阳间了?”叶弛皱眉,而后看向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如实答道:“赏善司庸华归顺了鬼母,想把我们困死在阴间,他把所有通往阳间的通路都给堵死了。”其实我觉得这中间很有可能还有现在这个江楚城的授意,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必须得在阴间生下宝宝了。

    叶弛愕然,嘴巴张了好几下都没有发出声音,过了半晌方才讷讷的说:“酆都的赏善司竟然有这种能力吗?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去找赏善司?”

    和叶弛说话就是轻松,你只要给她一个点,她便能画出一个圆圈来。

    我点点头:“对,他人在幽暗城,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幽暗城找他。”

    听见幽暗城三个字,叶弛立刻绷紧了身子:“幽暗城?为什么一个赏善司会跑到幽暗城去?”

    “这中间的故事说来太长了,四周的邪气开始变得重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在路上慢慢说也不迟……”我扭头看了眼四周,刚刚还只是盘旋在外面的黑气开始有了往这边靠拢的趋势。

    “怎么出去?”萧寒问。

    我盯着他看了一眼,小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拉着他的衣服躲在他身后。略微思忖了一番之后,我说道:“原路返回,墨泠之前已经被我打败过一次,回去的话他应该不会阻拦我们。只是……”一边说我一边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加上叶弛,我们就有六个人了。虽说其中有三只鬼,但是还是太显眼了。去幽暗城应该还有一段路,阴间司现在处处危机,这样子走过去的话,保不准又会被什么人发现。

    听我说完这番话之后,萧寒沉默了一阵,过后若有所思道:“我和小绿是鬼,既然你身上有捉鬼的法瓶的话,我们俩倒是可以到瓶子里面去,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实力也会减少……”萧寒顿了顿,“正如你所说,现在阴间司处处险恶,你确定有把握能够带着三个人安全到幽暗城?”

    萧寒这话说的未免有点太自负了,就好像咱们六个里面只有我和他能有点本事一样。也不对,看他那个样子,要不是之前我当着他的面打败了墨泠,恐怕在他心里,我也只是个渣渣。

    我不由自主的挑起一边眉毛,说道:“阿弛本事可不小,你莫要瞧不起人。况且刚才要不是温禹的屏障,我们在阎罗殿外使用寻人咒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鬼差发现,捉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了。”

    萧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话音未落,他就急急的看向叶弛:“小弛,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哎了一声,瞟了一旁的小绿一眼,又有些恶作剧的打断他:“好啦,都不要浪费时间了,还是赶紧上路吧。”

    “……”

    萧寒立时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我常常带着的瓶子也就两个,一个刚才已经碎掉了,剩下的这一个有点小,萧寒和小绿进来的话恐怕会有点挤。

    我轻笑一声,而后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小声念了句咒之后,那瓶口顿时闪过一道金光,我手腕转动了一下,将瓶口对着萧寒和小绿,又抬了抬下巴,对他俩说道:“进来吧,我施了法,你们在里面也能够感知到外面的情况。”

    话刚一说完,萧寒便化作一团黑气进了瓶子。那边小绿还有些犹豫,她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手里的瓶子,之后用她那尖细而机械的声音慢吞吞的说道:“小道士,我进去了,你能找到去幽暗城的路吗?”

    我咧嘴一笑:“我女儿知道。”

    小绿瘪瘪嘴,我见她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于是想了想又凑过去,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现在可是你和萧寒独处的好机会啊,在里面你要他做什么,我们都看不……见。”

    一提到萧寒,小绿果然不再耽搁,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前,她就已经跑到了瓶子里。

    叶弛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我嘿嘿一笑,然后重新扶着她往外走。

    ……

    墨泠还守在外面,然而如同我预料的一样,这一次他果然没有再来阻拦我。

    他一身素净的袍子,手里还拿着我第一次见他时候的那个长牌子,站在阎罗殿前高高的台阶之上目送我们离开。

    ……

    七百年前从我死之后,糖糕就一直待在幽暗城,所以这阴间司去幽暗城的路,她是最熟悉不过的。

    其实原本我是打算让她也回到瓶子里,但是想到还要让她带路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之前我和她分开这么久,也不过是因为我将她放在了瓶子里。虽说是迫不得已,可我还是有些阴影。

    ……我已经不得不暂时和江楚城分开了,在他恢复过来之前,这两个孩子,我一定要保护好。

    幽暗城和酆都城相隔甚远,可以说完全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加上一路上还要躲避寻找我们的阴兵鬼差,又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一边走,我还一边和叶弛简单说着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最后斟酌了一番之后,我还是把猫灵有可能是清寂这件事告诉了她。

    “……”

    叶弛生生顿住了脚。

    她的胸口大力起伏了好几下之后,才慢慢说道:“猫灵是清寂?可是清寂当时明明已经被杀掉了,为什么还会活着?”

    之前萧寒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那个时候我被迫离魂,又让那猫灵给我带到千年之前,在落水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听见了清寂的声音。

    而且联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事,都让我对他的死产生了怀疑。

    我摇摇头,几乎是叹息着说了句不知道,又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醒过来之后,所有人都不见了?陆判和我说长屿被送去了轮回,你和夙晔也被江楚城送到了别的地方,但是为何现在你回来了,我却没有见到夙晔?还有萧寒……他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确实是在阴间见过他,但是你怎么又会和他一起?”

    我心里急切,一股脑问出了所有的问题,叶弛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阿翎你一次性问这么多,我还真有点不知道从哪里说好。”顿了顿,她又慢慢收敛了神色,回忆起了当时的事,“那时候我不小心被发鬼上身,用自己的血逼出了最后一颗五行珠上的灵力。五行之力全部被收集起,鬼玉从你的体内跑出来,而你也随之死去。”

    “那之后没多久,清寂便现了身。但是他当时并没有打算立刻抢走鬼玉,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那时候看起来似乎还有点不对劲……”叶弛努力的回忆着七年前的情况,说到这里,她的眉头更是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我顿时如被雷劈,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这个词语联想到清寂身上去。

    少顷,我有些艰难的开口:“那他最后拿走鬼玉了吗?”

    叶弛微一颔首,眼里忽然闪过了一抹别的情绪,虽是转瞬即逝,但仍旧被我捕捉到了。我心觉有异,遂又道:“鬼玉应该在最后一颗轮回珠的力量被我吸取之后,就立刻融合了吧?那鬼玉应该是在江楚城手里才对,清寂不可能从他手里拿走鬼玉……”我慢慢放缓了声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江楚城给他的?”

    叶弛目光微闪,但很快还是点了点头:“是。”

    ……

    我嘴巴动了两下,连带着脚下的步子又更加慢了一些。走在前面带路的糖糕已经窜出去几米远,见我们停下来,她又不得不转身回头走了两步。

    到目前为止,我听到的关于鬼玉从我身体里出来之后发生的事,加上叶弛的,已经有两个版本了。

    只不过陆严当时只是和我说了只言片语,而且现在想一想,他当时的话也有些模棱两可。

    半晌,我问道:“他是在把鬼玉给了清寂之后,才杀了他?然后又拿走了他的鬼玉?但、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而且现在……清寂似乎也还是没有死。”

    “阿翎,我可以肯定清寂当时的确是已经死了,至于他为什么会活过来,我想应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我越想越深之前,叶弛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清寂拿到鬼玉之后躲到了阴间。而且你恐怕不知道,因为你的死,江楚城在杀清寂的时候,险些就要连着这阴间一起夷为平地,要不是后来陆判大人及时赶到,这阴间司恐怕是真的要没了。”

    这件事我当时有听陆严提到,他却没有给我说的这么完整。

    只是为什么他会躲到阴间来?难道是来找炎月求援的?

    ……想一想就觉得不太可能。

    算了,我出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之后呢?你们又怎么会被他弄走?”

    “阿翎,”叶弛忽然压低声音喊了我一声,我抬眼和她的视线交汇,听她继续说道,“其实我怀疑整件事情恐怕并没有我们看见的这么简单。”

    我有些茫然,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旋即,叶弛又道:“我亲眼目睹江楚城杀了清寂,并且那个时候,清寂没有一点反抗,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被打得魂飞魄散。以我对清寂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这么等着别人来杀自己的。”

    “……”

    她说的是魂飞魄散。

    也就是说,当时江楚城并没有手下留情。

    之前我猜测的是清寂是早就料到自己大概会死,所以才留了后招,但是等我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叶弛却摇了摇头。

    她看着我的眼睛,平淡的开口:“阿翎,一直以来我们都把他想的太厉害了,反倒疏忽了一些别的事。我倒是觉得,他之所以现在还活着,说不定是因为别的原因……而且,江楚城和他明里暗里的斗了这么多年,他应该是最了解清寂的人,不可能猜不到这些。”

    叶弛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说的没错。

    因为这百年来我都一直在被清寂算计,所以便觉得万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却忽略了叶弛刚才说的那句,江楚城应该是最了解清寂的人。

    按照叶弛的猜测,就算清寂留有后招,那么江楚城也一定会断了他的路,不会再让他为所欲为。

    那么清寂……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鬼物想要复生就必须靠着魂魄,清寂再厉害,也终究是由生人死后才变作的厉鬼,所以他不可能像江楚城一样,可以用鬼邪之气来重塑自己的魂魄。

    也就是说,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封存了起来,并且还躲过了江楚城的眼睛。

    那么会不会和他躲到阴间来有关?

    “……”

    那一瞬间,我觉得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能抓住。

    我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事情已经发展到我没有办法想象的地步了。

    叶弛在这时候接着说道:“那之后我们便被江楚城送到了别的地方,你还记得最早我带着你去找我师父,你见过的那个幻境吗?”

    我点点头:“你们一直在那里?”那个地方长屿后来还带我去过一次。

    “对,”叶弛说,“我,阿晔,还有长屿都在那里。我之所以会怀疑这件事恐怕不简单,是因为江楚城在离开之前对我说,让我在七年之后记得醒过来。”

    “醒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听不懂了。

    脚下的路在这时候变得泥泞不堪,除了糖糕之外,我们几个几乎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我低着头,看着冰凉的泥水漫过我的小腿,每走一步就感觉寒气不住的往身体里钻。

    “娘,你们还好吗?”糖糕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们,“爹以前和我说,这条路是通往幽暗城的幽冥道,里面的泥水都是这幽暗城里的恶鬼积压的怨气,生人踩在上面就会觉得不不舒服。”

    从刚才听见我们的谈话开始,糖糕的眉头就始终皱着,没有舒展开。闻言我朝她弯了弯唇角,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你自己小心些走。”

    我现在已经是半人半鬼的身子,所以还好,叶弛也能用灵力护着自己,几个人里面只有温禹看起来走的吃力一些。

    我牵着温禹的手紧了紧,一边渡了些灵力给她,一边对她说:“温禹,你把你那个屏障打开会好一点。”

    温禹忙不迭的应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一直到屏障打开之后,方才缓过来。

    “江楚城将我们带到那个地方之后,就想办法让我们几个都进入了沉睡。”叶弛轻柔的声音又响起来,“他最后和我说的那句话,应该就是让我醒过来的咒语。”

    温禹一直在一旁听我们说着,全程都是一副懵比的表情。

    叶弛顿了顿,换了个更加通俗的说法:“简单点来说,就像是一个定时闹钟一样,到了那个时间,我就会自然的醒过来。”

    她这是在给温禹做解释。

    半晌,我沉吟道:“之前我有怀疑过鬼母让猫灵叼走江楚城魂魄这件事,他说不定是早就预料到的,可是现在听你这么说……”

    我没有说完,而是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只是在心里补充着:现在听她这么说,我忽然又开始觉得恐怕江楚城在很久之前就预料的事,不只有这些。

    而且叶弛的说辞和之前陆严告诉我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当时是告诉我长屿被送去了轮回,而叶弛和夙晔则是被江楚城弄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没有告诉我。

    因为话出自陆严口中,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却没想到……他们几个居然是被江楚城弄到了那一方幻境之中。

    叶弛没由来的叹了口气:“阿晔和长屿现在都还在沉睡,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那你是怎么到这阴间来的?也是他当时说的吗?”

    她微微晃了晃头:“他和我说完那句话之后,我就睡过去了,不过应该在那之后又对我下了暗示。因为这一次我醒来之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到阴间找你。我从那幻境之中出来之后,就来到了这里,并且很快就碰上了萧寒。当时我差一点还和他打起来,他跟我解释了好久,我才勉强相信他,所以之后才会和他一起去救你出来。”

    我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子看来,江楚城的确是在七年前就已经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不然的话是不会这么对叶弛说的,并且我现在十分怀疑他当时送走叶弛他们,说不定也是出于一种保护的目的。

    我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了叶弛,叶弛听后沉吟片刻,说道:“结合你先前说的清寂很有可能没有死,再想想江楚城做的这些……阿翎,你觉得会不会是因为他当时知道自己没能够杀死清寂,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举动?”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在心里附和了叶弛的说法。

    江楚城杀清寂的时候清寂之所以没有反抗,我猜测其中一个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反抗也打不过江楚城,并且在那之前,他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将自己的一缕魂魄藏了起来,确保不会被江楚城找到。

    “你的意思难道是正因为他没有找到,才会把我们送到幻境之中吗?”叶弛问。

    我嗯了一声,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这也是目前来说,最说的过去的猜想了。

    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一直以为我们是一直在被清寂牵着鼻子走,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尽然。

    ……

    但是现在问题又要回到原点了:江楚城又是怎么知道七年之后会发生的事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又记起很久以前,当我们还在为最后一颗五行轮回珠头疼的时候,司命说让我们去找陆判,那时候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

    “炎夜他想到什么法子,不打算渡魂,而是想用生死簿了?”

    ……

    后来司命的确和我提到过,江楚城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可以故技重施,用把自己的魂魄彻底渡给我的方法来让我活下来。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一层,所以当时陆严说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看来陆严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

    ……虽然他也的确没有和我熟到,要跟我全盘托出的地步就是了。

    生死簿上面可以看见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所发生的所有事,然而那个时候陆严给我生死薄却是下了禁制,有很多东西我都没有看到。

    而且最让我不明白的是,那本生死薄居然还有残缺的页数。

    小的时候看电视剧,好像剧情的反转往往都是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上面,难道说当时我看见的那个残页,也是一条线索吗?

    想不通。

    感觉脑子里现在有很多条线,但是却没有一条是互相关联的,甚至我也找不出能让它们拧到一起的办法。

    就在我想的抓耳挠腮的时候,手腕上带着的幽冥链突然闪了一下,与此同此走在前面带路的糖糕也忽地喊了我一声:“娘,我们到啦。”

    我立刻抬眼往前看:果不其然,一条狭窄的小路出现在了视野中。和记忆中的一样,这条小路依旧是往下倾斜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坡度比我先前来的那一次要陡峭多了。

    小路深处有若隐若现的幽幽绿光,我微微眯起眼睛,在那绿光之中好似又看见了有黑气涓涓而出。

    “小心些,这阴间司的鬼邪之气最早便是从幽暗城里溢出来的,里面的情况应该不会比外面好到哪里去。”暂时搁下话题,我沉着声音叮嘱温禹和叶弛。

    这一路跟着我们走走停停,温禹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重重的点点头,在我和叶弛抬步走出去之后,她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需要我再把那屏障建起来吗?”刚才从那泥水地里走出来的是偶,她就已经把屏障撤掉了,温禹到底只是一个生人,这样的消耗,尤其是在阴间,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吃不消。

    “不用,”我说,想了想又去拉住温禹的手,故作轻松的安抚道,“放心吧,在陆严来之前,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不说还好,一说到陆严,温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不自在,她嘴巴动了两下,弱弱的哼了一声:“他才不会来呢。”

    我真是有些啼笑皆非,这都过了多久了,温禹居然还在赌气。于是想了想,又对她说:“我召请过陆判大人很多次了,但是他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禹立刻瘪了嘴,插嘴道:“你、你看吧,我就说他不会来吧,你还老不相信,哎我和你说楚翎,你还是不要用那什么生死簿召请他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想想到底要去哪里找那个赏善司比较好。”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我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泼了冷水:“好吧,就算他不会来找你,但是凭着他和江楚城的交情,也不可能不来的。”

    我顿了顿,温禹看向我。

    我语气笃定道:“所以就像我之前说的,上三界一定也是出了什么事牵绊住了他,让他没有办法过来。哎,说不定他现在也出事了呢。”

    她微微一愣,脸上明明飞快的掠过了一抹担忧之色,可仍旧嘴硬的说道:“反正我们俩已经离婚了,他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转头看她一眼,最后忍不住哀叹一声。

    ……陆严真是可怜啊。

    ……

    和之前我来的那一次一样,当我们踩在石板路上面的时候,那种肉眼看着斜坡向下的感觉一下子就变成了往上。

    脚跟处盘旋着邪气,那种如同细针刮在皮肤上的滋味真实有点不好受。不多时,我们四个人便来到了那两扇青铜大门前。

    四处白雾缭绕,门上的门环依旧是那两张诡异的人脸:一个面目狰狞,好似随时都得会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另外一个则是半闭着双眼,可又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睁开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怵。

    “这……这是什么?”

    温禹反手抓住我,颤颤巍巍的问。

    “幽暗城的城门。”我小声说道,一边说我一边看向糖糕,问她,“糖糕,这要怎么进去,你知道吗?”

    糖糕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又嘿嘿一笑,有些心虚的说:“我不知道。”

    我:“……”

    我有点哭笑不得,先前在路上小家伙还说自己在幽暗城住了好几百年熟悉得不得了,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听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吐槽,糖糕极小声的哼哼了一下,嘟囔道:“可是先前每一次我回幽暗城,都是被艳骨带着嘛,但是门也是开着的,所以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进去了。”

    听到艳骨的名字我心里没由来的有点酸,但我很快把那感觉压了下去,胡乱摸了摸糖糕的头,又一边回忆着第一次来的时候,元初究竟是怎么做的。

    我记得当时元初好像是叩了两下门,而后门环便活了过来。

    思忖一番之后,我伸手执起那门环敲了两下。

    “咚咚……”

    我的动作其实很轻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甚至连脚下的地都颤了一下。我心有余悸的低头看了看,难免一阵惊奇。

    片刻之后,睁着眼的门环眼珠子忽然转动了一下,温禹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把我往后面拖了好几步,大门也在这个时候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啊……啊……”

    她已经被吓坏了,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样,断断续续的啊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有一个阵法,否则的话大门是不会消失的。”

    叶弛扭着脖子看了一圈,而后说道。

    我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这般。”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光想着害怕去了。

    话音刚落一个沧桑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来者何人?”

    温禹身子又是一抖,我立时向前一步走,当那两道大门再次出现在面前之时,我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俩门环上面。

    两张人脸的眼睛都已经睁开,原本只有一双眼睛的门环上面逐渐现出了一张嘴,片刻后,左边的门环又转了转眼珠子,沙哑的笑声从嘴里溢出,而后慢悠悠的开口道:“呵呵呵……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迟早会再回来的。”

    很快,另一张人脸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老东西,就你机灵。”

    只是他们俩的声音都如同生了锈的铁一般,听了就让人感觉不是很舒服。

    我心下疑惑,觉着之前我听见的这门环的声音似乎并不是这样,难道是受了里面鬼邪之气的影响?

    我眼睛眯了一下,叶弛不明所以的看向我,就连糖糕也是歪着头,一脸好奇的样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俩好像的确是说了什么,那口气听着也像是认识我的样子。我盯着那俩门环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认识我?”

    那诡谲的视线在我们几人里面扫视了一圈之后,门环上其中一张脸动了动嘴,不紧不慢的说道:“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尔等现在到这幽暗鬼城来,恐怕不是为了来求证我二人是否与你相识吧?”

    闻言我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

    那门环闷声一笑:“现如今阴间司邪气四溢,而那邪气最早便是从这幽暗鬼城中跑出来的,你们在这个时候过来,所为之事,定是和这邪气有所关联,我说的可对?”

    见他说话如此耿直,我也点点头,干脆开门见山的说道:“不错,我们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顿了顿,我又补充道,“阴间司大乱,我们想要回阳间去。但是去往阳间的通路又被赏善司给堵上了,听闻他日前躲到了幽暗城中,我们便来了这处寻他。”

    “赏善司……”门环低声念了一遍,“不错,他现在的确是在这城中。”

    我心头一喜,正要说点好话让这俩门环开开门让我们进去,不曾想他的下一句话却是:“但是……我们却不能将你们放过去。”

第109章打脸了吧

    “老头,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不让我们进去?”

    糖糕一听就怒了,两手叉着腰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

    左边那门环上的眼珠子又转了一下,呵呵一笑:“小娃子身上有冥子大人的气息,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应当是冥子大人百年前同那鬼玉生下的孩儿。”

    我:“……”

    我眼角抽了一下,到现在都十分不适应被说是鬼玉。同时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诧异:这镇守鬼城的门环竟然也能知道这么多?

    糖糕闻言哼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不放我们进去?”

    说着糖糕就挽起袖子,我见她一副要和这门环打架的样子,忙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接口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两位……大仙不要介意。我们此次前来确实是很急,不知道要怎么做,二位才能开门让我们进去?”

    我委实不知道要如何称呼他们,索性便叫了大仙。

    这回说话的是右边那张脸,说实话要不是能够看见他们嘴巴在动,我还真的分不清这俩门环究竟谁是谁。

    “并非是我二人不让你们过去,而是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一行人闯进去进去了,并且他们还在里面设了法阵,让我俩一时半会儿没有法子打开这城门。”

    他说话要比刚才那个门环客气一些。

    闻言我们几个俱是一愣,而后我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之前叶弛说的那几个道士,遂惊讶道:“两位大仙看着实力并不弱的样子,为何会让那些人闯入?还是说他们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

    青铜大门在这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是却并没有打开来。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门环大仙又是一声笑,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这鬼城出来容易,进去可是难。厉鬼恶魂从这门下走过都要经由我二人同意,更别说是生人。我和左相因现在虽然只是这镇守鬼城的门环,但还是有些能力的,否则冥子大人也不会让我二人百年如一日的守在这里。可惜啊,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有如此实力,让我俩栽了跟头,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凉飕飕的,一点也不像是在夸奖那些人,倒是有几分恶狠狠的而意味。

    左相因?原来旁边那个门环是叫这么古怪的名字,莫非另外那一个是叫右相因?

    听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我越发的觉着这俩门环不简单。于是语气又恭敬了几分:“那敢问二位老前辈,我们要是想进去的话,能有别的办法吗?”

    这一声老前辈似乎真喊对了,门环上那两张狰狞的面孔忽然缓和了几分,片刻后,左相因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凭着你们几个,应当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我当即问道:“什么办法?”

    左相因说:“那几个人应当是在门后面设了四门法阵,此阵能够暂时控制鬼城的四个方位,你们几个想要进去的话,怕是要在这外面布下与之相反的阵法,将城中法阵破解,方才可进入。”

    四门法阵?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七百年前鬼物在阳间横行,阴阳宗家并不只有楚家,还有一些小的氏族。然而不管是阴阳大家,抑或是没有名气的小家,一般都会有一些自家的独门术法。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阵法便是我当年所创,后来又在许州城中布下,为的是能够保佑城中百姓平安,让城外的邪祟没有办法能够轻易入内。

    自创术法就相当于是一个厨师的独门绝学,一般是不会轻易教给外人的,那个时候我也只是将这阵法施展的方式告诉了叶弛。

    那几个率先闯入幽暗鬼城的人,又是如何知晓这一方法的?

    叶弛好似感应到我在想什么,在我眉头紧锁的时候,她低声说了一句:“当年你将这法子告诉我,我就再没有告诉别人。”

    她这么一说,我只觉得心中的疑惑又更大了。

    四门法阵只是一个守护阵法,阵法能够展现出来的力量也会随着施阵人的灵力决定。按照刚才左相因的说法,那布下阵的人灵力应该是十分了得。

    我搔了搔头,又望了眼四周。

    四门法阵可以算是一个比较大的阵法了,然而这幽暗鬼城外的地方委实是有点小,充其量也就十来平米,要想在这里施法实在是有点太小了。

    不过要画阵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的话需要的灵力也越多。想了想,我对左相因说道:“四门法阵我一个人就能画,但是我得感知一下里面那个法阵的力量才行。”

    左相因闻言笑着哼了一声:“你这丫头看着小巧,没想到口气居然这么大,城中的那阵可是能够将我和右相因都镇住,怕是你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有那个本事。”

    噗。

    我想起刚才对他俩名字的猜想,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我笑了笑:“老前辈说的对。不过我还是得感知一下才行,这样施展起法阵来,也比较方便。”

    左相因那颗眼珠子看着就要瞪出来了:“都和你说……”

    “哎,老左,你凶什么?她要试试,便让她试试吧。”右相因打断了左相因的话,而后又对我说道,“丫头,你要如何感知这门后面的法阵?”

    我感激的看了右相因一眼,抬起手晃了晃,温声答道:“只需要将手放在大门之上即可。”

    右相因嗯了一声:“那来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股阴风从身后刮来,如同惊弓之鸟的温禹立刻往我身边凑了凑。我有些好笑,换做以前我一定会吐槽她到阴间都这么久了居然还这么胆小,不过话到嘴边我还是咽了回去。

    我拍了拍温禹抓着我的手,而后又松开糖糕,往前小小的走了两步。

    我吸了口气,将灵力都集中在自己的两手之上,当两手开始有青光闪烁的时候,我慢慢把手放在了那道厚重的青铜大门上,紧接着眼睛也闭了起来。

    那城中四门法阵的力量一股一股的从双手传递过来。

    正如刚才左相因所说的那样,这布阵之人的确很是厉害,光是隔着这样一道门,我就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异常强大的灵力。并且其中还夹带着别的气息,只是那气息相当微弱,和四门法阵的力量比起来,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方才放出豪言说,单凭我一个人就能画阵,然而我现在却是有些不确定了。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我将手收了回来。左相因眼珠子往我这边一瞥,像是看出我心中所想,轻哼一声之后有些嘲弄的开口:“丫头,现在可还要口出狂言?”

    我抿着唇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刚才我感觉到的那股灵力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和我的灵力出自同一宗门。难道说先前掳走叶弛,又赶在我们前面进入这幽暗鬼城的那几个道士,其实是现在萧家的人?

    但是没可能啊。

    萧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灭门了,除开已经变成厉鬼的萧寒,现如今还活着的人也就只剩下我一个。

    ……也不对。

    就连我现在也是个半人半鬼,算不上是真正的生人。

    那么那几个道士……究竟会是谁呢?

    我低头讷讷的看着自己的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阿翎,怎么样?”

    见我半天都没有说话,叶弛喊了我一声。

    我看向她:“那四门法阵的力量的确很是厉害,说不定还在我之上。”

    闻言叶弛有些吃惊,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前不是同我说,因为和江楚城魂魄的融合,你的灵力也是大涨……竟然也是没有办法吗?”

    “不是没有办法,”我摇摇头,又转过头去看身后狭长的甬道,“只是可能要麻烦一些。”

    话刚一说完,脑后就传来一声轻蔑的哼声。

    我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左相因。

    “麻烦倒是不怕,”叶弛说,“以前那么多麻烦我们都一起解决了,这一点也算不上什么,只要能够快点进城就行。”

    她往前一步走到我身边,目光低垂,有些担忧的扫了眼我的肚子,悄然问道:“……你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

    她问的是肚子里的宝宝。

    我没有说话,只是转了下眼珠,过后说道:“方才我感知到鬼城之中的法阵力量很大,并且压制住了里面相当大一部分邪气,左右相因之所以不能够开门,应该也是被这阵压住了。我们需得在外面布下一个力量相同的法阵,术法相冲,才可能够破开这四门法阵。”

    “法阵画的越大,法力也就越大,然而这外边面积有限,要是想要画出一个力量均衡的法阵来,只能在施展的过程中灌注更多的灵力。”

    叶弛点点头,面色沉着道:“我明白了我会将自己的灵力灌注给你,四门法阵是由你所创,由你来施展最为合适。”

    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之中拿出一罐上等朱砂给我。

    我在手里掂了掂,微微偏头道:“糖糕,你也来。”

    这法阵画起来简单,但是却要在过程中不断的往阵中灌注灵力。先前对付墨泠的时候,我灵力消耗的有点太快。而且我并不确定这一次是不是在我消耗完灵力之后,还能感觉到丹田之中有新的灵力溢出来。

    对于这件事,我心中倒是有一个猜想,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

    洒下朱砂之前我念了句咒,在鬼城门前的空地上画了一个圆阵,在阵中又画出一个四方四正的图案之后,才让叶弛和糖糕分别站在两个对角处。

    温禹没有灵力,一开始我便让她站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自己开好屏障。

    法阵的碰撞开始的时候,四周的阴气便会加重,温禹在这阴间司待得久了,身体本来就变得有些虚弱,再被阴气侵蚀的话,恐怕会有不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一步踏入了阵中,和叶弛还有糖糕同时盘腿坐下,两手交叉结印,一边通过阵法感受着阵中的那个四方法阵的位置,一边接纳着叶弛和糖糕输送过来的灵力,然后找机会让城中的四方法阵被我破除之后彻底消失。

    做这些的时候,我始终都能感受到两道冰冷的目光,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注视着我。

    我做了个吐纳的动作,虽然眼睛没有睁开,心里却是明白那是那镇守这鬼城的左右相因在审视我。

    或许他们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少本事?

    果不其然,当我已经确定了城中法阵的位置,开始不断的往自己施展的这个四门法阵灌注灵力的时候,我又听见了那个有些轻蔑的声音:“我说丫头,那些人可是好几个人一起布下了那法阵,方才能够将我二人镇压住,虽你之前为鬼玉,是这下三界之中最厉害之物,之后又转世投胎成了七百年前阴阳宗家楚家的老祖,但凭你们三个人的力量,恐怕也是没有办法做到的。不若再等上几个时辰,待那城中法阵的力量减弱,我二人破开了禁制,再将城门打开也不迟。”

    会这么说话的只有左相因。

    鬼玉、楚家老祖,他连这个都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还真不能够小觑。

    先不说时间紧迫,我根本不会考虑他的建议,退一步万步讲,就算时间充分,我也绝对不会真的在这幽暗鬼城的门外,等上几个时辰,让他们替我打开这门。

    觉得我们没有能力打开这扇门?那就让你们看看吧,我究竟能不能只靠三个人的力量,就将这四方法阵破开!

    我紧闭着双眼,飞快的在心里念着咒。

    漆黑的视线逐渐开始亮起了一团白光,阵中的结界开始慢慢的有些晃动,这是法阵已经开始在相互制衡的原因。

    感觉到这一点之后,我更是加快了灵力的灌注速度。

    额头上慢慢渗出了冷汗,很快,我便感觉自己的后背也被汗水打湿。那鬼城之中的四方法阵应该已经布下很久了,还在邪气的不断侵蚀之下,其中的灵力也应该是有所减少才对。但让我有些诧异的是,到现在我能感觉到的那阵中残留的灵力还依然很是强劲。

    不过刚才左相因说那个法阵那几个人率先进城的人一起布下来的,所以法阵能有这样的力量也不足为奇。

    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叶弛和糖糕现在给我灌输灵力的关系,所以我们的感知暂时是相同,于是我用传音方式喊了她们俩一声,在听到应答之后又说道:“两个四方法阵已经开始相互碰撞了,但是我们这边的灵力还稍微弱一些,要想破开的话还得加把劲。”

    话音刚落,我便感受到她二人灌输了更多的灵力过来。

    耳朵里有呜呜的风声,片刻之后我更是感觉到了电闪雷鸣。一口闷气憋在我的胸口半天都没有出来,对面灵力上的压制差一点让我破了功。

    “阿翎,你没事吧?”

    兴许察觉到我的异样,叶弛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事。”

    我飞快的回了一句,而后慢慢沉下了意识,在接受着糖糕和叶弛的灵力的同时,也试着让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和江楚城魂魄融合。

    隐约之中,手腕上的幽冥链好像有些发烫。紧接着一股热流从胸口穿过,不多时,我果然再次感觉到了丹田之中又有灵力溢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让我一瞬间就恢复了所有的灵力。

    “……”

    果然是这样。

    我有些感叹道想着。

    先前在制服墨泠的时候我就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结合之前的种种事情来看,我的灵力之所以不会有枯竭的时候,很有可能一直都是江楚城的魂魄在支撑着我。

    一开始我的灵力因为他的魂魄提升,而之后我在使用杀神咒的时候,灵力几度进入枯竭,但是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灵力从丹田延伸到四肢百骸。

    这用叶弛玩游戏的一个说法就是,简直就像是开了外挂一样。

    所以当时我就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江楚城魂魄的原因。

    原先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忍不住在这时候分了神,想起了之前叶弛和我说的,这一切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自然不会怀疑江楚城的心意,只不过现在我又有些觉得,他将魂魄渡给我,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让我活过来。

    司命说过,他早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能够用自己的魂魄救我,然而他却迟迟没有用,一方面是在想着别的法子,另外一方面……

    他说不定是真的另有打算。

    “阿翎!”

    叶弛忽然喊了我一声,下一秒,我便感觉到城中的四方法阵有破碎的痕迹,心中一喜,在这一刻几乎是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了进去。

    “噼啪……”

    耳朵里传来一个清脆的破碎声,那是城中的四方法阵在开始被我们破解的声音。

    鬼城外的阴冷气息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我听见斜后方温禹上下牙齿磕得直响,而后又听见左右相因同时倒抽了一口气,片刻后,那个沧桑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当着是有如此本事。”

    他话刚一说完,原本一直在耳朵里回响的雷声和风声骤然消失,那一瞬间,时间都好像停止了一样。

    我微微皱起眉头,片刻之后,只听见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破碎声,犹如千万个玉器同时在地上碎开,而后我便感觉那一直压制着我的灵力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唔!”

    城中法阵中灵力的忽然消失让我有一些不适应,那感觉就像是一块压在你胸口的大石头突然被搬走了一样,虽然很轻松,但是却让我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险些让我扑倒在地,还好叶弛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

    “没事吧?”

    这句话她从遇见我之后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生了玩笑的心思,倒是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本来没事,可是你问的多了,我就要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事了。”

    “……”

    叶弛貌似无语的看了我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我嘿嘿一笑,就着叶弛的手站起来,又朝着糖糕招招手。

    那头温禹已经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一边跟复读机一样重复的问叶弛“破了吗?破了吗?”一边感叹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我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微微低头看着糖糕。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诡异的潮红,一双红瞳闪闪发亮,有点兴奋的问我:“娘,是我和姨姨帮助你破开了这阵吗?”

    “是啊,是不是觉得自己超级厉害?”我揉了揉她的头,温言道。

    糖糕用力的嗯了一声。

    我莞尔一笑,而后牵起她的手重新走到了那青铜大门前。

    只是在抬起步子的那一瞬间,肚子又微微疼了一下。

    我飞快的皱了下眉,又立马舒展开来,但是没想到这眨眼间的动作还是被叶弛看了去。

    她嘴巴动了动,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位老前辈,现在城中法阵已破,可否开门让我们进去?”

    右相因闻言转着眼珠子看了左相因一笑,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老东西,让你瞧不起人,被打脸了吧?”

    左相因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人了?我那是担心她身子承受不住!怀了娃娃还这般乱来,简直不要命!”

    “呸,马后炮!丫头把阵都给破了,你才来说这话!”

    “我马后炮?你居然说我马后炮?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说怎么了?你……”

    妈呀。

    他俩这是要吵起来的节奏。

    我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打岔:“哎哎哎,两位前辈不要吵啦,这说什么都不打紧的,还是先帮我们开开门吧?”

    右相因的眼珠子转了过来,接着又往旁边瞥了一眼,过后道:“开门吧,老东西!”

    左相因又是一声轻哼。

    我和叶弛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青铜大门虎缓缓打开,幽绿的光线逐渐从敞开的门缝中溜出。

    从城中吹来的阴风将我们几人的头发吹得肆意飞扬,在进去之前的,左相因忽然喊住了我:“小丫头,如今城中遍布鬼邪之气,赏善司又藏匿于城中不知何处,你们若是想要找到他,定是要费上一番功夫。老夫观你腹中胎儿似乎有恙,进去之后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我微微一愣,过后感谢道:“多谢老前辈。”

    说完又抬步欲走,不曾想右相因又突然发了话:“丫头。”

    我转过头。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尔等可前往杀神殿一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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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介绍:
我叫林阮,被迫和一只鬼纠缠不清,等到终于有机会摆脱他,又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再次找上门,严防死守下最终还是被他破了身。
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而无论我做什么都打不掉他。
原本可以帮助我的人要杀我,投靠我的鬼也欺骗我……
【红薯网授权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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