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TXT下载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全文阅读

作者:拂花     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txt下载     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章 你去死吧

    本书由笔^下(文.学 .首发,请勿转载!

    萧寒探究的看了我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我这番话的真假,但片刻后,他还是缓缓开了口:“罢了,反正你今晚也要死在这里。し告诉你一点,也没事儿。”

    这一点实在让我有些在意。

    都是泡过血池的人,为什么我还记得之前的事,性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就是最近好像易怒了一些。但是萧寒……好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这么说,我倒是突然来了兴趣。另一方面,我还有别的疑惑。

    “哦?你倒是说说,你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是多了条手臂,还是少了条腿?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呢?”

    “呵,这珠子对你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自然是没有用的。但是我……和你们不一样。”

    “你拿着这个做什么?这对你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吧?”

    “你知道的,还真是挺多的。”萧寒眯起了眼睛,他本来长得就是那种阳光型的大男生模样,做出这个表情实在有些违和,“不错,这个就是周曼轮回的珠子。”

    我故作惊讶的问道。而就在刚才萧寒把珠子亮出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手里的香囊鼓了起来。

    “这个是……周曼的轮回珠子?”

    “你问为什么……这当然是有用了。”他边说边摊开手,周曼的珠子在他手里滚了滚。刚才因为隔得太远,我没能看清。这一下我方才注意到这珠子看着像是玛瑙做的,但是又有类似火焰的东西在珠子中间乱窜。

    萧寒低着头和那条黑狗说了句什么,黑狗呜咽一声,转身跑了。

    “萧寒!”我喊了萧寒一声,不动声色的把香囊从包里拿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让她俩的魂魄相融?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突然,我眼前一亮,想起昨天分开时候易文修跟我提到过的周曼的香囊,他说关键时候能起到作用,不知道是不是说的现在。

    我的视线转向周曼,她还在火里挣扎着。萧寒的绳子在她脚下围了一个圈,不管她怎么滚动,她都只能在那个小圈里。

    只是他为什么非得让周楠和周曼两个人的魂魄相融?

    果然他刚才那么久都没有动手,是在拖延时间。

    他说天就要亮了……

    冷汗从我的额头滴下。他说的没错,虽然铜钱能够制住他身边的那条狗,但我仍然什么都做不了。

    “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不过一个普通人,难道还能做什么不成?天就要亮了,她俩的魂魄也马上就要融合,你能做什么呢?”

    “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萧寒,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萧寒闻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看来你背后是有什么高人指点,今天是铁了心要来坏我好事了?”

    我身子往前倾了倾,飞快的从地上把铜钱捡起来,重重的哼了一声:“自然是能对付你身边那条大黑狗的东西。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来了吧。”

    那头萧寒似乎也有点怔住,皱着眉,口气也不像刚才那样悠哉:“你刚才砸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疼的蹲下身,而后卷起裤腿细细查看刚才被咬的地方。好在那个地方只是有两个牙印,并没有看见什么黑气在附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铜钱划过黑狗的身子,一团黑气瞬时从它脊背冒出。但这一下并没有给它造成太大的损伤,不过也足以让它松口,转身奔回萧寒身边。

    “嗷呜……”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立刻把铜钱砸向黑狗!

    它在害怕这个!

    铜钱在这个时候发出嗡鸣,我当即把铜钱从包里掏出来,只见上面流窜着红色的如同细线一样的微弱光芒。而在我拿出铜钱的那一秒,黑狗明显极小声的呜咽了一下。

    他慢悠悠的声音让我不由大骇,看向这黑狗的眼神也多了一分恐惧。但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我就越是不能乱。

    萧寒在那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忘记告诉你,我家这只小黑,可不是普通的狗。而是由九十九个厉鬼的怨气集成,在月圆之夜和死去的黑狗结合,才有了现在的它。生人的血气会让它更加疯狂,你身上要是没什么防身的东西,今晚,怕是在这里丧命了。”

    黑狗的牙齿已经刺进了我的皮肤,大概是接触到血腥之气,它的眼里也逐渐起了一层红雾。

    我用力蹬脚想要甩开这条黑狗,但这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让它把我咬得更紧。

    “放开!放开!”

    我转身就跑,但人怎么可能跑得过狗,加上这黑狗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还冒着黑气,一看就不是什么阳间的东西,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我的裤脚就被它咬住了。

    居然来这招!

    妈呀!

    说完他手一松,拴狗的绳子落在地上,那只叫做小黑的大黑狗立刻溜着哈喇子朝我扑了过来。

    “算了,管你是怎么来的,既然你不愿意走的话,那今天,就留在这里永远不要想回去了!小黑!”

    萧寒眯起一只眼睛,脸上的表情陌生极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而后一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怎么不自己猜一下呢?”我一边说一边想着要怎么才能把周楠救下来,还有就是抢到他手里的珠子。

    同时我在心里暗道不妙,这个萧寒脑子太好用了,和之前我认识的那个完全就是两个人。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发现我的不对劲。

    听完他这一番话,我顿时就有点明白了。怪不得这么长的路我们只走了这么一会儿就到了,原来是走的鬼路。

    话音未落,还没等我接上话,他又接着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周楠身上有我给的玉佩,她跟周曼走的都是鬼路,那你呢?你一个生人,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跟着周楠过来的?”

    萧寒拉长调子哦了一声,但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相信我的话。他目光投向我,幽幽的说道:“这应该和你没有关系吧?识趣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然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过后会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不过是之前听别人说过一些罢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道士除魔人一流吧,这么做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也不知道萧寒是真的不认识我,还是装出来的,是敌是友,到现在也不好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能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

    加上还有萧寒的阻拦,周楠根本就没办法从那团火焰中出来。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萧寒,过后又把视线投向周楠和周曼两姐妹。就像萧寒说的那样,火焰刚起来像是一下子烧了两个人,但是仔细看看,痛苦的人只有周曼一个,但她紧紧的抱着周楠不让她离开,恐怕是想要跟她同归于尽。

    我抿着唇,大概是在危险的时候人的脑子就特别好用,这短短几秒中的时间,我脑子里就窜出了好多个想法。

    闻言我先是一愣,他不认得我?

    听到我的质问,萧寒有些惊讶:“你竟然还知道这些,看来不简单啊。”

    不管怎么说我对萧寒都有所忌惮,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拿不准他究竟是要做什么,所以不敢走的太近,在离他还有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警惕的看着他:“周楠是生人,周曼已成厉鬼。你让她们两人的魂魄相融,周楠死后必定也是不能轮回,你到底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铜钱,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那不就和当时江楚城跟我一样?不,不对,当时江楚城是要救我才那么做的,可萧寒这么做……

    周曼是鬼,周楠是人,她二人的魂魄……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神魂相融?

    “不要乱动啊周楠,这红莲之火是烧不到你身上的,只不过是让你和周曼的神魂相融罢了。”

    周楠和周曼此刻已经抱成了一团,周楠好几次想要逃脱出来,都被萧寒狠狠摁了回去。

    他那个样子十分阴暗,实在让人没办法把他和之前那个愣头愣脑的人联想到一起去。不过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

    “哦?”萧寒闻声转过头来,在看见我之后,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今天可真是热闹啊,怎么,你也要来凑上一脚?”

    而同时,我也因为刚才的那一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我忍不住惊叫出声,可还是太晚了,周楠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那一瞬间,周曼身上的火焰便烧到了她的身上!

    “小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周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出手,用力的把周楠推向了周曼!

    因为惦记着那个珠子,我的注意力始终都在萧寒身上。就在这时,我看见萧寒的唇边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个时候她和萧寒两人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萧寒原本是和她并排站着的,但是现在因为她的移动,萧寒便到了她的左后方。

    “周曼,我同样也诅咒你,诅咒你被这红莲业火烧的灰飞烟灭,就算没有死,也只能永远游荡在这世间。”周楠轻轻的说着,眼底一片冰凉,“这燃烧在你身上的火,就是我对你这近二十年来的恨意,你好好感受吧!”

    而周楠站在她的面前,红色的红光在她眼里跳动,她看着周曼,冷冷的说道:“这是你咎由自取。”

    从符箓里喷出来的火焰将周曼团团围住,她在火里挣扎着,咆哮着,皮肤在一点点变焦,原本悦耳的声音也变得雌雄莫辩,时而粗狂时而尖细。

    是萧寒!在我想着这件事其中的不对劲时,他已经催动了符箓。

    可还没等我想明白,便听见那头传来了周曼声嘶力竭的吼叫:“周楠!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我诅咒你!地狱里阴寒的水会没过你的头顶,你爱的人不会对你施以援手!啊啊啊啊!你死后!将永不瞑目!永不超生!”

    萧寒这么半天不动手,由着周曼和周楠在这“聊天”,加上他刚才说的话……莫不是他跟周曼都在等着什么?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

    今天是周曼的七七回魂夜,易文修说过她的法力会大增,可这都快天亮了,也没见她发生什么变化……

    本来以为周楠和她见面会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想到线索没发现,我还越听越糊涂了。

    周曼和周楠说了这么多话,但好像都不在点子上。她到现在也没有说,她究竟为什么会跳下悬崖。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没有月亮,路上只有几盏不那么明亮的路灯,因为周曼的出现四周还起了一层雾气。

    我皱起眉,觉得萧寒似乎话里有话。再过一阵子?

    萧寒把珠子抛高又接住:“你可要想好了,我这一出手,她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我觉得你俩之间好像还有什么误会,要不要再聊聊?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再过一阵子嘛,恐怕你想跟她说,也没有机会了。”

    “动手!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他说话的时候还玩着手里的珠子,周曼的注意力都被那珠子吸引了。

    “我以为你们姐妹俩还有什么话要说,”萧寒摊摊手,“那现在说完了吗?”

    “不要再说了!”周楠狠狠打断她的话,扭头对萧寒喊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周曼眼里的疯狂因为周楠的话有所消退,她摇着头,那张脸一会儿是个鬼样,一会儿又恢复成她生前的样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抢走易文池,是他一开始就对你不是真心的……我想帮你啊……”

    我心里一阵唏嘘,怪不得以前每到母亲节的时候,周楠很早就会出门,差不多到了晚上才会回来。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去看她妈妈了吧。

    周楠的妈妈……居然是死了。

    周楠后面的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不止是我,就连萧寒也有点震惊。

    “你妈小三插足破坏我的家庭,我妈因为这件事自杀!你说你喜欢我?想跟我好好相处?所以从小到大你才会抢走我喜欢的东西?”周楠边说边笑起来,眼里好似泛起了泪花,“告诉你周曼,我周楠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没有你!易文池还会跟我在一起!没有你!我爸就不会离婚!我妈也不会自杀!”

    “为什么?”周楠狠狠的甩手,那一刻,恨意在那张清秀的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你当初做这些的事,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周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她扯着嗓子叫起来,那声音极其刺耳,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耳鸣了一下。

    周曼尖叫着连连后退,但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颗珠子上,想要伸手去抢,却又害怕黑狗会扑上来。

    “啊啊啊!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萧寒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他手往前一扯,那条大黑狗便窜到了一人一鬼之间,冲着周曼汪汪叫。

    说完她便转身朝萧寒扑去。

    周曼听见萧寒的话也停下了脚步,她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声音陡然变得嘶哑:“还给我!”

    我浑身一震,珠子!

    我眯着眼睛,光线太暗了,加上我隔得远根本看不清。但是很快,我便知道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萧寒拿着那东西不紧不慢的问道:“周曼,你不想要你的珠子了吗。”

    萧寒拍了两下手,看看她又看看周曼,等到周曼快要走到周楠面前之后,他才慢吞吞的从怀里摸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周楠一步步往后退,看样子刚才被周曼吓得不轻,她两手乱舞着,有点崩溃的朝萧寒喊道:“萧寒!你还在做什么!”

    “不要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想要靠近周楠。但别墅周围似乎被萧寒下了禁制,他先前拿出来的那捆绳子就放在周曼脚下。周曼每走一步,我都能清楚的看见有金色的波纹出现在她身体的四周。

    周曼看着自己的手,有一瞬间的发愣,随即幽幽的重复,“你真好……真的。你明明那么讨厌我,可是那个时候,我给你打了电话,你却还是来看我了。”

    “周楠,你真好。”周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伸出手大概是想要摸一摸周楠的脸,但周楠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让周曼摸了个空。

    深吸了一口气,我又把目光投向了周曼。

    不行,我在想什么呢?先不说还不确定易文修到底是不是江楚城,就算他是,我也不能一直这么依赖他。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就用力甩了甩头。

    而且易文修到现在也没有来,我有点担心后面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会应付不过来……

    易文修说过周曼的法力会在今晚变强,但是目前为止她都还是很清醒点样子。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陡然变得生硬起来,脸上的变得也有些狰狞。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到四点了,五月份的天已经亮的很早,再有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周曼闻言一笑:“是啊,我的确可以去医院。可是我,不想去呢。”

    “你……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医院。”周楠的声音有点颤抖,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你知道吗?周楠……就算是到了那个时候,我第一想到的人还是你。我想和你说,离他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呵呵,但是你却不相信我。”

    “吓到你了?呵呵,我一开始见到自己这副样子的时候,也是吓了好一跳呢。”周曼纤纤玉指在伤口处打转,光是看着我都觉得疼。

    看见周楠被自己吓到,周曼倒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胃里顿时一阵翻涌,那边周楠捂着嘴一副也是要呕吐的样子。

    那伤口处已经完全烂了,发黑的肉在不停的往下掉,我眯着眼睛,似乎还看见伤口一圈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饶是周楠之前再冷静,这回也被吓到了。

    “啊!”

    周曼一边说,一边掀开自己的衣服,朝周楠还有萧寒露出了自己当时被捅的地方。

    “你看,他就是捅的这里。”

    只是她最终还只是个女孩子,不管是身形还是力量,都不能和易文池比。小刀被易文池抢走了不说,她还反被易文池捅伤了。

    和易文修说的一样,他们两个人当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甚至还发生了扭打。易文池始终不同意分手,两人在争吵的过程中,易文池对她动了手,情急之下周曼只好拿出了早就放在包里的小刀。

    说到这里,周曼停顿了一下。但我差不多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把分手的话说出来之后,他立马就拒绝了。那之后我和他发生了争执,我想走,他却一直拉着我……”

    夜风轻轻吹着,周曼的头发在风中轻扬,渐渐的,我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难过。

    “这栋别墅你以前没来过吧?这就是他跟他那些女伴作乐的地方。只是没想到,那一天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他当时正和他的女伴在一起。”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还特地去问了通壁鬼,我之前因为少了一魄,所以一直没有想起来这最后发生的事,只以为是易文池杀了我。”周曼莞尔一笑,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那天我来这里,其实是想和他断了关系,顺便让他也离你远一点。”

    而且现在还有一件事,就算我知道了珠子在哪里,可我又要怎么拿过来呢?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萧寒身上,想着那个珠子到底会在什么地方。

    站在她旁边的萧寒早就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完全可以想象,就算现在给他一盘瓜子,他说不定都能嗑起来。

    我忍不住在心里唾骂。

    渣男啊……

    周楠脸色一白,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抢他。”周曼说,“他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爸,而且你应该也知道,就算没有我,他在外面还有不少女人。”

    “呸,”周楠恶心的样子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周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不要脸呢?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真让恶心!之后你是不是会说,你会抢走易文池,也是因为喜欢我?”

    这算什么,剧情反转吗?

    我了个……大去啊。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爸是谁,也不知道我妈做了什么……只是想亲近你。所以你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洋娃娃、衣服、耳环、项链。你前脚买的东西,我几乎后脚就会买同样的。”

    我以为周曼会因为周楠的这句话而大受刺激,但是周曼只是轻轻笑了笑,慢慢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你。”

    “呵,真是死了都这么不要脸。”周楠一脸厌恶,“跟你妈一个德行!”

    “周楠……”她喊着周楠的名字,那血肉模糊的脸又渐渐变成了之前我看见的那个样子,她抬头看了看天,声音轻飘飘的,“你说我抢你东西,呵呵,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从小到大,你的东西总是会被我抢走,那些东西……真是我要抢走的吗?”

    周曼被他伤的不轻,这一下直接吐出一大口黑气,其中还夹杂着黑色的血。再站起来时,她的身形都有点摇晃。

    “就算我永不超生!我也要让你不得好死!”周曼尖叫着再一次扑了过来,萧寒摇摇头,手一挥就把她又击了出去。

    周楠想也不想就说道:“当然。这么多年,她抢走了我多少东西,我当初就在心里暗暗发过誓,如果有一天她周曼死了,我一定会让她永不超生。”

    萧寒微微侧头看了周楠一眼,又看看了努力想要爬起来的周曼,说道:“你真要让她永不超生?”

    我从来没有见过周楠这种表情,故而有些发愣。

    周楠也是一声冷笑,她慢慢走到了萧寒身后,脸上的表情高傲而冰冷:“不自量力,我身上可是有开过光的玉佩,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一路跟在你身后?”

    或者说,就在她快要碰到周楠的时候,就被什么东西弹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都没能站起来。

    但是周曼并没有碰到周楠。

    我心里一阵恶心,好半天才忍住没吐出来。

    躲在另一边的周楠终于按捺不住跳了出去,周曼一看见她就瞪大了眼睛要扑上去。这一回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她的脸不再是之前那样清秀,而是变得血肉模糊,每动一下就能看见肉沫在往下掉。

    “萧寒,别跟她废话,赶紧动手!”

    “但是你却不听我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捆绳子样的东西。萧寒抖抖手,打开了那捆绳子,“有人托我要让你永不超生,我见你可怜,才留了你一个魂魄,来日你吸取日月精华,总有一天也能恢复完全之身。”

    他牵着狗站在周曼面前,有些惋惜的说道:“为什么要回来呢?做个孤魂野鬼不好吗?你头七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只要你肯一直呆在相片里不出来,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萧寒。

    一声狗叫从别墅里传来,我先是一愣,而后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汪!”

    那团白影慢慢融入了她的身体,她的头发在一点点的变长,冷风中传来她的呜咽声,在最后一刻又陡然变成了一声类似于猫叫的声音。

    就在我想着她究竟在等着什么的时候,突然看见先前我见到的那团白色的影子窜了出来。

    周曼站在别墅前发呆,柔顺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周楠就在我前面不远处,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周曼的样子。她的表情呆滞,完全没了初见时清新脱俗的感觉,只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文池的别墅差不多在半山腰的位置,别墅有一大半都隐藏在树林中,要是不走进来,很难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只是我之前就很奇怪,这么大个地方,别说是保安,就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易文池未免也大意了。

    去别墅的路比我想象中得要短,开车都要两三个小时的路,我们竟然只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学校里所有的灯都被关上了,就连保安室也是关紧了门窗。我和周曼的影子在稀薄的雾气里摇晃着,大门的监控并没有亮起,也就是说,我们俩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今晚上出奇的冷。整个学校都安静得吓人,平时那几间经常会闹到深夜的寝室,也在这个时候熄了灯。

    周楠大大方方的跟在周曼身后,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发现,但我就只能和她保持至少五六米的距离。

    周曼顺着楼梯走出了女生宿舍,她每走一步,就念一句易文池的名字。

    走廊外的雾气似乎比寝室里更浓,我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栏显示的是个叉,果然一遇到这种东西,电话就派不上用场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铜钱香囊,还有易文修给我的黑色珠子,轻手轻脚的跟在走周楠后面走了出去。

    等到关门声响起,我立马下了床。

    她好像左右看了一眼,极其小声的说了句:“佛祖保佑。”便跟了上去。

    周楠下了床。

    果然,没多久我便听见对面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寝室里的雾气已经很浓了,就这么点距离我也只能看见个大概。

    我没有着急跟上去,而是保持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等着周楠的动作。

    幽怨的声音在寝室上方回荡,周曼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去,却没有打开寝室门,而是直接从墙上穿了过去。

    “易文池……文池……你在哪里啊……”

    周曼从电脑里爬出来之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

    电脑屏幕正对着许小北的床,我一边看着周曼往外爬,一边想着许小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我伸长脖子往下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白衣的女鬼从电脑里爬了出来。她挥舞着手臂,像是在抓着什么。虽然见多了这种场景,但是这一幕还是让我有点被吓到。

    很快,寝室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那哭声压抑而空灵,和昨天我听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呜呜呜呜呜……”

    我放缓了呼吸,慢慢往后挪了挪身子。只留了一条小缝,刚好能让我看见电脑附近的情况。

    十二点一到,房间里便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许小北的电脑放在桌子上,只听“嘀……”的一声,电脑亮起了诡异的蓝光,寝室里那盏床头灯闪了两下,终于还是灭了下去。

    风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大概是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这清脆的声音在我听来显得格外诡异,甚至还有点让人头皮发麻。

    我翻了个身,悄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一分钟不到就是十二点了。

    夜渐渐深了,闹了一阵之后叶迟迟和许小北都睡了。寝室里的床头灯亮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周楠的床上也没了动静,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和我一样没有入睡。

    ……

    可看见那串黑色的珠子时,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上翘。

    我翻了个白眼,干脆躺了下去,实在不想理她。

    “呵呵,叶迟迟,我看你是闲得慌吧!”我一边说一边用脚踢了踢床板,叶迟迟立刻配合的哎呦了一声,“救命啊,杀人灭口啦,还不让人说了!”

    周楠听得来了兴趣:“哎?林阮恋爱了?哎哟,谁啊,不会是那天那个开豪车的吧?”

    我嘴角一抽,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我刚才傻笑了?没有吧?

    话音刚落,那头叶迟迟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周楠我跟你说啊,这个家伙,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唰’的一下就爬床上去了,拿着手机傻笑了半天。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看林阮啊,这多半是恋爱了吧。”

    “我感觉不是很舒服,想早点上来躺着。”

    见我这么快就爬上了床,她还有些惊讶:“林阮你这么早就睡了?这还十点不到呢。”

    是周楠回来了。

    而就在这时,寝室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如果打通了,我又要说什么呢?直接问他是不是江楚城?可是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就没有告诉我他是谁,那么我现在打过去,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如果电话还是打不通怎么办?

    但输完他的电话之后,我又有点犹豫了。

    一开始我的确有点怀疑易文修的身份,但是根本没有细想。加上他后面说江楚城一直在找我,我就下意识的觉得江楚城应该是在别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

    按键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抖,这和白天跟他打电话完全是两种感觉。我怎么……我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我捂着胸口,下一个反应就是抓起手机,想要给易文修打电话。

    拿走香囊不让怨气侵蚀我的身体,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我,但是却一直不说自己想要什么。而昨天,还非把这串珠子给了我。

    真是那样的话,那之前易文修做的那些事就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不顺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果这串珠子,真的和我想的一样是江楚城的的话,那么易文修……

    我的心按捺不住的狂跳。

    易文修……

    这珠子是他的!

    是当时夙晔带我回到过去的时候,江楚城从另外一个我身上拿下来的!

    这珠子……

    不会错的……

    突然,脑子里有一个画面飞快闪过,我“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珠子的手慢慢收紧,而后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我越看越入迷,那珠子像是有魔力一样,看的越久,我就越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被它吸走。

    我把铜钱拿过来,皱眉思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见到易文修的时候铜钱也是这样,到底是要告诉我什么?

    而同时,我放在床边的铜钱,也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我明显感觉到铜钱的温度在上升。

    拿着珠子在手里转了个圈,我喃喃的说着。

    “是在哪里见过呢……”

    珠子摸上去很冰,但不是那种很阴寒的气息,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是在炎热的夏天吃了一口冰淇淋一样的感觉。

    一边想着周楠的事,我一边上了床。实在想不通,我又拿出把易文修给我的那串珠子,放在手里打量着。

    这个时候会有谁给她打电话呢?

    今天是周曼的回魂夜,加上之前易文修给我说的那些关于周楠的事,我忍不住的去揣测她这个电话的内容。

    我的视线停留在虚掩的寝室门上。

    “嗯,好。”

    周楠边说边往外走。

    “我出去接个电话。”

    一整天周楠都没有什么异常,直到晚上吃了饭,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除了给易文修打电话之外,我这一天几乎都跟周楠是形影不离,但是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我还拉上了许小北一起。

    第二天,我给易文修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到最后干脆关机了。我听着电话里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

    “易文修!你奶奶的!”

    回到寝室之后,看着手里的黑色珠子,我突然咬牙切齿的想着:怪不得那个家伙刚才溜得那么快,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尼玛把那珠子放我包里了!

    他的眼里好似有一束光闪过,表情也是难得的认真。我愣了愣,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面前那台银色的跑车已经开出了我的视野。

    易文修轻笑一声,随即说道:“万事小心。”

    我翻了个白眼,接下他的话,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易文修的身子隐藏在车内的阴影里,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这个我后面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

    “还有萧寒拿着的那个珠子,你一定要拿过来,在我来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要交给周曼。”

    “如果发生什么事,周曼给你的那个香囊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转过头去:“嗯?”

    临走前,易文修突然喊住了我:“林阮。”

    说完我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行,我知道了。”我说,“明天晚上我跟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我会和你说的。”

    现在能做的,就是明天跟着周楠还有周曼后面去看看,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

    我习惯性的咬着下唇,只觉得这事情是越来越棘手了。

    当时我和萧寒是一起入的血池,那女鬼说过,入血池之后无外乎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是死,要么就是重新投胎转世。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没有死,也没有投胎转世。既然我是这样……那么萧寒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对生人来说是没有用的……

    我抬头看向易文修,但这次就连他也摇了摇头:“那珠子对生人来说是没有用的,具体他要做什么,只能到时候看了才知道。”

    这下我更迷糊了,如果真是在萧寒那里的话,那他要这珠子做什么?

    易文修勾了勾唇:“不错嘛,这么快就想到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眼前一亮:“萧寒?”

    刚才他说周曼死掉之后,易文池让萧寒把她困在照片里,而之后周楠也去找过萧寒,说是要让周曼永不超生。这两个人,都同时找了萧寒……

    我看着易文修的脸,陷入了沉思。

    谁接触她最多……

    “你想想,周曼死了之后,谁接触她最多?”见我仍然没有想明白,易文修提醒道。

    我一愣,想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但是珠子要是不在易文池那里,又会在谁那?周楠?

    易文修朝我摇摇头,声音低沉:“你还是没懂,我一开始就说了珠子不在易文池那里,你忘了吗?”

    车子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被易文修叫做老张的司机低声说了句:“主人,到了。”

    听到这里我有点明白了,在心里大呼神奇:“所以那个珠子就是轮回转世用的?但是易文池要这个做什么?”

    “但是不用这个珠子的话,你就永远不能够轮回。”

    “轮回的六条道被不明原因的封死,阴间的鬼一天比一天多,酆都的人为了解决这件事,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给每个死掉的鬼一个可以轮回转世的珠子。这个珠子,其实和六道是一样的。只是六道可以根据你生前的功德,选择你下辈子在上三道还是下三道,而珠子……谁也不知道你究竟会投胎到什么地方。”

    我愣了一下,目光顿时有点尴尬,那个女人……好像就是我啊。

    “自从十年前,那个女人跳入血池之后,不仅是幽暗城荒废了,就连酆都城也受到了牵连。”

    我这才恍然,听他继续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周曼的珠子到底是什么吗?”易文修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易文修转过头看我,我这才摇摇头:“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我啊了一声,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还想着刚才他给我黑珠子的事。

    之后的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街道变成了我熟悉的地方,易文修才慢慢开口,问了我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知道现在下面,是怎么投胎转世的吗?”

    易文修挑挑眉,一手接住了珠子。他垂下眼帘盯着珠子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鬼的东西我才不要。”

    想了想,我索性把珠子丢了回去。

    很显然,这个回答我并不满意,反而对他这一系列做法更加怀疑。

    他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心脏狂跳不止,觉得他好像要告诉我什么。但是最后他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不为什么,你要是被那个女鬼杀掉或者上身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何况,”他顿了顿,“之后我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路旁的灯光昏黄,易文修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他那双眼睛在这时候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进了市区。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看着手里的珠子,又看看他,狐疑的开了口。

    不但这样,想一想这两次见面,他虽然说是要跟我合作,但是其实一直都是我在帮我,根本就没有提过要我帮他做什么。今天晚上还特地把我带到这里来……怎么想,都让人没办法相信。

    都说无事献殷勤,我跟他不过才见了两三面而已,认识的时间充其量也才三天不到,他居然就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我?

    他这么说我眉头皱的更深了。

    “周曼身上的戾气很重,加上明天回魂夜,她的法力可能会更强。现在她还能跟你正常对话,但是到了明晚,可就不一定了。如果我到时候没有及时赶来,又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这串珠子可以保你平安。”

    心跳陡然快了两拍,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没由来的有些发慌,对这串珠子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纵使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到这黑色的珠子。

    “咚咚……”

    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暗暗打量起那串珠子来。和之前看见的时候一样,这串珠子通体漆黑,上面的光泽十分黯淡,乍看之下很廉价的样子。可是看的越久,我就慢慢发现,并不是珠子上面的光泽黯淡,而是珠子把那些映在它上面的光都吸了进去。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给我做什么?

    易文修一边说,一边褪下了手上那串黑色的珠子,递到我面前。

    “放心吧,明天晚上一定不止你一个人……这个东西,你也带着。”

    听了我的疑惑,易文修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是周楠想要让周曼永不超生啊,就算我跟在她俩后面也什么都做不了,让她俩单独在一块儿,真的没问题吗?

    这也是人们常说的回魂夜。

    y城有个说法是,死了的人如果死后忘记了生前的事,那么在七七的时候,她就会回到自己死掉的地方,然后想起一切。

    今天是十四号,我记得那个帖子的发帖时间是上上个月二十六号的样子,算下来的话,明天的确是七七四十九天。

    我愣了愣,还真就在心里算起来。

    见我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易文修又提醒了我一句:“你好好算算,到明天,那个叫周曼的,是不是已经死了四十九天了?”

    刚才那些怨气有些把我吓到,我下意识的就要把香囊扔出去,却被易文修制止了:“香囊上的怨气我刚才已经清理干净了,你拿着这个,明天晚上周楠一起床,你就跟在她后面,周曼也一定会出现。到时候你跟着她们到这里来,一切就明了了。”

    下一秒,他就突然把香囊扔到了我怀里。

    “谁知道呢。”易文修又不紧不慢的说道,“或许等到回魂夜那天,说不定你就会知道了。”

    他一边说,一边玩着手里的香囊。

    易文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是啊,为什么呢。”

    “也就是说,周曼被易文池捅了一刀之后,她还跑去见周楠?为什么?”

    我傻傻的看着易文修,脑子已经跟不上这故事的神发展了。

    “周曼当时在悬崖上等的人,的确是周楠。”

    我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易文修的肯定。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设想一下,当时周曼在悬崖边上等的人是周楠……

    我不由自主的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易文池看着我这个动作明显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开口。

    我的天啊,这个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吧!也就是说一开始周楠和易文池是一对儿,但是被周曼插足,后来周曼和易文池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起了争执,易文池就伤了她……

    易文修笑着点点头。

    “周周周周楠和易文池……”

    “周楠和周曼从小就不和,周曼表面上看着对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很好,但是实际上,但凡她的东西,她都要抢。小到耳环项链,大到……”易文修刻意顿了顿,他转头看着我,车窗外的灯光倒映在他眼里,“男朋友。”

    我点了下头,大一的时候周楠的确跟我们提过自己有一个男朋友,但是每次都只是听她说,从来没有见过真人,我们一度以为那是周楠杜撰出来的。

    易文修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你知道周楠有个男朋友吗?”

    现在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但是易文修并没有像来时那样把车开的很快,而是以正常速度往回开着。

    我真的,觉得,我的,心脏病,要犯了。

    “……”

    易文修暂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着前面的空驾驶座说了句“老张开车”,车子便又动起来。我一脸惊悚的转头看向驾驶座,赫然发现那个地方多了一个人。见我看他,他还回头对我招了招手。

    “易文池以为是自己杀了周曼,害怕周曼报复,所以才会找来萧寒?那周楠呢?周楠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在别墅里跟易文池起了争执,易文池失手捅伤了她,导致周曼的昏迷。但那之后易文池就跑了,等到周曼醒过来的时候,她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所以……周曼不是易文池杀的,也不是周楠杀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文修却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而后说道:“她只是在重复自己死前的动作,她的尸体当时就是在下面发现的。”

    话音还没落,周曼的魂魄便突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我捂着嘴一声惊叫:“下去了!”

    易文修嗯了声。

    我一愣,小声道:“它在哭?”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它终于停了下来。我皱起眉,正想着下一步它会做什么的时候,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忽地传入耳内。

    那样子就像是在等着谁。

    我赶紧凑到车窗边,这才看见原来我们跟着周曼的魂魄已经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它依旧在悬崖上站了好一会儿,身上的红光在闪烁,过了一阵子,它突然又走了回来,然后又折返回去。

    还没等我问出口,耳边便传来易文修低沉的声音。

    “别说话,仔细看。”

    这是……

    “你又要……”我一把抓下他的手,正要发火,却发现那团白影变成了一团红色,而周围的一切也突然亮了起来。

    “看不见啊……”我小声嘟囔了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面上一凉……易文修又把手掌放在了我的眼睛上。

    那白影顺着盘山小路走了很远,我跟易文修坐在车里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它。过了很久,它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周围太黑了,我根本看不清这里是哪,只能看见元初若隐若现的灯光。

    说完他便放开了我,而车子也随着他这一声话而掉了头。我气鼓鼓的坐回原来的位置,要不是现在有正事要做,我真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不闹了,咱们跟上去看看她去哪儿。”

    “……”说不过他,我又作势要打上去,但易文修的手跟钳子似的,抓着我我根本动不了。

    易文修抓着我的手哈哈一笑,“我本来就死了啊。”

    我终于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巴掌:“你去死吧!”

    “……”

    “嗯?”易文修挑挑眉,“你老看我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白影走过去了,他才终于把手拿下来。我一下子起身,气呼呼的瞪着他,却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满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易文修笑了两下,说了声好,但是手依旧放在我的头顶。我直觉他应该没有使太大的力气,但是我就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

    “……知道了,我不抬头就是,但是你能把手拿下去吗?”我咬牙切齿的说。这家伙摁住我的头就算了,妈的居然还跟小狗似的摸起来了!

    易文修拍了拍我的头,“别动,这魂魄看见你,你以后是要生病的。”

    “易文修!你做什么!”

    白影在别墅面前站了好一阵子,身上的白光好像比刚才变得弱了,但是紧接着,它突然转身朝我们走来。下一秒,我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摁住脑袋,被迫的埋下头去。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团白影突然站着不动了。我疑惑的看着易文修,他朝我摆摆手,示意我继续看下去。

    但是结合易文修的说法,还有种可能就是,周曼在这个地方出现了致命伤,但是她却不是死在这里的,而是死在了别的地方。

    我一边问一边看向前方,那里周曼的魂魄还在寻找着进入别墅的路。到现在我倒是可以大胆猜想,周曼应该就是在这别墅附近丧命的。

    我顿时讶异的张大了嘴,“她自己死的?怎么死的?”

    “谁也没有杀她。”易文修说,“她自己死的。”

    “你说了这么多,都没有提到那个珠子,那那个珠子到底是什么?还有周曼到底是谁杀的啊?”

    我啊了一声,这也太毒了吧。而且周楠在我心里一直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孩儿,这种事……怎么也不能想是她会去做的。

    易文修点了点头:“但是周楠提出的要求,是让周曼永世不得超生,就连转世也不行。”

    我皱起眉,周楠的名字脱口而出。

    听我这么说,易文修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易文池在周曼死之后找到了萧寒,也就是那个小道士,要求他把周曼困在一个地方,好让她不能找到自己。但那之后,还有一个人也找到了他。”

    “……”我顿时觉得两手充满了力量,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你有毛病吧,刚才跟我说不是,现在又说这种话……你该不会又是在耍我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所以你的意思还是,这里是周曼死的地方?”

    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回魂夜。

    y城的确有这样一个说法,死了的人如果时候忘记了生前的事,那么在七七的时候,她就会回到自己最初死掉的时候,然后想起一切来。

    “再回来?”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周曼的确是被那小道士困在照片里没错,但是在那之前她把自己的一魄留在了这里,为的就是七七回魂夜的时候,自己能够再回来。”

    我眨眨眼睛,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老早前江楚城就和我说过。

    易文修笑了一声没有马上回答我,反而摇下了车窗,冷风立刻从窗口灌进来,我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易文修见状又把车窗摇了上去,他轻咳了几声之后方才说道:“人的魂魄,分成三魂七魄,鬼的也是。不同的是人的三魂七魄不能丢,丢了一样便会呆傻。但是鬼的就不同,就算只剩下一魂一魄,鬼也还是能思考,能行动的。”

    这下我有点惊讶了:“可是她现在不是在那张照片里吗?”

    说完我又回头看着易文修,见他点点头,低声说道:“是她。”

    我扭头去看那边,那个白色的人影还在绕着别墅转圈,我皱着眉,心里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那个白色的影子是周曼吗?”

    “你忘了吗?我是鬼,自然是能看见你看不到的东西。”

    他好像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来手。之后我回想起他那个动作,只觉得他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在做。

    “……”

    易文修扬起手朝我伸来,我顿时惊觉的往后仰了仰:“做什么!”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耳边的头发因为这个动作有些散落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我问,易文修就率先跟我解释道。

    “那个别墅有金光,一般鬼是进不去的。”

    那个白色的人影在别墅面前晃了很久,一开始只是慢慢地在门口踱步,但是渐渐我感觉到了它的焦虑。它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好几次都做出了一副想要进去别墅里面的姿态,但是不知道别墅里面有什么,它始终只能在外面徘徊。

    “嘘,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那是什么……”

    我眯起眼睛,发现他说完这话之后,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别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那身形有点熟悉,但太黑了,加上离得也不是很近,我也没办法看的太清楚。

    “嗯,你能看见什么吗?”

    “那个就是易文池的别墅?”我问。

    我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尽量不要去在意那个,本来我就跟一只鬼在一起,这车没有司机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第63章江楚城

    他一边说,一边用食指和大拇指夹住珠子,朝我亮了出来。し

    “看见这珠子里的火光了吗?自从六道被封闭之后,酆都想了这么个法子来让死去的人轮回。所有人在死后都能得到这么个珠子,但是这种其中夹着五行之火气的珠子,可是不多见啊。”

    五行之火气?

    这个陌生的词语让我皱了下眉,那是什么东西?

    萧寒的目光朝另外一边看了看,我立刻警觉的转过头去,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我想到刚才那只不见了的黑狗,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

    “五行之火气……就像你听到的,既然是有五行之火气,自然也有金、木、水、土。只要集齐这五种属性的珠子,那么我就能够让自己丢掉的那一部分魂魄回来。”

    听到这里,我眼皮一跳。

    又是和魂魄缺失有关。

    ……

    “萧寒拿着的那个珠子,你一定要拿过来,在我来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要交给周曼。”

    ……

    我又想起了易文修和我说的话,他特地嘱咐我要把珠子抢过来,会不会和萧寒所说的有联系?

    先前我只是以为只要帮周曼拿回珠子,让她安安心心去轮回就好。没想到,现在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出来。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到底真的是偶然,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你说你丢掉了魂魄?可是据我所知,人丢了魂魄,是会变成痴呆疯傻的,为什么你还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我上下打量着萧寒,狐疑的问道。

    萧寒闻言嘲弄的哼了声:“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虽然我自己的魂魄是不完整的,可是我完全能够借助别人的魂魄啊。”

    我一愣,这……这应该算是邪术了吧!他身为一个道士,竟然在做这种事!

    “我原本以为这五行珠子会有多难找,没想到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让我遇见了其中一个。”

    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咫尺外的周氏姐妹,唇边始终吟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那这和周楠又有什么关系?”我眉头紧蹙,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要的不过是周曼的轮回珠子而已,为什么要把周楠也牵扯进来?还有,根据你刚才说的,恐怕周楠没有找到你说要让周曼永不超生,你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萧寒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双眼里似乎有一抹赞许的神色:“我发现你还是蛮聪明的。不错,我的确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周曼。刚才和她说要放过她,不过是我诓她的,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果然是这样。

    我就说他怎么会任由周楠和周曼两姐妹说那么久,原来真的是在拖延时间。

    “你在等什么?”

    我沉声问道。

    萧寒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才不紧不慢的开口:“神魂相融花费的时间本来就久,要是时间太早,这附近的阳气又没有完全散开,到时候只会事倍功半。周楠的魂魄很纯净,因为暂时还不能够凑齐五种属性的珠子,我就只能用她来凑凑数了。”

    “你想用周楠的魂魄来填补自己缺失掉的那一部分?”我闻言顿时大骇,没想到他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然你以为呢?否则我是不可能在答应了易文池之后,又答应周楠的。”萧寒唇边勾勒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但是光有周楠的魂魄是不够的。只有她们两个人的魂魄相融,我才能够更好的让我自己的魂魄和她们的融合……”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才对周楠起了歹念?”

    “歹念?不是的,你不明白,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萧寒摇摇头,对我的说法显然不赞同,“你不懂,当你有一天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魂魄丢失,性命堪忧,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救你一命的话,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听完我顿时一惊,确认一般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说……你有一天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魂魄丢失了?”

    萧寒的脸上闪过一抹恨意,显然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和我多做解释。

    但我并没有打算就此打住,这个信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如果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个萧寒,十有*就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只是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就在我张嘴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刮过一阵阴风。我猛地转身,就见萧寒身边带着的那条黑狗朝我扑了过来!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就算我之前有所防备,也没能来得及躲掉。

    狗爪子在我的手臂上划开一条很长的口子,可当我低头去查看时,那口子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

    手腕上那串黑色的珠子在发光,我伸手摸上去,只觉得这珠子上的温度变得有些暖和起来,这就是易文修说的……能护我平安?

    我转头狠狠的看着萧寒:“真是卑鄙!竟然趁着我和你说话的时候让你的狗来攻击我!”

    说完我举起手,朝着再一次扑过来的黑狗使劲打下去。黑珠子在这一刻发出耀眼的光芒,那黑狗在接触到之后立刻被击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萧寒很快注意到了这串珠子,当即沉声道:“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我喘着气,就这么一下子手心里就全是汗。

    “告诉我,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萧寒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的眼里有惊愕、震惊、沉思,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冷冷的看着他,是了,这狗是由死人怨气孕育而生,萧寒虽然和这狗不同,但终究身体里还有死人的魂魄,珠子能在一瞬间杀掉黑狗,想来对他的伤害也不会太小,他会害怕是应该的。

    “我说了,我不会没有一点准备就过来,把珠子拿过来,放了周楠。”我装作冷静的样子,其实心脏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

    “珠子?”萧寒说,“你也要这个东西?”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火越烧越旺了,周曼已经没有了动静,大概再过一会儿,她俩的魂魄就要相融了。

    我心里很清楚,光是这样和萧寒说是没有用的,现在他可能还有点忌惮我,但这不可能是长久之计,而且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怎么都是占下风。萧寒是个道士,还会邪术,我充其量就只是有点护身的东西,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萧寒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眼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少顷,他说道:“你让我看看你手里的那串珠子,我就放了周楠,怎么样?”

    “还有你手里,周曼的那颗轮回珠。”

    萧寒顿了一下,“可以。”

    我以为他会再和我讲讲条件,但是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只见他两手合拢,做出一个结印的姿势,嘴里念了句什么,那熊熊大火在顷刻间便熄灭了。

    火势一灭,周楠和周曼也跟着分开,周楠身子一软,瘫倒在一边。

    “阿楠!”

    我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周楠扶起来,却忽略了一旁的周曼。

    火势下去的时候周曼就退到了一边,她垂着头,身上烧焦的皮肤在一点点恢复。而就在我抱起周楠的那一刻,她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阴气也最重,我心道不好,周曼这个样子多半是要起变化了。

    就在我刚刚想完的时候,周曼忽然朝我扑过来。她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瞳孔小的几乎已经看不见,整个眼球好像就只剩下了一片白!

    那如瀑的黑发在一瞬间竖起,发丝如同有了自己的意念一般,在空中扭动了几下之后便直直朝我飞来。

    “啊呀!”

    我抱着周楠滚到一边,并没有给周曼接近我的机会,但是她的头发却在我的身上抽打了好几下。手臂顿时红起来,但很快就消了下去。萧寒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不由冲他大喊:“萧寒!你要是想知道这珠子是什么的话,最好让周曼安静下来!”

    好在之前萧寒在她脚下画了圈,虽然她现在戾气大涨,也还是走不出那个圈。

    周曼在圈里吼叫着,黑气不断从易文池之前捅她的那个伤口冒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后面俨然是要把周曼淹没的趋势。

    那就是……周曼的怨气吗?

    我在一旁喘着粗气,不敢想象要是被这怨气碰上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萧寒也离周曼远了一些,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念了句咒语,便将符纸甩向了周曼。可符纸还没有碰上周曼,就被围绕在她身边都黑气吞噬了。萧寒面上一惊,喃喃道:“竟然会这么快就要成煞了吗……”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成煞?我以前只听叶弛说过女鬼吃掉自己的孩子可以成煞,可这周曼……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会成煞?

    “易文池!啊啊啊!易文池!”

    周曼仰天长啸,那时粗时细的声音竟然充满了绝望。

    “啧啧啧,不太妙啊,”萧寒见状连连后退,“真是失策,没想到我也会出这种纰漏。”

    我神色一凛:“你做了什么?”

    但是萧寒没有回答我,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下一秒,竟然直直朝我奔了过来!

    “今晚上看来是不能除掉周曼了!在那之前让我抢走你这珠子也是好的!”

    什么?

    我完全没有料到萧寒居然敢这么直接冲过来,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

    我本能的把带着黑色串珠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但萧寒显然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在我手放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又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手结印,一手往空中跑出一张小人形状的白纸。

    只听他低声道:“借由神力,灵之巧者,为我所用,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就见他刚刚抛出去的那张纸“噗”的一声,在空中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

    “嘻嘻嘻嘻嘻嘻……”

    那小孩儿蹦下来,在地上跳了几下之后,萧寒手一挥,他就突然奔着我而来。速度快的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手腕一松,下一秒,黑色的串珠就到了那小孩受伤。

    “嘻嘻嘻嘻!”

    小孩儿对着我做了个鬼脸,我当即就变了脸色,想要去把串珠抢回来。可萧寒在这个时候出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捆绳子,将我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

    我恼怒的冲他大喊。

    妈的!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

    萧寒并不理会我的话,哼哼一声,走到了那小孩儿身边,伸出手想要把珠子拿过来,可就在小孩儿把珠子递给他的时候,他的手又缩了回去。他瞥了我一眼,那样子看起来还是有点害怕。

    我紧张的回看他,心里面有点泄气。周曼的轮回朱没拿到不说,现在易文修给我的珠子也落在他手里了……

    就在这时,躺在一旁的周曼醒了过来。

    “林……林阮?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迷糊,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现在也没功夫跟她解释,只急切道:“先别问了!快帮我解开绳子!”

    “不要解!”话音未落,萧寒立刻高声道,“周楠!不要解!到我这里来!你那个同学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你赶紧离她远一点!”

    我靠!

    我在心里暗骂一句,尼玛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家伙真当周楠是傻子吗?刚才可是他把周楠往火堆里推的。

    想到这里,我再次催促道:“周楠他骗你的!快帮我解开!来不及了!”

    可是周楠却迟迟没有动手。

    她的表情十分茫然,看看我,又看看小寒,好一会儿才揉着太阳**说道:“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我的心当时就凉了。

    我了个大草啊!

    大姐你不是吧?在这个时候失忆?

    几步开外处,萧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他看着周楠,装作焦急的样子说道:“周楠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你忘了刚刚你同学想害你吗!”

    周楠顿时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挪着屁股一点点后退,最后慢慢站起来,快步朝萧寒走去。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妈的,怪不得刚刚萧寒这么爽快就答应放了周楠,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留了后招!

    那我这么千辛万苦的把周楠救出来,是为了什么啊!

    我顿时恨得牙痒痒,真是白费了这么大半天的力气!

    但这一次,萧寒似乎放弃了让周楠和周曼魂魄相融,他站在那头,俯身打量着那串珠子:“这珠子……真是好东西啊。天地万物的光泽都被它吸收,没想到今天晚上我还能捡到这么个宝贝!不过……”

    他说着,斜睨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怎么看,这珠子都不像是你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你到底是谁呢?”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抖,好在萧寒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念了句咒语。他的手掌随着这声咒语里亮了亮,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萧寒嘴角的弧度变大了些,他极轻的哼了一声,然后用小拇指把串珠勾了起来。

    “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这么一看,这东西倒像是那个人在找的幽冥链啊。”萧寒连连称赞。

    听闻他这话,我倒是计上心来。那个人?

    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萧寒,贪婪的神色在他眼底流转,他拿着串珠上下翻动着,打量了许久,又沉思一番之后,最终还是把珠子带在了手上。

    就在那一瞬间,狂风大作,萧寒被吹得东倒西歪,脸上的表情从贪婪到错愕,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同样我也感觉十分惊奇,不止是因为我带上珠子一点事儿没有,更加奇怪的是,我这边别说是风,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寒!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风!是周曼捣的鬼吗!”

    周楠抓着萧寒的衣服大喊,到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周曼,一时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但是萧寒根本没有办法说话,手腕上的珠子闪着诡异的光芒,不知道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见那珠子里面多了好多个人头!

    那些人头张着嘴,面目狰狞的看着萧寒,那一瞬间,我有种感觉,觉得那些人头似乎是想把萧寒生吞活剥了。

    “可恶!这珠子在排斥我!啊啊啊!”

    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萧寒这话说的异常艰难。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被风吹走,可周楠在刚刚说完话的时候就被风卷走了。

    我在这边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你的东西,当然要排斥你。”

    熟悉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心中一喜,立刻回过头,果然看见易文修慢慢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易文修!”

    我激动的喊了他一声。

    听见我的呼声,易文修唇角勾了勾,目光温和的落在我身上。而后伸出手打了个响指,刚刚还束缚着我的绳子,立刻就落了地。

    “抱歉,我果然还是来晚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扶起来,我摇摇头,说了句没有。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我居然是……这么期待看见他……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我立马摇了摇头。

    冷静点林阮!这都还没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江楚城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是谁?”易文修的到来让萧寒的声音都绷了起来,他顶着狂风怒喝着,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连结印都做不到。

    易文修拉着我的手看了看,问了句有没有事,见我摇头,这才斜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才把视线落在萧寒身上:“一个月前我们才刚刚见过,萧道长不会这么健忘吧。”

    他的语气平平,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你是……易文修?”萧寒愣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出他来,“这珠子是你的?”

    易文修闻言,唇角扬了扬:“是不是我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该付出代价。”

    说完他手一扬,萧寒在周曼脚下画的圈子瞬间就消失了。此时的周曼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圈子一消失,她便张牙舞爪的朝萧寒扑了过去。

    那个样子让我有点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易文修在这时按住了我的肩膀,温声道:“别怕,我在这,她不敢过来。”

    这话太熟悉了。

    以前江楚城也总是和我说这样的话。

    跟我说别怕,他在。

    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易文修,张张嘴巴,想要问他是不是江楚城,可又想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嗯?我脸上有什么吗?”

    “啊,没,没有,不好意思。”我匆匆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把泛起来的那阵酸意压了下去。

    萧寒被周曼追的到处跑,成了女煞的周曼没有之前那么好对付,这么一会儿工夫,萧寒就被抓的浑身是伤。

    “等等!等等!易文修!啊,不,易小少爷!我把东西还你!我不要了!不要了!”

    萧寒一边躲,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易文修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低头看向我,“他刚才欺负你了吧。”

    我愣了下,这家伙……不会是要我报仇吧。

    “也……没有吧,就是抢了你给我的珠子,把我捆了起来,之前还放他的狗咬了我。哦对,还让他的狗抓了我好几下。”

    我扳着手指数着,每说一句,易文修的脸就黑一分,到后面他唇角的笑意也变得有些冷。

    “易小少爷!救救我啊!”

    萧寒还在那头大喊大叫,想到他之前面对我时候的那副嘴脸,我顿时觉得一阵好笑。

    但易文修根本没打算搭理他,等到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他才道:“周曼。”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曼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面上的表情还有些狰狞,却不敢再动。我心下诧异,周曼现在已经成了女煞,别说是鬼,连萧寒这样的道士都镇不住她,但是易文修只是喊了一声,她就如此乖顺。除了那个人,我想不出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有了这么一出,我对易文修的身份更加肯定了。

    那头萧寒也俱是一愣,没想到易文修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看他满脸惊愕,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连连道:“多谢多谢。”

    他一边说,一边褪下手里的串珠递过来。

    易文修结果串珠,可就在萧寒的手要伸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几近冰冷的说道:“还有一样东西。”

    萧寒一愣,立刻否认:“没了啊!我就拿了她这么一样东西。”

    易文修并没有听他的,而是侧头看着我:“阮阮。”

    我立刻会意,上前一步道:“还有周曼的轮回珠!”

    这下萧寒脸色也有点难看了,但在易文修面前他又不敢说什么,嘴巴动了好几次,视线在我和易文修之间游移。最终狠狠的啧了一声,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颗有火光流转的珠子。

    易文修将珠子递给我:“把珠子放进香囊里,这东西你先收着。”

    过后一甩手,将萧寒扔了出去:“滚。”

    天色渐渐亮起来,我按照易文修的吩咐小心翼翼的把轮回珠放进了香囊里。他给我的那串珠子我本来也是要还给他的,但是他却说放在我这儿。见他这么坚持,我也没有再推迟。

    周曼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那些缠绕在她身体周围的黑气也随着太阳的升起没有了踪影。

    在我们和萧寒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去把周楠找了回来。因为之前的大风,加上一晚上的疲劳,周楠似乎是睡了过去。

    周曼半跪在别墅前的草坪上,动作温柔的抚摸着周楠的头发,两个人感情在这一刻看起来十分要好……如果我没有目睹她俩争吵的那一幕的话。

    想了想,我还是走到了她身边,易文修也跟在我的身后。

    “我要走了。”

    刚走过去,周曼就和我说了这么句话。

    我没有接话,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晨曦的微光照在她的脸庞,让她本来就精致的面容显得更加夺人眼目,“谢谢你。”

    “我什么也没有做,你不用谢我。”

    周曼闻言却摇了摇头:“你帮我把她救了下来。我知道周楠恨我,我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请你劝劝他,那个易文池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她说完这话我顿时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易文修一眼。

    易文修拍拍我的头,“没事。”

    “周曼,你当时在悬崖上把周楠叫来,是不是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周楠,让她离易文池远一些?”

    我看着周楠,轻声问道。

    周曼愣了一下,半晌,点了点头:“是……那时候我只是想着,就算我死了,我也要让她清醒过来。易文池和萧寒是一路人,之前你应该也看见了,萧寒正在修炼的是什么邪术,易文池正是他的帮凶。”

    她顿了顿,继续道:“易氏家大业大,就算我死在他家里,他也有办法让我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

    “可是……你失踪了,你的同学还有朋友,甚至是家人都没有发现吗?”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周曼虽然不是周楠爸爸亲生的,但是怎么说,家庭背景也不差,怎么会就没有人发现她失踪这件事,反而还说是假的呢?

    “因为,他们谁都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了。”周曼的声音轻轻的,却是说不出的酸楚,“我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被萧寒困在照片里之前,我也试图用托梦这种方式去告诉她们。但是……除了周楠,竟然没有一个人再记得我的存在。”

    “就连周叔叔,和我妈也是……”

    闻言我顿时大惊:“怎么会这样?我之前还以为是周楠杀了你,她爸爸为了隐藏这件事才……”

    “是萧寒他们。”周曼斩钉截铁道,“一定是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才让我从大家的记忆里消失了,或者是改变了大家的记忆,我……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周楠还记得我。我……”

    周曼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她双手颤抖,眼里有泪水滑落。

    “我真的,好不甘心……”

    “林阮,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周曼的话已经小的让人听不见了,看她这可怜的样子,我赶紧道:“你说,我能帮你就帮你。”

    “我刚才已经消掉了周楠的记忆,她应该不会再记得我了。我走之后,麻烦你们都不要再提起……”

    “好。”

    终于,太阳完全升了起来,周曼朝我一笑,而后变成点点光芒消失在这天地间。

    我茫然的看着那些光点越走越远,喃喃道:“她的轮回珠,不是还在我这里吗?为什么……”

    “她是散魂了。”

    “散魂?”

    “嗯,”易文修说,“昨天夜里萧寒应该用红莲业火炼了她两人的魂魄吧。”

    我微微颔首:“他说要用这样的方式才修补他自己的魂魄。”

    “红莲业火是极阳之火,对生人没有影响,但是却能让鬼散魂。周曼戾气虽然重,但却不是什么厉鬼,这火一烧,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震得说不出话来,想起之前周楠还诅咒她说让她被红莲之火焚烧殆尽,没想到到最后真的如她所愿。

    其实我还有几个疑惑没有向周曼证实,而且她的这些话,我总觉得,还有很多地方有纰漏。但是现在,说不定这些问题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

    “易文修,你说萧寒真的有那个本事消除大家的记忆吗?刚才你什么都没做呢,他就给吓得屁滚尿流的……”

    “我刚才,唔……”

    易文修正要开口,身子突然摇晃了一下,我赶忙扶住了他,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额头上竟还冒出了冷汗。

    “江……易文修你没事吧?”我一紧张,差一点就喊成了江楚城,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

    “没事……”他挥挥手,“十五刚过,我有点不是很舒服。”

    十五?

    我注意到他的话,但是却不敢再多问。正想着要怎么让他休息一下,就看见他的车停在了路边,那个被他叫做老张的司机对我招了招手。

    “我送你上车。”

    “好。”

    我扶着易文修上了车,然后又过去把周楠背了起来。

    上车之后我把周楠放在了最边上,我坐在中间。之前易文修似乎还想说什么,看见我这么坐下之后,眼里明显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我不由觉得有点好笑,在心里想着到底什么时候问他才好。

    “你不要太难过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周曼咎由自取。”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易文修可能误以为我在为周曼的死难过,所以在安慰我呢,心里边不禁有点高兴,接话道:“我明白。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她在周楠和易文池的感情里面,都是小三。哎,不过说到易文池,你和他关系最近,他是不是真的像周曼说的那样不对劲?”

    “嗯……易文池生性懦弱,胆小怕事,但偏偏又很**。不过他伪装得很好,我暂时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他是不是和萧寒在做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易文修沉边说边闭上眼睛,“不过这件事,我会尽快查清楚的,你不用太担心。”

    我点点头,摸着手腕上的珠子,终于把话问了出来:“易文修,为什么之前我带着这串珠子的时候没有事,但是萧寒带着的时候,珠子上面就显出了一些特别可怕的人脸,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你以为这珠子是普通的佛珠吗?这东西有灵性的。”易文修说,“当时我给你的时候,就在上面下了咒,这珠子除了我之外,只有你能带。”

    “可是这珠子……我看着好眼熟,像是以前我……一个朋友的。”

    “一个朋友?一个什么朋友?”易文修陡然睁开眼,目光平静的看着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里好像有一股暗潮在涌动。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

    易文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张张嘴正要开口,前头却突然传来老张的声音:“主人,到了。”

    我这才注意到,车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到了学校后门。

    易文修点点头,朝我笑笑:“到了,你该下车了。”

    “可是!”

    我还没有说完,易文修就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回学校去吧。”

    “易文修,我……”

    “林阮。”易文修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温声道,“我还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好不好?”

    我咬着下唇,和他对视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扯了扯嘴角:“真乖。”

    ……

    我以为易文修很快就会来找我,可这一连等了好几天,我都没有见到他的人。

    “电话打不通,人也不见了,不会又骗我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骗你啊。”

    我刚一嘀咕完,背后就传来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回头就看见周楠一脸欠揍的表情:“哎,我说林阮,这都快一个礼拜了,你怎么茶不思饭不想的,琢磨什么呢?”

    我白了她一眼。

    那天她醒过来之后,果然不记得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后面有好几次我听见她跟易文池打电话,也是一副恶狠狠的口气,还顺便把周曼骂了一顿,不过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易文池。

    我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周曼已经死了。

    “我琢磨啊……”我叹了口气,上去抓住周楠的肩膀,“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宿舍打扫干净!昨天你自己排的自己打扫吧!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灰尘,你打扫的什么玩意啊!”

    周楠怪叫一声,挣扎着转身就跑,她腿长脚长的,我才往前追了两步,她人就没影了,气的我直跺脚。

    “哎哎哎,吵什么呢!”

    叶迟迟受不了的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洗面奶。

    “周楠啊,身为一舍之长,不以身作则,居然带头乱搞卫生,你看看她打扫的,下次我再也不相信她能把寝室打扫干净了。”

    叶迟迟哈哈一笑,“我早就不相信了,就你和许小北两个人还满怀期待,昨天我的桌子都是自己收拾的。周楠刚才出去了吧?我还说让她帮我带点东西上来呢。”

    我无奈的摇摇头,认命的拿着扫帚打扫起卫生来。

    周曼的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告一段落,而萧寒也像是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那之后没多久,就到了端午。

    学校突然大发慈悲,本来只有三天的假,竟然给了我们五天的时间。接到放假通知的当天,许小北就问我们要不要去什么地方玩玩。

    “好啊,”周楠坐在床上,这个家伙平时最爱玩,一听到许小北这话,立刻附和道,“咱们几个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吧?”

    我一想还真是,同窗四年,我们几个还真没一起去过什么地方,当时也来了兴趣:“可以诶,y城附近不是有个古镇吗?咱们可以去那看看。迟迟你觉得呢?”

    “啊?”叶迟迟正拿着笔记本玩游戏,听见我的问题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道:“我随便啦,不过我觉得我好懒啊,更想在寝室里待着。”

    她一说完,就遭到了周楠的吐槽:“你本来就很懒好不好?有时间玩游戏,你倒是去找个男朋友啊。”

    周楠话音落下,寝室里突然诡异的安静了好几秒,但是这个奇怪的现象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过后叶迟迟嘿嘿一笑:“我才不呢,男朋友好麻烦,还不如玩玩我的游戏呢。”

    周楠翻了个白眼,挥挥手懒得理她,侧着头看了看许小北,问:“小北你有什么好地方……你奶奶的!不是你说要去旅游的吗?怎么你也玩上电脑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我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我一笑,叶迟迟也跟着笑起来。只有许小北在那边无辜的把电脑转向了周楠:“我没有玩啊,我在这在查附近有什么地方好玩呢。”

    周楠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顺着床爬到了许小北那边,和许小北并排坐在床边上。我也不想过去,干脆躺在床上,一边听歌,一边听周楠和许小北讨论。

    “……北京人太多了,上海又有点远,鼓浪屿好像还不错诶。周楠你觉得呢?”

    “这个时候去鼓浪屿,人肯定也很多吧。我倒是觉得小阮刚才说的古镇不错。”

    “哎呀,那古镇这么近,随时都可以去啊。要去也去远点的行不行?”

    “那再看看吧,反正明天才开始正式放假,咱们也不着急。”

    ……

    耳机里的歌声温婉悠扬,伴随着她俩的讨论声,我竟然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面什么都没有,四周全是雾,耳朵里有个声音在轻轻的和我说着,让我不要动。可我的脚还是不听使唤的踏了出去,这一步踩下去,周围的一切瞬间就变了样。

    入眼的是一座辉煌巍峨的宫殿,一左一右两根白玉柱子上各自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蟒蛇。

    其中一条张着嘴,闭着眼,那锐利的牙尖上似乎还泛着光,乍看之下就像是一滴没来得及滴下的毒液。

    而另外一条看起来则要安静许多,只是那睁开的蛇眼却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我在门口徘徊了许久,都没有找见能进去的路,可却隐隐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

    “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放你走?哈哈哈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把你困住的方法,为什么要放你走呢?”

    “你!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之前说好的,究竟是什么样……谁在那!”

    一声厉喝,惊得我从梦中醒来。

    “啊……”

    我抹了把脸,半坐在床上,刚才那个声音还在脑子里回荡。

    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旁边传来了许小北的声音:“哎,叶迟迟,有你的啊。那行,咱们就去这儿吧。”

    闻言我转过头,问道:“定下来啦?”

    许小北点点头:“嗯哪,迟迟刚才说c城那边也有个古镇子,我和阿楠查了一下,发现好像还不错。c城离咱们这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正好合适,小阮你要不要看看?”

    “你们决定就好了,我没意见啦。”

    “那我订票了哈。”

    “ok。”

    大概是突然惊醒的缘故,我感觉自己好像还有一点不清醒。打了个哈欠,又顺着梯子爬下去打算去洗把脸。

    叶迟迟的床在我前面,要去卫生间的话必然要经过她那边。本来我以为她应该还在玩游戏,可是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握着手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正要喊她,她却在那之前就发现了我,几乎是立刻就把手机放在了枕头下面,问道:“小阮怎么啦?”

    我的视线从她的枕头上扫过,对她笑了笑:“没事。”

    晚上睡觉前我突然收到了易文修的短信。

    ……端午要出去玩?

    我仰面躺在床上,盯着他这条短信看了很久,心里想着这个家伙说好了下次见面会跟我说我想知道的事,结果一失踪就是好几天,现在发个短信来,是什么意思?

    想是这么这么想,虽然有点赌气,但我还是回了他消息。

    ……是啊,去c城的古镇。怎么啦?

    ……票买好了?

    ……买好啦。

    刚发过去,他就回过来了,就一个字:

    ……嗯。

    我盯着那个“嗯”字又看了半天,实在没想通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所有人都收拾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许小北突然收到了被退票的消息。

    “没有原因就给我退票?”许小北扯着嗓子一阵乱嚎,“几个意思啊!”

    我们几个闻言赶紧凑了上去,那短信界面上的的确确写着“因不可知原因系统自动退票,给您造成不便还请谅解。”

    谅解你妹啊!

    我们这都要出发了居然发来这个!

    “现在怎么办啊?”许小北哭丧着脸问道。

    我想了想说:“下午呢?看看下午还有没有?”

    “没了……就上午这四张票,我当时还想运气真好呢,结果……”

    “等等我去打个电话。”

    周楠说着就拿着电话往外走,我看了看她,猜想她应该是去给她爸打电话了。想着这一回应该有戏,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之后,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没辙。”

    我们仨顿时泄了气。

    而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是易文修打来的。

    我第一反应是要出去接,可是她们仨都一脸好奇的看着我,我这个时候要是出去,反而会引起怀疑,干脆就在屋里接了电话。

    “喂?”

    “带着你的舍友到学校北门来。”

    “啊?啥?你要干嘛啊?”

    周楠这个大八卦女听我这么说,一下就嗅出了不对劲,立马凑到我身边抢着要听电话。

    易文修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你们不是票没了吗?正好我今天也要去那边,顺路带你们一趟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被周楠抢了过去:“卧槽!帅哥你谁啊!是不是林阮的男朋友!”

    “周楠!喂!电话还给我!”

    我伸着手就要去抢,周楠赶紧对着叶迟迟和许小北挥挥手,她俩一把就抓住了我,叶迟迟还贼兮兮凑到我的耳边问道:“哎呦,我说什么来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林阮果然谈恋爱了吧。”

    “不是!哎呀!周楠!快把电话还给我!”

    “好的好的,没问题,”周楠笑的一脸灿烂,这话当然不是对我说的,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跟易文修打包票道,“我立马带着她下来见你!拜拜啊帅哥!一会儿见!”

    “……”

    这长达两分钟的通话结束之后,周楠也跟着上来一把搂住我,阴测测的笑了两声:“林小阮,竟然敢背着组织偷偷谈恋爱!反了你了!”

    ……

    被三个人折磨了一番之后,我咬牙切齿的被她们一路拖到了学校北门。一出校门,就看见了易文修,还有他身后那辆白色的保时捷卡宴。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背靠着车门,袖子随意的挽起,露出半截手臂。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落在他的肩头,他那张原本就无可挑剔的脸在阳光里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虽然心里面知道这张脸并不是江楚城的,但想着里面的那个人是他,我心脏还是跳快了几拍。

    “阮阮。”

    看见我,他扬了扬唇角,然后朝我们走了过来。

    “头发怎么这么乱。”

    话说的很温柔,但我还是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抹戏谑之色。刚才的花痴荡然无存,我对他挤出一个恶狠狠的笑:“还不是要感谢你。”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对自己的恶行并没有否认。

    “我的妈呀……易易易易易易文修!”

    身边的周楠倒抽了一个冷气,我开始还想着她见到易文修会不会想到易文池那个渣男,但看这个情况,她明显花痴更多一些。

    易文修礼貌的笑了一下:“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易文修。”他顿了一下,视线又落在我身上,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阮的男朋友。”

    “……”

    尼玛啊!就算我们俩真的是男女朋友!你也不要顶着易文修的皮说这话好吗!

    上车之后我不出所料被众人摁在了副驾驶座上,几次反抗无效之后,我也就老老实实的坐着了。

    周楠的兴奋劲儿一直没过,三个人压低了声音在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光是听着都要哭出来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一脸得意的坐在旁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我实在气不过,等他的手放在变速杆上的时候,我飞快的伸出手掐了他一下,可是在摸到之前,就被他牢牢的抓住了手。

    “别闹。”

    他低声道,还煞有介事的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那样子好像在说“你同学都看着呢”。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手被他抓着了又收不回来,只好由他抓着。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听见那三个人极其猥琐的笑声。

    我扶着额,知道他能听见我心里想的,便在心里问道:“你很闲吗?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跟上来做什么?”

    谁知道这个家伙先是“嗯?”了一声,然后侧着身子凑近我,问道:“你说什么?”

    “……”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无赖呢?

    我呵呵一笑,努力跟自己说要淡定,他找了你十年呢,跟你开开玩笑,不要这么这么小气。于是说道:“我说你跟着我们一起来做什么?不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我这话说的极其认真,可是他他好像玩上瘾了,拐过下一个高速弯道的时候,又听他缓缓道:“生气了?最近几天是挺忙的,接下来几天我都陪你,嗯?”

    我张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楠就忍不住从后面探了个头,说道:“哎,林阮的男朋友,你千万别理她,她就是这个傲娇的德行,昨天还拿着手机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等着你给她打电话呢。”

    “周楠!”

    天啊!这家伙再说下去,我真的要跳车了!

    “哎呀我什么都没说!”

    周楠头一缩,赶紧坐了回去。

    易文修抓着我的手紧了紧,他看了眼前面的路,发现并没有车,又俯身靠了过来,低醇的声音听的我都快怀孕了:“她说的,是真的吗?这几天一直在等我的电话?”

    我脸上一烧,赶紧把他推了回去,支吾道:“是你自己说之后会跟我说的,结果又消失了一个多礼拜,我后面给你打了电话,但是都打不通……”

    “抱歉。”

    他打断了我的话,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一分,但力道控制得很好,我并没有觉得疼。

    “这中间的事我之后再和你解释,不要生气,好吗?”

    我扭了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嘟囔道:“我没生气啊。”

    他这才放开我的手,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乖。”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几个女人偷笑的声音。

    ……

    c城的古镇我以前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来过。比起y城总是晴朗的天气,c城一到六月,就开始了这种梅雨季节。易文修的车子刚开进c城的地界,还没下高速,刚刚还阳光明媚,艳阳高照的天气,就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见什么同行的车子,倒是快到收费站的时候,前面突然停了一辆车,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撑着伞站在雨里,旁边的男人蹲在后面,好像是在换轮胎。

    周楠她们也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她好奇道:“这应该还有几公里就到收费站了吧,怎么在这儿停了辆车?”

    “好像还没有牌子……”叶迟迟不确定的说道。听她这么说,我也往车牌那个位置瞟了一眼,的确没有看见牌子。不由想着,这车主也太那啥了点吧,牌子都没有就敢上高速。

    就在我们的车快到那车面前时,那撑伞的女人对我们招了招手,好像是在叫我们停车。

    我看了易文修一眼,他神色淡然,但是并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我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在心里问道:怎么了?那辆车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那个女人的脚。”脑子里传来易文修的声音。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撑伞的女人正好和我们擦肩而过,我只好从后视镜里去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给我吓了一跳,后视镜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我当即回了下头,却看见那女人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我心里顿时有些发毛,转头看了易文修一眼,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现在知道有什么问题了吗?”

    他的嘴巴没有动,还是像刚才那样和我心灵交流。

    我点点头,又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车后座的周楠三人,好在她们并没有发现那一男一女并不是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话题从衣服化妆品,扯到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上。

    我背靠着车座,听见许小北在后面压低了声音说道:“诶,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以前发生在yc城高速上的一起事故啊?”

    “哎许小北,我发现你真的是在什么地方就说什么地方的话,我怎么就不知道这高速路上还有桩怪事?”周楠搡了她一把。许小北哎呀一声拍掉周楠的手,说道:“真的,谁骗人谁小狗。”

    我联想到刚才遇见的那个女人,于是也转头道:“阿楠你让她说,看看她怎么编。”

    “林小阮!你不要以为你男朋友在这儿我就不敢对你下手了啊,给哥哥放尊重点!”许小北眉毛一竖,装作生气的样子。这小妮子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老爱把自己喊哥哥。

    “你赶紧说吧,车都要开进收费站了!”

    周楠懒得听她在这边墨迹,催促道。

    “哼,还不是你们打搅哥哥。”许小北哼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这下继续说道:“差不多十年前吧,就在这条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当时是晚上,一个男人带着他女朋友从y城回c城,据说是探亲。可是快到收费站的时候,车轮胎突然爆了。”

    “好在车上有备用胎,那男的就拿了工具下车准备换轮胎。可就在这时候,天突然下起了暴雨,瓢泼大雨啊,跟瀑布似的,那男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是换轮胎了。”

    易文修开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前头已经能看见收费站的标示了。他手敲着方向盘,唇角无声的扬了扬,似乎也在听着许小北的这个故事。

    “实在没办法,男人就让女朋友打着伞从车上下来,好让他能避下雨。可是女人却不同意,跟他说别换了,这大晚上的把车停在高速路上,天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后面来了车也不一定能看见他们啊。可那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执拗的非要下来。他女朋友没办法,只好也跟着下了车。”

    “她撑着伞站在男人旁边,男人在准备换轮胎,她就想着搭个别人的顺风车……”

    周楠听到这里就摇摇头,忍不住打断了许小北的话:“那完了,肯定出事了。”

    许小北接着说道:“男人本来就是个修车的,对这个东西一向很拿手。但是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轮胎取下来之后一直都安不上去。女人在旁边催促他,他就不耐烦的回了两句,没想到两人竟然因此吵起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后来突然来了一辆卡车。”

    “女人开始还晃着手想让车停下来,可是这卡车不但没有停,反而直直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砰的一声!车祸就发生了,那一男一女当场就死了。”

    许小北一边说一边还做着动作,我刚才听的有着入迷,被她那一声“砰”还吓了一跳。

    但是故事还没有讲完,车子里安静了几秒之后,许小北的声音又低低的响起:“听说那个肇事司机当时就跑了,躲到了别的地方,不过很快警方就找上了门。当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而且啊……”她的声音忽然扬了起来,“从那之后,不少司机晚上总能这条高速路上看见一个撑伞的女人,她旁边蹲着的就是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她对那些开过的车招手,希望他们能够载她一程。但是一旦你停下车,让他们上来……”

    “怎、怎么样?”叶迟迟拽紧了周楠的衣服,一脸惧色的发问。

    “那你就会永远的,永远在这条路上开下去,再也回不了家。”

    “啊啊啊啊!”

    许小北说到最后猛地扑向叶迟迟,叶迟迟当场尖叫起来。

    我也跟着拍了拍胸口,确实有点吓人,而且怎么看都跟刚才我们遇见的那只鬼有点像。

    许小北的故事讲完了,车子也正是开进了c城,易文修打着方向盘,让车子顺着旁边窄一点的路下了高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古镇了。

    许小北讲完故事之后周楠就一直沉默着,一点儿都不像是她的作风,我忍不住打趣道:“阿楠,你不会也被吓到了吧?小北这没准又是瞎编出来的,这妮子最近可看了不少恐怖小说。”

    我话还没说完许小北就啐了我一口,但周楠却皱着眉一副在想事儿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我以前听我爸讲过,这路上好像确实出了不少这种车子突然失踪的案子,而且到现在都没有破获。”

    “妈呀!”她这么一说,叶迟迟就更加害怕了,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可还没等周楠继续往下说呢,易文修也跟着开了口:“确实有这件事。”

    雨渐渐下的大了,不一会儿前车窗就落满了雨点,下一秒又被雨刷抹了下去。

    我一脸“不是吧”的表情看向易文修,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吓人。

    但易文修跟没有看见似的,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那个肇事司机当时并没有逃走,警察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死在了那对情侣的车里面。”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一刀补得比许小北讲了这么久的鬼故事还要吓人。

    易文修一说完,车子里就突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许小北才战战兢兢的开口:“这……这故事就是我编的……还真有啊?哎呦!”

    话音刚落她就被叶迟迟狠狠的掐了一下。

    易文修偏了下头,眼角带笑的瞥了我一眼,低醇的声音随后在车内响起:“其实我也是编的。”

    “易文修!”

    我咬牙切齿吼了一声,这个人到底有完没完了!

    被易文修吓了这么一跳之后,她们几个再也不敢讲这稀奇古怪的故事了,话题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衣服化妆品上去。

    又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来到了c城的古镇。因为镇子里没有停车的地方,易文修只能把车停在古镇外面一个公用的停车场里。

    这古镇说起来也有将近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听说前不久才刚刚修葺过,但依旧保存着那股古色古香的韵味。

    一条河水从南到北贯穿了整个镇子,河面上有撑船人手握船桨,慢悠悠地在河上划着,显然这淅沥的小雨并没有阻碍他前进。

    河边有不少小吃店,趁着易文修去停车的时间,我们几个找到了一个卖凉糕的老店,店里面也保留着古时候的味道,连店员都是一副古代店小二的打扮。

    听说这凉糕c城的地方特色。虽然y城也有这样的小店,但是吃起来跟这里的比还真是差远了。

    凉糕入口即化,红豆水的甜度也是刚好。我本来就很喜欢吃这个,现在吃到更是有点停不下来。

    易文修一不在,周楠就又找到了调侃我的机会,我低头的时候她在贼兮兮的看着我,抬头的时候她还在用那眼神看着我。

    不止是她,就连许小北也用同样的表情,一边吃凉糕一边打量我。我顿时觉得自己就是那放在案板的鱼肉,而她们就是恨不得在我身上划两刀的刀俎。我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怕了你们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

    但是这两人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嘿嘿一笑,埋头继续吃凉糕。

    “……”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叶迟迟突然把她面前的碗掀翻在地,只听“啪”的一声,那碗就碎成了好几块,碗里的凉糕也应声滚了出来。

    “迟迟?”我疑惑的看向她,却发现她死死盯着地上的凉糕,听见我喊她,才猛地回过头,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怎……怎么了?”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你怎么突然把碗给摔了?”

    叶迟迟的脸上有一丝茫然,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道:“不、不是我……”

    我和周楠还有许小北对视一眼,她们俩也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店小二很快把地上的碎碗扫走了,但叶迟迟仍旧魂不守舍的看着地板,连后来易文修回来她也没有发现。

    “怎么了?”

    易文修和我们分开前后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把旅馆都找好了。他坐到我旁边,一边把房间的钥匙递给周楠她们,一边貌似不经意的凑到我耳边低声问道。

    我摇摇头,在心里说了句不知道。

    等他把钥匙都分给那三人之后,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呢?”

    “哦……”易文修一脸坦然道,“那旅馆只剩下四个房间了,你就委屈下跟我住一个房间吧。”

    “……”

    他这话一出,周楠脸上立刻浮现出暧昧的神色,还冲着我挑了挑眉毛,一副“我懂”的样子。她甚至还把我拉到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注意安全啊。”

    “……”

    我眯起眼睛呵呵一笑,手伸到下面暗暗掐了他一把,却陡然看见他认真的表情,脑子里适时响起他的声音:“晚上有事和你说,一个房间方便点。”

    他这么说,我倒真不好说什么了,而且我本来就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很想掐死他啊!

    “哎哎,现在时间还早,咱们要不要去去逛逛啊?”

    许小北提议道。

    “行啊,这镇子还是有挺多好玩的地方的。听说晚上还有花灯放,就是不知道这雨能不能停。”

    这么一说,大家都起身往外走。但刚一走出门口,叶迟迟又说她肚子疼,想去旅馆躺着。

    “那好吧……”想到她刚才有些不正常的举动,我们几个女生都点了点头,“你知道去旅馆的路吗?”

    叶迟迟说:“问问路人就走过去了,‘归来客栈’是吗?”

    说完她背着包转身就走。

    “哎迟迟,让易文修把你送过去吧。”

    我想喊住她,但是她却没有回头。

    叶迟迟捂着肚子在人群里穿梭,走到桥上的时候,一个带着帽子的人突然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停了下来,那人立刻上前凑到她耳边,似乎给她说了什么。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正想要追上去看看的时候,却被易文修拉住了。

    “走吧。”

    说着他便拉着我往前走,被他这么一打岔,我再看过去的时候,叶迟迟和那个人已经没了踪影。

    “可……可是迟迟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易文语气淡淡的打断了:“她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他朝那边瞥了一眼,稍稍用了力将我带到他身边,不紧不慢道:“晚上告诉你。”

    末了他还加了句:“你表现得好的话。”

    “……”

    我们到古镇的时候就已经快到五点了,稍微逛了一圈之后天也慢慢黑了下去。一行人在外面吃了点饭,又给叶迟迟打了包,这才回到了旅馆。上楼的时候周楠和许小北一直在背后嘿嘿的笑,不用想也知道她俩在说什么。

    “迟迟,我们回来啦,给你打了包。”

    周楠敲着叶迟迟的门,许小北在一旁赶着我跟易文修回房间,我本来说看一眼叶迟迟的,被她这么一整,只好跟着易文修进了房间。

    关门之前,我听见周楠啊了一声:“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我去洗个澡。”

    我做贼似的耳朵贴在房门上想听听周楠她们后面说了什么,听见易文修这话顿时跳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洗澡干什么!”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拿着浴巾准备往浴室里走,我这才注意到这旅馆虽然小,但是设备倒是齐全。浴室、空调,甚至还有无线网。

    不过……房间里居然只有一个大床!

    易文修!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明明听见我心里面在咆哮,却还是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开一天车身上全是汗,你应该不想晚上和一个浑身汗味儿的人睡觉吧。”

    “啪嗒……”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了:“易文修!谁要和你睡啊!”

    我拎着手里的包就要砸过去,他却早就躲进了浴室了,还隔着门板笑道:“这就一张床,难道你忍心让我睡地板吗?”

    “你去死吧!”

    我狠狠砸了一下浴室的门,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脸都烧成猴子屁股了。

    真的,我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气死。

    我气呼呼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窗外,想了想又坐到了窗边。

    天已经黑了,这古镇里没有路灯,用来照明的河两边店里的灯光,还有挂在店门口的那些灯笼。红色的灯笼在河面上**,小雨洒在水面,又泛起层层涟漪。

    我趴在窗边看着这样的景色,不由得有点着迷,这一看就是好久,连易文修从浴室里出来我都没有注意到。

    “嗯?在看什么?”他贴着我的耳朵,身上的水渍还没没有擦干,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清新的湿气。

    我啊的一声,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因为刚才半跪在凳子上的,身子一仰,差一点就从凳子上摔下来。还好他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我。

    他刚从浴室出来,只穿着一件浴袍,搂着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差不多都被他抱在了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和以前不同的温热包裹的着,刷的一下,我脸又红了。

    他闷着嗓子笑了两声,这回倒没有调戏我,很快就把我放开了。却没有回去换衣服,索性坐到了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外面的夜景。

    隔岸的灯光映在他的眼里,我忍不住偷偷瞧了他一眼,顿时心跳如雷。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和他这样单独相处。

    以前他想要亲近我的时候我不是打他,就是想方设法的想跑。后来又遇到那么多的事,哪里有这样的时间?

    大概是雨天最容易让人伤感,我又想起了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和我说的话。

    “不错,我的确去过幽暗城。”

    “不过那个地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荒废了。”

    “幽暗城原本就是冥子为了自己的爱人建起来的。十年前他的爱人跳进血池,之后下落不明。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来找自己的爱人,幽暗城本来就和他息息相连,会荒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思及此,我看着他的侧脸,终于忍不住轻轻喊了他一声:“江楚城。”

    他眸光一闪,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

    他的眼神灼热,仿佛要把我烧起来一样,他慢慢开口,声音低沉而醇厚:“你喊我什么?”

第64章 真的是他

    “江楚城……”

    我又喊了他一次,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他抱进了怀里。?他没有问我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只是用他宽大的手掌轻轻环住我的肩头,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横在我的腰间,那么大的力道,就好像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往事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我眼前放映。

    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埋首在他的胸膛,从小声呜咽,到泣不成声。

    我曾经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曾经做好了为他去死的准备,可没想到,我却活了下来。不止这样,还能够再次和他重逢。

    我想着,其实老天爷待我也不算太差。

    我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的喜悦,在他这样抱着我之前,我心里还是胆怯的。想着万一这个人不是他怎么办?万一我认错了怎么办?

    可是还好。

    这真的是他。

    万水千山,就算是来到了这样,他还是找到了我。

    江楚城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那温热的气息缓缓喷在我的耳朵里,像是在无声的说着“我找到你了。”

    就这样静静的抱了一会儿,我稍稍推开了他,瓮声瓮气道:“你不是能够以鬼的身子行动吗?为什么还要附身在易文修身上?”

    江楚城抬起手指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片刻后方才答道:“虽然鬼身能够自由些,但有一些事还是有肉身比较方便。正好这个易小少爷在回国之前突然暴毙了,我就顺势上了他的身。”

    “暴毙?”我小声重复了一遍,但江楚城却误以为我在怀疑是他用了什么方式杀掉了易文修,解释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这位小少爷在国外养尊处优,生活糜烂,会突然暴毙一点也不奇怪。”

    我不禁觉得好笑,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在他加深这个吻之前,我又飞快的抬起了头:“你回来的时候我看过电视,距你来找我前后也不过一天的时间,你……应该在那之前就找到我了吧,可为什么当时却没有出来?”

    江楚城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缓缓道:“因为我那时候还在生气。”

    他的眼里有悲哀的情绪在流转,嘴上说着生气的话,可是语气还是那么温和。

    “阮阮,我很生气。你该知道,如果不是当时中了清寂的圈套没法动弹,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你跳进血池。”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但还不至于让我感觉到疼痛,“那血池对于怨灵来说是轮回的好地方,可对于你这样的生人,进去之后就是九死一生……”

    他眼里一痛,似是又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到后面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想要掩盖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我紧紧抱住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还活着,还没有死。那时候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跳入血池前恐惧我还深深的记得,可是我不后悔。

    不后悔救下他,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愿意的……”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鼻子酸酸的,眼睛却很干,“江楚城,这些都是我愿意的,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依旧会这么做。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还能和你说话,和你斗气……”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埋首在我的脖颈,用手一下一下梳理着我的头发。

    “阮阮,我差一点就又要失去你。”

    他偏过头吻了我一下,漆黑的眼里蕴含着万千的情绪,可最终都回归于平静。

    “下不为例。”

    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笑了笑:“好。”

    ……

    窗外投**来的灯光忽明忽暗,房间里也没有开灯,我窝在江楚城怀里,听着窗外雨声滴答。

    就这么安静的待了一会儿,过后才想起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他。

    “对了,你今天跟着我们来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吧?”

    我看他路上好几次视线都落在叶迟迟身上,加上叶迟迟这一系列的怪异举动,实在是让人不起疑心都难。

    江楚城胸口颤了颤,我直觉他是在笑。他吻了一下我的头发,低声道:“果然聪明了不少。不错,我的确是对她起了疑心。”

    “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我抬头看他。

    江楚城不答反问:“你觉得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我想了想。

    因为上一次叶弛的教训,这一回我对叶迟迟的戒心也算是比较重了。但从我醒来之后到前天为止,她好像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只是昨天我们讨论要去哪个地方旅游的时候,我不过是路过她的床铺,她就很警惕的把手机藏了起来。

    莫不是她的手机有问题?

    见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江楚城稍稍提醒了我一下:“你们这一次出来旅游,最后采纳的是谁的建议?”

    我皱起眉,她们讨论的时候我正好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许小北和我说……

    ……

    “迟迟刚才说c城那边也有个古镇子,我和阿楠查了一下,发现好像还不错。”

    ……

    “是她!”

    我讶异道。

    江楚城微一颔首:“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难道她根本就没有失忆,而是一直装着在骗我?”说到后面我又想起当时叶弛骗我的事,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江楚城揉了揉我的头,温声安抚道:“别这么紧张,你们会选这里的确是她提议的。但是让她选这里的,却是另有其人。”

    这么一听我又糊涂了,叶迟迟背后还有人?不会是夙晔吧?

    我就是这么想了一下,没想到江楚城还真的嗯了一声:“是他。”

    我瞳孔一缩,夙晔也跟着到这里来了?

    “夙晔来了,萧寒来了,叶迟迟、你、我,我们都过来了……那清寂不会也?”我不安的看向江楚城,但是他却摇摇头,“你跳入血池之后清寂的确也跟着消失了。我开始也觉得他有可能跟着一起过来了,甚至还以为清寂附身在了易文池身上。但是根据我这一段时间对他的探查,易文池并没有问题。”

    “可是那也不能证明清寂没来呀。”我担忧道。

    江楚城用手轻轻揉开了我紧蹙的眉头,又低头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道:“别担心,这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就算他过来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是担心你!”我有些着急,“之前你就是落入了他的圈套,才会有如今这个局面。清寂那么变态,我担心他要是过来了,还会在暗中算计你。”

    “不会的,小笨蛋。”江楚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同样的事我只会让它发生一次,你要对你男人有点信心,嗯?”

    “你、你说什么啊……”我脸一红,赶紧转移了话题,“那、那就算他没有过来,可是现在夙晔过来了,而且他还把叶迟迟引到了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暂时不知道,所以我才会跟你们一起过来。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目标似乎只有叶弛……叶迟迟一个人。”

    说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之前就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点不对劲,是有什么故事吗?”

    江楚城有些哭笑不得:“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过今天夙晔已经找人和叶迟迟见了面,他的性子太急躁,应该等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现身。”

    “夙晔已经找了人?”

    “还记得当时我们从凉糕店出来之后,有个人在桥上拍了她一下吗?”

    我微一颔首,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还要追过去,但是江楚城却把我给拉住了。

    “那个人是夙晔的人?”

    “嗯,”江楚城点了下头,“所以我当时才没有让你直接过去。只是叶迟迟胆子小,不会这么贸然就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不然的话,他俩现在怕是已经见到了。”

    绕了这么一圈,问题终于又回到了开头。我皱眉道:“夙晔把叶迟迟引到这里来,你说究竟会为了什么。”

    “叶迟迟现在失忆,夙晔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她知道很多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这个人,很关键。”

    闻言我又是一愣,“连你们都不知道的事?”

    这回江楚城没有回答我,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不早了,睡吧。”

    “哎,你好讨厌,每次说话都说一半,把人胃口吊起来又不说了。”我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但是也没有再问下去。

    我扫了眼身后的大床,今晚不会真的要跟他睡一张床吧?这么想着,我朝他说了句:“我下去问问老板有没有别的房间。”

    “嗯?不和我一起睡?”

    “谁要和你一起睡啊!”

    说完便从他怀里跳下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背后传来江楚城的闷笑。

    ……

    这客栈我进来的时候就打量过了一番,一共有三层楼,但是似乎只有一二层是住了人的,柜台那挂着的那个住宿信息牌并没有看见有第三层。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副眼睛,看上去很和气,我下去的时候他还在吃饭。

    “诶,姑娘,这么晚还没睡呀?哟,你穿的还这么少,我们这地儿晚上可凉了,别感冒了啊。”

    刚一下下楼他便放下碗和我打起了招呼,一番话让我颇有好感。我冲他笑了笑:“谢谢老板,这么一小会儿感冒不了。我下来想问问店里还有别的房间吗?”

    “哎呦,这可没了。”老板说,“你们五个人正好把最后四间房定了,怎么,这大晚上的,你们还有别的同伴要来?”

    “哦,没有。”我摇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老板也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和我说道:“姑娘没事儿就早上回房间休息吧,晚上……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他一边说一边神色不安的扫了眼门口。客栈的门已经关了,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喜欢用电灯照明,门口只有两盏红灯笼高高挂着,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或许是时间久了,就对那种事有种特别的直觉。见老板这样子,我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老板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是……你们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个说法是‘子夜不出房’,意思就是过了十一点就尽量不要出房门了。”

    “哎?为什么?”我顿时来了兴趣,难道这个小镇子上还真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但老板摆摆手没有再和我说下去。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完之后,他就起身走进了身后的屋子,之后也没有再出来过。

    我瘪瘪嘴,只好作罢。

    回到房间的时候江楚城已经睡下了,我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过后叹口气,最终还是认命的爬上了床。

    刚一上去,他的手臂就突然从背后伸来环住了我的腰,稍一用力我就跌进了他怀里。

    “哎你你,你怎么还没睡啊!”我窘迫道。

    江楚城的呼吸喷在我脖颈,酥酥麻麻跟电流一样,让我感觉痒痒的。

    “夫人都没回来,为夫怎敢先睡?”

    我反手给了他一下,他却比我更快的抓住了我的手,胸口微颤,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打闹了一阵,他翻身让我睡在他身上,抬抬眉毛问我:“你下去做什么了?”

    “去问老板有没有房间啊,”我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只好又接着道,“好吧,老板说没有。而且我下去的时候他还一直催促我赶紧上楼,还说什么‘子夜不出房’,我怎么觉得这么玄呢?”

    刚一说完江楚城就伸手捏了下我的脸:“什么玄不玄的,这古镇本就有百来年的历史,有这种规矩也挺正常的。倒是你,以前对这种东西明明怕的要死,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我哦了声,一想好像还真是是这么回事,或许真是我太敏感了吧,索性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雨已经停了,水滴从房檐落下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我动了动身子,想要从江楚城身上下来。但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让他把我搂的更紧了。

    挣扎了几次之后,见他没有要放我下去的意思,我干脆没有再动,就这么躺在了他的身上。

    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因为附身在活人身上,他终于也有了心跳。伴随着这一声声沉稳的心跳,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有吻落在我的额头,半梦半醒间我似乎还听见头顶传来了叹息般的声音:“子夜,不出房吗……”

    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周楠昨晚还特地在网上查了古镇的几处景点,早上吃过饭就拉着我们说要去看看。

    “行啊,反正昨天也只是简单的逛了一下,正好今天去周围走走。”

    我喝了口粥,注意里却再次被门口挂着的那两串大蒜吸引了。那大蒜好像少了一些,我记得昨天还有很长一串的。

    正这时,江楚城领着一个人穿着蓝衣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找了个导游,等会儿吃完你们就可以出发。”

    嘴巴里一口粥还没有咽下去,就听见周楠哇了一声:“林阮,你男朋友的男友力简直爆表啊!比他二哥好多了!”

    “咳咳咳咳……”我顿时呛得咳了起来,我的天,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心没肺啊。

    吃完饭,这就出发了。

    但是江楚城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去,来的时候他说是有事顺路,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还真有事。出了客栈的门,我们就暂时分开了。

    那个导游姓黄,叫黄林,二十来岁,平时有外地人来镇子差不多都是他带的。

    “都是你带的?这么多游客你带的过来吗?”

    说话的时候黄林正带着我们往一个叫做焚香炉的地方走,据说那是古时候一个巫女在这里做法的时候留下来的。镇子里的人都很信这个,平日里要做个什么事儿都得去拜拜,听黄林说那焚香炉还挺灵的。

    听见周楠的提问,黄林说道:“以前游客多的时候也不是我一个人,镇子里不少人都喜欢揽这活,毕竟有时候遇见一些大方的客人,光是小费都能赚不少。”他说着嘿嘿笑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可是不知道这两年怎么了,来的客人越来越少。往年这个时候镇子里早就是人山人海,今年算下来,加上你们也就百来个游客。”

    “我记得之前c城下了一个旅游禁制令,难不成和那个有关?”

    黄林点点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可不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禁制令,上头的人借口是说要整顿c城的旅游景点,但是谁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年c城旅游业收入下降,那些人都觉得是我们抢了他们的收入,搞得现在镇子里挺多人都出去打工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以前端午节还能看见赛龙舟啥的,现在也就晚上放下花灯。哎。”

    “可是这古镇也是归c城管吧?我记得这种收入有一部分都是要上缴的,上面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许小北听完疑惑道。

    黄林一挥手,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色:“谁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不说这些了,前面就是焚香炉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买点香上去烧烧,挺灵验的。”

    焚香炉在镇子后面的一座香山上,黄林在前面带路,我们紧随其后。

    山脚下卖香囊的老太太,但是生意好像不怎么好,原因是她面前挂着的那个牌子。她身后有一座很小的瓦片房,外面连门都没有,就是个黑色的帘子。

    “香囊不卖,只送有缘人?”

    许小北凑过去把上面的字儿念了出来,一拍手,稀奇道:“嘿,这个有点意思。阿婆,怎么才叫有缘人?”

    老太太先是闭着眼睛的,听见许小北这么一问,慢慢睁开眼。视线在我们几个中间游离了一圈,在看见我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愣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指了指,说道:“她。”

    我扭头一看,她指的居然是叶迟迟。

    叶迟迟也有点受宠若惊,反手指着自己,不确定道:“我?”

    老太太点点头:“你。”而后又摆摆手,示意叶迟迟走过去。叶迟迟左右看了眼,模样傻傻的走到了那老太太跟前。

    “好孩子,再过来点,让阿婆瞧瞧。”

    叶迟迟只好又往前走了两步。

    周楠悄悄的凑过来,看看那个太婆又看看叶迟迟,问黄林:“这太婆不是会骗子吧?一个破香囊还送有缘人……”

    她话没被说完黄林就赶忙打断了她:“哎呦!美女,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啊,阿婆可是我们这有名的神婆,她的香囊很多人都想要的!”说着他的脸上现出艳羡的表情:“你这朋友运气实在不错,镇子里有多少人都想问阿婆要一个香囊,阿婆给出去的,也就那么几个呢!”

    “我看那香囊也就普普通通的样子啊,真有这么神奇?”

    “那是自然。我和你说,阿婆的眼睛其实看不见的,你们看不出来吧。”

    他这话说出来我倒是有点惊讶了,转过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都没有瞧出来老太太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黄林嘿嘿一笑:“其实我们这镇子啊,前几十年的时候不怎么太平,一直都有传言说闹鬼。太婆以前就专门做这个,驱鬼的。镇子上一旦有什么事儿,咱们都会去找她。不过现在她老了,也就不干了,没事儿就来这送送香囊。”

    我将信将疑的再次把目光投向这个被黄林说的神乎其神的老太太,她抓着叶迟迟的手,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团,整个人都要笑出花儿:“好啊,你是个好娃子啊。阿婆喜欢好娃子。娃子你凑过来,阿婆给你说句话。”

    叶迟迟当时就警惕的往后靠了靠,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过了会儿还是凑了过去。

    “……这更深露重的,娃子晚上可不要出门啊。”

    耳朵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我一愣,抬头看向那个老太婆。发现她是贴着叶迟迟的耳朵在说话没错,可眼睛却是看着我的。

    那道视线十分冰冷,而且犀利。可当我揉揉眼睛,再看过去时,那太婆已经放开了叶迟迟,刚才那一瞬间仿佛都只是我的错觉。

    “……”

    这老太婆太古怪了吧?算了,等晚上见到江楚城问问他好了。

    在山脚耽搁了一阵之后,我们又重新出发。

    初听见焚香炉这个名字,我还以为真是炉子,顺着台阶上去之后才发现其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庙宇。庙前面放了一鼎足足有一米多高的香炉,中间插着的香大的、小的都有,里边的灰看着都要溢出来了。

    香炉前面走两步还有一棵老树,看样子应该是梧桐。上面挂满了红色的丝带,黄林说那是以前来的游客祈福用的。

    周楠和许小北两个人听黄林这么说,就手拉手跑去一边买了几炷香回来,按照黄林的指示显示在庙里面拜了拜,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头,然后出来把香插在香炉里。

    奇怪的是庙里面什么都没有供奉,只有一个草蒲团垫。我看了眼上完香又跑去挂红丝带的周楠和许小北,对一旁的叶迟迟说道:“迟迟咱们也去……吧……”

    话还没有说话,叶迟迟就走了出去。

    但是她没有进庙子,也没有去上香,而是缓缓走到了那棵梧桐树下。

    “迟迟?”

    叶迟迟没有理会我,她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摸着树干,眼里流转着凄凉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说道:“这树……也是那个巫女种下的吗?”

    黄林答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不是吧。”

    “那个巫女当时为什么会在这里做法?”叶迟迟好像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黄林哦了一声,和她一起抬头看着树上飘着的红丝带,说道:“听说当时那巫女追着一只厉鬼到了这里,那厉鬼相当厉害,几次重伤巫女。巫女害怕那厉鬼会继续为祸人间,拼着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在这里做了法,将那厉鬼打散了。”

    叶迟迟身子没由来的抖了抖,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几次重伤巫女……这样的话,那厉鬼应该是可以杀掉那巫女的吧,为什么没有动手?”

    黄林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那就不知道了。”

    叶迟迟咬着下唇,不知道为什么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黄林看她的眼神顿时更加奇怪了,我忙道:“我同学脑洞比较大,一向又很喜欢这种故事,不用太在意。”

    黄林哦了两下,正好这时周楠把他喊了过去。

    他一离开,叶迟迟眼里的泪水就蓦然掉了下来,我两步上前揽住她:“迟迟你怎么哭了?”

    她咬着下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见她这样,我虽然心中有疑,却也没有再问。

    之后我们又去看了几个别的景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始终觉得有谁在看着我们。

    可当我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黄林带着我们逛了不少地方,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们才回到客栈。

    江楚城已经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他在大厅里和老板坐着喝茶。周楠哟呵了一声,一脸兴奋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一天跑哪儿去了?都没见到你人影,不会是和哪家小姑娘悄悄……”

    江楚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凛厉的目光让周楠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讪讪的收回手,转身朝我走来:“你男人太吓人了,我这说笑呢,他也太……”

    “阿楠。”担心她还要说什么话来,许小北赶忙制止了她,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额……咳咳,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老板咳了两声,笑着给江楚城倒了杯茶。

    “子夜不出房。”

    听到这个词我愣了一下,想起昨晚老板提醒我的,一时好奇,我便坐到了江楚城身边,叶迟迟也跟着坐下来。

    “哦,对对,子夜不出房。这是我们这里这几年才有的习惯,说出来不怕你们笑,其实我们这的人都挺迷信的。”老板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我和叶迟迟,“小姑娘今天去焚香炉了吧?”

    提到焚香炉的时候叶迟迟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我俩点点头,过后听老板继续道:“那小黄应该已经和你们说过那个故事了。实不相瞒,很多年前我们这里并不是很太平,阿婆年轻的时候……哦,阿婆就是在山脚下卖香囊的那个。她年轻的时候一直保着这镇子的平安,收了几个徒弟,后来她隐退之后,做法事之类的都是让那几个徒弟出来的。”

    “但是在几年前,她的一个徒弟突然去世了。头一天我还见过那个小姑娘,精精神神的,也没啥大病的样子,没想到晚上就是去做了场法事,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家里了。”

    “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吗?”我忍不住打岔道。叶迟迟闻言不由得抓紧了我的手臂,一副想听又有点不敢听下去的样子。

    老板喝了口茶,摆摆手:“那个姑娘是她那几个女徒弟里面最厉害的,她死的时候跟睡着了一样,要不是别人进去喊她,根本就不会知道她死了。要不是事情离奇,谁也不会往这上面猜。”

    “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是没过多久,阿婆的另外一个徒弟也死了,死状和之前那一个一模一样,过程也差不多,都是做了法事回来的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家里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啊,大家都在说阿婆的那两个徒弟是晚上回来的时候遇见什么东西,让那东西给缠上了。无奈之下,阿婆剩下的两个徒弟只好去请她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那两个徒弟虽然都是死在白天的,但阳气却是留在了晚上。阿婆说要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在晚上去找找那两个死去的徒弟的魂魄来问问清楚。于是那天晚上,她带着大徒弟和小徒弟在镇上设了灵坛。子时一过,镇子里突然就起了浓雾。据他们后来说,那起雾的时候,还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就像是……送葬时候的丧乐。可是那天明明就没有人死啊,怎么会有丧乐呢?”

    老板说到这里就忽然收了声。

    我听得正来劲儿呢,他这一下子不说了,我不由得奇怪道:“然后呢?”

    老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茶杯被他拿起来又放下。

    “然后……他们心下觉着奇怪,大徒弟就问阿婆是不是要去看看。但是小徒弟却说,这个时候遇见这种不明的丧事,应该是要回避一下的。不过他俩说了不算,还是得听阿婆的。当时阿婆正摆了家伙,准备要招魂看看。那丧乐原本离他们远远的,没想到啊,阿婆摇铃的第一下,那丧乐忽然就近了些,再摇一下,又更近了些!三个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阿婆也不敢再摇,只能跟两个徒弟说等这些人走过去。”

    “可这过了很久,那丧乐的声音不但没有走远,反而离他们越来越近,身边雾气也越来越浓了。就在这个时候,三个人突然看见有几个人从雾里面走了出来,两个穿着红衣服,两个穿着黑衣服。这晚上有个忌讳,就是走街的时候不能穿红色和黑色的衣服,否则就会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他们三个明白过来,这是遇上那种东西了,还是穿着红衣和黑衣的,更加不得了。”

    “阿婆让两个徒弟赶紧转身,莫要去看那几个人。可大徒弟却在这个时候发现,那几个人里,穿红色衣服的,正是那两个死去的徒弟!”

    我身子抖了抖,不自觉得脑补起老板说的这个画面,和身边的叶迟迟都快抱成一团了。

    老板的声音也开始有点发抖:“就是这么一下,大徒弟就被那几个人给勾走了,一点预兆都没有。阿婆知道今晚上是遇见厉害的了,这雾气就是个出不去的鬼阵,你要是看见这些东西了,就不要再想出去了。情急之下,阿婆只好把小徒弟和自己的双目都给废了。”

    “那……那后面救出来了吗?”

    “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了。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两个徒弟,阿婆的眼睛也瞎了,她只是和大家说这镇子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让大家把大蒜挂门前,嘱咐镇上的人,过了子时之后就不要再出门了。开始的那段时间还有些不相信阿婆的话,非得去试试,结果真的就……再也没回来。”

    我听着感觉这个故事太玄了,虽然让人害怕,但是总觉得有些地方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然后呢?没了吗?阿婆的那个小徒弟也死了吗?”我问。

    老板摇摇头,没有再接我的话。后面的屋里正好传来了什么声音,他说了句抱歉,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老板讲故事的时候江楚城一直没有说话,等到老板进了屋,他才对我说道:“回房间吧。”

    叶迟迟已经吓尿了,我站起来的时候她还啊了一声,仰着脸一脸惊恐的表情。

    我本来也有点被吓到,但是看见她这个生动形象的表情顿时让我噗了一声,憋笑把她拉起来:“走走走,快到午夜了,咱们赶紧回房间吧。”

    “林小阮!”

    我哈哈一声,一溜烟跑到了前面。

    回房间之后我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江楚城正在接电话。

    “检查结果怎么样?嗯,那就好,嗯,好,我知道了。”

    我一边擦头一边走到他身边,他拉着我俯身吻了一下我的手背。

    “过两天就回去了,现在在外面。好,我回去就去看爸,嗯,好。”

    电话打了好几分钟,挂完之后江楚城揉了揉眉心,而后拿过我手里的毛巾,温柔的替我擦着头发。

    “是家里打的?”

    江楚城嗯了一声:“易文修他妈。”

    他的语气有些怨念,我顿时有些好笑。想来他孤孤单单的过了这么几百年,年龄比易文修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要大了,现在却要喊一个几十岁的人做妈妈,谁也不会觉得舒服吧。

    哎不对,这么说的话,我比易文修他妈还要小几十岁呢。和他谈恋爱,那不就是……

    江楚城敲了一下我的头,眼里带笑:“小东西。”

    我吐吐舌头,想起还有正事儿要问他,收敛起了玩闹的心思,正色道:“你今天去做什么了?怎么还和那个老板聊上了呢?”

    “怎么?这是要开始让我汇报行程了吗?”江楚城打趣道,我打了他一下,这人真讨厌,每次跟他说正经事儿他非得调戏你一下,心里才过瘾。

    “我来这边确实是有点事,不单单是因为夙晔。放心,我办的是公事,没有带小姑娘,也没有和小姑娘接触。”他刻意压低了嗓子,原本就磁性的声音听的人更是心里痒痒。

    我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才周楠说的那件事呢,脸一红,转头想要瞪他一眼,却忽然被他吻住了唇角。

    蜻蜓点水般的吻很快就离开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像什么都没做一样,神态自若的继续说道:“老板是个健谈的人,回来的时候我瞧着你们还没到,就和他随便聊了两句。”

    “我们下午的确碰见那个老太婆了,现在不做法事,改送香囊了,她还送了叶迟迟一个。”我边说边比划了一下,随即想起那个老太婆说的那句奇怪的话,联想到老板讲的这个故事,又道:“那个阿婆让迟迟晚上不要出门,可是她明明就是说给迟迟听的,我跟她还隔着有一段距离,我怎么能听见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江楚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肚子,反倒是问道:“最近有觉得肚子疼吗?”

    “啊?肚子?和我的肚子有什么关系?”

    我不明所以的又扭头去看他,他拿着毛巾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下一秒,我视线一暗,他居然把毛巾扔到了我脸上!

    “江楚城!你是小孩子吗!”我一把扯下毛巾,怒道。

    他闷着嗓子笑了两下,又把毛巾接了过去,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问你话呢,肚子最近有疼吗?”

    “不疼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啊。哎,不许把毛巾扔过来啦,你要是不擦头我就自己擦了。”

    “是吗,看来还有等上一段时间……”他忽然低声说了这么句话。

    “等什么?”

    “没什么,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小阮……你睡了吗?”

    是叶迟迟。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江楚城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冷。

    “小阮……啊,你,你好,那个,请问小阮睡了吗?”

    见开门的是易文修,叶迟迟吓了一跳。

    “没有,有什么事吗?”

    “我……我……”叶迟迟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没说个所以然出来,我从旁边探了个头出去,她面上一喜,又犹豫的看了江楚城一眼,小声道:“小阮,你能出来一下吗?”

    “哦,好。”

    我看了江楚城一眼,他极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江楚城一走,叶迟迟就拉着我的手激动道:“小阮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怎么啦?你不会是听了老板的那个故事被吓到了吧?你不要相信那些啦,哪个古镇上没点小故事。”叶迟迟胆子小,就算那老板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跟她这么说。

    但叶迟迟摇摇头,极其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房间:“不、不是的……我觉得我房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愣了愣,伸出手背摸了下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真的啦!你相信我!我刚才洗澡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的门口,好像还穿着黑色的衣服!”

    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看起来是没擦干就跑出来了。

    我走了两步到了她的房门口,狐疑的往里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头伸回来的时候我才想起,现在江楚城的魂魄已经不在我的体内了,我应该是看不见那些东西了。

    “没有啊,你不会是看错了吧?你胆子本来就小,会不会是听了老板讲那个故事之后产生的心里作用啊?”

    “没有……真的没有,小阮你相信我,你今晚和我睡吧,求你了。”

    她说着眼眶一红,就要哭出来。我心一软,点点头道:“好吧,我去和……易文修说一下,你在这里等等我。”

    “好。”

    她吸了吸鼻子,两手握在一起不停的搅着。

    我转身进了房间,江楚城半躺在床上,我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道:“迟迟好像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今晚陪她睡。”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江楚城去她的房间里看一看,没有鬼是最好的,不过就算有,他这个boss级别的鬼去里面转一圈,我估计再有鬼也不敢做什么了。

    但是江楚城并没有那个意思,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去吧。”只是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叫住我又说了一句:“晚上不要睡得太死。”

    ……

    叶迟迟的房间是标准双人间,两张小床被摆在一起拼成了一个大床的样子,叶迟迟说道:“我把两张床拼一起了,这样就不会太挤……”

    “其实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我朝她眨眨眼,然后爬上了床。

    我俩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实在有些不习惯这种沉默,便开口和她聊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本来我是刻意避开了刚才的话题,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聊着聊天就又聊到了她在浴室里看见的那个人影上来。

    叶迟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往我这边蹭了蹭,说道:“小阮,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到这个镇子上来之后,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

    我想到江楚城和我说的话,便问道:“那你怎么还会选这个地方?”

    “我……”她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说了怕你会不相信。”

    我知道她恐怕是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事儿了,于是拍了拍她的手:“你说吧,信不信我也要听听看才能判断啊。”

    叶迟迟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她的声音柔柔的响起:“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最近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男孩子,周围全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你也知道我胆子小,但是我……我却一点儿都不害怕。梦里面还有一个男的,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而且……他喊的不是叶迟迟,而是另外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可我竟然还答应他了。”

    我低着头,知道那个男的可能就是夙晔。

    “你可能会说梦里面谁喊你什么名字都挺正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种感觉,觉得那个名字应该才是我原来的名字。”她顿了顿,“本来我也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可是那天,你们三个讨论着要去哪里的时候,我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忘掉的那些事你还没有想起来吗,叶弛?”叶迟迟一边说,一边弯腰把手机拿过来,翻开短信让我看,但是她说的那个短信却怎么也找不到。

    “怎……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收到的!”她焦急道,生怕我不相信她一样,还抓着我的手臂,“小阮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收到了的。”

    “你别急你别急,我相信你。那之后呢?”

    “之后……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直做的那个梦,于是就问那个人是谁。但是他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到c城古镇来找他。你还记得我们刚来的那天你下午,我突然打翻了碗吗?那时候……其实是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一直在我耳边念着‘你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来?’跟魔咒一样,我被吵得不行,就打翻了那个碗……”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她到这里之后,夙晔其实就找上她了。

    “所以你当时会提出先到客栈,也不是因为不舒服?只是害怕吗?”

    听我这么问,猜到我是相信她了,叶迟迟有些激动的点点头:“是,是。然后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个人。梦见他站在一棵树前,满脸都是血,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棵树……是今天焚香炉前面的那棵?”

    叶迟迟点了下头:“嗯。而且其实我昨晚在梦里就见过了那焚香炉的样子,可是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我皱起眉头,叶迟迟现在就跟我以前差不多。难道她和夙晔真是有一段过去?

    当然这个问题我没有问出来,叶迟迟现在肯定也是一头雾水,问了也没什么用。我在心里把这事儿记了下来,想着明天起来之后去告诉江楚城。

    又和叶迟迟聊了点别的,这姑娘这几天可能真是被吓到不轻,躺在我旁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她缓慢的呼吸,慢慢的,我的睡意也席卷而来。

    我心里还想着江楚城说的让我不要睡太死,可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

    我又梦见了那个地方,那个白玉的宫殿在一片浓雾中若隐若现。耳边有水滴落下的滴答声,我往前走了一步,但这一次我却并没有靠近那里,相反的,无论我怎么办,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答应你?答应你又怎么了?答应你的事我照样可以反悔!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连一面都见不到!”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脚步一顿,仰着头,转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愧疚?哈哈哈!你竟然是因为愧疚才到了那个人身边?你不会以为你这个样子跟着那个人一起,就能得到原谅了吗?真是天真啊……哈哈哈哈!你可不要忘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根本不能这么快得手,你觉得,她真的会原谅你吗?嗯?”

    “你这个卑鄙小人!如果不是你用他来威胁我,我怎么都不可能帮你的!如若今后我能从这里走出来,第一件事定是把你千刀万剐!”

    “是吗?呵呵,那我可真是,拭目以待。”

    正这时,一股劲风迎面刮来,我身子一轻,就被吹上了天!

    ……

    “啊啊啊!”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我身上竟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还没有亮,四下寂静,外面的河水潺潺流过。

    我抹了把脸,翻了个身想着去上个厕所,却陡然发现睡在我身边的叶迟迟不见了!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关门声!

    不敢再耽搁,我赶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正好看见叶迟迟走下了楼梯。

    “迟迟!”

    我喊了她一声,可她并没有答应我。

    该不会是梦游吧?我听说梦游的人神经是最脆弱的,这个时候要是突然把人喊醒的话,那个人说不定就会被吓丢了魂,起来过后就要变得痴痴呆呆了。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喊,往回走了两步去敲江楚城的门。按理说他应该是敲两下就会醒的,但是无论我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什么反应。

    我心里一急,担心叶迟迟晚上出去会出事。一咬牙,转身跟着她走出了客栈。

    月上中天,除了我们,河岸上现在竟然是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

    白天的古镇和晚上的古镇简直就是个两个模样,所有的红灯笼都灭了下去,没有灯,能够照明的只有这惨白的月光。河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几个小时前还热闹的镇子,现在竟变得跟个鬼镇一样。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老板讲的那个故事,心跳陡然快了几分,连脚下的步子都带着一抹恐惧。

    月光很亮,我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被踩在脚下,再抬头看前面的叶迟迟,却赫然发现她身下竟然没有影子!

    我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惊叫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叶迟迟没有影子?可先前我跟着她进房间的时候,明明还有的啊!

    “哒哒哒……”

    叶迟迟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冷风从东吹到西,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看着叶迟迟机械般的走上了河上的那座小桥。我犹豫着是不是要跟在上去,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当”的一声脆响。

    那个是……

    我瞳孔一缩,僵硬的转着脖子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河岸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浓雾,我这一晃神的时候,竟然已经站在了浓雾之中。可是我的视野好像并没有被这雾气影响,隐隐的,我好像看见远处有什么人走了过来。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紧,想着是要赶快走了,不然就跟不上叶迟迟了。可就在我转头看向桥上的时候,却发现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叶迟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想起了老板说的“子夜不出房”以及他讲的那个故事,顿时一个咯噔,我不会这么走运,就这么一次而已,就真的让我给碰上了这件事吧?

    心好累,突然好想哭。

    那些人一直在原地打转,正如老板说的,走在前面的那两个穿着黑色的衣服,我一眼认出那是寿衣的样式。而四个穿着红衣服的,却是走在了后面。

    四个……

    我记得老板说的是两个。

    难道他记错了?还是说这几个“人”的数量,是会增加的。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在江楚城给我的珠子还有那枚铜钱我都带在身上,就算那些“人”过来,也应该不能够把我带走。

    这么想着,恐惧感稍稍消退了一些,我一边看着那几个“人”,一边慢慢往后退着。我不动还好,一动,那几个本来还离我有些远的人,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往前前进了一大段距离,就和阿婆当时的情况一样!

    这回我不敢再动了,脑子里响起了老板的话。

    ……

    “这雾气就是个出不去的鬼阵,你要是看见这些东西了,就不要再想出去了。情急之下,阿婆只好把小徒弟和自己的双目都给废了。”

    ……

    我的妈呀,我现在闭上眼睛还来得及吗?来不及的话……该不会是让我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了吧?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一头又是“当”的一声,紧接着唢呐声响了起来。前面穿着寿衣的两个人跟着声音蹦蹦跳跳,一边跳,嘴里还一边嚷嚷着什么。

    我听不懂鬼话,只能从它手舞足蹈的动作上判断出它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我手下意识的摸上了手腕上带着的黑珠子,就在我手碰到珠子的一瞬间,我的眼前好像闪过了什么画面,可下一秒我就被弹开了。

    我一愣,再次把手放了上去,果不其然,眼前又闪过了刚才那个画面。而且这一次我稍稍看清了,那好像是一个天花板。

    “嘶……”

    和刚才一样,珠子再一次弹开了我。就在我再想要把手放上去的时候,那一头竟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那调子十分古怪,配合着旁边的唢呐和锣鼓,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不会错的,这就是丧乐……

    心脏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没能让心跳平静下来,耳朵里全是“砰砰砰”的声音。包里的铜钱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阮阮……”

    我焦急万分,却忽然在震天的唢呐和锣鼓声里听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那声音沉稳而磁性,是江楚城的声音!

    ……江楚城?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我在心里回应着他,但他只是喊了我这么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下意识的抓住手腕,想要再摸一次黑珠子。可当我手伸过去的时候,手和珠子竟然发生了静电一样的反应。我手一疼,拿起来看时,发现手指已经红了。

    我记得当时萧寒从我这里把珠子抢过去的时候也是发生了同样的事,可是当时江楚城明明说过这个珠子是不会排斥我的,怎么会?

    来不及让我惊讶,雾里面传来的锣鼓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唢呐声声,震得我的耳刺喇喇的疼,就像是有一千根针在往我耳朵里钻一样。

    那两个穿着寿衣的好像又往我这边走了两步,我捂着耳朵半跪下来,眼睛却是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几个阴气森森的鬼东西就会蹿到我面前来。

    但是好在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手腕上的珠子发出泛着黑圈的亮光,慢慢将我笼罩起来。我的身边就像是有了一个看不见的结界一样,那几个人始终只能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手舞足蹈。却目光阴寒的看着我。

    突然,雾气之中出现了一顶红色的轿子,轿子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我半眯着眼睛看过去,不看还好,这一看直接给我吓得差点趴在地上。

    轿子上坐着的人,居然是叶迟迟!

    她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大红色的长袍,她的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两手放在身前,胸口处是密密匝匝的刺绣,看着像是一朵花的模样,可又像是随意绣上去的。只是看了一眼,就让我感觉一阵心慌。

    叶迟迟面无表情,脸上画着鬼一样的妆……我估计她从来都没有打过这么艳丽的腮红,唇上的颜色也好似血一样。她发直的望着前方,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竟然是一点光泽都没有,跟裹了寿衣一样。

    她这个让我感觉到了深深畏惧,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这一次那些人并没有靠近过来,只是叶迟迟的头突然动了一下。她的脖子是僵硬的,转头的时候我似乎都能脑补出那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把头转了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刚才那一眼她好像是要告诉我什么。

    那几只鬼抬着轿子慢慢走着,四周的浓雾在这时好像消散了一些。我抬起头,感觉它们似乎在慢慢走远,我是想要逃跑的,可是叶迟迟还在上面,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着她不管。

    就在我想要跟上去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神经紧绷的时候被人打岔,我几乎是本能的跳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今天看见的那个瞎子阿婆睁着眼睛站在我的身后。

    之前因为离得远,我没能看清她的眼睛。这下陡然拉近了距离,我才看见她的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像是白内障一样。白天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现在我倒是反应过来,老板明明说她的眼睛是自己戳瞎的,但是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戳瞎的啊。

    “小姑娘,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在这个时候平添了几分恐怖。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余光却抬着叶迟迟的那几只鬼已经没有了踪影,我心里顿时慌起来,转身就要朝浓雾来的方向跑去,但却被阿婆抓住了手。

    “你想要去救她?老婆子劝你一句,去了你可就回不来了!”

    她鼓起眼瞪着我,两只眼睛虽然没有光泽,但此刻却犀利得让人害怕。

    “可我不去的话,她也回不来了,我不能放着她不管。”我一边说一边想要从阿婆手里挣脱出来,但是她抓着我的那只手就像是一个铁钩子一样,不但疼,还根本挣不开。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阿婆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面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我手腕上的珠子,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就收敛了起来,微微偏着头,沉声道:“这是什么?”

    她说着就要重新摸上去,就在她指尖碰到珠子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静电,并且伴随着“兹啦”一声,阿婆立刻痛得将手伸了回去。

    趁着这个空隙,我拔腿就跑,身后传来阿婆的大声呼喊:“回来!女娃子!回来!”

    唢呐和锣鼓声不绝于耳,我在雾气中狂奔着。一边跑还一边不时往身后看着,我想起今天白天时候阿婆的古怪样子,不敢有片刻停留。

    我不知道那几只鬼到底将叶弛带去了哪里,只能压制住心里面的害怕,跟着这丧乐走。

    就这么大约走了十来分钟,雾气逐渐散了,视线重新变得明朗起来。我原本以为自己应该还在镇子里,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跟着那些人影又到了下午我们去过的焚香炉!

    梧桐树叶一夜之间掉光了,光秃秃的树干上飘着一条条艳红的丝带,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轿子在树前重重的落下,震得树干也跟着晃了晃。

    那两个穿着寿衣的“人”在轿子前面手舞足蹈了一番,好像是在对着叶迟迟说什么。可叶迟迟并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梧桐树。

    我回头看了看,阿婆并没有跟来,于是侧身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手腕上的珠子在这时候突然发烫,但是和刚才一样,只要我伸了手去摸,就会立刻被弹开。

    叶迟迟盯着那棵树看了很久,一直跟在轿子后面没有动静的几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在这时候走了出来。它们慢慢的把叶迟迟从轿子上扶下来,可等到她两只脚踩在地上时候,那几个鬼东西竟然齐齐抬起手,用力把她打趴在了地上!

    “噗通……”

    膝盖碰上石板的声音格外清脆,不用想也知道这么跪下来有多疼。

    天空是墨色的。

    头顶的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吞蚀进去。

    “呜呜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响起,叶迟迟捂着脸,肩膀小幅度的耸动的。

    是她在哭。

    奇怪的是,明明隔了这么远我却能看见她指缝之中流出来的晶莹泪水。那几个打扮奇怪的鬼东西站成了一个圈,把叶迟迟围在中间,我觉得它们应该是要做什么,但是好半天都没有动静,而我这时候才看清它们的脚是垫起来的。

    人将死,鬼垫脚。

    它们站在叶迟迟身边垂着头,等到叶迟迟的哭声渐渐小下去之后又猛地伸出手搭在叶迟迟的肩膀上。

    风在咆哮。

    树干疯狂的抖动起来,上面的丝带被吹得都快飞起来了,可被那几只鬼围住的叶迟迟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铜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反应,当风再一次吹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它在发烫。不止是这样,就连之前江楚城让我带在身上的香囊,也在这时候发出了微弱的亮光。

    当我把这两样东西同时拿在手里,再看向那边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几只穿着寿衣和红袍的鬼变成了几个圆点。但在我随意放开一样东西之后,那圆点又消失了,几只鬼又重新出现在面前。

    这是个什么情况?

    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每当我握紧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好像都会静止下来。风声,还有叶迟迟的哭声,都会随之不见。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面的东西,突然想到以前叶迟迟玩恐怖游戏的时候,好像就有类似的一幕,每当主角手里握着某样道具的时候,就能够看见鬼的弱点,从而将鬼魂一击毙命。

    我舔了舔嘴唇,不知道现在我遇到的情况是不是这样,毕竟现实不比游戏啊。要是我贸然过去的话,会不会搞得我跟叶迟迟都再次丧命?怎么想都有点太草率了。可要是我一直在这里按兵不动的话,叶迟迟说不定也会坚持不下去。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被鬼团团围住的叶迟迟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她的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麻木、僵硬,可她在看见我之后,眼里突然蓄积起了泪水。

    “救……我……”

    “小……阮……救……救……我……”

    她机械张着嘴,飘渺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而同样的,也传进了那几只鬼的耳朵里。

    鬼群突然躁动起来。它们手舞足蹈一番之后猛地将叶迟迟抬了起来,大踏步的朝梧桐树走去。

    而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树前好像站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这群鬼是要把叶迟迟送到树里面去!

    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我再也不敢犹豫,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就要冲出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又听见了江楚城的声音。

    “阮阮,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一回他的声音比刚才要来的清楚很多,我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四方,可依旧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能!我能听见!你在哪里啊?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人?

    我在心里回应着他。

    “听好了小东西,你现在并不是在现实世界里面,而是在一场梦境里面。我需要你现在醒过来,明白吗?”

    我有点傻眼了,我现在是在梦里?可为什么所有的感觉都那么真实?而且我的梦里面为什么会有那个瞎子老太婆?

    “这场梦境是梦魔制造的,我没办法进来,现在只能靠你自己才能够出来,明白吗?”

    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讷讷道:“我要怎么出来?”

    “用我之前给你的那串珠子。”

    “那串珠子?可是它刚才在排斥我……”

    “因为你现在并不是真的你,幽冥链把你当成了你我之外的人,你只要用舌尖血就能让它再次认主。”

    “那之后呢?”

    “之后我便能把你带回来。”

    我应了声好,但立刻想到叶迟迟还在这里,又问道:“叶迟迟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可江楚城没有再回答我,我俩又暂时失去了联系。

    我丧气的啧了一声,之后再看向梧桐树的方向,陡然发现叶迟迟已经不见了!

    我瞳孔一缩,大跨步就要走过去,但刚一踏出去我又忽然想到:如果说这是一场梦的话,那么叶迟迟应该也是我梦里的人……吧?

    再三思虑之后,我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

    我按照江楚城说的方法咬破了舌尖,那一下疼的我龇牙咧嘴的,完全不像是在梦里。

    血慢慢滴在珠子上,上面的黑光逐渐消退,很快被一股白色的耀眼光线取代。

    我被闪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候,我果然又回到了那个客栈里。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我被江楚城抱在怀里,看见我醒来之后,他轻轻的松了口气,而后又咬牙切齿道:“我不是让你不要睡的太死吗?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这让我立马意识到那个梦魔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跟鬼不一样,那是魔的一种。鬼尚且还属于这三界之中,但魔却是被除开在三界之外的。”江楚城皱眉跟我解释,脸色不是很好看,“我原本是能够救你,但你刚才好像被下了禁制,我没法近你的身,只有你在里面利用珠子回应我,我才把你拖出来……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睡太死,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嗯?”

    我听得一阵心惊,想起他之前说的让我不要睡得太死,原来是在提醒我这个。

    等等。

    我一愣,从他怀里坐起来:“你之前就知道我会被梦魔魇住?”

    大概是我的语气有点不是很好,江楚城皱了下眉,语气有点发寒:“你以为是我故意的?”

    “不是……”我试图解释,可我心里某个地方却在说着没错。

    江楚城的绷着下巴,脸色有点难看,我甚至听见他牙齿咬得嘎嘣响,可最后他还是自嘲般的说了句:“算了,你本来就不怎么相信我,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他的语气听的我心里一痛,我急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之前就提醒过我,让我不要睡的太死,而我明明有那个意识,可为什么最后还是睡过去了?”

    我瞌睡一向很浅,而且如果不是很累的话,要很久才能睡着。当时那睡意就如同潮涌一般,刚一闭上眼就将我淹没了。

    江楚城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干脆站起身往外走,浑身带着让人没办法接近的寒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就连上次医院那件事,他也没有这么生气。

    “江楚城!”

    我光脚踩在地上就要追上去,他人高腿长的,两三步就已经跨到了门口,我急的脚下一滑,“咚”的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江楚城开门的手一顿,转过身又气又心疼的把我抱起来,还没说什么,我就立刻贴上去吻了他一下。他一愣,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但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你这是做什么?苦肉计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

    他没有说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是把我放在这个房间里,还是抱回自己的房间。

    但最后他还是开了门,在他走出去的时候我忽然又喊住了他:“等等!迟迟!”

    说着我便越过他的肩头往里看。

    叶迟迟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香。可我记得她睡眠也是不怎么好的,特别是在遇见了这些事之后,她应该更是警觉才是。我和江楚城刚才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按道理上来说叶迟迟应该醒了才是,但她现在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看起来依旧睡的香甜。

    可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稍稍转了下头,却猛地发现叶迟迟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人!

    我心里一惊,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江、江楚城!”

    他回头显然也看见了那个女人,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下一秒,那女人突然朝我们弯下腰,准确的说是朝江楚城弯下腰,恭恭敬敬道:“主人。”

    “嗯。”江楚城表情淡淡,“看着她,醒了过来跟我说一声。”

    “是。”

    说完,江楚城便抱着我走出了叶迟迟的房间。

    直到回到之前的房间,我整个人都还是愣的。

    “那……那个女人……”

    “是我的人。”江楚城把我放在床上,自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你和那个叶迟迟都被梦魔魇住了,你在梦见看见了什么?”

    我瞳孔一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迟迟也被梦魔魇住了?难道那个时候我在梦里看见的叶迟迟,其实就是她本人,而不单单只是出现在梦境里面的?

    我想起最后一眼我看见她被那几只鬼抬着进了树里面,脸色一变,当即就要下床。

    “做什么?”江楚城皱着眉,单单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摁了回去。

    “迟迟还在梦里面!我要去救她!”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她之前联合夙晔一起来害我,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在这里就只有我和她还有一点联系,要是我因为之前的恩怨就对她置之不理的话,她恐怕真的会没命的!

    “你怎么救她?你刚才差一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想去救谁?”

    江楚城真的有点被我气到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戾气。

    这一席话让我丧了气。

    他说的没错,我什么都做不了。刚才单单只是在梦里,我就方寸大乱,更别提说去救叶迟迟了。

    想到这里,我抓住了江楚城的手臂,哀求道:“江楚城,你……你救救她。”

    “你先坐下,情绪起伏不要这么大。”江楚城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我已经让艳骨在那边看着了,有什么情况她会过来汇报。”

    听见他这么说,我知道叶迟迟有救了。

    我重新坐回去,问道:“要怎么才能救她?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梦里的那几只鬼抬到那棵树里面去了。”

    “你下午看见的那棵树?”

    我点点头:“对,就是那棵树。”说完我又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明明没有跟着我出来啊。

    “我虽然没在你身边,但是派了人跟过去。”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一整天我都有种被人看着的感觉。

    “她现在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他说,“导游给你们讲的那个故事里,巫女其实并没有把厉鬼打散,而是封印在了那棵树里。而那个巫女,就是叶迟迟的前世。”

    喉咙像卡了一根刺一样,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巫女……是叶迟迟?那那个厉鬼不就是……

    我求证的看向江楚城,他微一颔首:“是他。从我们从y城出来开始,他的一缕神识就一直跟着叶迟迟。叶迟迟虽然被梦魔困在了梦里面,他让小鬼把叶迟迟送进树里,其实是在保护她,你不用太担心。”

    “可是……我梦里面见到的,明明就是老板说的那个故事,那几个小鬼如果是夙晔的手下,这时间也对不上吧?毕竟我来这里也就一个多月,就算夙晔跟我们一起来到了这里,时间上怎么都说不通呀。”

    “不,阮阮……”江楚城沉默了一阵,方才缓缓开口,“这里的时间从你跳入血池之后就完全错乱了。你到这里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但是我却找了你十年。”

    我浑身一震。

    我开始以为他说的找我十年,是按照下面的时间算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是真真切切的十年。

    我望着江楚城,他也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平静得让我心疼。

    “同样的,夙晔和叶迟迟也是这样。所以你明白了吗?”

    我愣了好久,难怪有一次我和叶迟迟聊起学校八卦的时候,她比我还知道得多。那时候我本来就是抱着试探的心去和她说话的,没想到她巴拉巴拉跟倒谷子似的跟我说了一大堆,听的我都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他们到这里的时间都比我长。而夙晔,因为时间的错乱,到这儿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你之前就说过夙晔会找叶迟迟,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已经找到叶迟迟了?那他要怎么把叶迟迟弄出来?”

    叶迟迟现在被那几个小鬼抬着进了那棵树里面,看上去是没有危险了,但是我一想到她那张画的跟鬼似的脸,心里面就觉得不踏实。

    江楚城闻言勾起唇角:“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会把叶迟迟送出来了?”

    我一愣。

    “夙晔要的就是叶迟迟和他永远在一起,而他现在只能活在那个梦境里,如果没有吸食够足够的阳气,除非有人去解开封印,否则他永远都是不能出来的。”

    “只能活在梦里?这么说的话,那镇子上闹鬼的那些事,果然是他做的?”

    江楚城点了点头。

    我攥紧了身下的被单,这个夙晔真是本性难移!同时我又有点焦急,真是那样的话,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把叶迟迟救出来。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闪了两下,刚在站在叶迟迟床边的那个女鬼竟然穿墙走了过来。

    “主人。”

    江楚城嗯了一声,“她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过来,只是从刚才开始她的身体就覆上了一层水汽,我怀疑……可能就是您之前提到的那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飞快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艳骨,你继续过去守着她,有什么再过来汇报。”

    “是。”

    原来她叫艳骨。

    艳骨说完,又转身离开了。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刚才艳骨看我的那一眼,让我觉得她后半句话说不定和我有关。

    “怎么回事?她身上怎么会起来一层水汽?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不看见她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一边说着就又要下床去。

    江楚城无奈极了,干脆拦腰把我抱在了怀里,沉声道:“小东西,你怎么就这么不乖?”

    “我只是想过去看看她……”

    “你现在过去,只会害了她。”他叹了口气,“叶迟迟现在正是阳气最弱的时候,你体质本就偏阴,何况……总之你现在去见她,只会让她回来更加麻烦。我答应你的肯定会做到,要相信我,嗯?”

    还没等我说上什么,他突然又问道:“之前周曼给你的那个香囊你有带在身上吗?”

    我点了下头,虽然心里还惦记着叶迟迟的事,但他抱着我我也动不了,只好老老实实的把周曼的那个香囊拿了出来,并且说道:“之前在梦里的时候,我只要同时拿着铜钱和香囊,那些小鬼就会变成一个圆点,要不是你当时喊住我,我都要用铜钱往那上面砸了。”

    江楚城从我的手里接过香囊,周曼的轮回珠还在里面。里面有火焰在燃烧,而且比之前我拿到它的时候更加旺盛了一些。

    江楚城将珠子拿出来放在手心里,对我说道:“阮阮,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随身带着这东西吗?”

    我摇摇头。我对这珠子唯一的了解就是那天萧寒和我说,什么集齐五种属性的珠子,就能补全他残缺的魂魄,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种有五行属性的轮回珠,当你手上拥有五个之后,便能补全魂魄。萧寒需要这个,你同样也需要。”

    听到他最后的话,我愣了一下,我也需要?可是我难道不是通过跳进血池,就重生了吗?怎么我的魂魄还是不全的?

    “血池虽然让你重生了,但却并不是轮回的地方。相反的,它还会扰乱这阴阳两界的秩序,你的魂魄被就缺失,能从血池之中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江楚城顿了顿,我感觉他揽在我腰间的手似乎收紧了一点,“重新醒过来之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某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我稍微想了一下,我记得当时看见萧寒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我比从前更容易发怒了,而且遇事也更加焦急。

    要知道我一直都是个“死不来气”的性子,当时上班的时候还经常因为这个性格被老大骂过。

    听我说完之后,江楚城说:“那就是因为你魂魄不全导致的。人的三魂七魄主导七情六欲,魂魄不全,七情六欲就不能得到制衡,所以你才会在性格上有所变化。”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之前是因为他给了我自己的一缕魂魄,我才没有察觉到,现在他是不可能给我了,而且就算他想用同样的方式,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只有收集到五种五行轮回珠,你的魂魄才能得以完整,所以我才会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珠子抢到手。”

    “听好了阮阮……”江楚城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第二颗珠子就在这个镇子上,我已经派人去查这几年死的人,有哪些是还没有轮回的,所以我们可能还会再待上一段时间。”

    “可如果那个有着五行属性的轮回珠的人,已经带着珠子转世投胎去了,那要怎么办?”

    江楚城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会做这种无用功?拿着这种珠子的人一旦转世了,那么其中的五行之气就会到下一个人的珠子里去。现在这阴间的秩序,只有这五行的存在,才能平衡。否则的话,下面就真的要乱套了。”

    我咧了咧嘴,说起来,之前他好像也说过,是因为我和萧寒跳入了血池之后,六道轮回的入口才会被不明原因的封死。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是……罪魁祸首?

    不过也不能全是,归根究底的话还是清寂那个家伙搞出来的。想到他我又开始有点担心,现在夙晔已经差不多算是现身了,那么清寂又会在哪里?

第65章记得回来

    江楚城能够听到我心里想的,他捏了捏我的脸,安慰道:“放心,不管他什么时候出来,我都不会再让他伤害你,我会永远护着你。”

    他最后几句话说的很轻,但我的心还是因为那短短几个字而泛起了涟漪。

    “我……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当我意识到捂住自己的嘴巴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江楚城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保护我?你怎么保护我?是要用你的铜钱开天辟地吗?”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啊……

    好像当时我想用铜钱砸阿玲的时候,他也说了类似的话。

    一时间有种让我回到了回去的感觉,我不由得一笑,不服道:“你可不要小看我,人小力气大,听说过没?说不定哪天我就能保护你了,当时在血池边上,我可是……”

    提到那件事,江楚城的脸立刻沉了下去,我赶紧改了口:“总之你不要小瞧我!”

    就在这时,艳骨再次走了过来。

    “主人,醒了reads;重生之鬼手狂医!”

    ……

    叶迟迟的情况不是很好,并没有像艳骨说的那样醒过来。我们过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都湿透了。

    “她这是怎么了?”我忙走到床边,看看艳骨,又看看江楚城。

    江楚城站在床的另一侧,指尖轻轻点了点叶迟迟的眉头,叶迟迟顿时嘤咛了一声,江楚城收回手,她身上立刻被一层黑气包裹住,就像是一层铠甲一样,在保护着她的安全。

    “呵。”江楚城笑了一声,面容有些发冷,“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痴情。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你当初何必如此。”

    他在说什么?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却突然发现围绕在叶迟迟身边的黑气,在江楚城说完话之后突然变得躁动起来。

    黑气如同浪潮一般在叶迟迟身上翻涌,下一秒就直冲着江楚城而去。

    “主人!”

    艳骨的声音还没落,江楚城手一挥就将那些黑气重重的打在了一边。

    “不自量力。”他说,“夙晔,当初你三番五次伤我妻,致使她险些命丧黄泉,我本该将你千刀万剐,但念在你昔年也曾在生死关头救她四次。前两次我已放过你,至于你之后联合清寂逼迫她跳入血池,这当是能抵过后的两次。”

    他这一声妻喊的我脸上一红,可听完之后我只觉得讶异非常。

    夙晔曾经救过我?可是我怎么不记得了?

    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家伙从来都是只会坑我的好不好!

    没等我开口,江楚城又说道:“我不会出手,如果天亮之前她还不能醒过来,我便会将你俩一起葬送在这虚幻里。你好自为之。”

    前面几句话我都没有听明白,这回我是真的听懂了。江楚城这是要把他俩一起杀了啊!我顿时有些着急,正要开口,艳骨却拉住了我,贴着我的耳朵悄声道:“夫人稍安勿躁,主人自有决断。这夙晔向来狡猾,夫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出言阻止主人,主人必当落于下风。”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听完之后我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我听不见夙晔和江楚城的交流,但从他之后的话语中能判断出夙晔似乎是答应了他的什么要求,片刻后,叶迟迟身上的黑气消失了,叶迟迟也在下一秒幽幽醒转。

    江楚城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会儿记得回来。”

    我听见他这么和说我。

    我在心里应了他一声,之后快步走到床边:“迟迟?”

    叶迟迟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把我认出来:“小……小阮?”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叶迟迟揉着太阳**摇摇头:“就是头有点晕,其他还好……还有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听她这么说,我舒了口气。低头的时候却偶然瞥见她的手上多了一条红绳,我可以肯定这是之前都没有的。

    “小阮?你怎么了?哎,我怎么觉得我腰酸背疼的,就跟坐在大马上颠了一晚上似的reads;神秘首席的外遇。”

    闻言我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心里想着哪里是在大马上颠了一晚上,你是在花轿上晃了一宿!

    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来,叶迟迟醒过来之后跟我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了过去。见她睡熟了,我又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主人,找五行轮回珠这种事其实交给我和程术就好了,您根本不用亲自出马。”

    “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在她身边亲眼看着,我始终还是不放心。”

    “奴家知道您是担心夫人,但是您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才是。还有十天左右就又要到十五了,上一次您为了去救夫人,提前醒过来,回来之后修整了大半个月才好……”

    我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嗯,我心里有数。”

    “您心里真的有数就好了,小主人知道您要过来,特地嘱咐了让我千万看着您……”

    “艳骨。”江楚城陡然变得森寒起来,“我纵容你不代表你什么话都能说,小主人这件事不许在夫人面前提起,明白吗?”

    “是……是……奴家刚才说错话了,请主人责罚。”

    “好了,自己去找司命领罚吧。顺便把程术叫回来,小阮的身子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是。”

    门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垂下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回了叶迟迟的房间。

    已经快到五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才艳骨和江楚城的对话,还有周曼散魂的那一天,江楚城差一点倒下的情景。

    还有……

    我闭上眼睛,感觉呼吸变得有点沉。

    他们说的小主人,是谁呢?

    ……

    “诶?为什么?想去找那个山脚下的阿婆?可是你不觉得她好吓人的吗?”

    早上我们找了间早点铺吃早饭,许小北嘴里吃着包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不是我想去,是易文修啦。昨天他不是没和我们去吗?回去我跟他讲了之后他就觉得有点稀奇,你们也知道啦,做生意的人都比较信这些,他就非说要我带他去看看。”

    我耸耸肩,有些无奈道。

    早上见到江楚城的时候,他虽然没有怎么提起我之后怎么没回房间的事,但是却突然说要让我带他去山脚下那个阿婆那里看看。

    我回想了一下他当时和我说话的表情,还是觉得有点臭臭的,虽然他没有说出来,我估计还是有点生气吧,不然不会连吃早饭也不和我们一起,他向来是不喜欢我跟他作对的。

    “哎,林阮啊,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了。”周楠插嘴道,“虽然这次能够出来我们是托了你男人的福,但是你俩老这样脱离大部队,也是不对的啊。”

    叶迟迟在一旁憋笑,我也好笑的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张嘴一个你男人闭嘴一个你男人,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周楠用手里的筷子指了指我一下:“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行啊,组织必须得记你一笔reads;网游之厄运先生!”

    “好好好,我知道了,到时候回去给你们买零食可以了吧?一个月都吃不完的那种。”

    周楠这下终于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

    叶迟迟和许小北终于没憋住,彻底笑了出来。

    黄林今天依然是我们的导游,吃过饭,我打算回客栈去找江楚城,周楠和许小北就跟着黄林走。叶迟迟站在门口,我还想着要怎么让她和我一起回客栈,没想到她就先走过来挽住了我:“小阮我跟你们一起吧。”

    周大人见状又要发话了:“哎……林阮,我是你我就忍不了啊,叶迟迟人家两口子在一起你非去当电灯泡,合适吗?啊?合适吗?”

    周楠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的皱起眉,那样子甚是搞笑,连旁边的黄导游都差点没憋住要笑出来。

    我笑道:“好啦,阿楠你别欺负迟迟了,软妹子爆发起来也是很吓人的,哈哈。”

    许小北哎呦了一声:“我的周青天,咱们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瞎耽搁时间了。”

    她俩走之后,我和叶迟迟这才一起回到客栈。

    老板正拨弄着自己挂在门口的两串大蒜,边弄便嘀咕:“怎么又少了呢?”

    闻言我跟着扭过头,发现那两串大蒜确实少了许多。心里觉得有些稀奇,我们来这两天,每一天都能看见这大蒜减少,该不会真是有什么事儿吧?

    正这时,江楚城从楼上走了下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人剪着大背头,耳朵上还带着两个银闪闪的耳钉,跟那一身西装煞是不配,不过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

    “走吧。”

    江楚城说完这句话,老板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今天要出去啊?”

    我对这个老板还算有好感,于是接话道:“是啊,今天想再去焚香炉那边看看,昨天没有上香,今天去上两炷香。”

    “哦,这样啊……”老板点点头,突然又道:“你们要去那边的话,能不能帮我带个东西给山脚下的阿婆呢?”

    “……”

    今天就是端午了,但这古镇上的人却比前两天要少很多。更加古怪的是,当我们走在河边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朝我们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这些人怎么了?”

    一直走到山脚,等到周围的人只剩下我们之后,我才开口问道。一边说我还一边掂着手里的坛子,这是刚才老板让我捎带上的,有点沉,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走在江楚城旁边的那个男人闻言,侧了侧头跟我解释道:“林小姐有所不知,这镇子上有个很古怪的习惯,那就是端午不出门。因为他们觉得在今天出门,会遇见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可是端午节又不是什么鬼节,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那男人叫做程术,似乎是江楚城之前跟我说的派出去查轮回珠的人。

    听我这么说,程术干笑了两声:“所以才说古怪啊。”

    “……”

    我撇撇嘴没有再说话reads;师太,到朕碗里。

    很快我们便到了阿婆的那个摊子,还没走过去,阿婆就笑了起来:“老婆子今天运气可真是好,才刚刚开摊,就有贵人上门。这两个小姑娘……昨天是不是来过?”

    我看着她,抱紧了手里的东西。大概是昨晚上梦魔制造的那个梦太过诡异,所以今天我见到阿婆的时候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是她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阿婆就是阿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是这么厉害。”程术乐呵呵的朝前走了一步,来到阿婆的面前,“阿婆,那你能猜到我们今天来是要做什么的吗?”

    “你们今天来……嗯,让老婆子算算。”阿婆说着,就真的掐起手指算起来。程术蹲在她面前摆弄着她摊子上的那些香囊,但是我注意到他每碰一个,就会回头看看江楚城。

    “你们来,是要问阿婆事的。”

    片刻后,阿婆放下手,那张布满皱褶的脸上笑容收敛了一些。

    “阿婆如此聪慧,真是让程术佩服。不错,今天我和我老板到这里来,的确是有事想要请教阿婆,还希望阿婆能够解惑。”

    阿婆闻言转了下头,“视线”扫过我们,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样子,她张张嘴好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老婆子已经好多年不给人看相算命了,几位今日恐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程术笑了笑:“阿婆您误会了,我们来这里并非是要找您算命的,而是有几个问题先要请教您,还请阿婆行个方便。”

    “什么问题?”

    程术站起身,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香囊。”

    阿婆的手抖了抖,她好像真的能看见程术一样,仰着头准确的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生硬道:“老婆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婆,你知道的。”程术有些无奈,“而且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有些事光靠逃,那是逃不掉的。”

    “什么逃得掉逃不掉,我听不懂。”

    我不知道阿婆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反正他俩这对话,我是一个字儿都没明白。

    我转头瞅了江楚城一眼,在心里问道:“程术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江楚城说:“我让程术在这镇子找轮回珠的下落,他找到了这个瞎眼老太,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阿婆,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程术摇头叹息,“我知道你这些年守在这里,其实是在找当年杀死你徒弟的那几只恶鬼。所以才在这个地方布了结界,恐怕你之前给出去的那些香囊,都是你觉得有可能杀死你徒弟的鬼,而并非什么有缘人吧。但是阿婆,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要找的那那几只鬼,说不定就在你身边呢?”

    “啊!”

    程术这话一说完,叶迟迟就跟触电似的跳起来。

    之前阿婆给了她一个香囊,现在听见程术这么说,她肯定是被吓到了。

    “小阮这个男的在说什么鬼不鬼的,我不是鬼啊……”

    “你不是鬼,但是你身上有鬼气。阿婆做了这么多年的阴阳先生,对这种鬼气敏感得很,我说的对吗,阿婆?”

    “鬼气?我身上怎么会有鬼气?”叶迟迟听着更不淡定了,小脸布满了惶恐,在她再一次开口之前,程术说道:“好了,这位小姐你就不要纠结了reads;三世孽缘[四八]。这镇子上一到晚上就是鬼气弥漫的,你稍微出去一下就会沾染上,身上也鬼气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叶迟迟听着还要说话,阿婆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程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站直了身子,两手放在身侧,恭恭敬敬的朝阿婆鞠了一躬。

    阿婆脸上的皱褶好像都绷直了些,她应该很不高兴,片刻后她站起来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屋子。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

    叶迟迟凑到我耳边小声道:“迟迟,我有点想回去了。”

    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虽然我不知道程术和江楚城找阿婆究竟要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就算和叶迟迟没有直接的关系,也有间接关系。

    程术刚才提到的那几只恶鬼,应该就是当时让阿婆瞎了眼睛的那几只。昨晚上江楚城才说过那几只鬼是夙晔派出去的,这样的话,就算叶迟迟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是夙晔最后还是把她拖了进来。

    她现在记忆都没有恢复,只是对那棵梧桐树有种感觉而已,贸贸然的让她听到这些的话,会不会弄巧成拙?

    就在我要开口让叶迟迟先回去的时候,阿婆重新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掀起了屋前的帘子,叹了口气说道:“进来说吧。”

    “小阮……”

    叶迟迟抓紧了我的手臂,可没等我说话,程术就在一旁开了口:“咱们都进去听听吧,说不定能有什么稀奇的事儿呢?”

    我狠狠看向他,但程术就跟没有看见似的,笑眯眯退后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架势显然是不打算让叶迟迟走了。

    “你……”

    “小阮,”这回叶迟迟打断了我,她冲我摇摇头,“算了,去就去吧。”

    ……

    进屋之后我把老板给的坛子放在了一边,阿婆听说是客栈老板送来的东西,愣了好久才点了点头,“哦……他啊……”

    阿婆的屋子和外面看着一样小,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走进来只能猫着腰。

    “坐吧。”

    阿婆搬了几根凳子出来,围着里面一张小桌子放下。因为屋里面空间小,我们只能挨着坐下,但江楚城坐下的时候,程术还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接着又回过身擦了擦旁边的那根,然后对我说道:“夫人,坐。”

    我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他叫你一声夫人,理当如此,坐下吧。”江楚城唇角扬了扬,用传音的方式说道。

    我这才小心翼翼坐到了江楚城身边,好在叶迟迟忙着打量阿婆的房子,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这一幕。

    阿婆到旁边点了一炷熏香,过后坐到了我们对面,说道:“说吧,你们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不过话说在前头,老婆子回答了你们的问题,你们同样也要回答老婆子的问题。”

    江楚城握着我的手,还用另外一只手无意识的挠着我的掌心。阿婆说完,程术便道:“既然这样的话,不如阿婆先问,我们再问,如何?”

    阿婆闻言皱起眉,两只眼睛扫向程术坐的方向,片刻后道:“也好。”

    程术比了个请的手势,他似乎并没有去在意阿婆是不是能否看见reads;网游之烽火江山。

    “你方才说的那几只恶鬼就在老婆子身边,是什么意思?”

    程术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江楚城一眼,江楚城微一颔首。程术方才说道:“阿婆这一生都奔波于阴阳两界之间,力求阳间的安稳。这些年因为徒弟的死方才明隐暗查,只是阿婆,别人不清楚,你应该心中是明白的,那几只恶鬼在这镇子出现并非几年前方才出现,只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它们都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不过一时善念,铸成大错,才有了之后徒弟们的相继死去。可你查了这么些年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阿婆面色有些凝重,身子不由自主的绷紧了些:“还请你把话说明白些。”

    “阿婆,有时候你的目光放的远了,未必能看见近处。你在这山脚守了这么些年,无非是因为这个地方的鬼气最重,那几只恶鬼在这附近出没频繁,你以为在这里布下了结界便可抓住它们。我说的,可对?”

    “……”阿婆的嘴巴动了动,“是。老婆子守在这里,的确如你所说,是想要找那几只害我徒儿性命的恶鬼。那几只恶鬼什么来历,老婆子心里其实也算是明白。”

    “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不过二十出头,刚来这个镇子,年轻气盛,总想着能够有所作为。那时候正好遇上这镇子上的一桩阴婚。阳人与阴人的结合,那是有违天地秩序的,当年也是我不懂,生生拆了这桩阴亲,致使后来那鬼新娘发狂,害死了两个无辜人。”

    “老婆子后来也收服了那个鬼新娘,不过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于是便在这镇子里留了下来。本以为这件事,我不会再提起,没想到今天还会有人为了那恶鬼的事找上门来,哎。”

    阿婆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心里一惊,那客栈老板讲的那个故事后面,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背景?

    莫非那两个在前面穿着寿衣的鬼,就是阿婆说的“无辜人”?那几个穿红色衣服的,又会是谁呢?

    “只是老婆子会守在这里,也并非是因为心中愧疚,而是因为我那几个死去的徒弟,皆托梦于我,说自己在下面受着水牢之灾,迟迟不能投胎转世。”

    不能去轮回转世?难道是因为他们的轮回珠被抢走了吗?

    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就蹦出来这个念头。

    “你方才说,那几只恶鬼就在老婆子身边?这话又从何说起?老婆子现在虽然年迈,灵力也大不如从前,但如果有鬼物接近,老婆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把头转向了江楚城,我眼皮一跳,以为她看出来了,但很快她又微微低了下头。

    “阿婆的能力小辈不敢质疑,只是阿婆越是身在此间,难免有看不清的时候。阿婆这么多年收鬼除魔,一身煞气,寻常的鬼物是不敢靠近的。只是如果有人在背后庇佑,那就另当别论了。”

    “别人?”

    程术点点头,瞧了一眼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许小北:“阿婆可知道,这焚香炉的故事?”

    “自然知道。百年前叶氏巫女将一厉鬼追踪至此,临死前耗尽灵力将其打散,说起来……老婆子当年还是因为此女才会走上这阴阳之道。”

    “那阿婆又可知,当年那巫女当年并没有打散那厉鬼,而是将其封印起来了。而这封印的地方……就是焚香炉前,那棵百年老树。”

    “什么?”饶是阿婆,此刻脸上也浮现出了震惊之色,“你说那厉鬼并没有被打散,而是被封印起来了?”

    “正是reads;荣耀教头。”

    “……你说的,可当真?”阿婆的声音变得有些抖,我看看她,又看看程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这样的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楚城的手指一下一下划着我的掌心,脑子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阿婆当年是因为叶氏一族的巫女才走上这条路,那巫女生前也是收鬼除魔,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断是不可能放走一个危害阳间的厉鬼。阿婆以她为榜样,现在听到这些,肯定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点点头,明白过来,又看了叶迟迟一眼。她还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是听见阿婆和程术讨论的鬼物,脸色有些发白。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这叶氏巫女,就是她的前生。

    这么一想,我觉得有些事巧合得真是没法说。谁会知道,百年前的那个叶氏巫女,现在就坐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茫然的听着别人讨论自己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呢?

    但同时我心里面由有了一个疑问,程术和阿婆说了这么多,究竟是要做什么?

    “真假与否,其实都不重要。话到这里,小辈也就直言不讳了。阿婆你要找的那几只恶鬼,便和那被封印在树中的厉鬼有关。阿婆你在这山脚这么年,恐怕从来没有想过,要上去看看吧。”

    阿婆的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啪”的一声,那枯瘦手重重的落在面前的木桌上,浑浊的眼里竟是泛起了泪花:“自从我将那两人害死之后,便没有再去过那焚香炉,便是偶尔上山,也会可刻意避开那个地方……你刚才说和那厉鬼有关,又要作何解释?”

    “那厉鬼被封印在树中几百年,汲天地日月之精华,这些年也慢慢苏醒过来。五十多年前被你害死的两个无辜人,纵使怨气再重,也比不过他,只能臣服于他。我这么说,阿婆可明白了?”

    “竟然是这样。那厉鬼虽然醒来,但这天地之气必然不能让他彻底恢复,我们身上的阳气重能让鬼物却步,但同样的,这样的魂魄也是最好的回气之物。”阿婆满口痛心,“我的徒儿……竟然会因为这样而白白葬送的性命。”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小小的房间里只听见阿婆沉痛的呼吸,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好半晌才说道:“说吧,你告诉老婆子这些,是想要老婆子做什么?”

    “阿婆是聪明人。不过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来意,只是想问阿婆几个问题,至于其他的,我相信阿婆自己就会去做,不用小辈再多言。”

    阿婆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冷意:“休要再卖关子。”

    程术一笑:“阿婆教训的是,其实要问的,刚才小辈已经提过了。”他一边说,一边讲余光投向坐在我边上的叶迟迟,确切的说,是她手里拿着的那个绣着黄花的蓝色香囊。

    “阿婆这个香囊真是精巧,想必应该是为了什么东西而准备的吧?”

    “你不是已经说了,这是为了找那几只恶鬼的吗,老婆子我也承认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阿婆你这就不厚道了,”程术摸了摸鼻子,“刚才你的问题小辈都是知无不言,怎么现在换过来,阿婆却如此隐瞒?”

    阿婆脸色微变,下巴绷紧了些,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程术,片刻后道:“是,这香囊,我做出来其实不止是要找那几只恶鬼,更要找的,其实是……轮回珠。”

    轮回珠?

    听见这三个字我顿时浑身一震,阿婆要找轮回珠?

    我差一点就惊讶的站起来,但在之前就被江楚城摁住了,他拍拍我的手,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reads;网游虚空掠夺者。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重新坐好,然后听着程术和阿婆两个人的对话。

    “阿婆为什么要找轮回珠?据我所知,这东西对阿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用吧?”

    “确实对我没有什么用,轮回珠本就是死之后的人才会有的东西,老婆子找那个,不过是为了我那几个徒儿。”阿婆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我刚才放在角落里的坛子,缓缓道:“刚才我也说了,我的四个徒儿死后都先后给我托了梦。在梦里她们不断的向我求救,说自己挣遭受着水牢之灾。”

    阿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水牢之灾……以前我也是听说过的,那是不能够去轮回的人才会遭受的。但几个徒儿跟我说,他们的轮回珠子都没有了。没有了那珠子,就不能够轮回。他们几个人都是被那两只恶鬼勾走了,我猜想他们的轮回珠说不定也在那恶鬼身上,所以才想要找出那几只恶鬼来。”

    阿婆唇角勾起苦涩的弧度,“每只香囊上我都注上了一点灵力,如果能够遇到轮回珠的话,香囊自会告诉我。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婆子始终都一无所获……”

    叶迟迟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打断了阿婆的话:“可是阿婆,我明明是个人,你为什么要说给我这个东西?”

    因为知道真相,我的心顿时跟着紧了紧,但是程术和江楚城都没有要阻止阿婆开口的意思。

    阿婆抬头“瞧”了她一眼,说道:“姑娘莫怕,虽然老婆子给了你这个香囊,并非说你就是那几个恶鬼。只不过是你身上的气息有些相近罢了。刚才那个小伙子也已经说了,这古镇上到处都是鬼气,你沾染上一点,也并没有奇怪的地方。这香囊虽然是老婆子为了找恶鬼才做的,但也可做护身符来用,所以不必担心。”

    阿婆说完,又对程术道:“关于香囊,老婆子能说的就只有这么说了,多的,你再问,老婆子也不知道了。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一次问清了吧。”

    江楚城跟程术点点头,程术道:“多谢阿婆,小辈没有别的问题了,今日打扰了。”

    走出阿婆的房子,叶迟迟还是一副神游的状态。我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我叹了口气:“回去了。”

    “哦哦。”

    说完叶迟迟就转身要往山上走,我上去拉住她:“这边。”

    “……”

    走出去差不多有二三十来米的时候,我才缓缓转头朝后看去。

    阿婆佝偻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矮小的屋子前,她抬头看着面前那座巍峨的山,遥遥看着,竟是说不出的悲凉……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让程术当着叶迟迟的面说那些?过后又把叶迟迟的记忆给消除了?”一回到客栈,我便问道。

    叶迟迟回来的时候就被程术弄晕了,现在应该已经在房里睡下了。虽然对程术和阿婆的话心中有疑惑,但刚才在外面我也不好多问,只能等到没有外人的时候,方才开口。

    江楚城拉着我坐到一边,温声道:“你刚才也听见了,那个阿婆其实是北方叶家的后人。南萧家,北叶家,这两家是驱魔正宗,但是一百年前巫女死之后,叶氏就没落了,直到瞎子阿婆这一代,才重新开始走上这条路。叶氏巫女因为厉鬼夙晔而死,之前她一直以为夙晔已经被打散了,但是现在她突然又听到夙晔并没有死的消息,必然会去代替先祖,重新解开他的封印,然后除掉他,以祭先灵。”

    阿婆居然是叶家的后人?这个消息震得我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江楚城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第一次见了她回来,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我就让程术去查了下reads;传奇道士修仙传。”

    “可是叶迟迟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就算她是当年封印夙晔的人,本质上来说和现在这个她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吧?”

    江楚城一笑,淡然道:“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之前就说过了,夙晔虽然被封印在树里,但有一缕神识一直跟着叶迟迟。今天虽然让叶迟迟跟着一起来,但是实际上那些话,都是说给夙晔听的。”

    “说给夙晔听?”我看了垂首站在旁边的程术一眼,“你们在做什么打算吗?”

    “夙晔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那个老太婆会去解开封印了,他要做的,就是趁着那个时候出来。我要的,就是他从那里面出来。”

    “但是夙晔在那里面待了这么多年,戾气肯定会很重吧?夙晔本来就是厉中恶鬼,阿婆解开封印的话,会不会有事?”

    江楚城摸了一下我的脸,不紧不慢道:“瞎子阿婆现在年纪是大了,但是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叶氏一族虽然早已没落,但她身上流的,总还是驱魔一族的血液,不会连一个尚还在恢复中的厉鬼也对付不了。”

    “但你们明明也可以解开封印,但为什么非得阿婆去?”我看着江楚城,疑惑道。

    “还记得刚才程术问她轮回珠一事吗?”

    我点点头,刚才突然听到这个事,我还吃了好大一惊。

    “阿婆的几个徒弟都不能轮回,”我目光在他两人之间扫了一圈,“难道你们是怀疑其中一颗五行轮回珠,就在他们的珠子中间?”

    江楚城莞尔一笑:“不是怀疑,是确定。”

    “夫人有所不知,那轮回珠是死人之物,生人不能直接接触太久,所以必须得装在器物之中方可。夫人手里的那枚珠子,也正是如此。所以刚才主人看见阿婆摊子上摆的那些香囊之后,便确定了我们要找的轮回珠,必然跟阿婆有联系。”

    程术上前一步,和我解释道。

    听到这里我才稍微有点明白过来。

    “那一开始你跟阿婆说的那个香囊,其实是在试探阿婆?”

    “也并不全是这样,”程术说,“因为事先确定了轮回珠跟阿婆有关系,主人才会叫上我一起前去。”

    “那你们之后要怎么做?”我转头看向江楚城,“虽然现在知道轮回珠在哪儿,但是阿婆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我们也未必能行吧?”

    “夫人无须担心,要想找到轮回珠并不难。阿婆为了报当年叶氏巫女的仇,应该会在今晚就解开封印。这个镇子的人,端午是不会出门的,更别说晚上了,所以今天是最好的机会。到时候我们只要跟过去看看,轮回珠自会出现。”

    “晚上我们要跟过去吗?”我问道。

    “是,今晚夙晔被解开封印,那几只被他束缚鬼也会进入轮回。到时候轮回珠出现,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将珠子抢过来,晚一步的话,珠子恐怕就会消失。”

    “为什么?”

    之前周曼那个轮回珠被萧寒拿在手里那么久,也没有消失啊。

    程术解释道:“小的无能,没能查清楚那个五行轮回珠到底在谁身上,时间仓促,只能够查到阿婆身上。但是不管是哪一个,他们都是迫切的想要进入轮回的reads;苦夜。之前不能进入轮回,一是没有轮回珠,二是被夙晔控制。但是今晚,夙晔因为解开封印,有一个时间是没有法力的,轮回珠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几只被他控制的鬼,也只有趁着这个时间才能逃走,否则之后,再无机会。”

    我恍然,视线在他俩之间游移了一圈之后,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对江楚城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被梦魔制造的梦魇住的事吗?当时在梦里我也见到了阿婆,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并不像我白天看见她的那样。你之前说有人在我身体周围下了禁制,会不会就是她?”

    江楚城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森寒之气:“看来今晚这一趟,我们是必须要去了。这个老太婆,应该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我们。你做的那个梦虽然是梦魔制造的,但是也的确是真实发生的。那个老太婆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不让我救你。”

    我点点头,那天因为叶迟迟还被困在梦里,我有点太着急了,没能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江楚城。还有第一次见面时候那瞎子阿婆看我那表情,现在怎么想我都觉得不对劲。

    “今晚子时,我们就去那棵百年老树下面看看,这桩旧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程术立时弯腰朝江楚城鞠了一躬:“是。”

    ……

    夜里,江楚城带着我从客栈走了出来,而叶迟迟就走在我们的前面。

    和之前在梦里一样,她脚下动作机械,我们和她的距离不远不近,她却也没有发现我们跟在她身后。

    “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低声问道。

    江楚城说:“夙晔现在暂时控制了她的意识,她现在是听不到我们说话的。”

    我啊了一声,那这样岂不是夙晔就能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这个问题抛出来之后,江楚城扬了扬唇角:“你觉得我和夙晔谁更厉害?”

    “啊?”我瞧了眼跟在后面的程术和艳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嗯?问你呢?”

    “哦,”我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当然是你最厉害。”

    江楚城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那不就得了。既然我比他厉害,我怎么会让他听见我们谈话?”

    这乡下地方夜里要比城里冷很多,对面一阵风吹来,我就冷的打寒战。江楚城见状干脆把我抱了起来,我顿时一阵窘迫,用手推了推了他,小声道:“他们俩还在后面呢,你快放我下来。”

    江楚城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我布了一个小结界,他们看不见的。”

    “真的?”我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刚刚我回头的时候还看见程术转过头。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江楚城说:“骗你的。”

    “……”

    正当我撸了袖子想把这个人大卸八块的时候,艳骨忽然走到,不,确切的说是飘到了我们旁边,说道:“主人,他们已经开始了。”

    几乎就在她说完的那一秒,叶迟迟就忽地消失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响,焚香炉的方向啥时候亮如白昼,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头顶的天空却依旧漆黑如墨。

    这黑白交织的界线处,很快变得扭曲,一个巨大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头顶形成,而漩涡的中心,正是那棵百年梧桐。

    四周浓雾渐起,雾气深处时不时传来的低鸣就像是水琴发出的声效一样,让人一阵毛骨悚然reads;网游灵宝。

    我们很快便走到了山脚,江楚城低声和我说了句抓紧,我尚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楚城便纵身一跃,眨眼间我们就到了山顶。

    山顶又是另一番天地。

    瞎子阿婆在梧桐老树周围布下了法阵,用一圈红绳围在了周围,红绳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被挂上了一张用朱砂画过的符纸。瞎子阿婆闭着眼睛在念诵着经文,一串类似符文的金光在她身体四周缓缓绕着,面前的灵坛放满了收鬼的东西,还有两根白色的蜡烛点在案头。我仰着脖子看过去,发现灵坛中间还放了一碗水。

    那水随着她念经的速度震动着,阿婆念经的速度越快,碗震动的速度也就越快。

    虽然有江楚城抱着,但我还是觉得身体有些莫名的发冷。程术在后面观望了一会儿,上前一步低声和江楚城说道:“主人,那几只鬼来了。”

    他话音刚落,之前在梦里听见的丧乐声果然再次响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唢呐和锣鼓都比上一次我听见的要急促很多,我偏过头,正好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两只穿着寿衣的鬼。

    他们的脸色乌青,眼角还有两行细长的血泪。几只鬼就这么从我们面前走过,江楚城只是抱着我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也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等到他们走到那梧桐树跟前时,我才声音发紧的问:“怎么我没有看见叶迟迟?”

    “她现在应该是被夙晔带进树里面了,夙晔要出来,就必须收回在她身上的那一缕神识。”江楚城把我放下来,答道。

    “那她会不会有事?”

    “不会,夙晔会保护她。”江楚城语气淡淡,但我却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抹类似嘲讽的神色。过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摸了一下我的脸,说道:“她之前那么对你,你还这么担心她?就不怕她以后再以怨报德吗?”

    我挠挠头:“我现在已经对她有所戒心了,而且现在她失忆了,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那些事。我……我可能比较圣母吧,做不到见死不救。”

    我一说完江楚城就顺势捏了一下我的脸,深邃的瞳孔里用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此刻瞎子阿婆已经把铜钱剑拿在了手里,她站起身,手伸进面前盛了水的碗里,然后再用指尖在剑身上抹开,接着剑指树身,狂风在那一瞬间刮了起来,竟然有要把阿婆吹走的趋势!

    但下一秒,便见阿婆飞身而起,将那梧桐剑插在树干上。树身随着她这一个动作晃了晃,阿婆一手执剑,又飞快的咬破了另一只手的指尖,然后在树干上画下了一个古怪的图案。我猜想那可能就是解开封印的第一步。

    后面都进行得很顺利,阿婆虽然退隐多年,但是干了一辈子这种事,做起来就跟我以前打针输液一样得心应手。

    头顶的漩涡在转动着,白天与黑夜的交织,就像是要把这天地万物都吞蚀进去。

    阿婆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她的额头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我心里是知道她是不会有事的,就算不行也可以让江楚城他们出手,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替她担忧。

    夙晔来到这里之后便重回百年前,而叶氏巫女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他封印,如今阿婆要重新解开封印,夙晔这百年来的怨气,她能够承受得了吗……

    终于,在阿婆一声大喝之下,树干断裂,一股黑气从里面窜出,直奔天空而去!

第66章帮帮她吧

    夜里本来就偏低的温度在这一刻骤降,黑气冲出来的那一瞬间,阿婆也被重重的弹到了地上。她一声嘤咛,可还没有站起来,就被先前那几只消失的鬼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明明设了阵……你们,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阿婆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这才看见先前在周围布下的红绳已经断开了,上面的符纸被扯了个稀巴烂,而就在数秒之前,那些红绳和符纸都还好好的。

    “江楚城,要、要不要去救阿婆?”

    “主人,好像有点不对劲。”程术也发现了异常,在我说话的同时他也皱眉说道:“按照我们的估算,这个时候轮回珠应该出来了才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才注意力都被瞎子阿婆解封印吸引了,程术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还真是这样。之前他和江楚城说了,轮回珠会在解开封印的一瞬间出现。可是现在夙晔都已经出来了,为什么还没有看见轮回珠的踪影。

    而且……

    那几个本来应该被送去轮回的鬼,也是一点要走的样子都没有。

    “是哪里出了差错吗?”我问道。又看了一眼阿婆,刚才解开封印已经让她有些疲软,现在要是再和那些恶鬼动手的话,别说是收了,她想保命恐怕都难。

    江楚城摸了下下巴,半眯着眼睛看着老树的方向:“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程术一愣:“主人的意思是?”

    “不急,再看看,”江楚城说,“阮阮,把你身上的那个香囊拿出来。”

    “哦。”

    我把香囊递给江楚城,他当即拉开绳子将里面的轮回珠拿了出来。修长的手指将珠子夹在其间,举在眼前,五行火气在珠子中流转,他俊俏的脸庞被镀上了一抹红光。

    程术凑上来看了一会儿,忽然“嘶”了一声:“我听说五行珠之前会相互呼应,为何火珠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夙晔跟了清寂这么多年,还算有点本事。他应该早就把那只鬼的轮回珠收走了,现在除了灰飞烟灭,他们几个,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江楚城看着手里的珠子淡淡道。

    我闻言却是一惊:“轮回珠没有了?那之前说的五行轮回珠……难道也?”

    “这个应该不会,”程术沉吟道,“五行轮回珠没有出现,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它还没有出现,二是已经进入轮回了。但是根据我收集到的消息,这五行轮回珠应该还没有第一次进入轮回。那么就知道第一种可能……”他一边说一边征求的看向江楚城,“主人你看……”

    “嗯,第二颗五行珠子还没有出现。”江楚城收拢手指,将火珠重新放回香囊里,而后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几只鬼还围在阿婆身边,这么半天都没有动静,让人摸不清它们是要做什么。

    江楚城喊了声程术。

    “主人。”

    “那几只鬼身上没有我们要找的轮回珠,瞎子阿婆快撑不住了,去帮帮她吧。”

    程术艳骨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

    乡镇上的夜晚和城市里不一样,城市里就算你关上了所有的灯,也还是会有些许别处的亮光。可这古镇远离市区,除了月光,根本就没有照明的东西。

    头顶的云层不断的翻涌着,乌云很快将白云吞蚀,当最后一抹亮光逐渐被乌云遮蔽的时候,黑暗终于笼罩了大地。

    阿婆已经被那几只鬼弄得有些招架不住,程术和艳骨此刻赶去正好救了她。

    我看见艳骨伸出了手,她好像是在想是不是该把阿婆从地上拉起来,但阿婆却一把拍开了她的手:“孽障!滚开!”

    艳骨皱起眉,眼看着就有发火的趋势,但程术却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艳骨这才气哼哼的作罢。

    “阮阮,你现在能看见叶迟迟在哪儿吗?”江楚城忽然问道。

    我移动视线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叶迟迟的身影,只好摇摇头:“看不见。”

    不止是看不见叶迟迟,就连刚刚还在头顶盘旋的夙晔,也突然消失了。

    “夙晔带着迟迟走了吗?”

    “不会。”江楚城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阴冷的笑意,“夙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机会?”我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机会?”

    但江楚城没有跟我细说,而是重新抱起我到了梧桐树下。当我们走进梧桐树的时候,周围的打斗声好像都消失了,我转头看了看身后,阿婆他们的确还在外面没有错,我能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就像是突然被隔绝在了外面一样,我抬头看了眼江楚城,他的面色如常,牵起我往前走了两步,不紧不慢的说道:“什么机会……当然是等着瞎子阿婆被那几只鬼收拾到精气变弱,他再出去吞掉阿婆,这样的机会。我说的对吗,夙晔?”

    他刚一说完,老树的另一头便传来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哼哼哼……我不过是跟你说了寥寥几句,你居然能发现到这种程度,真是让我吃惊。”

    话音落下,便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一手撑着树干,两只眼睛死死的看过来。

    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夙晔在看着江楚城的同时,她也在看着我。

    她两眼清明,一点也没有被蛊惑的迹象,看来是清醒过来了。

    “迟迟!”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刚想让她快过来,却没想到她在听见那一声呼喊之后,眼里闪过了一抹不知所措,但很快便消失了。

    她的眉宇间带着寒意,温眸渐冷,那样的表情,是断然不会出现在叶迟迟脸上的。

    我神色一僵,连开口都有点结巴:“你……恢复记忆了?”

    叶迟迟……不,应该是……叶弛,她偏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夙晔咳了两声,她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没事,不用担心。”夙晔语气缓了缓,对叶弛说道。

    但叶弛并不领情:“不要搞错了,我并没有担心你,只是你现在死了的话,我也会跟着你一起死。”

    如果说刚才我还有一点不相信,那么现在我是真的确定了。

    叶迟迟已经恢复记忆了,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她已经不再是叶迟迟,而是变回了那个叶弛。

    只是她刚才说……夙晔死了她也会跟着他一起死?

    江楚城瞥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叶弛,牵着我的手紧了紧,像是在无声的安抚我。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心里也没有特别大的感受,就是想着,那个胆小得连鬼故事都不敢听的叶迟迟,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别难过。

    脑子里传来江楚城的声音,我回握了他一下,示意我没事。

    “江楚城,你要做什么?杀了我吗?”夙晔挑起一边眉毛,几乎是挑衅的看着江楚城。

    江楚城轻轻的哼笑一声,眉宇间尽是冷厉:“你不用试探我,我之前答应你的就不会食言。你现在这个样子,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杀你的必要。”

    “说的也是……”夙晔低着头笑起来,“不然你也不会让你手下的那两只鬼去到那个瞎子身边,表面上是去帮她,实际上,是在阻止她过来对付我吧?”

    他一只眼睛眯了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道:“你要的我已经做到了,要么我要的呢?”

    夙晔稍稍站直了一些,他伸手指了指阿婆的方向:“她。”

    “你确定?”江楚城的头往后偏了偏,我听得一头雾水,但也跟着看了看身后。

    阿婆已经暂时制服住了那几只红衣鬼,她用绳子将他们捆在一起,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一个五芒星阵,几根白烛点在五芒星的角上。微弱的烛光在她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晃动,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她眼角泛起的泪花。

    我心里一动,想到她这么多年都在找着那几只恶鬼,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就是自己的徒弟吧。

    程术和艳骨站在五芒星外,阿婆从艳骨的身体中穿过,就跟没有看见似的。

    就在这时,程术忽然转头看过来,看见我之后他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移开了视线。

    夙晔又哑着嗓子笑了两声:“现在是我最虚弱的时候,你一个巴掌派过来就能打死我,你觉得我会骗你?再说……”

    我转过头,重新看向夙晔,他视线飞快的从叶弛脸上扫过,凄然道:“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就没有必要跟你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不过江楚城,当着她的面,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夙晔狭长的眼里闪过揶揄的的神色,看着江楚城表情,就跟在挑衅他一样。

    我皱起眉头,不明白夙晔说的是什么意思,看看他,又看看江楚城,问道:“什么下不下得去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

    “啧啧,你居然还没有告诉她吗?”夙晔打断了江楚城的话,面露讥讽,“需要我来替你说吗?哈哈……唔!”

    他刚一说完,就被江楚城隔空狠狠的甩了一个巴掌。我微微张嘴看向江楚城,他绷紧了下巴,星子般的眼眸中尽是肃杀之意:“看来这一百年多的封禁,还是没能让你学乖。或许我应该教教你,到底什么是尊卑之别。”

    夙晔被他那一巴掌打得嘴角溢出血来,他干笑了两声,举起一只手作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是是,小的逾越了,小的逾越了……”夙晔边说边看了眼身边的叶弛,僵硬的脸也有些松弛,“弛儿,我们走吧。”

    叶弛嗯了声,扶着他慢慢从我们身边走过。

    当她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叶弛!”

    叶弛头都没有偏一下,声音冷淡:“说。”

    我顿时有点尴尬。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突然喊了她一下,但是实际上我根本就没什么要跟她说的。

    和她说什么?

    如果不是有她的帮忙,我、萧寒甚至还有江楚城,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当初太相信她了,所以才会摔得那么惨。

    她既然恢复了记忆,就不再是那个叶迟迟。我和她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没事。”

    我放开手,看着她的发丝飘过我的眼前,最终消失不见。

    盘亘在头顶的乌云并没有散去,云层中夹着闪电。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就在我以为夙晔和叶弛走远了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啊!”

    是阿婆的声音!

    我猛地转头,就见夙晔站在阿婆的身边,他歪着头看我,狭长眼里闪着精光。而他的手心里放着的,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的速度太快,艳骨和程术根本就来及阻止他。

    刚刚还站着的阿婆此刻已经倒在了五芒星阵的旁边,我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这一幕。

    “夙晔!”

    江楚城愤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用手掌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此刻的震撼。

    他竟然……

    竟然杀了那个瞎子阿婆……

    我咽了口唾沫,两手抓住江楚城的手掌,低声道:“我……我没事,让我看看。”

    我轻轻把江楚城的手拉下来,只见五芒星阵里的那几只鬼因为阿婆的死亡,而挣开了红绳。他们凄厉的哀嚎着,在人间长久的徘徊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原本的人性,在看见阿婆的尸体之后,他们居然还想趁机扑上去!

    程术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便上前打散了那几只鬼,动作快得就像是事先演练过一样。

    “既然你不敢动手,那就由我来动手吧,顺便帮你善善后,也算是你把弛儿带到我身边的报答。”

    夙晔一边说,张开嘴将阿婆的心脏吞了下去。旁边站着的叶弛,也只是微微偏过头,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我怒不可遏的看着夙晔:“你已经从树里面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而他却在听见我这句话之后,轻蔑一笑:“我是鬼,她是人,我杀她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那个样子无赖极了,看的我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就被他以这样荒唐的理由杀害了?那照他这么说,叶弛也是人,那他是不是也要杀了叶弛?

    “况且……”夙晔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起来,“就算我不杀她,她也会来杀了我,她解开封印,原本就是打算除掉我,难道不是吗?虽然这老太婆年纪大了,但是身上的法力还是在,正好恢复了我一点力气。哼哼……不跟你们耗了,冥子大人,告辞了。”

    他一边说,一边假心假意的朝江楚城鞠了一躬。一旁的程术看准时机袭了上去,但却被夙晔更快的反手攻了回去。

    “哼,再怎么着老子也是有千百年修为的,就算是被封印了这么久,对付你这样一个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弛儿,走!”

    “等等!夙晔!”

    我扯着嗓子大喊。

    但夙晔根本就不理睬我,抬手在面前虚画了一个圈,拉着叶弛就走了进去。

    这喧闹了一整夜的山顶,终于沉寂下来。

    阿婆躺在地上,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把铜钱剑,可是却没能阻止自己被夙晔杀死。

    我闭了闭眼,心里跟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甚至还有点喘不过气。

    脑子里太乱了,好多事我都还没有理顺,它竟然就发生了。

    我看了看江楚城,他也正好侧头看了我一眼。

    刚才……他明明是可以阻止夙晔的,但是他却没有出手。

    我想起之前他跟程术两个人的对话,吸了口气才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阿婆会被夙晔杀死?”

    江楚城没有说话,和从前一样,他又用沉默来当做对我的回答。

    而就在这时,一团蓝色的光点慢慢从阿婆体内升起。艳骨在第一时间抓住了那珠子,而后欣喜道:“主人!是五行珠!”

    我愣了愣,五行珠居然是在阿婆身上?

    可不是说轮回珠是在魂魄身上的吗?为什么会直接从阿婆的肉身上出来?

    我脑子又开始转不过来了,这一到关键时候脑子就当机的毛病怎么都治不好。艳骨拿着珠子走了过来,她的身上还有些一股血腥味儿,一近身,我就忍不住吐了。

    “呀!”艳骨赶忙停下下手,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主、主人……奴家,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忘记夫人已经有……”

    “艳骨。”江楚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艳骨顿时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我摆摆手,满脑子都想着阿婆的事,根本就没有去在意她到底说了什么。

    “阮阮?感觉怎么样?”

    江楚城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好看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我摇头说了句没事,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我以前可是能一边看着汉尼拔一边吃泡面的,怎么现在只是闻了点腥味儿就要吐了?

    “轮回珠……轮回珠为什么会在阿婆身上?”只是吐了这么一下,我的声音就变得有些虚弱,甚至身子还有点摇晃。

    我这是怎么了?

    江楚城见状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朝山下走去,同时还不忘吩咐程术和艳骨:“程术把这里清理一下,艳骨先跟我回客栈。”

    我埋首在他的胸前,随着他走路的轻微颠簸,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了朦胧的说话声。

    “夙晔这件事,谁都不许告诉夫人。”

    “是……可是主人,纸包不住火,夫人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夫人心地善良,要是知道了,程术担心……”

    “她知道,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她正是危险时期,一点情绪波动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哪怕她日后会因此恨我,也不能现在告诉她。”

    “主人不必太过担心,夫人……一定会明白主人的苦心的。”

    意识很混沌,那说话声也是断断续续的,不是很连贯。我心里想着这两个说话的人应该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可一转眼,就忘了个精光。

    只是最后,我好像听见了那无比熟悉的轻笑声,带着一抹凄然和苍凉:“呵,但愿。”

    ……

    我这一觉睡的有些沉,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了。

    “醒了?”

    江楚城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一缕头发,低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

    刚睡醒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们难道不是应该在山顶上吗?怎么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了。

    江楚城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在看见他比了数字二之后,愣了一下:“两天?”

    我居然睡了两天?

    我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我的个老天爷,我以前就算是最累的时候也没有睡过这么久啊。怎么会就因为吐了一下,就昏睡了整整两天。

    刚醒过来脑袋还有点犯晕,我揉着太阳**从江楚城怀里坐起来,看了眼窗外。

    天色阴沉,和来时一样,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落了下来。

    我总觉得好像我有什么事忘记了,但这一下一下的,就是想不起来。盯着车窗上透明的雨珠看了一会儿,猛地想起我好像没有看见周楠她们啊?

    “周楠和许小北呢?”我问,“她们上哪儿去了?”

    江楚城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我能更加舒服一点,而后说道:“她们昨天就回去了。”

    我一听就心想不会吧,虽然这两天周楠一直在喷我重色轻友,但是她俩居然真的就先走了?

    江楚城闷笑了一声:“她好像是接了什么人的电话,过后就问我能不能替她找到车,就提前回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点古怪,我立刻发现了异常:“谁的电话啊,不会是易文池吧?”

    江楚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擦,还真是那个渣男!

    他居然还有脸给周楠打电话!

    想着我心里就来气,他已经还是了周曼一个,难道现在又要回来祸害周楠了吗?

    “易文池干嘛打电话给周楠啊,不会是想要复合吧?要是有这个念头你趁早让他打消了啊,周曼已经被他害死了,我可不能再让他害死周楠。”

    江楚城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夫人别动气,我回去一定打消他这个念头,嗯?”

    我点点头。窝在他怀里,任由他的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我的背,不知怎么的,明明我才刚刚醒,睡意竟然又席卷上来。

    我嘟嘟囔囔和江楚城说了句好困,就再次睡了过去。

    “睡吧。”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就像是三月里的绵绵细雨,落在心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等你醒过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柔软的如同羽毛一样的吻轻柔的落在我的眉心,我的意识再次陷入了混沌之中。

    再次醒来,我便已经回到了寝室。许小北和周楠果然已经回来了,而她俩正在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时江楚城是怎么把我送回来的。

    “哎,可惜林阮当时在睡觉,没有看见易文修那深情的样子,我的少女心哟……”

    许小北坐在对面床手捧成了心状,一脸羡慕的表情让我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

    “就是啊,林阮我真是服气啊,说好了大家一起去旅游,你丫不是去谈恋爱就是睡觉,一睡就是好几天,你是猪吗?”

    周楠在那边拿着个苹果手机噼里啪啦的打着字,吐槽我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那头许小北嘿嘿笑了两声:“据我所知,如果林阮不是病了的话,这么嗜睡就只有一种情况了,嘿嘿嘿……”

    打字声停了下来。

    周楠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林小阮你不是吧?我那时候还跟你说了要注意安全,你居然不当真!”

    “你们够了!”

    我翻了个大白眼给她俩,掀开被子就从床铺上爬了下去。路过之前叶弛的床铺的时候我脚步顿了顿。

    床上的东西还在,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的,只是叶弛却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

    想想也是。

    她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我跟她之前有过那样一段纠葛,她估计也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但我还是开口问了问:“叶迟迟没有回来吗?”

    “哦哦,她啊,之前打电话回来说可能要晚几天才会回来,已经给学校请过假了,是吧阿楠?”许小北边说边看向周楠。周楠跟着点点头,“嗯,我们回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会跟她一起呢,没想到你跟易文修先回来了。可能她有什么事儿吧。”

    我径直进了卫生间,没有再说什么。

    “晚几天才会回来吗……”

    我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之后我还是会和叶弛打照面,真不知道那时候我应该怎么面对她。

    冷水扑在脸上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这两天大概是因为没有睡好,脸有些轻微的水肿,整个人显得也有一些憔悴。

    我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之前我还有一些关于轮回珠的事没有问江楚城。阿婆的死之前我看着只是震惊,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周楠下了床,踩着拖鞋哒哒两步开了门:“哎?你找谁?”

    我用手捧着水,又洗了一次脸。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周楠疑惑的声音:“我靠,谁啊,没事儿敲门好玩啊?”

    我把水龙头拧上,甩了甩手,开门走了出去。

    周楠怀里抱着一个四方四正的纸箱子,外面用黑色的胶布贴了一层,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咋啦?谁送来的啊?”

    我指着箱子问。

    周楠皱着眉,又伸着头往外瞅了瞅:“不知道啊,这才刚敲门我就出来看了,结果就没人影儿了。”

    “怎么了怎么了?”

    许小北也跟着下了床,接过周楠手里的箱子,拿在手里晃了晃:“挺轻的啊,会不会就是个空箱子啊?估计谁恶作剧放我们这的吧,这楼里好几个寝室的女生都爱做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箱子里的确没有传出什么声音来,本来我是让她们把箱子房门口,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收走的。但周楠不知道抽什么风,非得把箱子留下来,还专门放自己床底下。

    “哼,白送我一个箱子我干嘛不要?我床底下还放下好些书正好没有地方放,这箱子,来的正好!”

    周楠一边说一边抱着箱子进了屋,我和许小北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嗡嗡……”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手上还有点水,对许小北嘿嘿一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水都擦她身上了。

    “林小阮!”

    “哈哈哈哈……喂?”

    “……”

    没人说话。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确定电话并没有挂,只是原本应该显示电话号码的位置,显示的却是一排横线,就是说这人还故意把电话隐藏起来了。

    “喂?”

    “……”

    “喂?谁啊?怎么不说话呀?”

    我以为是那边没有听见我说话,故而提高了声音,但是电话那头仍旧是一片寂静。

    “怎么了?骚扰电话啊?”许小北也凑到我身边来。

    我摇摇头,说了句不知道,正要挂电话,突然听见那头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再仔细一听,好像隐隐约约还听见了谁的笑声。

    那声音嘶哑而低沉,听得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谁啊?喂喂喂?不说话我挂了啊!”

    “……”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离听筒好像近了一些,不一会儿,一个阴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只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要……你……死……”

    “你他妈有病吧!”

    我破口大骂,立马挂了电话。

    许小北被我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妈呀,这突然一下子……怎么了啊?打电话的谁啊?”

    我摇摇头,说了句不知道:“估计是个神经病,装神弄鬼的。”

    说完我便大步流星的走到床边,重新上了床。而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刚才有点被吓到,我以为还是那个神经病打来的,也没有看号码,摁下接听之后又骂道:“妈的你没完了啊?大白天的装鬼吓人有意思吗?”

    那头静默了一秒,熟悉的声音才不紧不慢的传来:“嗯……敢骂人了,胆子见长啊。”

    我一愣,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号码,易文修三个字儿看的我眼皮一跳。

    “啊,我不是骂你呀,刚才有个神经病给我打电话,我喂了半天也没动静,莫名其妙的。我以为这个电话也是他打的,所以就……”

    “所以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我急忙解释,“不是!”

    那头传来江楚城的闷笑,我才反应过来又被这家伙给调戏了!

    “江……易文修!你再这样我挂电话了啊!”我刚想喊他本来的名字,但是立马想到许小北和周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赶紧改了口。

    江楚城又笑了两声,在我真的发火之前他又道:“头还晕吗?”

    “不晕了……”

    他说话的时候又刻意压低了嗓子,瞬间灭掉了我快要升腾上来的火气。

    “那个,谢谢你呀,把我送回来。”

    “啪……”

    那边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被拍在桌子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江楚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才刚分开,夫人你就跟为夫这么见外了?看来果然不能放你离开我身边啊。”

    “……”

    我错了,真的,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正儿八经的跟我说话呢?

    脸在这一瞬间烧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我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打电话就是为了来调戏我的吗?”

    “嗯,本来有正事,但是看你这反应就忍不住调戏一下。”

    “……”

    “好了,不逗你了,跟你说正事。”

    “……说吧。”

    我换了一只耳朵听电话。

    “过几天我可能会离开y城一段时间,美国那边有些事要去处理。”

    我愣了一下,美国……

    差点忘了,他现在上身的对象可是y城首富的小公子易文修的身,这种生意上的事肯定也是必须要去处理的。

    “那……那你什么时候走,还有什么时候回来啊?”

    “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快的话两三个礼拜。”

    “那慢的话呢?”

    “慢的话一个月,这期间我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不用担心。”江楚城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问道,“会想我吗?”

    我脸上又是一烧,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看周楠和许小北。结果我一转头,就看见她俩望天的望天,挠头的挠头,不用想也知道她俩刚才肯定是在偷听。

    我身子往里挪了挪:“……谁会想你……”

    “是吗。”那边又是一声轻笑,“但是我会想你。”

    “……”

    啊啊啊啊夭寿啦!说情话不可怕,可怕的是跟你说情话的人声音还好听!我都快听怀孕了好吗!

    我觉得自己脸红得都快到脖子根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江楚城这个恶趣味的家伙,最喜欢看见的就是我这个样子,可偏偏我还说不过他。

    他在那边哑着嗓子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继续嘱咐我:“保护好自己,有什么就叫程术。还有,来源不明的东西不要收,明白吗?”

    我乖乖点头,想着我俩好不容易才相认了,没想到他又要走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刚才你接到的那个电话我会让程术去查,别担心。”

    “好。”

    我习惯性的就要说麻烦你了,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他刚才的话,多半是不高兴我这个样子的,于是道:“你早点回来。”

    “好。”

    我俩又说了两句别的,这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而这时,我的目光正好扫到刚才周楠放在床底下的那个箱子,脑子里闪过江楚城的话,但想想又觉得应该不太可能吧,于是便也没有在意。

    晚上,我在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中醒来,那声音在我床边走走停停。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可当我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又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因为我没睡醒,而看花了眼一样。

    风从微微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我感觉自己的额头上起了一层汗。借着床头灯,我看见原先被密封着,放在周楠床下的那个纸箱子,此刻竟然大敞着。可灯光太暗,我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只觉得那黑黢黢的内里,如同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一样,看的我头皮一阵发麻。

    “扔了?为什么要扔了?我还想打开之后把我的书都放在里面呢。”

    第二天早上,我们仨都有早课,我和周楠挤在卫生间一起洗漱的时候,我让她赶紧把那个纸箱子扔了。她听见之后,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昨天都忘记了,之前我听人说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最好不要收。”我斟酌了一下跟她说道。

    但周楠要是能这么轻易的听进我的话,就不叫周楠了。

    果然,我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得到她的赞同,反而换来她用手背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你现在也跟叶迟迟一样,开始说胡话了呢。”

    我还想说什么,外面许小北就开始催了:“你俩完事儿了吗!今天早上是豆沙包子啊啊啊啊!快点啊!”

    “来了来了!别催了!”

    周楠将嘴里的漱口水吐出来,三下五除二的洗了把脸,而后走出了卫生间。我看着她的背影,撇着嘴,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我自己找个机会给她把箱子扔掉了。

    但是我并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周楠是个戒心很重的人,而且她还有十分强的占有欲,一旦她认定这个东西是自己的了,就会紧抱着不撒手。

    前两天早上我给她说的那番话,显然已经让她有了戒备,所以只要我稍稍接近她的床,她就会立马喊住我,比如现在这样。

    “林小阮!我告诉你不要扔我的箱子啊!”

    我不过是从她的床前经过而已,她就这么大动静,要是我真扔了她的箱子,那还得了。

    “放心吧,我不会扔的。”

    我摇头叹气,坐在寝室中间的椅子上,拿起药理学一脸无奈的看起来。

    许小北坐在床上看了看我,等到周楠将信将疑的进了卫生间之后,她突然小声喊了喊我:“小阮,小阮……”

    我抬头看她。

    许小北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凑过去一点。

    “怎么了?”

    我放下手里的书,疑惑的朝她走过去。

    “你觉不觉得,这两天周楠有点儿奇怪?”

    她几乎是半个身子吊在床外的,我赶紧伸手扶住她,重复了一边她的话:“奇怪?哪里奇怪?”

    “你不觉得她这两天特别神经质吗?对那个箱子好像特别宝贝似的,之前还说要拆开呢,结果不但没拆开,还专门找了个别的箱子给它装起来。我只要从她床前过,她立马就会窜出来吼我,喏,就跟刚才吼你一样。我的天,简直跟魔怔了似的。”

    许小北说着浑身打了个机灵。

    “她还吼过你?”

    我以为周楠只是对我这样,毕竟前两天我才明确的表示过让她扔了那个箱子。但是没想到,她对许小北也是这样的,这就真的有点儿奇怪了。

    大概是因为许小北和我说了这件事儿,之后周楠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我就特地对她留心了点儿。

    “嗡嗡嗡……”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应该是短信。

    我点开一看,心跳顿时漏了两拍,连呼吸都有点儿不顺畅。

    还是之前那个被隐藏起来的号码,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我要你死!

    那一排感叹号让我没由来的一阵心惊。

    从那天那个电话开始,我已经连续两天收到了二十多条这样的短信,回想起来,好像每一次都是在我从周楠床边经过之后,这短信就会随之而来。

    我点了删除,面无表情的放下电话。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个被周楠保护得十分严实的箱子上,心里想着我可能又沾上奇怪的东西了,但是这一回,却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的。

    就在这时,对面许小北念书的声音小了下去,寝室里起了一层白雾,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浮空出现在我的床边。

    是程术。

    他往前凑了一些,看见我有些发白的脸色之后,关切的问道:“夫人气色好像不是很好,是遇见什么事儿了吗?”

    江楚城走的时候说过,我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想了想,我把纸箱子的事儿告诉了他。

    程术听完之后微微蹙了蹙眉,而后道:“夫人在这之前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我摇摇头,瞎子阿婆死了之后我就昏睡过去了,回来的路上也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就连最后回到寝室,也是江楚城把我送过来的。周楠拿到这个箱子之后,我立马就接到了那个电话,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别的人。

    “哦,对了,”我补充了一句,“那天晚上我好像还看见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在我的床边,我不知道是我看花眼了,还是真有这事儿。总之我清醒过来之后,那东西也不见了。”

    程术“嘶”了声,转着头打望了一圈寝室。他这转头可真是转啊,脖子一扭,就来了个360度。过后他摸着下巴做出思考状,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寝室里的确感觉不怎么干净,特别是那个箱子。关于那个电话的事,主人之前倒是跟我提过,这么看来这两者之前说不定有什么联系……不过夫人不用担心,小的现在就去查查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说了声好,又嘱咐他小心一点儿,程术朝我鞠了一躬之后便消失了。

    白雾随之散去,耳边又出现了许小北念书的声音。

    我重新将手边的药理学,正翻开了打算看,却陡然发现周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她身体僵硬的站在门口,目光怨毒,死死的盯着我。

    我浑身一个抖索,但一眨眼,她那表情就消失了。周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嘟囔道:“哎,我去,我怎么觉得我最近脖子有点酸呢?”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周楠的表现越来越奇怪,原先她只是找了个木箱子把那个纸箱子装起来,但现在她竟然把那箱子放在了阳台,还专门弄了个小桌子,面前点了香给那箱子供奉起来。

    桌子上有一面很小的铜镜,而铜镜的方向正对着的就是我的床!

    “额,我说阿楠,你……你最近没事儿吧?”

    晚上,许小北从外面晾衣服回来,眼神惊恐的看着我,又对周楠说道。

    周楠正坐在床上缝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布娃娃,一边缝还一边哼着歌,那调子很熟悉,我确定应该是听过的。听见许小北这话,周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鼓着眼睛看过去,粗声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我心里边其实已经想到周楠可能遇见什么了,但是却想不通一个破箱子,怎么就能让她被那种东西缠上呢?

    许小北浑身一个哆嗦,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我赶忙喊了她一声:“小北。”

    “啊……啊?”

    我冲她摇摇头,她把怀里的盆子放下,这才手脚颤抖的爬上了床。

    我用余光看了周楠一眼,心里想着等程术再出来之后,就问问他能不能把周楠身上的东西给弄走……

    是夜。

    月光穿过宿舍前的大树洒下来,叶子间的缝隙剪碎了银白的月光。

    我听着床下闹钟的滴答声,想着时间可能差不多了。

    自从周楠把那镜子朝着我床铺的方向之后,我每天晚上,在半梦半醒之间都会见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我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梳子,慢慢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哒哒……”

    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之时,我蓦然抓紧了胸前的被子。

    不一会儿,脚那头的床铺果然往下陷了陷。但是和前几次不同,这一回我听见了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它的声音稚嫩,让我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它从我的床脚走到床头,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诡异的音调配上那稚嫩的声音,寒意从脚底心钻上来,我几乎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歌儿……周楠下午哼的就是这个!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每次听都觉得歌词让人瘆的慌,但这一次,绝对是让我最害怕的一次。

    试想一下这大半夜的,有个小孩儿贴在你耳边哼着这歌儿,你说不定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那张面如白纸的脸。

    我在心里念着“地藏王菩萨保佑”,庆幸的是它除了唱歌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只是早上洗漱的时候,许小北忽然盯着我的后背叫了一声:“林阮你身上怎么有个小孩儿脚印啊?”

    我猛的转身看向面前的镜子。在腋窝右下方五厘米的位置,果然有一个黑色的脚印。

    “你……你在哪儿沾上的?”

    许小北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而我却只能对她摇摇头。看着镜子里那个面容憔悴的自己,我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个位置,应该没有小孩儿能踢到吧……”

    “砰……”

    许小北的话还没有说话。卫生间的门忽然就被人打开,周楠沉着脸站在门口,语气不善道:“你俩干嘛啊!在卫生间这么久!还走不走了!”

    “走吧,先别说了。”

    许小北暗暗拍了我一下,她的指尖上的凉意,一直钻到了我的心里。

    不止是这样。

    周楠过后的行为越发诡谲,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她总会盯着一个方向不眨眼的看,而且有时候我稍稍转头去看别的东西,回过头来,就能看见她怨毒的看着我。

    这天下课之后,许小北特地拉着我走在了后面,指着走在前面的周楠,小声道:“小阮,你觉得阿楠会不会是中邪了呀?你不知道,我好几次夜里起来睡觉的时候,都看见她跪在那个小桌子前面,点着一根蜡烛,也不知道在干嘛,总之可吓人了。干脆咱们找个懂这个东西的人,来看看吧?”

    我摸着手腕上的珠子,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我们都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找谁呀?”

    我这一问,许小北也犯了愁。

    就在这时候,已经走出十多米远的周楠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不耐烦的朝我们喊着:“我说你俩今天是吃猪尾巴了吗?走这么慢?”

    “来了来了……刚才我鞋带掉了,拉着小北呢。”

    我和许小北对视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周楠甩了个白眼给我,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的脸变得乌青。

    “就你他妈事多,烦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这话一出,周楠也愣住了。

    “我……我刚才,我的妈呀,小阮你别生气,我不知道怎么了,刚才……”

    周楠激动的跟我胡乱解释着,一边说,一边就要上来拉着我的手。

    但她好像完全不知道控制力道,就那么一下,给我的手腕捏的生疼。

    “啊啊啊,阿楠快放手!好疼好疼!”

    我痛得叫起来,周围路过的纷纷转头看了过来。许小北见状赶忙上前拉开我俩:“哎哎哎,周楠周楠,快放手!你给小阮的手腕都要捏断啦!”

    周楠这才如梦初醒,触电般的放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突然转身就跑。

    “阿楠!”

    我捂着手腕在后面大叫,但她就像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样,一溜烟就没影了。

    “卧槽!”许小北突然叫了一声,随后一脸骇然的看着我,“我他妈……刚才好像看见周楠背上趴了个小孩儿!”

    我眼皮一跳,左右看了看周围,拉着她快步往寝室走,同时不忘问道:“你确定?”

    许小北摇摇头,说话都有点结巴起来:“不……不确定,只是那么一晃眼,我也没有看清楚。”

    我俩一路奔到了寝室楼下,可站在门口却又迟迟没有进去。许小北站在我身边,抬头朝我们寝室的方向看了看,喃喃道:“我说……林阮,要不咱们去庙里请个和尚来吧?”

    我顿时哭笑不得。

    先不说请和尚来究竟有没有用,就算是来了,和尚也未必能够进咱们这宿舍呀!

    “怎么办啊小阮,我现在有点不敢上去了。你不知道,我已经接连好几天做噩梦了,万一……万一我刚才要是没看错怎么办啊?”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我没有跟许小北说,不止是她做噩梦,自从周楠把那镜子对着我之后,我只要半夜醒来,就会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我的床边梳头。

    程术在那天现身之后,我也再也没有看见过,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别的原因。

    “卧槽……等等,你咯吱窝附近那个脚印,不会是那个东西踩的吧?妈的太吓人了,不行,我今天不在寝室睡了。再待下去我真的要神经衰弱了。走,咱们去外面住一晚吧。我想到我妈好像认识一个懂点儿这方面事的人,明天咱们一起去问问好了。”

    许小北说着就转身把我往外拉,但下一秒,她突然又啊了一声。

    “迟迟!你回来了啊!”

    这个名字让我脊背一僵,回过头果然看见叶弛背着个包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几天不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清秀的脸上呈现出有些病态的苍白。那一头长发也被剪掉了,短发干净而利落,军绿色的外套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落魄。

    叶弛目光淡淡的从我脸上扫过,我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

    “哎,你把头发剪了啊,不错不错,挺好看的!”许小北看见叶弛十分亲热,上去就想给她一个熊抱,但却被叶弛不动神色的不开了。

    她看向许小北:“怎么站在这儿?没有上去?”

    她颇为冷淡的语气让许小北愣了一下,叶弛恢复记忆之后的反差太大了,活生生的就从一个萌妹子变成了高岭之花。

    许小北挠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叶弛解释好。

    “怎么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气有点太生冷了,叶弛轻轻咳嗽了一声,稍稍提高了音调。

    许小北看了我一眼,说道:“哎……这事儿,迟迟你胆子小,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总之……你先别回宿舍了,跟我们到外面去住一晚上吧。”

    叶弛闻言皱起眉,抬头跟着看了一眼我们寝室的方向,脸色当即一变,不由分说的就从许小北身边绕了过去,看那样子应该是要回寝室。

    “哎!迟迟!叶迟迟!”许小北赶忙上去拉住了她,眉毛一竖,着急道:“你做什么呀!跟你说别上去了,你会吓死的!”

    叶弛转头看了她一眼,余光再次从我身上扫过,而后推开了许小北拉着她的那只手,语气淡然:“我就上去看看。”

    说完,她就要往宿舍楼上走去。许小北怎么喊她,她也没有回应。

    “哎呀!这个叶迟迟!小阮你看看她,这才几天没见,怎么脾气这么倔了!”

    许小北一跺脚,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替叶弛担心,她认识的那个叶迟迟是胆小得连听个鬼故事都能吓破胆的,可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叶迟迟了。

    我叹了口气,这一桩事儿还没解决,又出来一桩,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跟她相处。

    见我半天没有说话,许小北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林小阮?”

    “嗯?怎么?”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许小北皱起眉,“刚才看见迟迟你就有点不太对劲,你俩平时不是最好了吗,怎么今天见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着说着她就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俩吵架了?”

    我有些无奈的瞅了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说完我也大步流星朝宿舍大门走去,身后许小北愣了一下,然后大喊道:“林阮!林小阮!你不要命了吗!”

    “卧槽!我真出去了!不管你俩了啊!”

    叶弛站在宿舍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抬头在看着什么。

    我站在拐角看了她一会儿,她沉着的侧脸让我彻底明白,那个叶弛是真的又回来了。

    当时的记忆又一股脑的涌出来,在心里翻腾叫嚣着。

    我闭上眼,无意识在原地跺了跺脚,这才走了出去。

    叶弛回头看了我一眼,清秀的脸上有异样的情绪闪过,我当做没有看见,走到她身边,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和她说话,叶弛微微一愣,偏着头有点不是很想搭理我的样子而后嗯了一声:“怨气冲天。”

    说完,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楠已经在床上睡下了,一进门儿叶弛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团。她抬头扫了眼周楠的床铺,默不作声的把背上的包放在自己的床上,又转身去了阳台。

    我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叶弛前脚刚跨出去,周楠一个挺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尖声道:“做什么!”

    她嗓门儿本来就大,虽然早有准备,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叶弛从门边支了个头出来,扯了扯嘴角,朝周楠一笑:“怎么啦?我晾衣服呢。”

    “别动我的东西!”

    周楠阴森森的看着她,后牙根咬的咯咯作响。

    叶弛随即把手伸出来晃了晃:“你看,我什么都没拿呢。”

    “别动我的东西。”

    周楠又重重的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可还没等叶弛回答,她就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直奔叶弛而去!

    “阿楠!”

    我倏地站起来,想要冲上去拦住她。但周楠的速度太快了,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她就已经冲到了叶弛面前。

    叶弛站在那里没有动,她面色沉着,等到周楠近身的那一刻,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往周曼的眉心一点,周楠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躺在她的脚边不动了。

    叶弛看了我一眼,想了想,我还是走过去和她一起把周楠扶上了床。

    叶弛就着手上的血,在周楠的床的两头画了个类似符文的东西,又在她的床板下贴了几张符纸,一切都弄好之后,她转头对我说道:“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你们打开看过吗?”

    我摇摇头,指指阳台示意她到外面去说。

    “那个箱子是一个多礼拜前收到的,不知道送的人是谁,当时接收的是周楠。”我趴在阳台上,跟叶弛说着。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楼下人来人往的,宿舍楼前的树下站了好几个眼熟的男生,应该都是在等女朋友一起去吃饭。

    “你们没有打开看过吗。”

    叶弛的声音清清冷冷,我忽然有点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声音是怎么样的了。

    我回头看了眼周楠,又收回视线:“没有,江楚城之前嘱咐过我不要随便收来路不明的东西。当时看见这个箱子的时候,我就想让阿楠扔掉,但是她不听。”

    叶弛听见江楚城名字的时候,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毛,随后道:“那之后呢?你们就没有再扔了?”

    我摇了下头:“周楠把那个箱子拿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就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天一亮我就跟她说扔了,她还是不听。之后我和小北都试过找机会偷偷给她扔了,但是她完全把那箱子当成了个宝贝,开始还是放床底下的,我俩只要从她床前经过,她就会变得十分警惕。”

    我顿了顿,问道:“你刚才看出什么来了吗?那个箱子。”

    叶弛说:“我怀疑箱子应该被人下了咒,而里面放着的,说不定是谁的灵牌,周楠应该是那里面的鬼上身了。”

    “灵牌?”

    闻言我皱起眉,转头看了眼那个被放在小桌子下面的箱子。桌子上的黄铜镜子照出我和叶弛的稍微有点扭曲的身影。

    周楠被上身这件事,我已经料到了,也怀疑是那个箱子的问题。但是没想到,里面装着的东西,居然是灵牌。

    我压低了声音:“可是灵牌那么小,如果真是灵牌的话,当时我们晃动箱子的时候,不可能里面没有声音啊。”

    叶弛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臂,隔了一会儿才说道:“那面镜子正对着你的床铺,明显是针对你而来的。你仔细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话音一落,我的脑子里立马就窜出了萧寒的样子。

    “萧寒?你怀疑是他?”

    我耸耸肩:“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但是现在我能想到的只有他……萧寒来到这里之后,性情变化很大,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

    我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她。我记得当时跳进血池之前,夙晔提到了叶弛,那意思好像是萧寒代替叶弛做了什么。所以我有点怀疑萧寒这前后的变化,说不定跟叶弛有关。

    叶弛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的眼光闪了闪,很快转移了话题:“我刚才已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贴了符纸,这里怨气太重,你还是跟许小北一起到外面去住吧。”

    我没有错过她眼里关切的神情,可就是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十分可笑。这是在做什么,做了捅刀子的事儿,现在又想着来洗白吗。

    我不会忘记当初她是怎么和夙晔联手算计我,不会忘记在锁魂台上江楚城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更不会忘记……江楚城之所以会和我分开十年,正是拜他们所赐!

    想到这里,我问道:“你不是跟夙晔走了吗,为什么还会再回来?你应该知道,在我之前经历过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宿舍,是没有你的存在的。”

    叶弛的脸色有些发白,她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我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儿就会离开,这一次没有了清寂了,我不会再在背后阴你们,你大可放心。”

    她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拿了一个蓝色的香囊出来,我一眼认出那就是之前瞎子阿婆给她的。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她说完,把香囊往我怀里一塞,就转身离开了阳台。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香囊,随后从包里掏出之前周曼的那个香囊。在我昏睡过去的时候,江楚城暂时把阿婆的那个轮回珠扔到了这个香囊里边。当我把蓝色的香囊拿在手里,那一刻中间有着水纹轮回珠,便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夜幕降临。

    许小北果然没有说空话,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住了。这样也好,如果发生的话,正好她可以不用看见。

    周楠被叶弛用血点过之后,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而叶弛盘腿坐在床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身前,噼里啪啦的打着字,应该是在查什么东西。

    我看了眼手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翻身下床走出了寝室,到走廊上去想给江楚城打个电话。

    叶弛回来了,我担心夙晔可能也回来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不到九点,走廊就没人了。以往这个时候好几个寝室都会开着门,今天全部都是大门紧闭的样子。

    我拿着手机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走廊上的灯光好像也暗了点儿,可我记得没错的话,前天这灯管才刚换过啊。

    过往的经历让我意识到有点不对劲,我面无表情放下手机,转身又重新回了寝室。

    可这一步踏出去,我的视线也跟着暗下来。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啧了声,想着这鬼胆子也太大了点吧,里面还坐着一个大道士呢,它就敢这么玩?

    鬼见多了,自然就不怕了。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好像是被一个什么东西挡住了,怎么也过不去。

    “……”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有点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应该不是一个人的。

    不一会儿,我又隐隐听见了几个细小的说话声。

    “我的妈,这地方太吓人了,玩个游戏而已,阿楠你不用非得找这种地方吧?”

    “你懂什么,这种背阴的房子最容易招到鬼来,玩起来才够刺激呢!许小北你不会是害怕了吧?跟你说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一个游戏而已啦。”

    周楠和许小北?她们怎么会在这儿?还招鬼?

    “放屁!哥哥就没有害怕过的时候!哎,不是,你衣服上怎么还开了朵儿小红花呢?你亲戚来啦?”

    “没有吧……还有一段时间呢,我瞅瞅……哎,还真是,刚才还没有呢,怎么回事啊?”

    “你出门的时候在哪儿撞到了吧?”

    “不知道啊,算了不管了。到了到了,程萌萌,何苗,咱们四个人分别站四个角落啊。”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反应过来她们是在玩那个四角游戏!

    而被她叫到名字的那两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休学了!

    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是在无意间走进了什么奇怪的空间里,而这一段对话,很有可能就是她们当时玩四角游戏时候的情形。

    果不其然,等到所有人都就位之后,黑漆漆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脚步声走动的声音。

    我呼吸变得有些沉重,竖着耳朵去分辨她们走路的声音,祈祷着游戏最后千万不要向标准结局的方向发展。

    几个人似乎都穿着平底鞋,走路的声音很轻。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大概是因为对游戏本身还是有些恐惧的,她们几个走路的时候都刻意放缓了脚步。

    就这样一个拍着下一个的肩膀,拍到的就说“拍到了”,没拍的就说“没拍到”。走了许久,我忽然发现那些细微的脚步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哒、哒、哒……”

    那如同细高跟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突兀。但奇怪的是,她们谁也没有发现,而是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我心里焦急,直到她们已经是碰上那个东西了,拼命拍打着面前看不见的墙壁,声嘶力竭的喊着:“停下来!你们快停下来!”

    但是,没有人会听见我说话。

    因为这是一段已经发生过的事,而我并没有参与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喊了停,是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你……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啊,除了开头那几次,咱们现在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喊‘没拍到’了。”

    诡异的沉默在几人中间蔓延,过了好一会儿,周楠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其实我没拍到,嘿嘿,我故意的。”

    “……”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许小北怪叫一声:“周楠你够了啊!我刚才都吓死了好吗!”

    “揍她揍她!”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走远了,只有我听见,那个清脆的声音,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而同时,还伴随着几声小孩儿的笑声。

    “林阮?林阮?林阮你没事吧?”

    黑暗退去,光明重现。叶弛那张清秀的脸近在咫尺,她眉头皱成了一团,眼里满是焦急。

    我这才看见原来自己已经早已经进了屋,只是四肢无力的靠门坐在地上。我抬眼看了看叶弛,摆了摆手,而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对她说道:“我可能知道那个箱子是谁送来的了。”

    一边说我一边站起来,看见我没事儿,叶弛也松开了手,问道:“谁?”

    我浑身都是冷汗,走两步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水,喝了两杯之后,才感觉自己稍稍好了一点。

    “我想错了,这件事儿和萧寒没有关系。我刚才看见了周楠和许小北她们以前招鬼的事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玩儿的,但是和她们一起玩的那两个人,叫程萌萌,还有何苗,但是她俩一年前就已经休学了,那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儿。”

    “招鬼?”叶弛的眉头又紧了一分。

    “对,四角游戏。”我点点头,“她们当时穿的应该是平底鞋,所以走路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玩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听见有细高跟的声音出现,可她们那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又过了很久之后,才有人提出来没有人喊‘没拍到’。”

    “但之后周楠却说是自己没有喊的‘没拍到’,那之后她们就离开那个房间了,可她们好像,也带走了那只鬼。”

    叶弛听我说完就转身朝床铺走去,神色凝重的重新敲打起键盘。

    我把水杯放在一边,也爬上了自己的床。我和叶弛的床铺是挨在一起的,她余光扫了我一眼,然后往后坐了坐,还特地让开了点身子,好让我能看清她的电脑屏蔽。我开笔记本电脑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往她那头凑了凑。

    她现在查的内容,正是一年前休学的那两个人。

    全国叫这两个名字的人很多,搜索起来并不容易。我对叶弛说:“你在关键字里加上咱们市的名字,还有学校的名字,再不行的话,就把她俩休学的时间写上去。”

    “嗯。”

    叶弛点点头,照我的提议把所有的关键字儿都写了上去。这么一来,搜索的范围就小了许多,但还是没有找到我们想要的讯息。

第67章信我一次

    “不行,就算这么也有将近一万条相关搜索,根本看不过来。”

    叶弛揉揉眉心说道。这种时候她的那个追踪纸鹤就不管用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那两个人,更别说是拿到人家的毛发。

    就在我俩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叶弛忽然又极其小声的啊了一下,她飞快的敲了几个字儿之后把电脑屏幕对向了我,说道:“你看这个。”

    那是一篇关于y城某大学两名学生因精神失常而被迫休学的一个报道,新闻上并没有指明到底是哪所学校,就连那两个学生的名字也是写的程某和何某,不过时间正好是在一年前。

    在报道的最后,还有这么一句话。

    “……两名学生休学回家后不久,便被发现相继死于家中。”

    我瞳孔一缩。

    虽然报道上并没有明确说出两个学生的名字,但是这时间还有姓氏,以及休学的情况都完全符合,十有*就是程萌萌和何苗。

    而就在我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的时候,叶弛已经翻身下了床,飞快走向阳台。

    阳台上橙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揉成了一团黑影,我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立刻也跟着走了过去。

    叶弛三下五除二的打开了那个纸箱子,我凑过去一看,脑子顿时一嗡。

    和她说的一样,里面放着的果然是灵牌,而且还有四个。

    叶弛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拿出了其中一个牌子。

    这灵牌十分破旧,显然不是什么昂贵的木材做的,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大喇喇的写了几个字:程萌萌之灵位。

    “……”

    当叶弛把最后一个牌子拿出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手脚有些发寒。

    四个灵牌,分别写了四个人的名字。

    程萌萌、何苗……

    还有周楠和许小北。

    我拿着灵牌的手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这几个玩四角游戏的人,程萌萌和何苗已经死了,周楠现在又是一副被鬼上身的样子……

    “小北……许小北!”

    我把灵牌把叶弛怀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就跨回了床边,拿了手机焦急的给许小北拨去电话。

    漫长的嘟嘟声和我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甚至还安慰自己说没事儿,那女鬼现在附身在周楠身上,应该不会对许小北做什么的。

    但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叶弛浇灭了。

    “你最好不要抱侥幸,那女鬼多半已经成了煞,而且根据你之前说的,她很有可能比你之前见到的煞都要厉害。煞本身就具备分身的能力,可以同时附身在不同人的身上,所以……”

    “嘟嘟嘟嘟的……”

    她后面的声音被急促的占线声打断。

    “不行,得去找她!”

    说着,我就要伸手去拿外套,但却被叶弛更快的拦了下来:“你做什么!”

    “小北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宾馆,电话又打不通,你说我做什么!”我不客气的朝她吼道。

    “你冷静点!现在就算你出去也什么事都做不了!根据你之前说的,那个女煞很有可能目标不止她们!说不定还看上你了!”

    “看上我?我有什么好看上的?”

    我只把这当成了她想要阻止我的借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前也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会想办法阻止我。可实际上呢?捅我最深的那一刀子,正是她给的。

    “你忘了吗!以前清寂也是这样让那些鬼来找你的!”

    叶弛少见的情绪有点失控。

    但她这话,却差一点就让我笑出声来。我冷漠的看着她,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夜里的枷锁:“那难道不正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叶弛一愣,受伤的神色从她眼中转瞬即逝。

    我轻蔑一笑:“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如果不是你,我当初也不会去找你那个什么所谓的师父,不会被夙晔弄得丢了魂魄,而让江楚城用他自己的魂魄来补给我!叶弛,你现在算什么呢?愧疚?还是说你再次回来,又是因为谁有了什么别的阴谋?”

    咄咄逼人的话如同炮珠一般,我每说一个字儿,叶弛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绷紧了下巴,什么也没有说。而事实上,她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过了好久,我才听见她有些低哑的声音:“……对不起,这次我不会伤害你。你……再信我一次吧。”

    我狠狠的瞪着她,心里疼的快滴血了。

    面前这个人,曾经好多次把我从鬼门关的边缘拉回来,我对她曾是那样的感激和信任。对她说的话从来没有一丝怀疑,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和别人的阴谋。

    从相遇开始,甚至是之前都是他们算计好的。

    她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然后再狠狠的推向另一个深渊。

    这还让我如何再去相信她?

    头顶的白炽灯明亮而晃眼,我从她的眼里看见自己好像红了眼眶。

    而就在这时,屋子里的灯光忽地闪了两下。叶弛猛地转过头,目光犀利的看向某个角度,那一瞬间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飘飘悠悠的穿过寝室的门走了进来,银色的耳环在白炽灯下闪闪发亮。

    我当即喊出了他的名字:“程术!”

    程术朝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夫人。”

    程术的出现让我的情绪收敛了一些,而同时他也带来了一些消息。

    原来那个四角游戏是周楠她们在一年半以前玩的,时间过得有点久了,我实在有些想不起来当时我在做什么。

    而她们招来的那个女鬼,其实就是那个房子的女主人。

    “可是……那个房子的女主人为什么要杀她们?”

    “夫人可能不太了解,我们鬼对自己生前的居所都有很强的执念。换成你们的话,那可能就是占有欲。但是这种占有欲随时都会转化成憎恨,在阳间徘徊的时间越久,鬼能记住的生前事儿也就越少,相对的,这些执念就成了它们在阳间继续徘徊下去的理由。”

    这个说法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不免有些好奇:“那是不是就是说,只要烧掉了她的那个房子,那她也会跟着随之消失?”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程术顿了顿,“这种方法只能针对于没有成煞的鬼,鬼一旦成煞,就只能通过别的方法才能送走它们。单单靠烧掉生前的房子和别的东西,是没有用的。”

    “那……”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程术的身影就忽然变得飘忽起来,就像是磁场不稳定了一样,下一秒他居然就消失了!

    “程术!”

    我惊呼了一声,脑子有点犯抽的想着:都说鬼是靠磁场出现的,程术这该不会的是没信号了吧?

    “……头好晕啊。”

    刚刚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我们说话的叶弛,脸色陡然一变,迅速转头看向一侧。

    只见周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她的腰板打得笔挺,就那么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我们,眼底的青色清晰可见。白炽灯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添了几分不似生人的惨白。

    “你们在聊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啊。”

    她的声音还是之前那个样子,只是说话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森森白牙时隐时现,看得我的头一阵晕眩。

    我和叶弛都没有回答她,静默了一阵之后,周楠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说话!你们在聊什么!我也要听!”

    周楠这个大喊大叫的样子,简直就跟个泼妇一样。我甚至有点担心她这么喊下去,可能会把别的寝室的人也招来。

    但事实上只是我想多了,因为那个女煞的关系,这个房间在无形中有了一层屏障,里面发生的一切外面都不会知道。

    “她已经被彻底控制了,我待会儿就把那女鬼捉出来。退后。”

    叶弛小声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而话音刚落,周楠就突然从床上暴起,低吼了一声就要扑过来。

    但是叶弛事先在她的床边画了符,周楠如果还是个普通人,绝对是可以从床上下来的。可现在她被女鬼附身,脚刚踩在床的边缘,那符文立刻发出红光,瞬间就将周楠弹了回去。

    “这是什么!你们做了什么!放我出去!让我出去!”

    周楠不停的侧着身子用胳膊往外撞,那些因为符文而发出的光也因为她愈发猛烈的撞击而逐渐暗淡。

    那是符文要撑不住了。

    叶弛见状,迅速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舌尖血涂抹在大拇指上,她像以前那样从怀里掏出了黄色的符纸,寥寥几划,就画出了一张镇鬼符咒。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住手!”

    附身在周楠身上的女鬼显然是认识这符纸的,一脸惊骇。

    叶弛将符纸夹在两指间,表情肃穆。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噗!”

    很快她念咒的声音响起,可就在念完最后一个字儿的时候,叶弛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不稳,差一点就要跌下去!

    “喂!叶弛!”我赶忙上前扶住她,这眨眼间,她的脸色就变得十分苍白。

    “我没事……”叶弛单膝跪地,拂开我的手,又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我现在魂魄不稳,用这个法术太伤身,但是不这么做的话,恐怕没有办法除掉她……”

    我想问她为什么会魂魄不稳,直觉告诉我这可能跟她来到这里有关,但是现在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叶弛收,附身在周楠身上的那个女鬼也变得越发不安,她控制着周楠的身体,不断的往外撞,想要逃脱出来。而她每撞一次,叶弛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我看看周楠,又看看已经站不起来的叶弛,一咬牙,问道:“你怎么样,还能起来吗?”

    “还……唔!”

    叶弛刚一开口,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叶弛!”

    我皱紧眉头喊了她一声。

    这一下,叶弛缓了好一会儿才跟喘着气跟我说道:“那只女鬼在消耗我的气……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能没有办法收服她了……”

    她刚一说完,那边周楠就狠狠的砸了一下床杆。那一瞬间,我清晰的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叶弛的呼吸当时就变得急促起来,连眼睛都有点变得涣散起来。

    “咚咚……”

    我一愣。

    转头看向手上的幽冥链,刚刚那一下我好像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错觉:这串黑珠子,在喊我。

    “咚咚……”

    很快,耳朵里又是一声心跳。

    周楠的脸色已经变得乌青,她捶打那层看不见的护罩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来不及了……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两步,而后我闭起眼睛念起了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咒语脱口而出,那些经文竟然变成了一串能够看见的金色“卍”字,随着我念咒的速度加快,它们穿过叶弛布下的护罩,然后将周楠紧紧围住。

    “啊啊啊……头好疼……好疼啊……不要念了……不要念了!”

    周楠抱着头痛苦的叫起来,那样子就跟听了唐僧念紧箍咒的一样。

    但是我并没有停下来,我的五感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灵敏,我能感觉到她的戾气在一点点化解,而这个屋子里的阴寒之气,也在慢慢的被祛除。

    当我念完最后一句经文的时候,周楠身子一软,终于是倒了下去。

    “你……”

    我缓缓睁开眼,背后叶弛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你竟然只是靠念这往生咒就除掉了那个成煞的女鬼……”

    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幽冥链,讷讷的说不出话,事实上我都有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过转眼,附身在周楠身上的那女鬼就被除掉了,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些吧?

    “等许小北回来,得去问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弛捂着胸口身形不稳的站起来,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心不在焉的伸手摸着手腕上冰凉的黑珠子,视线落在昏睡在床铺上的周楠身上,想起刚才那一瞬间,我就像是被手上这链子操纵了一样。

    第二天许小北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在她去上课之前,我和叶弛拉住了她。

    “嗯?怎么了?”

    我拉着许小北坐到了一边,又和叶弛对视了一眼,过后叶弛清了清嗓子,问道:“小北,你还记得程萌萌和何苗吗?”

    许小北听见这两人名字的时候先愣了愣,而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你们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你俩也认识她?”

    叶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之前是不是玩过四角游戏?”

    这话一问出来,许小北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弛说:“你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小北,你知道程萌萌和何苗已经死了吗?”

    “死了?”许小北一脸的不可置信,盯着我们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忽地笑了一下,“不会吧,大清早的,你们俩闲的没事儿说这些?”

    叶弛一脸肃穆:“她们休学之后没有多久就被发现死在家里面了。你不知道吗?”

    许小北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好半天才说道:“不、不可能啊,她们休学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了,但是我上个月还接到了程萌萌的电话……”

    我心里一惊,程萌萌居然还给许小北打过电话?

    我看了叶弛一眼,同样从她的眼里看见了一抹震惊之色。

    叶弛问:“你确定是程萌萌的电话?她说什么了?”

    叶弛的语气有些着急,这稍微让许小北有所怀疑,她看看我,又看看叶弛,嘟囔道:“你们俩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怪怪的?”

    许小北一副不是很想说的样子,这让我和叶弛更加怀疑当年她们招鬼的事肯定是另有隐情。

    “小北,”叶弛拉着许小北的说,一脸正色的看着她,“你之前应该也看见了,周楠那个古怪的样子,我怀疑这就是和你们当年玩四角游戏有关。”

    许小北闻言立刻否定道:“不可能!当时我们根本就没有把鬼招来!”

    话一说完,她又啊了一声,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叶弛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们当时谁都没有注意,你们几人之中多出来的那个脚步声。”

    “脚步声?”许小北一愣,“什么脚步声?”

    叶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个女鬼的。”

    “……”

    许小北手一抖,差一点就把手机丢出去。

    “小北,你不要隐瞒我们,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不能够查清楚的话,恐怕夜长梦多。”

    许小北咬着下唇,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她再次抬头看了叶弛一眼,故作轻松的说道:“迟迟你今天跟个神棍一样……”

    但是叶弛并没有理会她的玩笑,仍旧板着脸。

    许小北两只手放在身前不停的搅弄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其实我和周楠还有程萌萌跟何苗,我们四个是高中同学。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过高中时代,那会儿闲的无聊,就爱看这些神啊鬼啊的事。”

    “那天周楠不知道在哪里看见了这个四角游戏,就问我们要不要去试试胆子,程萌萌当时是不想去的,因为她胆子特别小……比迟迟还小。”许小北说话的时候看了叶弛一眼,我在忍不住的想,恐怕现在咱们这里,胆子最大的就是她了。

    “然后呢?”

    “然后……”许小北瘪瘪嘴,“周楠多会激人啊,听见程萌萌说不想去,就跟她巴拉巴拉一顿说,最后大家都说去了。”

    “这个游戏如果真的是想招鬼来的话,那就必须找一个四面背阴的房间,而且游戏的时间也必须要在太阳落山之后,”叶弛打了个岔,“那个房子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我擦,迟迟,你不是最害怕这种东西吗?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许小北面露惊讶,然后点点头,“对,所以我们当时找这个房子的时候还费了好大的劲儿,结果后来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让程萌萌给找到了。”

    叶弛扫了我一眼,继续说:“那后来呢?你们就跟着去了?”

    “去了啊,地方都找到了怎么能不去。而且那天,正好是七月半。y城不是有句老话吗?七月半,鬼乱窜,当时我们都觉得,哎呀我的妈呀,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当程萌萌找到那个地方之后,等到太阳一落山,我们就去了。”

    “本来还以为真的会发生什么,周楠那个小王八蛋一路上都在给我们讲这些奇怪的故事,搞得人心惶惶的,特别是程萌萌,当时都吓得快哭了,一直都在喊走。不过那游戏做完了,我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事。”

    说到这里许小北顿了顿,她偏过头,目光落在从阳台上洒进来的阳光上,胸口起伏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四个人当时关系挺好的,连志愿都报的是一个地方。但是上了大学之后,可能是因为不在一个寝室,认识的人也多了,慢慢的程萌萌和何苗就没有再和我们联系。就连她们俩被迫休学,我和阿楠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你们去看过她俩吗?”叶弛问。

    许小北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和阿楠一直对她俩休学的原因很疑惑,所以中途也提过去看她们,可是她俩好像并不是十分愿意我们去一样,每次打电话都是推三阻四的。”

    “那……那你们打电话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她们有什么异常吗?”

    我想起那个新闻上说的她们因为精神异常而被迫休学,许小北要是和他们经常打电话的话,这种事应该是瞒不住的。

    但是许小北却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没有啊,她俩还是和平常一样啊……不过……”许小北的语气突然低沉起来,她收回视线,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和叶弛:“她们俩,真的死了?”

    这个话题是在太沉重了,我实在有些意外许小北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她们既然关系很好的,程萌萌和何苗死了的消息,她们的父母应该会通知周楠和许小北才是,但是看许小北这个样子,连她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叶弛摸着下巴想了想,看看我,又看看许小北,征询的说道:“下午咱们去她俩墓地看看吧。”

    程萌萌和何苗都住在y城,我们先是去了躺她二人的家里,但是却被告知已经搬走了。好在许小北身上还有当年她们几个一起买的挂件小玩偶,叶弛悄悄在一旁用了当初来找我的那个纸鹤,这才找到了她俩的墓地。

    “啊,迟迟,你是怎么知道她俩在这里的?”

    许小北站在y城西边的墓园前,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叶弛。

    叶弛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之前打电话跟学校核实了一下,虽然程萌萌和何苗家里都搬了家,但以前的电话还是有的。”

    “哦,这样。”许小北点点,没有再多问。

    西墓园里葬的都是一些平民老百姓,y城的那些土豪们都被葬在东墓园里。进去的之后,叶弛装模作样的问了两个工作人员,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我们顺着小路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来到了程萌萌的墓前。

    奇怪的是墓碑上并没有照片,就连墓志铭写的也是十分简陋,上面只有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程萌萌,另外一个应该是给她下葬的人的。

    不仅是程萌萌的,旁边何苗的墓也是一样。

    叶弛探究的扫了眼墓碑,我看见她掐着手指在算什么,但好像什么都没有算出来。

    许小北把买好的花摆在两人的墓前,山风吹得她的长发飘扬,叶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转身走向了别处。

    我皱着眉,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那两个坟的位置有点不太对,风水不好。”我刚跟上去,叶弛就压低了嗓子和我说道。

    闻言我转头看了眼那两座墓,墓碑前布满了杂草,而且程萌萌和何苗的墓碑离其他的墓碑还有点远。刚才我的注意都被那上面奇怪的墓志铭吸引了,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且墓碑的左边有一个特别大的树,几乎遮住了上面所有的阳光。

    叶弛说:“这个墓园虽然是衣冠冢,但人死后没有地方去,也是会回到这里来的。可以说这个地方,就是人死后的第二个家。但是你看,那棵树的位置,完全挡住了墓前的路。”

    “挡住了前面的路会怎么样?她俩不能回到这里?”

    叶弛点点头,“不止是这样。外面的鬼回不来,里面的鬼出不去。大树遮阴,阴有影一说,也有阴阳一说,这也就是为什么大树下面会比别的地方凉快许多,但是这个大树的位置,稍微懂点风水的人都应该知道,那个地方是不能种树的。现在放在那里,就跟谁刻意的一样。”

    我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把视线移向了那棵大树,眼睛一晃,好像看见树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眨眼间就不见了,我心下疑惑,只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我看你刚才在掐指算什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闻言,叶弛晃了一下脑袋:“就是没有,才觉得更奇怪。我刚才试着探了一下程萌萌和何苗两个人的魂魄,发现并没有在阳间,可能是去轮回了吧。”

    “算了,”叶弛说,“反正那女鬼已经被你除掉了,应该不会有别的事。不过有一件事,我总觉得许小北应该还隐瞒了什么。”

    叶弛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许小北:“一般人听到这种事应该很震惊才对,但是她却很快就接受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想了想,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毕竟我们是学医的,心里的接受度也比平常人多一些。只是许小北说上个月还接到了程萌萌的电话,这让我觉得有点惊悚。

    “那个电话有可能是别人打的,也有可能是程萌萌打的。”叶弛说,“或者她不想让许小北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呢?”

    我看着许小北有些孤单的背影,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们对鬼神的藐视。当时年轻觉得好玩,却为以后埋下了大患。

    大概她们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那只被她们招来的女鬼会这么报复她们。程萌萌和何苗死了,好在周楠被我们及时救下,不然的话,只怕是后患无穷。

    所以说,鬼神这种东西,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一定不能去亵渎它。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真的!我跟你们说,哥哥我也算是阅帅哥无数了,但是这么对我口味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说话的时候我们正在食堂里吃饭,许小北正在给我们讲她刚才在路上碰见的那个帅哥。

    女鬼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个礼拜了,周楠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别的倒是没什么大碍,我们都默契的没有把程萌萌和何苗的事告诉她。

    只是许小北兴奋得有点让人没办法接受。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别的原因,她好像忘得实在有点太快了。

    而今天就是十五了,江楚城还没有回来。

    大概是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感觉,分开了才会觉得想念。

    加上今天,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了,问了程术,程术也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我扒着碗里的话,突然之间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哎呀!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见没人回答,许小北不高兴的拍了一下桌子,“还有迟迟啊,你这回来是怎么了?话少了不说,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高冷了。你跟林小阮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能感觉到叶弛扫过来的目光,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但我还是觉得不是很自在。

    许小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我俩的不对劲,她咳了两声,还想什么,我和叶弛竟然同时轻轻的踢了她一脚,许小北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

    是梦。

    我又一次来到了那个白雾蒙蒙的地方,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听见那两人的对话。我在雾气中走了很久,本以为什么都不会见到,却突然听见了前面流水潺潺的声音。

    我顺着那声音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条溪流。

    “……”

    溪水叮咚响,我耳朵动了动,好像从中听见了别的声音,像是有谁在唱着歌。

    我慢慢走到了那条小溪边,溪水撞击在石头上碎成了一片水花,有一点溅落在脸颊,虽然只是在梦里,但还是让人感觉十分惬意。

    我情不自禁的蹲下身,捧起溪水往脸上拍了拍,再睁开眼时,却赫然发现溪水对面站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儿。

    那明艳的颜色在这一片雾气之中显得格外刺眼,我看不清他的脸,却直觉他是在看着我。

    过后,他的嘴巴动了动,诡异的歌声从那边传了过来:“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那小孩儿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可怖起来,我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就想往后撤去,但转过身,却发现刚刚还站在对岸的小孩儿,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他仰着头看我,眼神空洞,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巴一张一合,看着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得跑……

    我必须得跑……

    手脚的动作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我反身就往后跑。却没想到,竟然一脚踩进了溪水里。

    冰冷刺骨的感觉,让我有种这并不是梦,而是就在现实里。

    歌声戛然而止。

    接踵而来的是一连串鬼畜的笑声,那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有又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揪在了我的头发上,然后拼命的把我往后拽。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要你死!要你死!”

    “啊!”

    我猛然惊醒,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从床上拖到了地上!

    床铺上的被子掉了一大半下来,就在我还在惊愕之中的时候,一张小孩儿的脸,面无表情的从上方移了下来。

    那张脸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空洞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吸食进去。

    这赫然就是我刚才在梦里见到的那个!

    “……”

    我几乎是用爬的离开了那个位置,但是刚一起身,就又被拽了回去。

    背后传来一个稚嫩却让人胆寒的声音:“我……要……你……死……”

    话音刚落,我就被拖着到了门口,根本没有半点反击的能力!

    女生都知道被扯头发是很疼的,而且这小鬼抓着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撕下来了,顿时疼的我龇牙咧嘴。

    可我越疼,那小鬼就像是越开心,很快,它又哼起了那首诡异的歌。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我想起之前我念往生咒的时候,那女鬼痛苦的样子,情急之下,我又开始念起了经文。但是这一回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激怒了它。

    它拉着我在走廊里横冲直撞,临近夏天穿的本来就很单薄,这么一下,我背上的衣服直接被磨破了,皮肤接触到地面,那是火辣辣的疼。

    “林阮!”

    叶弛的声音陡然响起,下一秒,便看见一束金光从寝室那头射了过来。

    “伊呀呀呀!”

    小鬼应该是被她打了个正着,扯着我头发的手当即一松,我忍着痛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叶弛就站在不远处,来不及多想,我只能咬着牙往她那边跑。

    “不许走!”

    身后传来小鬼尖利的声音,我还没有走到,就再一次被它抓了回去。

    它速度极快,连叶弛都没有反应过来。

    “孽障!休要作怪!”

    叶弛两手飞快的结印,她的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金光,但那光线还没有被她调动出来,就被这小鬼给打散了。

    “臭道士!给老子滚远点!不要妨碍我!”

    小鬼叫嚣着,原本稚嫩的声音突然变得浑厚起来,跟个五六十岁的男人一样。

    它刚一说完就拎着我狠狠往墙上撞,那一瞬间,幽冥链发出青色的光芒,将我护在其中,所以这一下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那小鬼显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它跺跺脚,抓着我的头发竟然生生将我拽离了地面,跟扔纸团似的把我丢了出去。

    叶弛见状要救,但那小鬼却更快的扼住了她的喉咙。现在的叶弛灵力大不如从前,根本就没有反击的机会。

    “噗通”一声,叶弛也被它丢了出去,而且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那小鬼扔她的那一下,她瞬间就被撞得头破血流!

    “林阮……你有没有事?”小鬼这一扔差不多给我俩扔到了一起,叶弛挣扎着站起来,对我伸出了手。

    “……没事。”

    比起她来,我实在要好许多。我没有拉住她的手,而是自己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

    那红衣小鬼站在走廊中间,清冷的月关将它的影子一直拖到了我们脚下,它那纸片一样的脸上蕴含着无边的怒气。

    比它可怕的鬼我见得太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小孩儿,我的身体竟然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不止是我,连叶弛也是这样。

    我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还有狂跳不止的心脏。

    “……它是凶煞。”

    叶弛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在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拿出符纸念起了咒语。一个金色的小型法阵当即出现在她脚下。那小鬼并没有立马攻过来,而是歪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等到叶弛脚下的法阵形成之后,它忽地一挥手,只听“噼啪”一声,法阵竟然就这么碎了!

    叶弛瞳孔一缩,顿时一口血溢出来。

    “叶弛!”

    我看着就要上去,可话音刚落,那小鬼突然就闪到了我的面前,而它身后的路,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血红。

    我拉着叶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明白这只凶煞可能和我之前遇见的所有的鬼都不一样,或者说,更加凶恶。

    它逼着我们步步后退,却迟迟都没有动手。等到我的后背抵在走廊深处的墙上时,它冲我露出了一个格外诡异的笑容:“这下子,你们就无路可逃了吧。”

    我眼皮一跳,就在这时候忽然感觉地面震动了好几下,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你姥姥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地震了吧?

    但显然不是。

    那小鬼也感觉到了这个震动,那双空洞眼睛一凛,转着脑袋朝四周看了一圈,紧接着阴测测的笑起来:“没用的,这个地方已经被我下了禁制,乖乖在外面呆着吧。”

    我心中一凛,直觉应该是谁在外面想要进来,会是程术吗?

    虽然我和程术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从之前来看,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弱。可是现在他却没办法从外面进来,也就是说……

    我发怵的将视线落在两步外的小鬼身上,它应该是比程术还要厉害……

    “咯咯咯咯咯……这还要多多感谢你们才是……”

    那小鬼又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翻着眼睛抬头望着我,咧开的嘴巴露出森森白牙,听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要不是你用往生咒超度了那个女人,我恐怕还得在她身边待上好几十年才能摆脱她,咯咯咯咯咯……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不然我只能自己找机会吃掉她才行了。”说到后面,那小鬼可以压低了声音,“所以我刚才想了想,还是换一个比较舒服的方法让你死吧,这样我吃掉你的时候,你也不会太难受……咯咯咯咯咯……”

    我了个大槽!

    我差一点就要吓得跳起来,而就在这时候,一直低着头喘气的叶弛,忽然甩了一张红色的符纸出来,符纸落地,立刻在那小鬼周围燃烧起了一个火圈。小鬼偏着头看了一会儿,阴郁的脸上现出嘲弄:“别白费心思了,就凭你们是杀不了我的。”

    它那老气横秋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大的小鬼,叶弛扒住我的肩膀,身子也往我背后蹭了蹭,低声对我说道:“我……我还有一个办法对付它,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你能帮我挡一阵子吗?”

    我眼睛往后瞟了一眼,叶弛悄悄从包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明白她这是有所动作,我咽了口唾沫,对这说道:“那个女人不是你的母亲吗,你为什么要吃她?”

    那小鬼瞬间大小眼,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闷着嗓子笑了好一阵,才说道:“她不过只是能让我恢复精气的母体罢了!什么母亲不母亲!”

    母体?

    就是说这个小鬼之前一直是在利用那个附身在周楠身上的女鬼?但是它的精气恢复完了之后,因为被母体限制,所以根本没办法靠自己出来。

    “你们当真以为那个成煞的女鬼只是用往生咒就能对付的?太天真了!”

    我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个时候我们会如此简单的就除掉了女鬼,原来都是这个小鬼在里面从中作梗。本以为除掉女鬼之后就能安宁下来,没想到却因此放出了比那女鬼更加凶恶的东西。

    我攥紧了拳头,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要给叶弛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在这时,地面又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包里的铜钱也在这时候突然发热,我没有半分犹豫,拿出铜钱,就狠狠的对着那小鬼砸了过去。

    “雕虫小技!”

    那小鬼嗤笑一声,小小的身子一闪,就退到了一边。

    铜钱叮当落地,围着小鬼的身子绕了一圈之后,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圈!

    小鬼依旧没有把这个圈放在心上,还以为那时候和叶弛之前的火圈一样的东西,举步就要走出来。

    可当它踩上红线的时候,只听“滋滋”的声音,它的脚背就多了一条黑色的线!

    我心中一喜,没想到铜钱竟然还有这种作用,我之前都以为它已经废掉了。

    小鬼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它鼓着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身子突然一跃,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整条走廊都变成了血红色,我和叶弛的脚下被湿腻的血水包围,腥臭冲鼻,从走廊另一头传出来的诡异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叶弛,你还没好吗?”

    我侧头低声问道。

    却陡然发现,叶弛竟然是割开了自己的手掌,鲜血从细长的伤口淌出。那些来不及被她用上的鲜血,滴滴答答的和脚下的血水融合在了一起。

    她的脸色发白,事实上自从她回来之后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只是现在看起来,更加有一种随时都会倒下去的错觉。

    “抱歉可能还要一会儿,血咒符形成至少要半个小时,我已经尽力了。”

    她声音十分虚弱,我听得更加焦急。

    半个小时?

    铜钱已经被我丢出去了,照这样下去,那小鬼再一次进攻过来,我恐怕就没办法对付了。慌乱之下,我朝她吼道:“你家夙晔呢!你俩不是一条命吗!”

    豆大的汗珠从叶弛额头滑落,她咬着牙专心做着血咒符,根本没有时间回我。

    有句老话说得好,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我刚刚就是那么一想,没想到立马就有一只手从墙壁上伸出来,拽着我的头发,用力的将我甩了出去,硬生生的让我跟叶弛在这个时候分开了。

    “林阮!你还好吗?”

    难得能看到叶弛这么惊慌的样子,但这一下摔得我相当疼,好半天才挤了一个没事儿出来。

    我两手撑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想那小鬼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腰上,从后面扯着我的头发,嘻嘻哈哈的玩的十分开心。

    你大爷的!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使出吃奶的劲儿站起来,想把这小鬼从我身上甩下去,但它就跟502胶水一样,死死的黏在了我身上。

    突然,它拉扯我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股阴冷的气息突然凑近我的耳边,我的余光瞥见它那张惨白的脸,它嘴巴动了动:“你叫吧,求救吧,今晚上你们都要死在这里!而冥子是不会来救你们的!等吃掉了你,我再去收拾那个可恶的家伙!哈哈哈哈哈!”

    我瞳孔一缩。

    江楚城!

    它是冲着江楚城来的!

    难道它是清寂的人?

    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思考,它一个跟头从我的头顶翻过,但是并没有松开扯着我头发的手,我这刚一站起来,又被它拖在了地上。

    脸贴着血水,可以说完全是在地上滑行。它拉着我不断的撞向墙壁,因为有幽冥链的保护,我虽然能感觉到疼痛,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但这连续的撞击仍旧让我十分的恼火,而且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保护在一点点的失效。

    但是比起我的头部,更痛的是肚子。

    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就像是大姨妈快来了,可又比那要疼上许多。

    “叶弛!你还没好吗!”我抓狂的喊道,再这样下去,我真会被弄死的!

    叶弛没有说话,我勉强睁开眼,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叶弛的身影!

    我脑子一嗡,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不是又跑了吧?刚这么想着,那小鬼就拎着我,重重的摔在了墙上。

    墙上伸出的手将我牢牢抓住,我一边挣扎想下来,一边不停手脚并用去拨开这些抓住我的鬼手。

    肚子越来越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我的五脏六腑一样,冷汗顺着额角不断往下滴落,那小鬼踩在血水中,一步步慢慢朝我走来。

    “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了……”

    它阴测测的笑着,那自信的样子让我在一瞬间想到了清寂那个死变态。

    “你到底……是谁……”

    回答我的只有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我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这一次我能够活下来,这红衣白脸的样子,恐怕会成为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它再次朝我伸出手,眼看着又要把我拉下来。

    它的指甲变得锋利,我的心跳不断加快。下意识的又在心里喊着江楚城的名字,我知道他不会来,可这种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仍旧是他。

    他还没回来……

    我不能死在这儿……

    这么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了脆生生的声音:“离我妈妈远一点!”

    那声音柔软而稚嫩,如同电流一般从我心上滑过,肚子的疼痛也在这一瞬间消退。

    不会错的……

    我一定在哪儿听过这声音……

    我扭着头四处看了一下,这里除了我和这只恶煞小鬼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那么刚才那个声音……十有*是在喊我。

    “嗯?”

    那小鬼明显也听到了,伸向我的手一顿,而在背后抓着我的那些鬼手也在同一时间退了回去。我抓住这个空档,赶紧往反方向跑。小鬼立刻反应过来,两只脚重重的踏在地上,踩着血水就朝我奔来。

    我哪里是它的对手,加上之前还被它拖着“旅游”了一圈,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已经使不出什么力,眼看着就要再次被它抓上。

    而这时,那个小孩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让你离我妈妈远一点!你没有听见吗!”

    这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充满了威严。我不禁转头往后看去,那个小鬼的追逐我的动作一顿,只是被这么吼了一下,它的手脚竟然有些发抖。

    “是谁!”它鼓着眼睛大喊,声音竟然因为害怕而有点不稳,“滚出来!”

    我慢慢往后倒退着,想要离这恶煞远一点。但就在这时,一个肉乎乎的白团子忽然在我的脚边,我茫然的低头一看,不多时,那个白团子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的模样,见我看他,他还抬头对我笑:“妈妈!”

    “……”

    我身子一抖,表情如雷劈。

    我,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和江楚城……啊。

    那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妈妈!宝宝终于见到你了!”

    他边说边顺着我的腿爬上来,软乎乎的小手勾着我的脖子,十分亲昵的样子。

    我整个人都shock了。

    “你……你是谁?”

    他还没有回答我,身后的那只恶煞就突然冲了过来。我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把这孩子抱着,就想要转身逃跑。

    谁知道他居然自己从我怀里跳了下来,张开手臂,小小的身影挡在我的面前,厉声道:“不许过来!你再往前走的话,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他说着,身上发出了青色的光芒,温和的光也将我包裹起来。那一刻,强烈的熟悉感阵阵涌来,有什么画面从我的眼前闪过,但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让我抓住。

    被他这么一吼,没想到那恶煞真的停住了脚步。白纸一样的脸上有惊恐的神色,显然它对这个小孩儿十分畏惧。

    “你是谁!”

    它问出了和我同样的话,小孩儿哼了一声,扭头抬着下巴一副不想搭理它的样子,可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十分骄傲的语气说道:“我是妈妈的宝宝!你要是再欺负我妈妈,我就打得你魂飞魄散!”

    说完,他就真的挥舞着拳头,还拿到嘴边哈了两下,下一秒,那小小的拳头就突然变大了十倍,在我惊讶的时候,那拳头已经砸向了那恶煞小鬼。

    地面随着这小宝贝的动作震了震,但很快我发现,他身上的光芒好像在一点点净化着这个地方,拳头接触到地面,那一块地方立刻就变得干净起来。

    那恶煞小鬼受了他这么一下之后,似乎是晕了过去。他哼了一声,而后得意洋洋的跑到我面前来,再次抱着我的腿,仰头看我,一脸讨好的说道:“妈妈,宝宝厉不厉害?”

    他身上的那层白光逐渐散去,慢慢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我低头看他,心跳没由来的漏了一拍。

    这个孩子不过比普通的婴儿大了那么一点而已,虽然他的五官还没有长开,可是这熟悉的面孔,却让我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和江楚城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鼻子、眼睛、嘴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蹲下身和他平视,又看了一眼他身后已经倒地不起的恶煞,不免心惊。不说我,连叶弛都拿这个恶煞没有办法,他居然只是用了一招,就把那恶煞制服了。

    “妈妈?”

    他又喊我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像羽毛一样飘在我的心头。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你为什么叫我妈妈?”

    谁知道话刚一出口,他就瘪了嘴巴,乌溜溜的眼睛泛起了水花,看着就要哭出来:“妈妈……你不认识宝宝了吗?宝宝之前还和你说过话,呜……妈妈你是不是不要宝宝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那小样子看得我心都跟着缩了起来,赶忙哄道:“别,别,你别哭,我没说不要你呀。”

    我从来没有哄过孩子,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长得像江楚城的孩子,真是我的吗?

    但是我俩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啊!

    都说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听见我这么说,他一下子就不哭了,两只小手捧在脸上,刚刚还抽抽搭搭的在哭,这一下子就开心起来:“真的吗?妈妈你是想起我来了吗?”

    我扶着额,我的天,我要怎么说啊。我要是说我根本就不记得他,他是不是又得哭起来啊。

    无奈之下,我只好点点头:“是、是吧……”

    “太好了!太好了!爸爸之前还说不让宝宝出来,说妈妈会生气!可是妈妈没有生气!”他一边说,一边重新搂着我,冰冷的小脸只往我脸上蹭。

    我慢慢把他抱起来,刚琢磨着他口中的这个爸爸不会是江楚城吧?背后又突然火辣辣的疼。

    “嘶……”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孩子立刻紧张的看着我:“妈妈你怎么了?”

    他是真的在担心我。

    感觉到这一点,我心里一软,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就要摸上他的头。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疼的叫出了声。

    小宝宝鼓着腮帮子,又挠了挠头,放开我的脖子,手脚灵活的顺着我的手臂爬到了后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又突然跳到了地下,怒气冲冲的朝那恶煞走了过去。

    红色的火焰在他小小的手心中燃烧,幽长的走廊里回荡着他稚嫩却阴寒的声音:“区区恶煞,竟然敢伤害我妈妈!不可饶恕!”

    “你要做什么!不要啊啊啊啊!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啊啊啊!”

    他一巴掌拍在恶煞的身上,火焰入体,不消片刻,刚才还威风凛凛,叫嚣着要杀掉我和叶弛的恶煞,便消失在这走廊中。

    而它消失的同时,我的背立刻就不疼了。

    原来他刚才是在查看我背后的伤势……

    明白到这一点,我慢慢走到了他身后,蹲下身,说道:“谢谢你。”

    但他站在面前却没有动,正当我疑惑之时,却突然听见了他低低的抽泣声。

    “呜呜呜……”

    小小的肩膀随着抽泣声小幅度的耸动,我一愣,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哭起来了。

    “怎么了呀宝宝?怎么又哭啦?”

    他抽抽噎噎的转过身,哭得比刚才还要厉害,我心里一疼,急忙把他抱起来。都说母子连心,而女生天生就对孩子有一种母性,这一刻看见他哭,我只觉得胸口压抑得难受。

    他扒拉在我胸前,好一会儿才说:“妈妈……受伤了……都怪宝宝没有早一点出来,宝宝又让妈妈受伤了……宝宝不乖……”

    我顿时哭笑不得,可心却柔软得快要化成一滩水。

    “我没事呀,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现在一点伤都没有哦。”我一边说一边把袖子挽起来给他看,他红着眼看着我的手,过了一会儿又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我的头,最后把自己的小脑袋放在我的头上蹭了蹭,明明自己还在哭,却奶声奶气的安慰我道:“妈妈不疼……宝宝给吹吹……”

    那一瞬间,不知道他哪一句话戳中了我的泪点,我忽然也流了泪。但在他发现之前,我又偷偷抹掉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走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抱着这个小家伙慢慢的往回走,在走廊深处发现了已经昏过去的叶弛。

    她的身上都是伤,手掌上的血还在往外流着,身下是一堆被血染红了的符纸。

    小宝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趴在我的耳边,悄悄问道:“妈妈,要宝宝救这个姐姐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宝宝站在叶弛面前待了一会儿,心里虽然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宝宝救她,她也是能够醒过来的,只是花的时间更长一点。我转头看向宝宝,对他说道:“宝宝能把这个姐姐送到自己的房间里吗?”

    “嗯!”

    他点点头,就从我怀里跳下来,勾了勾手指头,叶弛就这么凌空飘了起来。然后他再那么一指,只听前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叶弛便真的被他送回了寝室。

    刚才我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厉害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手,顿时倍感骄傲,表扬道:“宝宝好厉害!”

    宝宝嘿嘿一笑,咕噜咕噜的又爬到我的怀里来,两只眼睛闪闪的看着我,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他身后那条翘起来的小尾巴。

    我噗嗤一笑,忍不住亲了他一下:“真棒。”

第68章 打掉孩子

    这闹腾了一晚上,我又是一夜未眠。

    我把小家伙带回了寝室,他好像是累极了,团成一团趴在我身上就呼呼大睡。他撅着屁股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好笑,联想他之前那个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小狗儿。

    不过好像小孩儿都特别喜欢用这样的姿势睡觉,还没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听科室里有宝宝的同事说过,这样睡的小孩儿好像都特别聪明。

    “但是你不用这样睡就很聪明了啊……”

    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没想到他却顺势抓着我的手,还放在嘴里吸起来,我顿时哭笑不得reads;废材修仙逆袭路。

    我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目光温和的看着他。他的眉眼实在和江楚城太像了,让我没有办法去怀疑这不是他的孩子。

    可是……

    无论是之前被强迫还是现在的心甘情愿留在江楚城身边,我都没有跟他跨过最后那一道防线。

    一来是我比较保守吧,觉得要是没有结婚的话,就把自己给献出去,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有点不能够接受。再者,就算我现在已经接受了江楚城,我也不知道以后我和他会怎么样。

    人鬼殊途,我知道我已经和他分不开了,但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候,我发现空气似乎变冷了一些,这初夏的晚上,呼出的气竟然能够看见了。

    我立刻警觉的从床上坐起来,小家伙在我怀里动了一下,我赶忙低头,好在他并没有因此被惊醒。

    月光洒在窗台上,通向阳台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边走了进来。

    我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人便突然朝我跪了下来。

    “夫人。”

    这个声音……

    “程术?”

    我有些迟疑的喊出他的名字,他身子一震,跪下去的身子埋得更深了。

    “夫人,程术无能,虽然提前感知了夫人的危险,但是却没有及时将夫人救出,请夫人责罚!”

    我张着嘴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想起刚才在走廊上的时候那两次震动,应该就是他在外面试图将我救出来,但是那个恶煞的能力显然在他之上,不能及时进来也不是他的错。

    于是我道:“你起来吧,我现在也没受伤,没事的。”

    程术没有动。

    我叹了口气,有看了眼睡的安稳的小家伙,轻声道:“真的没事,我不会跟江楚城说的,我知道他让你留在我身边是保护我的安全,但是遇见比你更厉害的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吧?”

    程术闻言,这才缓缓抬起了头,英俊的脸上满是愧疚,而当他的视线落在我的怀里时,我明显看出他身子一僵。

    “纯白婴灵……”程术喃喃道,“夫人怎么会结识这种婴灵?”

    我眨眨眼:“你不认识他?”

    程术一脸茫然:“小……小的应该认识他?”

    这回我有点傻了。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想,来得正好,刚刚好我能问问他这小鬼到底谁的孩子,江楚城肯让他跟在身边,那他知道的事儿一定不会太少。

    结果没想到……

    他居然不知道?

    “这个小家伙,刚才喊我妈妈,你真的不认识他?”抱着怀里的小宝宝,我又跟程术确认了一遍。

    程术动了动了身子,伸长脖子又看了一眼,过后摇摇头:“小的确实不知reads;野心家诸葛亮。”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看这婴灵的样子,确实和主人有几分相像,程术以为,夫人还是问问主人的好?”

    我点点头,想想也是,又在心里反驳了一句,这岂止是“有几分相像”,分明就是十成十的像好么?

    想到这里,我忽然愣了一下。

    江楚城现在是披着易文修的皮,可是我竟然还那么清楚的记得他以前的样子。

    他那凛冽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还有似笑非笑的眼睛……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趁着脸烧起来赶紧打住没有再往下想。

    “嗯……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这都两个多礼拜了。”

    我确实是有点想他了,从相认以来还是第一次和他分开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这几天还偏偏联系不上他。

    谁知道说到这个话题上的时候,程术突然变得有些含糊其辞:“兴许也就这两天吧,主人附身在易文修身上之后,确实有很多别的事要处理,还请夫人谅解。”

    闻言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这口气就像是我在查岗一样。说实话我实在有点受不了程术这种古人说话的调调,可他偏偏就一板一眼的,让你没办法说他什么。

    第二天早上起来,那小家伙就不见了,只是我的胸前流了一大滩口水,看着这睡衣上略微有些诡异的水渍,我简直是哭笑不得,鬼胎也会流口水吗?

    因为那恶煞的消失,我咯吱窝下方的脚印也不见了,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往常两个人站进去都不会太挤的卫生间,今天我跟许小北进去,却突然觉得有点拥挤。

    “诶……我说林小阮,是我的错觉吗?”许小北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一晚上没见,你好像胖了一圈?不对,是好几圈。”

    我当即啐了她一口:“呸呸呸,你嫉妒我比你瘦吧?我不就昨天睡觉前吃了你一个蛋挞吗,还能一晚上暴涨十斤不成?”

    “哎呀,蛋挞算什么呀,你喜欢哥哥每天都给你买!我说真的啦,你难道自己没有发现吗?”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但事实上,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确实感觉裤子紧了很多。之前都要系腰带的,可是今天我怎么也系不上。

    走出卫生间,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莫非真是胖了?

    可也不应该啊,昨天我还能系上呢。

    一边摸肚子,我一边琢磨着,眼前闪过昨晚抱着我叫妈妈的那个小鬼,脑子抽风的想着,难道我肚子里还真被人隔空放了个小孩儿进来?

    “林阮。”

    走过叶弛床铺的时候,她忽然喊住了我。

    我回过头询问的看着她:“什么事?”

    叶弛的嘴巴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昨晚……”叶弛刚一开口,视线又忽然落在了我的肚子上,那一瞬间她脸色大变,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我的手,“你……你……”

    “小阮,迟迟,我和阿楠先去吃饭啦,你俩快点儿啊!”

    许小北打着哈欠和周楠一起出了门,昨晚除掉那个恶煞之后,周楠的精神一下子就变好了。我不动声色的拂开了叶弛抓着我的手,提高声音哦了一声:“好,你们先去,我们马上就来reads;无路可退。”

    随后把视线移向叶弛,她还保持着刚才惊骇的目光,让我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你没事吧?”我不咸不淡的开口。

    好半天,叶弛才如梦初醒一般,连着啊了好几下,才摇摇头:“没事……没事。”

    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从书桌上拿了待会儿要上课的书,再次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又喊住了我:“林阮……”

    我侧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叶弛嘴巴动了动,轻微的咬着下唇,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抱歉,是我有点恍惚了。”说完她放开了我的手。

    我没有和她一起出门,等到我关门出去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极小的叹息。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吃什么都不是很有胃口,就连最爱吃的肥肠也是刚吃一口就吐了出来。

    我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连坐在对面的周楠都看不下去了:“我说林阮,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你这扒拉得我有点不想吃了。”

    “小阮你今天是不是胃口不太好啊,我看你碗里的菜都没动。”许小北虽然这么说,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我碗里。

    我看看周楠,又看看许小北,然后把碗推了出去。

    “哎,你说你,这么客气干嘛……那我吃了啊!”许小北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伸长了筷子就往我碗里夹菜。

    我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我就发现你特爱吃我碗里的东西,跟饿死鬼似的。”

    “呸!”许小北说,“你懂个屁啊,哥哥这是节约粮食……哎,你电话响了,赶紧接!”

    她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指了我一下,粗俗的样子让我和周楠都跟着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吃不下饭,稍微走动一下就觉得自己累得不行,而且一碰到床,过一会儿就能睡过去。

    嗜睡、恶心、呕吐,还有最近莫名其妙的穿不上以前的衣服。

    那个孩子的脸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打水的手有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难道……

    “喂,前面的,打水能不能快一点儿?”

    我已经在水箱面前站了好久,听到后面有人催促,才慌忙提着两个水壶走了出去。

    从刚才那个催促我的女生身边路边的时候,她毫无不客气的白了我一眼。而就在这时,我的肚子突然剧烈的疼了起来,水上顿时没了劲儿,“啪嗒”一声,水壶便落在地上,洒了一地。

    “啊!”

    那女生吓了一跳,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她慌忙解释道:“不……不是我啊,她自己把水壶丢掉的!”

    我两手捂着肚子蹲下,脸已经因为疼痛而扭成了一团,肚子里就像是有个人在踢球一样,疼的我不能自己。

    “林阮……林阮!”

    耳边好像听到谁在喊着我的名字,但在我看清那个人之前,眼前一黑,我就这么晕了过去。

    “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幽幽醒转reads;红楼管家媳妇。消毒水的味道让我倍感熟悉,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小医院的科室里一样。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身边似乎有一个人握着我的手,一脸焦急的看着我。

    “林阮?林阮?你醒了吗?”

    是叶弛。

    我转着眼珠看了一圈,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床的两边和床尾方向都用屏风遮挡着。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校医务室。

    我的目光落在叶弛身上,想起刚才晕倒之前有人喊着我的声音,应该就是她了。

    “林阮?你感觉怎么样?”

    她稍微往前凑了凑,我摇摇头,而撑着手试图坐起来。没想到只是这么动了一下,浑身就疼的不行。

    “嘶……”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声音正好让校医听见了。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戴着一副眼睛,我对她倒是有点印象,人挺好的,就是不怎么爱笑。

    她面无表情的拉开屏幕,声音有些严厉道:“别乱动!”

    我吓得赶紧躺了回去。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视线从我的头顶扫到肚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从她的眼里看见了一丝痛惜。

    “虽然你年轻,但是你也不要这么对自己。好在孩子没有事儿,休息下就可以回去了。”

    我闻言大骇。

    孩子?

    什么孩子?

    看到我这样子,她不由得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玩归玩,但是自己也要对自己身体情况有所了解……哎同学!你去哪里!同学!”

    “林阮!”

    她还没有说完,我便下了床飞快的冲了出去。

    手里拿着手机给江楚城拨着电话,但是和之前一样,要么是嘟嘟的占线声,要么就是冰冷的系统女声在提示我给他留言。

    叶弛跟在我身后一路追着我,跑了好久,直到冲到寝室边上的林荫小道,我才慢慢停下来。

    孩子……

    我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

    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

    天已经黑了,小道两旁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将我的影子长长的拖在身后,我茫然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起那个几天前出现的小家伙,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林阮……”叶弛站在我身后不远处,踌躇的开口:“你……你还好吗?”

    我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她:“你觉得我看着像还好吗?”

    她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心思去管她,不断的回忆着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个人在我肚子里放了一个儿子reads;太玄经!

    “我以为……你知道了。”

    叶弛的声音低低的,闻言我抬头,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她。我突然想起几天前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那天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这个?”

    叶弛点了点头,嘴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我突然很想笑。

    怪不得之前在古镇的时候江楚城会问我肚子疼不疼,看来他也是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轻轻摸上肚子,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破了身。

    虽然我很介意在婚前就有孩子,甚至是这种行为,但是……如果对方是他的话,我可能不会那么排斥。

    但这算什么呢?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破了我的身不说,还给了我一个孩子。

    而且在这种时候他还给我玩失踪?

    我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程术。”

    等到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一点之后,我低声叫了声程术的名字,但是他并没有出现。我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我知道你在,也知道你能够联系上江楚城。你去告诉他,如果明天他还不能够出现的话,以后就不用再出现了。”

    话音刚落,一股冷风从身后吹过,掀起我的头发,然后了无踪影。

    夜里,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小家伙的样子,睁开眼睛再闭上,眼前又是江楚城的脸。

    我在心里问自己既然能够接受和江楚城在一起,那也是做好了会发生这些事的准备。可是为什么心里愤怒的火,却是越烧越旺?

    “因为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好像也并没有告诉我的打算。”

    我自答道。

    他应该是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的,但是他却始终选择了隐瞒。

    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然后再被我摁起来。指尖从他的名字上划过,一口闷气难过又心酸。

    我没有想到我怀孕的消息会传得这么快。

    第二天早上去上课的时候,便听见身后有人指指点点。

    “诶,就是她吧?昨天在水房那边晕倒了,结果被查出来怀了孕。”

    “不会吧……她长得挺清纯的,还和我们一个楼的,平时也没看见有男朋友啊。”

    “哎,你懂什么呀,现在这些女的,洁身自好的太少了,越是这种清纯的,就越是……”

    我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但是在我身边的许小北,比我还要沉不住气,她甩开我挽着她的手,叉着腰对身后的那几个女生吼道:“妈的有毛病啊!你们知道什么就在别人背后乱说!信不信老娘撕烂你们的嘴啊!”

    她这话一出,那些人的确安静了一下,但是很快,人群里又爆发出比刚才更大的嘘声:“切!自己不爱惜自己出去乱搞,还不让人说了啊?真是搞笑!咱们女生的脸就是被你们这些人丢光了!你这种无脑护的亲友还是滚一边去吧reads;蒋国公府见闻录!”

    “就是啊!真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恶心死了!”

    再也不听下去了。

    我转身怒视着身后的那群人,每个人的嘴脸看起来都是如此丑恶,让人厌恶。

    但是此刻最让我寒心的是,江楚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就连程术也跟着消失了。

    眼睛很干,我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恐怕就会撑不住出不来,于是在那之前,我上前拉住了许小北:“小北,别说了,走吧。”

    “可是……”许小北心有不甘看看身后那群抱着双臂看好戏的女生,又看看我,最后还是气极点点头,“走!妈的!”

    说着她便拉着我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我吸了口气,在她把我带上教学楼的时候拉住了她。

    “小北……我今天不去上课了,你们去吧。”

    说完,没有等许小北开口,我便转身走了。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不停的加快脚步,只能当做没有听见这些话。

    “砰……”

    终于,我回到了宿舍。

    宿舍门被重重的关上,她们几个都去上课了,这一刻,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我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让人绝望。

    “嘿嘿嘿嘿,绝望吧?恐惧吧?肚子里有个鬼胎的滋味,不好受吧?”

    突然,我的脑子里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我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警惕的环视左右,但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你看不见我的……嘿嘿嘿嘿嘿,但是我能看见你,我知道你,林阮。”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今天明明是个艳阳天,但是我却觉得寝室里的温度低得吓人。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现在肯定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谁说的?”

    虽然从昨天到现在我整个人都处在十分震惊的状态,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想到这里,我的眼前就闪过那个小家伙的样子,还有软软糯糯的声音。不管江楚城是不是骗了我,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他怎么会是无辜的?你不要忘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那些人怎么会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害的你都没有办法去上课?”

    那声音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听的我太阳**凸凸的疼。

    “你胡说八道什么!跟孩子没有关系!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迁怒他!”

    我大声辩解着,被那声音逼着从寝室里走到了阳台上。

    “没有关系?哈哈哈哈哈,你不要自己欺骗了自己了,你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和你嘴巴上说的一样?你不恨吗?不恨那个男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对你隐瞒吗?你不是最讨厌有人骗你吗?”

    那声音不断的蛊惑着我,让我慢慢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恨他,只要他跟我解释清楚,我还是愿意相信他……

    宝宝是无辜的,这一切都和宝宝没有关系……

    “哈哈哈哈,林阮,你可真是圣母啊reads;人人都觉得主角会黑化。就是因为这样,那个男人才敢对你为所欲为!因为你永远都会原谅他啊……”

    那个声音一开始还离我很远,可是这个时候就像是突然凑近了我一样,阴冷的声音紧贴着我的耳朵,我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两步,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就摔倒在地。

    肚子剧烈的疼起来,那尖细的声音在此刻哈哈大笑:“你看,你其实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对不对?否则看着那边走不通,怎么还会往那边走呢?”

    “不是的!我没有!我根本没有看见地上有这个东西!滚!滚远一点!”

    我愤怒的辩解,却引来它更加疯狂的大笑。

    “不要狡辩了,你就是想打掉这个孩子!”

    “不是!我不是!”

    我急得哭出来,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已经被这个声音带着走了。

    “是吗……”那声音陡然变低,然后哼笑起来,“你看看你周围的人,她们知道你有了一个来历不明孩子,是什么样的看法?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什、什么?

    我愣愣的抬起头,却发现周围突然站满了人。

    有周楠,有许小北,有叶弛,有隔壁寝室的那几个,还有好多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她们都冷冰冰的看着我,面露厌恶:“真恶心啊,一点都不洁身自好,把女生的脸都丢光了,还不如去死了呢……你们看这个小孩儿也好恶心哦……”

    她们一边说,一边朝我走来,我被逼的步步后退,直到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惊呼。

    “天啊!有人要跳楼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阳台上。

    这么一会儿时间,宿舍楼下已经围满了人。我一阵心惊,还好刚才有人大声喊了出来,不然我可能就要被这声音弄得跳下去了。

    “哎,你们快看,那个不是林阮吗?”

    “林阮?谁啊?”

    “不就是昨天打水的时候晕倒,然后被检查出来怀孕的那个吗?啧啧啧,连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呢。”

    “天啊,所以她才要跳楼?”

    妈的。

    许小北说的没错,这些女的就是一群八婆。

    我咬牙从阳台上跳下来,刚才那个尖细的声音已经不见了,想来应该是来蛊惑我的。

    这么一弄我反而冷静了下来,重新走进寝室,刚打算**去休息一下,大门就忽然被打开了。

    “林阮!”

    叶弛和许小北还有周楠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看见我没事,才齐齐松了口气。

    我愕然的看着她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怎么回来了?你妈的还好意思问?”周楠第一个撸着袖子走进来,抬起手就要往我身上打,但看见我的肚子之后,又把手放了下去,气急败坏道:“林阮你奶奶个腿子reads;镀金时代!要不是许小北告诉我这些,我还不知道你……你……”

    她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才面色沉重的继续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注意安全了吗,你耳朵聋啦?你们这一个个的,每次我说话都不听,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开心啊?真是的!你知道外面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吗?妈的,老子真想去拿着喇叭吼一声,你们这些小娘皮懂个求啊!”

    周楠这一串话跟炮弹似的轰出来,听的我一愣一愣的。

    “你跟我说,孩子是不是易文修的?”

    末了,周楠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幽幽。

    我轻轻嗯了声,周楠吼道:“妈的!那他人呢!”

    还没等我开口,周楠突然就怒了:“干!老娘就知道姓易的没一个好东西!长得帅怎么了?长得帅就能渣吗,我……”

    她话还没说完,许小北就打断了她的话:“好了阿楠,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小阮,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儿已经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了,要是易文修再不出来,恐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被勒令休学。”

    我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的坐下来,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江楚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程术到底把我的话带到没有。

    “小阮?”

    见我没有说话,许小北又喊了我一声。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如果真是这样被勒令退学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我这一说话,周楠就冷笑了一声:“看你那点儿出息,要我说,你要不行就赶紧去把孩子打掉,这种吃干抹净就走人的老娘见多了!这些男人真当我们是脑残吗?”

    听到周楠这么说,许小北也点头表示同意:“对,要是真联系不上他,咱们就去把孩子打掉,看你这个肚子也不大,拿掉应该比较容易,那些人要是敢说你什么,哥哥去打烂他们的脸!”

    她俩说到打掉的孩子,我明显感觉肚子痉挛了一下,就像是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在抗议一样。我伸手摸了摸肚子,在心情轻声说道:放心吧,妈妈不会不要你的。

    这样的安抚好像起到了作用,肚子一下子就不疼了。

    周楠和许小北又安慰了我两句,因为担心我会做傻事,这几个妞干脆留在了宿舍里。叶弛始终沉默的坐在一边,她没有看过我,但只要许小北问到她什么,她都会立刻回答。

    看着她们三个坐在我面前叽叽喳喳,我突然有些想不起“上一世”我们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是好还是坏?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毕业之后我们好像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因为有了早上那一出,晚上睡觉的时候,许小北死活要跟我一起睡,说是为了阻止我说做傻事。

    “我和你说林阮,男人没有了可以再找,但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整片森林,懂么?”

    说话的时候许小北已经爬上了我的床,手脚并用的缠着我。

    她那手刚刚才在冷水里泡过,摸到我身上,就跟吃了一个超级冰淇淋一样,冷得我一阵酸爽。

    “我说小北,”我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的让已经有些显出来的小肚子避开她的脚,“你能不能松一点?我快要被你勒死了reads;原来是神仙!”

    “不行!”许小北斩钉截铁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加重了缠着我的力道,“我要是把你看紧一点儿,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做傻事?你姥姥的,今天早上要不是我放心不下你回来看看,那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在太平间了?”

    许小北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她贴着我的耳朵,吸了吸鼻子说道:“小阮,没事儿的,什么都会过去的……”

    我一愣,虽然事情并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可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我伸手拍了拍她抱着我的手臂,轻轻的嗯了一声。

    又是深夜。

    我被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亮。我转头拿过手机一看,凌晨两点。

    许小北在我旁边睡的跟猪一样,手脚摊开摆了个“大”字,还好我睡在里面,不然非得让她给我挤下去不可。

    我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扭扭脖子打算去上个厕所,但是刚一从她身上跨过,她就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嘴巴吧唧了一下:“小阮……别想不开啊……”

    “……”

    我顿时哭笑不得。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开她,而后轻手轻脚的爬下了床。

    “滴答……”

    卫生间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我进去的时候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

    可是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池子里的水,都是血红的。

    头顶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我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却突然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抓着我肩膀,让我不能动弹。

    “呵呵呵呵……”

    阴冷的气息喷吐在我的耳边,灯光再闪烁的亮起之时,我看见面前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她的脸色并没有特别的白,只是在这略微昏暗的白炽灯下,让我不由得心脏一缩。她的指甲是红色的,那尖利的指甲从我的脸颊滑到锁骨,最后停留在我的肚子上。

    “你要打掉这个孩子……”

    她抬起头,通过镜子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要看她的眼睛。

    脑子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但已经晚了。

    我的视线和她交汇,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耳朵里只剩下她的声音。

    “你必须打掉这个孩子……不能留……”

    她的声音像是一道魔咒一样,在不停的蛊惑着我。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但尚且还能保持着一分理智,让自己不被她催眠。

    “……不,孩子……是无辜的。”

    她依旧不依不饶,苍白的手卡在我的脖子上,却迟迟没有下手。她抬着下巴朝我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我顿时浑身一抖,而后又听见她充满魅惑又不依不饶的声音:“打掉孩子,你必须打掉孩子……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催眠一样的声音在耳朵里进进出出,我痴痴的抬起头,看见她在镜子里面的那双血红的眼睛,最后一点理智也终于被吞噬,机械的张着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她的话:“打掉孩子……我要打掉孩子……”

    “对,没错,你要打掉这个孩子,然后去告诉江楚城,告诉他你有多么愤怒,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你要离开他……”

    冰冷的手轻柔的抚过我的下巴,大脑好像已经完全被她控制住了,我只能机械的随着她的话慢慢点头reads;末世之随机穿越。

    “要离开……江楚城。”

    “没错,没错……你要离开他,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她的语气越来越兴奋,到后面几乎是咬上了我的耳朵,“因为,你不配。”

    耳垂一痛,我直觉是有血出来了,但是这点疼痛却并不能让我清醒过来。

    镜子里的那个人目光呆滞,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话:“打掉孩子……离开江楚城……”

    我这样的话终于让她感觉到了满意,银铃般的笑声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响。我转身晃晃悠悠的打开门,然后慢慢走到了寝室的阳台。

    “打掉孩子,必须要,打掉孩子……”

    清冷的月光铺在我的身上,我好像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感觉,满脑子都只有这么一句话。

    阳台上放着昨天许小北忘记收起来的剪刀,我木讷讷的走过去将剪刀捡起来,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刺向自己的肚子!

    可就在这时,一直带在身上的铜钱忽然发出了亮光,在锋利的前端碰触到我的肚子之前,那光芒就将剪刀弹开了。

    金属制的剪刀“哐当”落地,我皱着眉,仍旧不死心的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想要把它捡起来。

    “妈妈!妈妈!不要啊!”

    就在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记哭声。

    胸口偏左的位置骤然一缩,心顿时疼的无以复加。

    是……

    是谁家的孩子在哭呀?

    呜呜呜,妈妈你不要宝宝了吗?宝宝会乖乖的听话,呜呜呜……妈妈你不要杀掉宝宝。

    我一愣,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下一秒似乎就要清醒过来。

    但是那女鬼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幽幽的飘到我身边,突然伸出手摸向我的肚子,在我耳边吐息道:“杀了他,林阮,这个孩子不应该是你的,你必须杀了他……”

    刚刚还有点清明的神智又突然陷入了混沌之中,我浑浑噩噩的点点头:“杀了他……杀了他……”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女鬼幽幽一笑,当她那只冰冷的手贴在我的小腹上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痛楚。

    那种如同五脏六腑都被人在一瞬间搅碎的感觉让我痛不欲生,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偏偏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来。

    “……”

    片刻后,她拿开了那只手,莫名的力量驱使我再一次爬上了阳台。而那女鬼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等我完全站在阳台上但事后,她又幽幽的飘到了我的前面,在几步远的地方朝我招着手:“来吧,来吧……你看你的心上人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我愣愣的抬起头,果然在前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ads;狐狸快跑:王爷追来了。

    那人身材高大而挺拔,眉宇间的凛冽让人望而生畏,面容冷峻,却又让人那么着迷……

    “……阮阮。”

    他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心中一喜,抬起脚步就要走过去,手腕上的幽冥链却在这时候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那女鬼脸色当即一变,目光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黑色串珠,几乎是抖索的开口:“幽冥链……他竟然把这个东西给你了……”

    我站在原地呆愣的看着她,没有她的命令我好像也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一样,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如何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她却咬着下唇好半天没有动静,直到某处传来一声鸡鸣,她才愤愤的离去,只是在临走之前,她好像拍了我一下。

    她这一走,我顿时两眼一闭,直挺挺的从阳台上摔了下来。

    身上白光一闪,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又从我的肚子里跑了出来,伏在我身边嘤嘤的哭个不停……

    早上我是被冷醒的。

    y城就是这么一个天气,哪怕是夏天,也是早晚凉快,有的时候遇上下雨,晚上还得盖厚一点的被子。我睡在阳台上,身下垫着的是一个盆子,可以说我整个人差不多都是蜷缩在里面的。

    “嘶……”

    我试着站起来,但是身体确实跟散了架一样的疼。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脚下一滑,又差点摔倒,不过好在我最后稳住了。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拍了拍脑门儿,记得昨晚上我好像是下床要去上厕所来着,但是后面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林阮?你怎么睡在这儿?”

    叶弛从恢复记忆之后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我还没走进屋子,她却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

    我扭了下脖子,习惯性的想跟她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又想起现在我俩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显然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还没有说话,她倒是先尴尬的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头突然疼了起来,我用手掌碰了碰脑袋,好一会儿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打掉孩子。

    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我一愣,目光在一瞬间又变得呆滞起来。

    等到许小北和周楠都起来之后,我对他们说:“我要把孩子打掉。”

    “哐当……”

    许小北手里的漱口杯掉在了地上,她看看我,又看看周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

    “你……你昨天不是说不打掉吗?”

    叶弛明显也听见了我这句话,她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抬起头来。

    周楠洗好脸之后把毛巾挂在挂钩上,有点兴奋的看着我:“你终于想通了,什么时候去?”

    我摇摇头,说了句不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要打掉孩子的时候,我心里总觉得空空荡荡的,我知道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可是我又有点茫然:我为什么非要打掉这个孩子不可?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脑子里再次出现了那个冰冷的声音,她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催眠着我:打掉他,你必须打掉他reads;相府丑女,废材逆天。

    我身子晃了晃,小声的跟着重复了一遍:“打掉……必须打掉……”

    我这古怪的样子并没有引起周楠和许小北的注意,倒是周楠在听见我这么说之后,叹着气上来抱了我一下,然后朝我露出一个鼓励的笑:“没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你。”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刚要开口,背后还坐在床上的叶弛却突然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打掉这个孩子?”

    我皱起眉。

    说实话她这口气让我有点不爽。

    不管我打不打孩子,这都是我的事吧,关她什么事儿?

    但叶弛就像是没有接收到我厌烦的目光一样,仍旧锲而不舍的发问:“你为什么要打掉这个孩子?你真的想打掉他吗?现在你应该还没有联系上易文修吧,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听听他的解释?”

    “……”

    我转过身,低垂着眼看她,而她也迎面直视我的目光。

    这还是第一次,她回来之后我们俩这样,近乎交锋的对视。

    “你会后悔的,林阮。”

    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后悔?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的,现在易文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孩子而被学校勒令休学。”

    我顿了顿,手一伸,指了指窗外:“听见昨天那些人是怎么在背后说我的了吗?我不打掉这个孩子,难道你让我继续这样的名声下去?”

    站在一旁的许小北闻出了我和叶弛之间的硝烟,忙上来打和道:“哎哎,怎么了嘛,怎么你俩说着说着就跟要吵起来似的……”

    “谁跟她吵?事情没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当然会这么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心里有个地方却在大声叫嚣着:不是这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想这么说。

    我闭了闭眼,把那烦人的声音自动屏蔽了,而后对周楠说道:“阿楠,我下午就去妇科医院,你要是能陪我的话,就陪陪我吧。”

    从来没有见过我语气这么强势的时候,就连周楠也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哦,好!”

    上课的时候依然有不少人对我指指点点,我抬着下巴,装作没有听见那些话一样。

    许小北悄悄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拉着周楠小声说道:“阿楠,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小阮有点奇怪?”

    她说话声音确实跟蚊子一样,但我也的的确确的听见了。

    “好像是……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说,她不会中邪了吧?”

    她话一说完,我就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北,阿楠,你俩这背着我说什么呢?”

    许小北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正巧这时候老师点了她名,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竟然还有点结巴reads;boss蜜令,老公结婚吧!。

    我嗤笑一声,而后转过了头。

    下午,周楠特地请假陪我去了医院。

    这年头看妇科的人特别多,光是挂号看病都排了好久的队。

    这医院很小,来这里的都差不多是和我一样的,从病房的走廊里走过的时候,那些坐在外面的人都跟看猴似的看着你。

    “林阮。”

    终于,那医生喊到了我的名字,周楠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她另一手拿着电话,不久前刚和别人通过电话。

    “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我抽出手,什么也没有说,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那个蓝布后面的房间。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我皱着眉躺在床上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股恶心感强压下去。

    “林阮是吧,多大了?”

    简陋的房间里,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在核对我的信息,我从眼睛里看见了一丝鄙夷。

    想想也是,年纪轻轻就怀了孩子还要打掉,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女孩儿会做的事。

    “二十……十八。”

    我脱口就想说二十一,但想起我现在已经回到了三年前,身份证上信息肯定也不一样了。

    那医生听见我一会儿二十一会儿十八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到底多少岁?”

    “十八。”

    谁知刚说完她就冷笑了一声:“做个人流而已,都要隐瞒真实年龄,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闺女,趁早做了趁早走!”

    她冷漠的口气让我十分不爽,两手抓紧了身下的被单,回以同样冰冷的视线。

    打了麻醉之后,我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眼前闪过了很多画面,但是我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好像是来到了什么地方,脚下是松软的草坪,前方有潺潺流水声,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听见有个孩子在我耳边哭:“妈妈……你不要宝宝了吗?宝宝会乖乖的……”

    我心里一痛,慌忙回应道:“宝宝?宝宝你在哪里?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但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他哭的更加厉害了。都是母子连心,他这一哭,我只觉得自己心里难受得不行。

    “可是妈妈要打掉宝宝了……还让坏阿姨上了妈妈的身,不让宝宝保护妈妈……”

    闻言我一愣,上身?什么上身?这孩子在说什么?

    我在草地上茫然的走着,一边走一边焦急的喊着宝宝:“宝宝,妈妈没有不要你呀,你快出来,让妈妈看看你……”

    话音落下,一阵风迎面刮来。

    我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再睁开时候,果然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团。

    我心里一喜,赶忙朝他走过去。

    他是背对着我的,当我要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转了过来。

第69章叫声相公

    这一看,却惊得我连连后退。

    他的脸上一片血红,原先肉嘟嘟的脸颊两边竟然各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血水不断的从里面涌出来。而他两眼空空,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啊!”

    我惊恐的叫了一声,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这……这还是我的那个孩子吗?

    “妈妈……宝宝变成这样了,你还会喜欢宝宝吗?”

    他边说边朝我走来,而我却在这时候收回了手,一点一点的往后倒退……

    “妈妈,你不是说喜欢宝宝吗?为什么不愿意抱宝宝?妈妈……宝宝好怕……宝宝好疼呀……”

    我摇着头,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颤抖:“不……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孩子,你到底是谁!”

    听见我这么说,他突然站在了原地,低着头,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妈妈……是宝宝呀……因为你之前答应那个坏阿姨说要杀了宝宝,破了幽冥链上的保护,所以宝宝才会变成这样呀。”

    我愕然的张大了嘴。

    “我……我答应了那个坏阿姨?哪个坏阿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而这时候,原本在原地站在不动的小家伙,又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他的手上已经没有的肉,变成了森森白骨,可是那抚摸我的动作却是那么温柔:“妈妈,不要哭,宝宝喜欢妈妈,妈妈要是哭的话,宝宝会难过的……”

    那一瞬间,眼泪突然汹涌。

    我都做了什么啊……

    “宝宝……对不起,妈妈并没有想杀死你,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宝宝没有生妈妈的气,爸爸和宝宝说过,不管妈妈做什么决定,那都是妈妈的意愿。如果宝宝死了,那宝宝一定还会重新回到妈妈身边的,所以妈妈不用害怕……”

    他脆生生的声音如同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头,而就在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宝宝,不要啊,宝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张布满了鲜血的脸,对我扯出了一个笑容:“妈妈,宝宝好像要撑不住了。妈妈身体里的那个坏阿姨,宝宝没有办法赶走了,妈妈不要怪宝宝,好不好……”

    “不要,不要……”

    ……

    “不要,不要reads;色釉!”

    我挣扎着醒过来,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头顶的吊扇在吱悠悠的转着。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是做了一个梦。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原本陪我来医院的周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因为是鬼胎,所以感觉不到心跳,不过好在那鼓起来的地方还在,也就是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被拿掉。

    这让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同时又想起小宝贝在梦里跟我说的话,我居然是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被附身了?

    我心里愕然,难怪这一天我都觉得自己怪怪的,那种话里带刺的话说方式……怎么想也不会是我说的。

    看来那个女鬼的目的,的确是想让我打掉肚子的里的孩子。我咬着牙,心里一恨,就算我现在还在气江楚城,但是孩子我是绝对不会动的!

    一直以来我就没有对母亲的记忆,所以以前就想着要是我有了孩子,我一定好好对他。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孩子,虽然他的来历让我十分恼火,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的孩子。

    想到这里,我在心里轻轻喊了声:“宝宝?宝宝你在吗?”

    没有得到回应。

    我顿时十分焦急,想到他在梦里时候那个样子,我心里就一阵害怕。

    他说他要离开我了……

    光是想到这句话,我的心就像是被人从中间切开一样疼。

    “宝宝,你能听见妈妈的话吗?和妈妈说说话好不好?不要吓妈妈……”

    到后面我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但是小家伙仍然没有回应。

    还是说小家伙已经被拿出来了?

    我确实记得那个时候吃下了医生给我的那个药,可是麻醉之后事情我就不怎么记得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掀开了被子,但是我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医生并没有开刀。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想,我决定下床到外面去看看。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值班的护士趴在护士站睡了过去,走廊外的光被关得只剩下一盏。

    这医院居然还用的是那种老旧的吊灯,灯光暗黄,影子在灯下摇曳。因为身上还穿着短袖短裤,风从窗口一吹进来,我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

    “滋滋……”

    那原本就昏黄的灯在这个时候忽然闪了两下,就在我想着是不是接触不良的时候,视线突然就暗了下去。

    这一幕让我倍感熟悉,我慢慢的挪着脚往后退了两步,想到刚才在梦里时宝宝跟我说的那个女鬼,下意识的觉得说不定她又来了。

    “咳咳咳咳……”

    黑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那声音带着沧桑而嘶哑。因为看不见,我只觉得这声音从四面八方都传了来,根本让人摸不准方向reads;穿成废太子胤礽。

    那一声咳嗽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走廊里变得很安静,我脚下还穿着稍微有有一点跟的鞋子,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清晰。

    我刚才并没有走出病房太远,按道理说应该是退了两步就能够走进去的。但是现在我差不多已经退了有十来步,都没有摸到身后的墙。

    就在这时候,空气里突然飘来了一股奇怪的香味。我皱了皱鼻子,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这好像跟之前叶弛交给我的那个香囊的味道是一样的。

    当时因为那味道很独特,我拿到的时候还特地闻了很久。

    “咳咳咳咳……”

    那个咳嗽声又响了起来,并且越发的接近。我的心也跟着这咳嗽声提到了嗓子眼,不多时,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团极小的光点,我下意识的将目光移过去,之间那个光点处,出现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慢慢的,那个人影离我越来越近,我伸手摸着肚子,又往后退了两步,但是心里却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个黑影应该是不会伤害我的。

    不一会儿,那团影子来到了我的面前。

    来人身上的衣服相当老旧,像是六七十年代的人穿着那种锦缎棉套,胸前一排长扣,脖子上还挂了好几个香囊样式的东西。

    她满头银发,脸上的皱褶如同沟壑一样深。两眼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一般。

    我瞳孔一缩,立刻认出了面前这个人,声音近乎颤抖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阿……阿婆……”

    被我叫到名字的老太婆闻言一笑,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古怪声音:“女娃子记性不错,倒是还记得老婆子。”

    我咽了口唾沫,面前这个老太婆的的确确就是当时我们在古镇上遇见的那个瞎子阿婆。当时亲眼看见她被夙晔杀死,现在又在这个地方重新看见她,还是在我情绪这么低落的时候,我实在有一点接受无能。

    嘴巴张张合合好多次,喉咙里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这么一瞬间,我的脑门儿就全是冷汗。

    “你在害怕老婆子。”阿婆说。

    我攥紧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阿婆也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她那枯瘦的手摸上了我的下巴,干枯的嘴唇动了动:“莫怕,老婆子今天来,并没有想要伤害你。”

    这世界上什么话不能信?自然是鬼话。

    就算瞎子阿婆这么说,我也不敢放松警惕,好半天才干巴巴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本来想说冤有头债有主,杀死她的人是夙晔,怎么着她也不应该来找我才是。但是又转念一想,当时我也在现场,而且那一群人里面也就我是个打酱油的,她也只能来找我了。

    她说不会伤害我,那又是来做什么的呢?难道是想要回那个轮回珠?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包。

    阿婆转动着她那个已经小的看不见的眼珠子,咯咯一笑:“不要紧张,老婆子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来问你要那个轮回珠。那个东西,对老婆子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生死轮回,不过又是一场大梦罢了。做一个孤魂野鬼,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番话倒是让我觉得稀奇,我遇见的这么多鬼哪一个不是想要去轮回的,没想到这瞎子阿婆居然会这样说。

    阿婆的视线在我肚子上扫了一圈,摇摆着又朝我走近了一些,眯着眼睛像是在仔细的打量我reads;与王爷为邻。

    她的视线温和,偏偏脸上又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种感觉很不好,我几乎是本能的重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害怕她会突然伸手袭过来。

    但是阿婆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和善的笑了笑:“老婆子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当真有这种能力。”

    她这话说的我是稀里糊涂,张口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阿婆又笑了一下,说道:“老婆子今天来找你,是想要收你做徒弟的。”

    “啊?”

    我脑子当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瞎子阿婆说了什么,收我做徒弟?是她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阿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这惊讶的表情似乎让她十分愉悦,她收回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香囊,说道:“你没有听错,老婆子的确是想收你做徒弟。”

    我心里十分诧异,嘴巴张开又合上,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指了指自己,说道:“收我做徒弟?为什么?”

    “你天生属阴,身上又有常人没有灵气,之前老婆子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做阴阳师的好苗子。只是那时候被其他的事烦扰,老婆子一时间也找不到机会跟你提。现下好了,死了之后能够随意的入生人梦中,老婆子也终于找到了和你说话的机会。”

    她一边说一边抖着自己不那么宽大的袖子,枯黄的脸上满是让我到从心底发寒的笑容。

    我不知道她这一番话说的是真是假,鬼是很记仇的,虽然她的死和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怎么说都是我把江楚城他们带着去见了她,之后才有了程术和她的那一番对话。

    不然的话,她兴许也不会死。

    但是这个瞎子阿婆像是会读心一样,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番之后,就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

    “女娃子,莫非你是在想着老婆子的死和你有关?”

    我心里一惊,大概是因为光线不足,能够照明的之后阿婆背后的那团光点,再次看她的时候,我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见我没有说话,瞎子阿婆又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说道:“其实这都和你没有关系,就算当时你们没有来找我,老婆子也注定要死在那天晚上的。”

    她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身子往前凑了凑,她眼里的瞳孔已经小的快看不见了,两只眼睛里似乎就只剩下了眼白,看起来格外渗人。

    不过好在这种场景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样的倒也没有怎么吓到我。

    “注定要是在那天晚上?为什么?”

    黑暗的空间里,瞎子阿婆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早在你们来之前,老婆子就算定自己命中有这么一劫。老婆子年纪大了,以前能对付的那些恶鬼,现在遇见了也是无能无力。那天晚上就算没有那只厉鬼将老婆子掏心而死,之后老婆子也还是会被我那几个徒儿杀死。”

    她这一番话说的是风轻云淡,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我听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几年前,第一个徒弟死的时候,老婆子就给自己算了一卦。卦上显示老婆子的确会在那一天死掉,所以当你那两个朋友怂恿老婆子去解开封印的时候,老婆子才没有拒绝。”

    我一愣,明白过来在那个时候阿婆早已经知道江楚城和程术让她去解开夙晔的封印,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陷阱,但是她却并没有拆穿,反而将计就计reads;天运鬼瞳之悍妻养成。

    “你们来的时候是四个人,那时候老婆子就知道其中还有两个鬼。和我说话的那个虽然实力不怎么强,但是蛊惑人的力量确实一等一的。老婆子要是没猜错的话,在背后策划这一件事的,应该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吧。而你,应该和那个人,不,和那只鬼,关系匪浅。老婆子说的没错吧?”

    瞎子阿婆一边说一边把脸朝我偏了偏。

    我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这瞎子阿婆居然看的这么明白。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想了想,反问道:“你既然知道是这样,那为什么又要来收我做徒弟?”

    “老婆子先前就说过了,你生来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学习阴阳之术实在是可惜。而且,老婆子观你面相,看你印堂发黑,最近也应该遇见了不好的事,难道你就不想自己除掉她?”

    阿婆这一番话确确实实戳到我的心里了。

    想一想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是在给身边的人拖后腿,每当遇见这种事的时候,我都是只能求救,或者被别人救。思及此,我摸了摸稍微已经有些鼓起来的小肚子,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就算了,但是现在我肚子里有了孩子,江楚城不在的时候,如果我什么都不会,要怎么才能保护他?

    想到这里,小家伙的那张脸又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笑的样子,哭的样子……

    虽然并没有和他见过几次面,但是那一条血脉却是将我和他紧紧的系在了一起。

    这一次那个女鬼并没有得逞,可下一次呢?如果再来一次这种被那女鬼蛊惑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就算是为了宝宝,我也必须强大起来。

    思索一番之后,我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阿婆:“你当真是要教我?但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知道我这么说,大概就是要答应了,瞎子阿婆当即一笑:“当真。”而后抬起那只枯瘦的手在我面前虚抓了一下,刹那间,我好像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抓了出去。

    “阿婆?”

    阿婆朝我诡秘一笑,缓缓摊开了手掌。

    只见她的掌心中又一团黑气的流窜,但是她手掌周围就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样,在阻止那黑气跑出去。这让我觉得十分惊讶:“这是什么?”

    阿婆眯了眯眼睛,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只要拜了老婆子为师,老婆子自然会把这些东西都教给你。”

    她这说法实在是有些无赖了,我无语的瞧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老太婆居然还会这一招。

    看出我的犹豫,阿婆也没有催促,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瓶子,而后把那黑气装进瓶子里,不紧不慢的对我说道:“老婆子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时候不早了,老婆子也得走了,明晚再来。”

    说着,她便转过身,摇摇晃晃的朝那个光点走去,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那光点里,而后视线也终于变得明亮起来。

    夜风掀起窗帘,从那些细长的缝隙里吹起来,病房里仍旧只有我一个人。头顶还是那个天花板,我眨了眨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硬过来原来自己又做了一个连环梦。

    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之后,我立刻掀开了被子,看见微微鼓起的肚子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reads;卫国大军阀。

    我抹了把脸,想坐起来,眼睛却突然一疼,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很可怕的画面……

    那是一个洁白的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中间铺着白单子的大床上躺了一个人,而他的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

    那个人跪在他的身边,抬着头任由那人划开自己的脖子,而后无数的蓝白色光点从那被划开的伤口溢出,又跑到了他的体内。

    我皱着眉想要看清楚一点那个人的样子,但是那画面却突然中止了。

    “唔……”

    我突然有点喘不过气,刚刚坐起来的身子瞬间又倒了下去,心里难受得跟有火在烧一样。

    过了好久,我才稍稍缓过来。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手机,在心里低声念着:江楚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回应我,但很快睡意袭来,之后我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下的触感有点不一样,医院里那粗劣的布料变成了柔软的丝绸,我稍稍一愣,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转着头环视了一圈之后脑子才缓慢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洁,但是无形中又透着一股壕气。房间很大,落地窗前摆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摆着个陶瓷茶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样子。热气从壶嘴升腾而起,里面的茶应该是刚泡好的。房间的地板上铺了一层毛毯子,我从床上下来踩在毛毯上,只觉得脚下的触感柔软而厚实。

    屋子里的气味让人觉得十分舒服,而莫名的又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揉着太阳**,试着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么好的地方,看着也不像是绑架……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她怎么样了?”

    那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就像个低音炮一样,隔着厚重的木门,又添了几分沉闷。

    很快,另外一个声音响起,那人先是喊了一声大少爷,而后才答道:“一直在里面睡着,还没有醒。”

    大少爷?

    我皱起眉,轻手轻脚的往门口走了两步,那个被称为大少爷的人嗯了一声:“再等一会儿让厨房送点饭上来。”

    “是,大少爷。”

    片刻后,外面便响起了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可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回来了:“对了,小修应该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啊?”回答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那这饭……”

    “就说是厨房自己送上来的。”

    “是。”

    过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越来越远,那个人应该是真的走了。

    我皱着没有,想起他刚才提到了一个名字。

    “小修……”

    我念了一遍,突然一惊,再结合着这个地方的环境一想,顿时大悟reads;魔武系统。

    江楚城回来了。

    但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昨晚吗?

    难道之所以我没能打掉孩子,是因为他回来了?

    我重新坐回了床边,突然发现到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成了光滑的真丝睡袍,而自己的衣服被放在了另外一边,之前带在身上的香囊,也让人用一根细红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看上去就像两个护身符一样。睡衣柔软而贴身,带着一丝冰凉,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在心里感概果然有钱人的睡衣就是不一样。

    刚才起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懵,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一点。这么一下,我更加确定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是他。

    这么想着,我摸了摸肚子,又小声喊了喊宝宝,他仍旧没有回应我,但我却有一种感觉,他应该是没有事儿了。

    “林小姐,请问您起来了吗?”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我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刚才那人吩咐的厨房给我送上来的饭。想了想,我身子一翻,又重新回到了床上,不过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一会儿,门把手被那人扭开了,他走路十分轻,熟稔的把早餐放在我的床头,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喊住了他:“等等!”

    那人立刻转过身来,却低着头没有把视线放在我身上。

    我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这种有钱人家的佣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和主人家对话的时候是不被允许跟主人对视的,那样会被视为不尊敬。

    “林小姐有什么吩咐吗?”他恭敬道。

    “易文修呢?”

    我这么说其实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下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到底是不是江楚城,但很快那人就证实了我的想法:“小少爷把姑娘安顿好了之后就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小少爷去了哪里。”

    我心道,果然是他。

    不过对这人后半句的那个“不知道”却表示怀疑,我眼睛抬了抬:“我要见易文修。”

    那人闻言,头似乎又往下垂了垂:“小少爷出门一向都不会跟我们说的,还请林小姐见谅。”

    大概是觉得和我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人就转身走了,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朝我鞠了一躬:“林小姐要是吃完了早餐,摇一下床边的铃铛,就会有人进来收。”

    说完,他便关上了门。

    “……”

    我从床上坐起来,扫了眼那人放在床头的早餐,一点胃口也没有。

    手机似乎也被人拿走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看来这个房间,在江楚城回来之前我应该也是出不去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这算什么?刚回家就把我软禁起来?江楚城你真是好样的。

    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之后,就着地板上的毛毯子,我坐在了落地窗前。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角落里种着树,这个房间的位置一点偏,看不见大门,只能隐隐的瞅见一条小路蜿蜒而上。我凝着眉想了想,难道易家的这个房子也是在半山腰上?

    而同时我发现另外一边好像还有一个游泳池,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佣人正拿着工具在游泳池边打扫,我盯着那女佣人看了一会儿,过后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张开手倒在了地毯上reads;最强灵修。

    天花板上有一些金色的纹路,我头往后仰了仰,发现这纹路好像是一个图案,而且还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算了……反正也看不懂。”

    这么想着,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既然江楚城回来了,那程术应该也回来了吧。之前江楚城让他跟在我身边,那他现在还在吗?

    刚一想完,房间的另一头就传来了程术的声音:“夫人。”

    “……”

    我已经懒得抬眼皮子了,琢磨了一下,而后就这么闭着眼睛和程术说道:“你跟江楚城说,他要是再不出现,这孩子我就真的不要了。”

    “夫人?”

    听见我这话,程术有点吃惊。

    我弯了弯唇:“去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才响起程术的回答:“是。”

    ……

    但江楚城还是一整天都没有出现,送饭的人进进出出,床头的饭从早餐变成了中餐,然后又换成了晚餐。除了水,我这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倒不是我不想吃,而是真的吃不下。

    不管过了多久都感觉肚子特别胀,一点食欲都没有。

    天渐渐黑了,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落地窗上开始出现房间里的倒影。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我这都消失一天了,也不知道许小北她们会不会着急。

    我瞟了眼刚才佣人送进来的晚餐,因为我早上和中午都没有吃,晚上他们送来的东西就特别清淡。我走过去扒拉了两下,仍旧是没有食欲。

    我摸了摸肚子,身子一倒,重新躺回了床上。

    被子里有江楚城的味道,我不由自主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意识到这个动作看起来似乎很迷恋之后,我又赶紧把被子拿开了。

    呸,我才不要迷恋他!

    都说躺在床上容易睡觉,我才刚刚睡上来没一会儿,就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子也有点要打架的趋势。

    想着想着,我就真的睡了过去……

    朦胧中,我感觉到有一双大手在抚摸着我。掌心里的温度有些烫,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要烧起来一样。我嘤咛了一声,而后睁开了眼睛。

    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凌冽气息收敛了不少。他薄唇紧紧抿着,星子般的眼眸中似乎有火光跳动。我直觉他好像是在生气,但是我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被种了个孩子的人又不是他,被软禁的那个也不是他。

    见我醒来,他收回了手,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不吃饭?”

    他的口气有点生硬,看来程术应该是把我的话带到了。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软禁了,十分害怕,吃不下。”

    我睁着眼睛说瞎话reads;耀海重生(末世)。

    江楚城嘴角扯了扯,应该是笑了一下,但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里,他看着我说:“我喂你?”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身子一动,就从旁边端了个小碗过来。而后朝我抬抬眉毛,那样子就像是在说“快坐起来”。

    我瞥了他一眼,想看看他到底要玩儿个什么花样出来,于是两手撑着床,配合的坐了起来。

    他手上端着的是一碗鱼汤,里面还有一些碎肉,应该是专门让人弄好了放在里面的。

    他应该是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拿勺子的姿势都有点别扭,晃晃悠悠的送进了我嘴里,好几次都差点洒在床上,但是这个过程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我突然有点懵。

    在见到他之前我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要跟他来一个创世纪的撕逼大战,什么虐心的话我都想好了,比如说“你走啊”“我不要看见你啊”之类的,就等着他回来之后炮轰他一顿。结果一见面,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而且看见他这个笨手笨脚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一肚子的火也在一瞬间就没有了。

    还有我刚才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好帅。

    我差一点没忍住就仰天长叹。

    怂啊,林阮你可真怂啊。

    被一只鬼莫名其妙的种了一个孩子在肚子里面,你居然还在这里花痴,撸袖子上去打他一顿啊!这几天你都受了多少委屈,你要是不上去揍他,你对得起自己吗!

    “……”

    江楚城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这下汤是真的洒出来了。

    奶白色的汤汁洒在灰色的被褥上,那一瞬间的视觉效果格外诡异。我翻身就要去旁边抽纸,却被江楚城摁住了肩:“别动。”

    他一边说一边把碗放在一旁,抽了两张纸过来,低垂着眼慢慢将被子上的汤汁擦了去。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轻柔,我低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江楚城。”

    “嗯。”他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然后摊开手,一团红色的火焰自手心窜出,很快便将纸团燃烧殆尽。

    做完这些之后,江楚城又重新把碗端了起来,勺子伸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偏了偏头:“不喝了。”

    江楚城眉毛一挑,把碗又放了回去。听见碗放下的声音,我对他说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和我解释一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话说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我也不是生气,怎么说我总有权利知道,我儿子是什么时候到我肚子里来的吧?

    江楚城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叹息般的说道:“你进入血池之前,肚子里就有这个孩子了。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会死在里面,毕竟血池戾气太重,他又还只是个婴灵,你一个人活下来就已是不易,更别说是咱们的孩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早就知道可能会这样,但是真的听到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我抓着被褥,问道:“……所以呢?到底是什么时候,你……和我……”

    江楚城没有说话,暖黄的灯光让他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有些柔和。

    “还是直接让你看吧。”他这么低声说了一句。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当时我就眼前一黑,紧接着,一些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便排山倒海的向我涌来……

    案头上白色的蜡烛、诡异的房间,还有大殿门口放着的黑漆金棺……

    男人似有若无的笑意,喷吐在脖颈间的呼吸……

    身上的红嫁衣明艳而诡谲,我记得这件衣服,那是江楚城那时候想方设法的非要让我穿上的reads;妖孽宫主重生记。

    “别怕……”

    熟悉的声音磁性又压抑,那个高大的身影一边亲吻着我,一边缓缓覆在了我身上……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胸口偏左的位置“咚咚”的跳个不停,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和我……

    “唔……”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记忆?

    为什么我之前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

    太阳**突突突的跳着,脑子里就跟有个炸弹爆炸了一样,让我精神一阵恍惚,连面前的江楚城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又闪过了别的画面。

    还是刚才那个房间,阳光从敞开的大门的铺进来,所有的昏暗都一扫而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手里拿着一串黑色的珠子,正和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

    “这串黑珠子可真是好看!不如就送给我吧?”

    “哦?你眼光倒是毒辣,一眼就看上这串幽冥链。”

    “嘿嘿,送给我吧,怎么样?”

    “嗯……我考虑一下。”

    “送我啦送我啦,反正以后成亲了,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不如现在早早的送了我,让我开心一下!怎么样怎么样?”“我”摇着那人的手臂,撒娇一样的哀求道。

    男人勾起唇角看着“我”,眼里尽是宠溺之色:“哦?这样的话,那不如我先预支一点成亲之后才能有的待遇?”

    “你……你要做什么!”

    “娘子放心,为夫不会做什么的,你不是要这串珠子吗,可以,叫声好相公来听听。”

    他凑到“我”的耳边这么说,那一瞬间“我”便红了脸,鼓着腮帮子娇嗔的看着他:“……”

    “如何?”

    “叫了就给我?”

    “叫了就给你。”

    “我”低头玩着手里的珠子,心里实在是喜欢得紧,思索一番之后,小声道:“好相公……”

    但是男人对此却一点都不满意,反而摇头道:“娘子说什么?声音太小,为夫实在听不见。”

    “可恶!江楚城!你给我等着……”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笑着打断了:“看来娘子对这珠子的喜爱,实在一般,这样的话,那为夫只要把东西收回来了。”

    说完他就作势要抢走“我”手里的那串黑色珠子reads;都市大公子。

    “我”赶忙道:“好相公!好相公!我错啦!东西都送我了,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这两声喊的相当洪亮,他听完哈哈一笑,从背后将我揽入怀中,一边替“我”带上这珠子,一边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翎儿,这幽冥链乃是我江家世世代代传给儿媳妇的宝贝,如今你戴上了,可就真是逃不了。”

    “我”听的脸一红,好半天才讷讷道:“谁要逃啊……”

    贴着“我”后背的胸口轻微的颤抖起来,他沙哑的笑声传入耳内,听的“我”心里一阵酥麻。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黑色串珠,又说道:“这幽冥链乃有平定阴阳两界之作用,此番我问你拿了这东西,便是向你许了承诺。这次离开,必会再回来。到时候,就是我们成亲之时。”

    他身体微不可见的僵了僵,收敛起唇边的笑意,好半天才叹息着说道:“……非去不可吗?”

    “是,非去不可”“我”说,“这一次乃是我楚家的大劫,我作为老祖如果不能庇护我的族人,日后若是到了泉下,怕是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逆天改命是有违天道之事,楚家命里需遭受此劫,就算没有你不曾庇护,他们也应当能明白其中缘由。”

    “不,”“我”摇摇头,转身坚定的看着他,“虽是命中注定的大劫,既然我有能够助他们避开的法子,就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此去凶险……江郎,如果我不能回来,还请你……唔!”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重重的吻了下来。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他贴着“我”的额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句话。

    “听好了楚翎,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去做这样的事。若成了,等你回来,我便迎娶你过门。若是没有成……”

    他顿了顿,眼里有屋外阳光斑驳的倒影。

    “若是没有成,我也会娶你过门,与你结成阴亲。”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怔愣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之前那段记忆应该是我和江楚城洞房时候的,可后面那一段是什么?

    是我和他的前世?

    可是为什么我是个活人?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明明死了才是,为什么还能鲜活的站在他的面前?

    “刚才那是什么?我后面看见的那些是什么?”

    话出了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行。那些记忆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但是我却一点都没有觉得陌生,反而觉得十分熟悉。

    “那是你前世的记忆碎片。”

    “我前世的……记忆碎片?”我讷讷的重复了一遍,“可是为什么和我之前看见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江楚城忽然笑了一下:“你以为你之前看见的就是全部了?”

    我一愣,又听他继续道:“现在五行珠子都还没有收齐,等到收集齐全的时候,你就能想起想起所有的事了,不用着急。”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我的脸,温柔而眷恋reads;异界之谋夺天下。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到那段记忆最后说到的阴亲,难道就是我那个时候翻来覆去做的那个梦?

    我脑子突然变得清明起来,但是又觉得还是有一些混沌。

    所以我在死之前就是他在一起的?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急切的看着江楚城,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就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啊……啊……”

    我的声音变得沙哑,头也开始剧烈的疼了起来,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着刚才看见的画面。那些画面像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当我想要仔细看清楚的时候,却又突然“啪”地一下碎成了无数块。

    “不不……不要……”

    我惶恐的大叫,而下一秒,那些原本掉落下来的玻璃碎片竟然直直才朝我插了过来!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涌出来,嘴巴里全都是血的味道,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江楚城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耳朵里却只有自己的逐渐变慢的心跳声。

    “阮阮!”

    失去意识之前,我终于听见了他慌乱的声音。

    好黑。

    面前好黑。

    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没有。

    我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黑暗却突然在这一刻退去,我惊慌的看着眼前的世界从黑变白,奔跑着想要抓住在极速往后退的黑暗,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女娃子。”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脚步一顿,回过头果然看见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瞎子阿婆站在那片白光之中。

    那白光太刺眼了,我半眯着眼睛好半天才适应下来。等到白光退去,我才发现面前竟然是一片青草地。

    而阿婆也并非是站着的,她一只手端着一个黑色的碗,一只手拿着一根拐杖一样的木棍子,而后用那木棍子朝我点了点:“好孩子,到老婆子这里来。”

    我下意识是想着往后退的,但是没想到眼前画面一闪,我一个踉跄就到了她的面前。

    瞎子阿婆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那样子看着和正常人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你想好了吗?”

    阿婆笑呵呵的问。

    我脑子当机了一秒,看见那笑容之后才想起之前她说过今天晚上会来找到的。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里面有些忐忑。我的确是想学这方面的法术,但是又不敢贸然答应这瞎子阿婆。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吧,前脚她才被夙晔杀死,后脚就要来收我做徒弟。就因为我有学习这方面的天赋?

    阿婆倒是也不急,一下一下的摇晃着手中的棒子,神态悠然。

    我看了阿婆一眼,问道:“阿婆,我确实是想学习阴阳之术,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收我……”

    阿婆笑了笑,蜡黄的脸稍稍仰头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很重要吗?”

    我一愣:“什么?”

    “老婆子想收你的原因,很重要吗?”

    我张嘴就想说当然重要,但是阿婆却没有给我这个开口的机会reads;骑士王的骑士。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眯起来,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如同x光一样的视线向我射来:“你担心不过是老婆子会不会伤害你,但是之前老婆子就和你说过不会加害于你,你又何必再执着?”

    她头动了动,视线稍稍下移,突然用木棍指着我的肚子,口气淡淡,却让人生寒:“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总不能一直指望让那只鬼来保护吧?”

    我脊背一僵,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姿态:“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阿婆哼笑一声,又摇着头唉声长叹:“老婆子这双眼睛虽然瞎了,但做鬼之后也复明了,加上以前阴阳术的修炼,你肚子里有什么,老婆子现在是一目了然,不必掩饰了。”

    她顿了顿,话锋随即一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其实你就算不答应,老婆子也有别的办法让你答应。只是这强扭的瓜不甜,娃子你就点点头跟了老婆子吧。”

    她一边说,还一边扬了扬端在另一只手里的碗,就像是在无声的跟我说,我要是不同意,她大概就会把那碗根本看不清颜色的汤水灌进我肚子里了。

    我眼角一抽,这瞎子阿婆在我心里的形象从这一刻开始,终于彻底沦为了流氓强盗。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家伙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反应,阿婆说的话我之前也想过。没错,我不能再一直依靠江楚城还有别人了。

    这么想着,我终于点了点头:“好。”

    阿婆面上一喜:“好好好,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嘛!”

    她一边说一边笑呵呵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

    我脸色当时就变得难看起来,尼玛这还是要喝啊?

    看出来我的顾虑,阿婆说道:“徒儿莫慌,这水不过是晨露,为的是洗净你身体里的浊气。喝了这碗水,再给老婆子磕三个头,这拜师就算成了。”

    我看着她所谓的那碗晨露,只见上面还飘着一些白色的絮状物,顿时咧咧嘴,心里直犯嘀咕:这东西喝了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阿婆一只眼睛眯了眯,然后突然站起身把木棍子往怀里一塞,空出来的那只手捏着我的脸颊,咕噜咕噜就把那碗水倒进了我的嘴巴里。

    “咳咳咳咳!”

    我被呛得不行,伸手指着阿婆说不出一句话,嘴巴里那味道恶心极了,跟放臭了的酸水一样,我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卧槽啊,这尼玛哪里是晨露啊,这晨露都过期了吧!

    偏偏这时候这瞎子阿婆还在一边老神在在的说道:“哎呀,忘了跟你说了,这光是晨露是不能洗浊气的,老婆子还在里面加了点独门秘制的药符,所以味道有点难喝,反正你也喝了,将就将就吧。”

    “……”

    我一口血堵在喉咙险些没喷出来。

    这老太婆绝对是在报复吧!

    而就在这时候我的肚子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像是有只小手在肚子里轻柔的戳了戳我一样。我愣了愣,连咳嗽都忘记了。

    “啊……”阿婆手拿着木棍子在我身边绕了一圈,消瘦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没想到这么快就生效了reads;钢铁之星链。”

    我又咳嗽了两声,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生效什么?”

    阿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着说:“你当真以为老婆子刚才给你喝的那碗水只是为了作弄你?昨日在那无尽之地,老婆子便观你腹中胎儿有恙,既然老婆子想收你做徒弟,自然也是要拿出点诚意来的。”

    “……”

    我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肚子里那微妙的触动又连着出现了好几次,我手有些颤抖的摸了上去,那一瞬间,只觉得有一股暖流隔着这层肚皮从指间传了过来。我鼻头一酸,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到这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我肚子里有一个生命,虽然他和普通的小孩儿不一样,但那也是我的骨肉。

    我必须强大起来。

    只有强大起来,我才能保护他。

    这么想着,我好像又听见了那个小家伙软软糯糯的声音:“妈妈!”

    我笑了笑,用手背擦干眼泪,真心实意的跪在了阿婆面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三个头磕下去,阿婆把我扶了起来。我突然想起她刚才好像提到了一个地方,好像是无尽之地?不由得问道:“师父,你刚才说的无尽之地是什么地方?”

    阿婆,不对,现在该叫师父了。师父瞧了我一眼,说道:“其实这才是老婆子会找到你的真正原因。”

    她一边说,一边捡起了刚才被我丢出去的碗,然后又慢慢的往前走。

    “这无尽之地其实就是一个幻想出来的地方,只会存在于梦境之中。但是又和普通的梦境不一样,这个地方有白天和黑夜,白天里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一旦天暗下来,只要你心中想什么,它便会来什么。”

    “想什么就会来什么?”我重复了一遍师父的话,“那不就是说不能胡思乱想?”

    师父闻言笑了笑,摇头道:“也并非全是这样,虽然说想什么来什么,但如果你什么都不想的话,那要怎么修炼呢?这无尽之地,传说是百年前那位萧家老祖修炼阴阳术的地方,那位老祖死之后,这无尽之地也随之消失了。老婆子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你的梦中碰见,实在是……”

    她突然顿了顿,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又是一笑:“实在是天赐良机,正巧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老婆子我这一死,叶家可就没人了,想来就收了你,自己也好在这地方修炼修炼。”

    萧家老祖……

    这称呼好熟悉,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突然记起这不就是当时萧寒提到的那个吗?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这一代的老祖。

    不过这瞎子阿婆后面说的这两句话倒是让我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要是她知道她叶家不但有人,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的老祖宗会有什么感想。

    不过我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既然这地方这么好,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修炼?”

    “不着急,现在还是白天,修炼也只是事倍功半。这无尽之地的白天黑夜和现实是颠倒的,而最适合修炼的那个时间,便是在子夜,也就是现实世界的中午。这两天你身体不好,三天后的正午,老婆子会来找你,那时候咱们再开始吧。”

    我点头说了声好,又想起之前她的*出现轮回珠一事,索性问道:“师父,轮回珠是人死后出现在魂魄体内的,可是为什么你的那颗轮回珠会出现在自己的*里?”

    谁知道刚一说完,就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reads;傲世武帝。

    “阮阮……阮阮……”

    我愣了愣,听出来这是江楚城的声音,而师父似乎也听见了,她冲我一笑,摆手道:“关于轮回珠这件事,下次下面的时候老婆子再告诉你吧。他在喊你了,你还是快些出去,晚一会儿,他恐怕就要把这里给拆了。”

    我啊了声,左右看了一眼,有些茫然:“那我要怎么出去?”

    师父转过身来看我,说道:“闭上眼睛,跟睡觉一样便可。”

    我点点头,依言闭上眼,在那之前并漏掉她那一脸探究的表情。

    过后,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漩涡,将我猛地拉了进去,再睁开眼时,我便从无尽之地回到了现实之中。

    但是我并没有因此醒过来,明明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却始终睁不开眼睛。身体很热,就像是在被火烧一样,难受得我止不住的嘤咛。

    “主人……夫人好像……”

    耳边似乎有谁在说话,但听着却十分模糊,而且一点也不连贯,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

    让我听清楚一点啊……

    我这么想了想。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我就真的听清了耳边的声音。不止是耳边的,就连窗外的蝉鸣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主人,夫人身上的火消失了,但气息好像不是很稳的样子,需要艳骨给夫人渡魂吗?”

    说话的人声音娇媚,应该是艳骨。

    渡魂?那是什么?

    “不用,她刚才应该是进到了无尽之地……仅仅是两颗五行珠就已经开始让她慢慢恢复,你这点魂魄,根本不够给她渡的。”很快,江楚城低哑而磁性的声音响起,随后我便感觉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

    他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我的发顶,搂着我的手紧了又紧。

    “主人,难道您又要用自己的魂魄?可是您还没有恢复,这次匆匆赶回来还耗损了不少元神,要是再给夫人渡魂的话,就不止是休整十天半个月了……”艳骨急切的制止着江楚城,“现在小主人还在夫人肚子里,主人你已经承受不了离魂的痛苦了!”

    她的话却是让我一惊。

    江楚城要用自己的魂魄让我醒过来?

    光是这么想想,我的心就猛地一缩。

    不要……江楚城……不要这么做。

    我无声的叫喊着,他是能够听见我心里的声音的,但是这次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锁魂台上他痛苦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我怎么能让他一次次的因为救我而耗损自己?

    求你了,江楚城,求你不要这么做,我马上就会醒过来的……

    这么想着,眼泪汹涌的从眼角流出,江楚城抱着我的手一僵,而后另一只手温柔的抚上我的脸颊,温柔的替我擦去了那些眼泪。

    艳骨大喜道:“夫人应该是听见了您刚才说的话才会流泪,太好了reads;太子奶爸在花都!这么说夫人的意识应该已经清醒了,现在没能醒过来,应该是身体还没有缓和。”

    听她这么说,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原来我现在不能睁开眼睛是因为身体还没有缓和,这么说的话,那再过一会儿我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吧?

    江楚城抱着我没有说话,然而我却感觉到一个柔软的吻落在我的眉心:“林阮,你要是真的能听见我的声音,就马上给我醒过来!”

    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沙哑的声音性感而低沉,话语间又带着他独有的霸道,让我恨不得马上就能睁开眼睛。

    “想醒过来吗?”

    蓦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说话是一个女孩子,但是却没有情绪起伏,清冷得如同天边皎洁的月光,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想醒过来吗?”

    她又问了我一次。

    “想,我想醒过来,告诉我怎么才能醒过来。”

    “集中你的注意力,回想你平时都是怎么睁开眼睛的,心里面不要有杂念。”

    她这么说,让我想起刚才我想听清楚他们说话的时候,好像也是在心里想了想,就突然听清了,那现在是不是也是一样?

    集中注意力……

    集中注意力……

    我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回想着每一次睁开眼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好像消失了,可是下一秒,又突然变得敏锐起来。我听见了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声音,能听见数米之外的铁门正在被谁打开……

    “艳骨。”江楚城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去外面看看。”

    艳骨应该是没有从大门出去,因为我并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我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突然抽离了,而后我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阮阮?”

    江楚城温柔的呢喃里充满了欣喜,我眨眨眼睛,发现他两眼竟然变成了和以前一样的红色。

    “你的眼睛……”

    喉咙里有些干涩,这让我暂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跟他说话。好在这一次他终于听见了我的声音,雨点般的吻密集的落在我的额头,眉心……那灼热的温度烫得我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在害怕吗?

    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我伸出手摸上他的脸,摸着他的眼睛,在心里不断的和他说着:我没事,我没事。

    “抱歉,阮阮,”片刻之后,江楚城沙哑的开口,“我太鲁莽了,所以才会害你突然陷入无尽之地,还好你回来了……”

    我有点诧异,他怎么也知道无尽之地?

    “我当然知道。”他的指尖划过我的眉毛,眼里是深深的眷恋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我睁大了眼睛等着他后面的话,谁知道他就了五个字儿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抬起手有气无力的搡了他一下,他却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还不是时候。”

    “什么还不是时候?”

    我看着江楚城的眼睛,他又凑过来吻了我一下:“还不是告诉你这些的时候,现在两颗五行珠已经能让你重新拥有无尽之地的力量,等我们找到下一颗五行珠的时候,或许你就能想起一切reads;天王巨星系统。”

    我们俩现在是坐在床上的,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坐在床上,而我被他紧紧的圈在怀里。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他这个“一切”应该是说我对前世的记忆吧?那五行轮回珠还有这种能力?顿时我就对这个轮回珠充满了好奇。

    但同时我又有些怅然。

    每一颗轮回珠就代表着会有一个人死去,之前是周曼和阿婆,那么接下来会是谁呢?

    我眼前没有预兆的出现了周楠的脸。我有些发怔,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她。

    注意到我在发呆,江楚城又低头亲了我一下:“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他说话的时候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那一瞬间,一股暖流通过他的手掌灌入了我的小腹之中。

    那种感觉和之前我在无尽之地的时候,自己碰触肚子的时候一样,温暖而舒服。

    江楚城好像是在探查我肚子里的宝宝,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宝宝睡着了。”

    我嗯了一声,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知道吗?我最开始知道肚子里有个宝宝的时候,真的好生气,差一点就受了那个女鬼的蛊惑打掉宝宝。”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江楚城眼波微微一闪,在他开口之前我用手背挡住了他的嘴巴:“你听我说完。”

    我看着他那双红瞳,以前我都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居然是这么漂亮,像是黑夜中的红宝石,不是那么耀眼,却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就是这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宠溺而温柔。

    “那天晚上我还在梦里梦见宝宝了,他和我说他要走了,说我不喜欢他……”

    我一边说一边回忆那时候梦里的场景,虽然宝宝现在没有事了,但我的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不止是我,江楚城听见这些的时候,红瞳里也闪过了一抹痛楚,他一只手和我十指紧扣,力度大的甚至让我感觉到了疼痛。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但是我怎么不喜欢他?就算他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的,但还是我的骨肉啊。见到你之前,我想过好多狠话要说给你,但是真的看见你的时候,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房间里的灯光很暖,江楚城的目光在这样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温柔。

    “但是我还是生气,”我放平了语气,“如果不是因为被蛊惑,其实孩子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打掉,我……我其实并不介意和你有一个宝宝,但是我一想到你这样什么事都瞒着我,心里就有一团火在烧。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江楚城的身子怔了怔,兴许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跟他说这些。想想也是,这一番话,简直就是类似于表白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在古镇上的时候我就说了想要保护你,你以为我只是说着玩玩的吗?我不想一辈子都被你保护,受了伤也只能喊你。我不想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危险来了,我也只能傻傻的活在你的庇护之下。”

    “既然我决定了和你在一起,那我就希望你能够对我坦诚。以前你是这样什么都不说,现在也还是这样。女孩子都会胡思乱想的嘛,你当了这么多年鬼,难道这些都没有看透?”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会说话,让江楚城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一城之主,都愣愣的说不出话来reads;位面超级基地。

    我伸出手摸上他的脸,指尖划过他眼底的那抹青色,看来他这一段时间也并没有休息好。去美国的这段时间居然这么累吗?连他都没有办法掩盖住自己的疲惫。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江楚城没有说话,只是下一秒突然松开了扣着我的手,然后重新把我拥在了怀里。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夜已经很深了,外面蛐蛐的叫声格外响亮。

    他一下一下,温柔至极的摸着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抱着我时候那几乎要把我揉进身体里的力道,但是又小心翼翼避开了我的肚子。

    “我答应你,但凡以后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特别是在这样的夜里更加撩人心弦。

    我抬着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头,吸了吸鼻子,说道:“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生气了。”

    说着我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我?是不是在美国乐不思蜀了?”

    江楚城胸口颤了颤,知道我这么说就是不打算责怪了。他放开我,俯下身子亲了亲我的鼻子。但是他的吻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慢慢的开始往下……

    但就在这时,艳骨的声音突然在房间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主人。”

    我小小的惊叫一声,赶忙推开了江楚城,身上的睡袍差不多都快被他扯开了,我脸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江楚城身子一侧将我圈在怀里,动作极快的替我拉上了睡袍,眼睛都没抬一下:“说。”

    “是那个小道士来了,奴家本来想解决掉她的,但是程术说得回来跟你说一声才行。”艳骨的语气充满了抱怨。

    小道士?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萧寒,但显然我想错了,因为下一秒,我便听见程术说:“主人,那个说自己叫叶弛,我和艳骨已经暂时把她抓起来了,您看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顿时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叶弛?她来这里做什么?

    但是江楚城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问道:“她说什么了吗?”

    “额……”

    程术和艳骨互相看了一眼,我感觉叶弛可能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她说,她要带夫人走。”

    “哦?”江楚城眉毛挑了挑,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一抹幽冷,“就凭她吗?”

    “就凭我!”

    几分钟后,我跟着江楚城一起来到了别墅里的一间客房里。程术虽然说是把她抓起来了,但是并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从刚才我们进到房间之后,她就一直情绪激动的要我跟她回家去。

    听见她的话,江楚城笑了一下,他和我坐在客房里的真皮沙发上,目光凛冽的看着叶弛,话语中的森寒似乎让房间里的温度都往下降了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和夙晔一条命。”

    叶弛绷紧了下巴,艳骨和程术就站在她的身边reads;江山猎人。现在的叶弛太虚弱了,只要她稍微有一点动作,我毫不怀疑他们俩会在一瞬间擒住她。

    江楚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要是现在杀了你,夙晔也会跟着一起死,这对我来说倒是省了不少事。”

    “你不会。”叶弛抬着下巴,清秀的脸上没有一点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江楚城揽着我的手紧了紧,醇厚的声音也低了几分,“上次我放过你们,不过是念在昔日旧情,现在你送上门来,还扬言要带走我的妻儿,你以为,我凭什么会放过你?”

    江楚城说话的时候程术就在叶弛身后举起了手,我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割断叶弛的喉咙。

    但叶弛却在这个时候扬唇笑了笑,她看着江楚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最想要知道的事。”

    江楚城眼睛眯了眯,他眼睛的颜色在进房间之前就已经变了回来。

    “我想知道的事?”他压低了嗓子,磁性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气息,“你知道些什么?”

    叶弛嘴巴动了动,慢慢的吐出了两个:“楚翎。”

    我浑身一震。

    叶弛怎么会知道楚翎这个名字?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看看江楚城。江楚城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揽着我的手在我的腰上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房间里静默了好几秒,才响起江楚城的声音:“你记忆并没有恢复。”

    叶弛扯了扯嘴角:“我记忆的确还没有恢复,但是我以后总会想起来的。现在阿晔和我一条命,他吸食的精华越多,我的记忆恢复的也就越快。而且,我在清寂身边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关于你给林阮渡魂这件事……”

    江楚城的手一顿,眼带杀气,直直的射向叶弛:“嗯?他说了什么?”

    叶弛的神色突然变得不自然,嘴巴张了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

    她刚才是提到了江楚城给我魂魄那件事吗?我猛地转头看向江楚城,但那边叶弛咳嗽了两声,又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和她在一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现在也还需要通过靠吃鬼来恢复自己的精气吧?但是这天地间,最能让你尽快恢复的,就是林阮肚子里的孩子。”

    “你说什么!臭道士!食子这种只有清寂那个贱人才会做的事,我家主人才不会做!信不信老娘挠死你?”她一说完,艳骨就火了,暴涨的指甲抵在她的脖子上,程术也抓起了她的头发。

    而叶弛的话却震得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像是一点都没有懂?

    我跳进血池之后,难道不是已经把自己的魂魄和江楚城的分离了吗?为什么他还没有好?还要靠吃鬼来恢复自己的精气?

    而且我们的宝宝……

    我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陷入了一个思想漩涡之中,我知道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可就是止不住去往那个方向想。

    “小东西,不要乱想。”江楚城用另一只手扣着我的下巴,近乎强硬的让我和他对视,语气霸道极了:“宝宝是我跟你的孩子,我恨不得把你们随时护在我的羽翼下,不让你们母子受到一点伤害,怎么会做那种事?”

    我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声音还是有点颤抖:“你的魂魄不是已经恢复了吗?为什么现在还要……还要通过这种方式?”

    江楚城薄唇抿了起来,这是他的一个小动作,我发现他只要有不愿意跟我说的事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做出这样一个动作reads;神医丑后。

    于是我道:“你不要骗我,叶弛在这里,我也可以问她。”

    我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擒住叶弛的程术和艳骨,虽然他们现在一副随时都能了结叶弛的样子,但是没有江楚城的命令,他们肯定不会动手的。

    而江楚城,也不会下这个命令。

    果然,片刻后江楚城放开了我,又轻轻的用大拇指划过我的脸颊。

    程术和艳骨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叶弛,又是一阵静默之后,江楚城才缓缓开口:“十年前我来到这个地方,发现这个世界在排斥着我。这是我本身所不能抵抗的,所以每个月都会有一天我必须进入沉睡,通过吸食其他鬼的精气才能恢复过来。”

    “主人……”艳骨突然出声想要打断江楚城,但江楚城手却扬了扬,示意她不要说话,而后他抓着我的手摁在他的胸膛。

    我一愣,然后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里……

    这里明明应该是有心跳才对,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我侧着身子,颤抖的把另外一只手也放了上去。可是没有,他的胸膛温热,有着人的体温,却独独失去了该有的心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江楚城?”

    他漆黑的眼中倒映着我此刻的慌乱,而我这个样子,又恰恰和他的冷静形成对比。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心跳?我记得原来这个地方是有的,我……我那时候还听着你的心跳睡过去了,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炸掉了,让我变得手脚无措。

    “冷静点阮阮,我没事,”江楚城眼里一痛,伸手将我揽入他的怀中。他应该是想安慰我的,可是我听见他这么说,反而掉下了眼泪。

    泪水很快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他亲了亲我的头顶,哄小孩似的拍着我的背,温声道:“我话都没说完,你就先哭上了?还让我以后怎么跟你说?”

    我伏在他的肩头抽抽搭搭,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江楚城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你都快要做妈妈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我没有心跳是因为这次提前醒过来了,下个月只要提前沉睡过去就好了,不用这么紧张。而且现在宝宝已经醒过来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能恢复得很快,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真的吗?”

    “真的。”江楚城有些无可奈何,他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虽然我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但是阮阮,骗你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做。”

    大概真的怀孕的人比较情绪化,我这眼泪来得快收的也快,等擦干了眼泪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有别的人在,脸都红到耳根了。

    江楚城拍拍我的头,俨然是把我当成了小孩子:“你跟着叶弛回去吧。”

    我一愣,随即摇摇头:“我不要。”

    他刚刚才说了只要我在他身边自己就会恢复得很快,我怎么可能还离开他?

    “林阮reads;吞天魔神经!你不能留在他身边!”叶弛听见我们的对话,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没有听见他刚才的话吗?因为你现在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你和你的孩子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哪怕不是出于他的意愿,他也会源源不断的吸取婴灵身上的气。”

    我询问的看向江楚城:“是因为她说的这样吗?”

    江楚城微一颔首:“是。”

    他简单的一个字让我鼻头又是一酸,还好我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克制住了。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跟打翻了五味杂陈一样。

    我知道江楚城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但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孩子在很久以前就有了,那为什么之前他没有刻意避开,而是在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才提起了这件事?

    听了我疑问,江楚城回答道:“因为在那之前宝宝都一直沉睡在你的肚子里,我们去古镇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要苏醒的迹象,所以我才借着出差的机会暂时离开了你们母子……你跟程术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是还是回来得晚了,抱歉。”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刚才说自己没有心跳不过是因为提前醒来了,再结合他这句话……

    我的手一抖,所以说,他是为了赶回来见我才提前苏醒的?然后之所以没有立刻出现,又是但是自己会在无意中吸取宝宝的灵气,所以一直到晚上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红着眼颤声问道:“你是因为要回来见我,所以才提前醒来的吗?”

    江楚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大概又是不想告诉我,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说道:“不是。”

    骗人。

    我抖着唇,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起来。我埋首在江楚城的怀里,在心里不停的骂着自己傻逼,要不是因为我和程术说那个话,他根本就不会提前醒过来!

    悲伤的情绪像是海浪一样将我淹没,我在水中浮浮沉沉,窒息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我紧紧抓着江楚城的衣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意识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阮阮……振作一点……”

    江楚城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变得不清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听到他说话,我心脏就像是被谁狠狠抓住了一样,撕心裂肺的疼。

    林阮!停下!不要再想了!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昏厥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声厉斥,猛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脑袋一晃,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我。

    “我……我刚才……”

    我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江楚城的脸色相当难看,那双眼睛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可他还没有说话,叶弛就率先开了口:“我建议你俩最好赶紧分开,林阮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加上怀了孩子,她更是容易两极化。你俩要是再待下去,她指不定会出事。”

    江楚城揽着我的手紧了紧,闭着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说道:“今天晚上太晚了,明天一早我让司机送你们俩回学校。”

    我刚要说话,江楚城就低头看着我说道:“周末的时候我会接你回来,你学校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被退学,学校里的人也不会再对你说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凑近了我的耳朵,沙哑的声音像是一把小刷子在搔着我:“做好准备吧,我会尽快给你一个身份,在那之前你只要跟着那瞎子阿婆学习阴阳术,并且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就行,知道吗?嗯?”

    我愕然的说不出话reads;网游之剑走偏锋。

    他……他知道了?

    关于我学习阴阳术这件事,我本来是打算等一段时间再告诉江楚城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已经知道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促狭,一个打横把我抱起来,唇瓣贴在我的眉心:“我说过了,你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说着他忽然**了我的耳垂,低声道,“所以小东西,不要妄图背着我干坏事。”

    他转换话题的速度简直太慢了,上一秒我还沉浸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下一秒就被他一句话给破坏了。

    “……”我斜睨着看了眼被他安排在客房的叶弛,小声嘟囔道:“我哪有啊。”

    他笑了一下,抱着我往来时的方向走,却没有把我抱进他的卧室,而是放在了他隔壁的一个比较小的房间里。

    “江楚城?”

    我看着他熟稔的给我盖着被子,疑惑的喊了他一声。

    他附身吻在我的额头上,轻声道:“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我就在隔壁,不会有事的。”

    我点点头,想起刚才叶弛的话,还有我失控的样子,我们俩现在确实分开一下比较好。但是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身体。

    “我没事。”说话的时候他的吻往下移了几分,柔软的唇瓣落在我的眼角,然后是鼻尖,到嘴唇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停顿了一下,我眨眨眼看着他,而后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还没有吻下来。

    “晚安,我的宝贝。”

    ……

    不得不说孕妇瞌睡真是很多,我以前睡眠那么浅的一个人,第二天早上居然硬是睡到了太阳晒屁股。

    而江楚城也没有来催我,等到我自然而然的睁开眼睛,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之后,敲门声才响起来。门外传来程术的声音:“夫人,主人说您已经起床了,请问是否要现在用餐?”

    刚睡醒我还有点没清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的妈呀,我这才刚睁开眼睛呢,他就已经知道我起来了?

    我换在他房间里的衣服已经被叠的好好的放在了床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趁着睡着的时候把衣服给我放进来的。我一边想着好神奇,一边换下了睡衣。

    走出去的时候程术对我鞠了一躬:“主人在楼下等您。”

    “哦,好。”

    这栋别墅的楼梯是那种回字形的,江楚城,不,应该说是易文修的房间在三楼,所以站在上面也看不见饭厅。

    程术走在我的后面,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有点不对劲,转过头去猛地盯着程术,赫然发现他的脸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你……”

    我眨眨眼睛,想说你这是附身在谁身上了吗,又想起这地方人多,这种话不适合这么挑明了说。

    好在程术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朝我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夫人真聪明。”

    到饭厅的时候我才是真的吓了一跳。

    我真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长的饭桌,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六米的样子。我跟个土包子一样站在那里看了好久,直到程术咳嗽了一声,我才如梦初醒reads;暴君的伟大。

    江楚城坐在桌子的最里边,而这时候我才发现饭桌上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他对面还坐了一个身材可以说是魁梧的男人,而且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好几个穿着女仆装的佣人。

    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那个人有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看上去比江楚城大了很多,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很是有威严的样子。

    他原本是在看报纸的,我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把视线转向了我,那犀利的目光看的我差点忘记了走路,还好江楚城朝我招了招手:“阮阮,来。”

    我哦了一声,而后愣头愣脑的坐到了他的身边,程术站在身后朝着对面的那个男人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大少爷。”

    大大大大大少爷?

    我闻言抬起头,立马就想到昨天早上在我门口说话的那个男人,居然就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跟易文池还有易文修都长得不太一样?

    我脑子抽抽的想。记得没错的话,这易家的大少爷……好像是叫易文成来着?

    “你就是林阮?”

    易文成收起报纸,突然开了口,两道目光跟x线似的扫过来,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江楚城在这时候拉过我的手,对易文成说道:“大哥,她胆子小,你别给她吓到了。”

    说完又对我温声道:“阮阮,叫大哥。”

    我立刻的听话喊了声:“大哥。”

    谁知道易文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目光也变得有些不悦。

    我心跟着他那个表情缩了缩,开始思考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谁知道易文成下一秒就说了句差点让我喷饭的话:“你什么时候跟小修结婚?”

    “啊?”这句话冲击力实在太大,我脑子半天都没有转过来。

    易文成又严肃的重复一遍:“小修跟我说你已经有了我易家的孩子,他既然也有结婚的意思,你们俩的事也不要再拖了。我听说你还是个大学生?”

    我愣愣的点点头,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跟上他的节奏:“……是。”

    易文成嗯了一声,拿起手边的报纸又看了起来,我看看江楚城,在心里问道:你大哥什么情况啊?

    江楚城摊摊手,面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易文成啧了一声,又放下了报纸,对我说道:“那就赶快挑个日子把事情办了,我刚才看……看……”

    易文成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什么来,直到旁边程术压低声音提醒了他一句“林阮”,他才继续往下说道:“对,林阮。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嗯……对,你俩赶紧趁着林阮的肚子大起来之前把事情办了,这事儿回头我去给妈说,问问她最近有什么好日子……”

    我听的眼皮一跳,好在江楚城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大哥,这事儿我自己会安排的,现在还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易文成听的眉毛一竖,手一拍桌子,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八度,“再等下去肚子就显出来了,到时候万一学校里有谁说闲话怎么办?你让我易氏的颜面往哪里放?哦对,林阮,你跟小修结婚之后要是不愿意上学,也可以在家里待着,”易文成说着说着就又把视线转向了我,“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复学也是一样的reads;九天魂帝。”

    “……”

    这一回连江楚城都说不出话来了。

    程术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江楚城瞥了他一眼,他身子一抖,这才收敛了一些。

    我已经头疼得不行了,我的天啊,到底是谁说的易氏三兄弟关系不好的?我看这易文成一副恨不得我和江楚城立马就结婚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很好嘛!

    我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江楚城说会给我和宝宝一个身份,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可是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啊!

    想到这里我咬着牙,暗暗在背地里戳了江楚城一下,在心里说道:“你什么时候把我俩的事给你大哥说的?”

    江楚城无奈的回我:“昨天我让艳骨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正好被他看见了。”

    好吧。

    我还以为是江楚城去给他说的呢,但是想一想他怎么会去给易文成说这个?

    不过看见江楚城这无奈的样子,我也觉得有点可乐。

    “小修,你有没有听见大哥的话?”

    见我和江楚城半天都没有说话,易文成拍了一下桌子,盘子里摆着的餐具都被他这一个动作震得哐当一声响。

    江楚城叹了口气:“到时候我自己给妈说吧,阮阮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自己有分寸。”

    易文成皱紧了眉头,盯着江楚城看了好一会儿,才粗声说了句:“希望你是真的有分寸,不要跟小池一样……”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大哥,我这还没坐上位呢,就听见你在背后数落我了。”

    我一愣,转头便看见一个长得跟易文修很像的男人走了过来。

    易文池。

    因为之前周曼的事我对他可以说是充满厌恶,看见我的时候他似乎是愣了一下,哦呀了一声,站在那边吊儿郎当的比划了一下:“哟,这是哪个小姑娘啊?长得还挺水灵的……”

    他话还没说完,易文成就打断了他:“不是跟你说了有客人,下来的时候不要穿得太随便吗?你这是穿得什么!”

    易文成不说我还没有注意,他这一说,我才发现易文池似乎就穿了件白衬衫配了条牛仔裤就过来了。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的衬衫还领口大开,我这一眼还没看完,就被江楚城一个手掌盖住了视线。

    易文池“切”了一声,拉开凳子坐在离我们稍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些不满的对易文成说道:“大哥,喊你一声大哥,你就真当自己是大哥了?你也不……”

    “都愣着做什么?去厨房给二少爷重新做份早餐来,这放着早就凉了。”

    江楚城冷不丁的打断了他的话,冲着站在旁边的佣人淡然吩咐道。这一下,易文池眯着眼睛又看了过来。

    “嗯?弟弟,我可没看出来你以前有这么维护大哥啊……”

    他那口气不满意极了,毒蛇一样的视线扫过来,让人十分的不爽。但是很快他发现了让他更加感兴趣的事,发现江楚城的手揽着我之后,易文池的眉毛挑了挑:“原来是你的女朋友。”

第70章真羡慕你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他们三兄弟感情不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确切的说应该是易文池跟他们两个的关系都不好。他这过来才几分钟,四句话里面有三句话都是在点火,能和别人处好关系才怪。

    江楚城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我,压根儿没打算理他,但是易文池却在那边不依不饶:“嗯?怎么了弟弟,最近静下心来谈恋爱,难道不打算给哥哥介绍介绍你女朋友吗?”

    他那口气极度轻佻,听得我真想上去揍他一拳。

    “二弟!”易文成显然也有点不高兴他这种口气,正巧这时候佣人已经从厨房重新把菜端上来了,于是厉声呵斥道:“吃饭!”

    “……”

    易文池斜着眼睛看了易文成一眼,拿着叉子在面前的盘子里戳了两下,力道之大,我都有点觉得他是把那东西当成了易文成。

    一顿饭吃到后面几乎没什么说话,我在心里和江楚城偷偷交流:“叶弛呢?”

    “在客房里,等会儿你吃完就和她一起回去,车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之后程术去客房里叫叶弛,江楚城便牵着我往门口走。我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跟他分开,听说了他现在的这个情况,我实在是担心他。

    但是江楚城一直和我说着没事,把我送上车之后,他喊了我一声。

    “周末我会接你回来。”

    我还没有说什么,那边又传来了易文池的声音:“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抽空过去看你的,不要闹了啊。”

    我疑惑的转了下头,发现易文池好像是在打电话,一脸的不耐烦。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把视线转了过来,毒蛇般的视线缠绕着我,他的唇边浮现了一个极其让人不爽的笑容,而后他无声的给我做了一个口型:“再见。”

    我手下意识的一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有点飘飘忽忽不在状态,易文池的那双眼睛始终在我的眼前浮现,让我觉得十分难受。

    “林阮?”

    叶弛发现了我的异常,声音极轻的了喊了我一声:“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才易家到学校还有挺长一段路,我偏头看着窗外,想着昨晚上的事,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叶弛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半晌才答道:“你一直没有回寝室,周楠后来去了一趟医院,没有发现你人,她俩都很着急。”

    她没有说自己。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你也会在乎别人着不着急了?”

    这句话说得很刺人,我发现我只要一和叶弛说话,就会控制不住的说些很难听的话,心里甚至还很变态的想象着自己刺激到她之后的样子。

    林阮你可真是有病。

    但叶弛似乎并不在意我这么说,反而轻笑了一声:“你这么说倒是有点问住我了,可能我在乎的只是你会不会出事吧。”

    “……”

    我一句话哽在喉咙里。

    “林阮,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成见,我不会为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做任何的辩解,因为我不后悔,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或许好,或许坏。事已至此,再说那些就没有任何意义。”她平静的看着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确不会再做害你的事。”

    她的目光十分坦然,我看着她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我才说道:“随便你。”

    叶弛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过后慢慢收回了视线。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学校门口停下了,我和叶弛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叶弛走在前面,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她在客房里提到了“楚翎”这个名字,于是加快脚步跟上去,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楚翎?”

    这是我前世的名字,我可以确定她在我跳入血池之前是完全不知道这些的。

    叶弛脚步顿了顿,目光直视前方,反问道:“你现在恢复记忆了吗?”

    我一愣:“什么记忆?前世的?”

    叶弛嗯了一声。

    我说了句没有,江楚城说过只有五颗轮回珠收集全之后,我的记忆才会恢复。

    叶弛说道:“那等你恢复了记忆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

    说完她还对我扯了扯嘴角,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

    上了寝室楼之后,一路上但凡遇到有人,都会停下来看我两眼,但那种眼神又不是充满恶意的,非要说的话,还带着一点羡慕?

    “诶,我听说林阮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好像是易家小少爷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他俩还准备结婚了?”

    “好羡慕啊……这嫁入豪门,岂止是后半生不用愁,好几辈子都不用担心吃喝拉撒了好吗?”

    “别说了别说了,她看过来了,之前咱们还说过她坏话呢,快走快走……”

    ……

    我顿时有些无语。

    这学校的流言风向,是不是转的太快了一点?

    叶弛扫了那两个女生一眼,和我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易文修就来过一次学校,把那些流言蜚语都压下去了,好像还和校方提了下你俩打算结婚的事,现在学校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看了她一眼,满脸无奈,没有再说什么。

    “你几天前就说你闲下来会找我,这都过了多久了,我连你的人影都没有看见,易文池你到底什么意思呀?啊?”

    刚一进门,我就看见周楠气急败坏的站在阳台打着电话,许小北应该是出去了,寝室里就周楠一个人。

    听见易文池三个字,我和叶弛的眉头都皱了皱。

    “我胡闹?我哪里胡闹?你这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完了还和别的小姑娘跑去拉斯维加斯,你就不胡闹?你搞没搞清楚到底谁是你女朋友?之前求着要我和好,这才几天你就原形毕露了?我跟你说易文池,你要是实在不想过,咱俩就分手!”

    周楠一边说一边往屋子里走,回过神看见我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而后面上一喜,可下一秒又变得十分不耐烦,对着电话那头粗声道:“滚滚滚!老娘不想看见你!”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林小阮!你姥姥的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周楠走过来用力抱住了我,但是又立马放开了,嘴里念着:“哦哦哦,我忘了我忘了,你肚子里有孩子不能这么整。”

    这一分钟的时间周楠跟变脸似的,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弄得我一阵哭笑不得。我捏了一下她的脸,说了句抱歉,过后又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怎么还在和易文池那个渣男联系?”

    周楠愣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在,好一会儿才古怪的说道:“咦?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渣男?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啊。”

    我张口就想说你忘了周曼那件事儿了吗,话到了嘴边才想起周曼魂飞魄散这件事,她好像根本就不记得。于是我赶紧改了口:“你忘啦?之前我们去古镇的时候你无意间说过一次。”

    周楠哦了一声:“好吧。”说完她又叹了口气,拉着我坐到了她的床铺上,“小阮,我可听说了,易文修要跟你结婚,哎,真羡慕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坐在她这床上就觉得有点不自在,老想起那时候她床下面放着的那个箱子,还有里面冒出来的那个女鬼。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想起了那时候周曼和我说的话,她让我劝劝周楠,让她不要走自己的老路。想到周曼死时候的样子,我心里又是一阵唏嘘,于是对周楠说道:“阿楠,那种人渣,你还是早点跟他分开吧。”

    周楠搅着手指头,有些头疼的说:“我倒是想跟他分手,但是他老缠着我。每次提分手,他就会各种求我。”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沉默的爬**的叶弛,压低了声音和我说道:“小阮,我不怕你笑话,你别看我这个样子,但是我心挺软的。他一求我,我就会想起我跟他以前过的好的时候,稀里糊涂的就又和他和好了,哎。”

    以前?

    难道说以前易文池不是这个样子?

    周楠摇摇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好,他在外面也没有人,放假了我俩就一起出去玩。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我慢慢的发现他在外面有人,于是我俩就常常吵架。你也知道我性格要强,怎么的也不能容忍他跟我在一起,还跑去找别人啊。当时我就和他说了分手,那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一直到……我们端午去古镇的那个时候,他突然又给我打了电话。”

    “所以你当时才和小北提前回去了?”

    “嗯,”周楠说,过后又叹了口气,“回来之后他就求我跟他和好,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当时我是没有同意的,一想到他在外面有人,我就恶心的不行。可是他又说了些别的,说起我们以前的那些事,还跟我保证不会再找别人,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我沉默的拍着她的背,她说的分手,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周曼死的那段时间。

    听周楠的口气,易文池的前后变态好像是挺大的。

    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发生改变,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而就在这时,周楠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我清楚的看见她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易文池”的名字。周楠不耐烦的扣了电话,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接了。

    但下一秒,她脸色就忽然一变,看了我一眼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便匆匆走出了寝室。

    她这电话一打就是好久,而且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在寝室里站站坐坐,一想到她离开的那个背影,心里面就有点说不出的焦躁,那种感觉十分不好,就像是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而叶弛坐在对面的床铺上似乎是在看新闻,她还小声念了出来:“……y城下一届市长竞选,周姓官员呼声最高。”

    我脚下停了停。

    要选市长了?这个周姓官员应该是周生辰吧?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我又担心起周楠来。

    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

    好的不灵坏的灵。

    没过多久,许小北便气喘吁吁的推开了寝室的门,动作大得连地板都跟着震了一下。

    “不好了!不好了!迟迟……啊,小阮你回来了啊?”

    看见我许小北愣了一下,床铺上的叶弛翻身坐起来,问她:“怎么了?”

    许小北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朝我们摆了摆:“周楠……周楠不知道发什么疯,带着易文池到学校后山去了!”

    “周楠和易文池见面了?”

    我脸色一变,难道刚才易文池的那个电话就是让周楠出去见他?

    我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心里面那个感觉越来越强烈,只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许小北就着急的说:“他俩看上去样子有点不太对劲,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要吵起来了!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来不及多想,许小北还没有说完我就拉着她就往外跑:“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叶弛当即翻身下了床:“我也去。”

    宿舍到学校的后山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么跑过去也至少需要十分钟左右。而且那边一般是很少有人去的,一来就是因为距离远,二来后山路也不好走,旁边有一个水池,刚来学校的时候我还听说过好几起学生落水的事件。

    许小北带着我一路狂奔,后面叶弛也追了上来。我俩跟着许小北跑到了后山的一个小亭子旁,周围绿树环绕,看上去景色不错,但我始终觉得这里冷的有点过分。

    “他俩在那。”

    我们仨猫在树丛里,许小北指了指水池的方面,我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周楠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那边,虽然隔得有点远,但还是能看出那就是易文池。

    而易文池的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他手里牵着一条黑色的大狗,龇牙咧嘴的看着周楠,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去。

    “诶,那条狗……不是很久之前拴在我们宿舍门口的那条吗?”许小北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牙根。

    萧寒……

    这个家伙居然还敢出现!

    江楚城不是说易文池没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他还会和萧寒在一起?而且他手里的那条狗,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是死在了易文池的别墅前。

    叶弛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我们仨现在的位置是我在中间,她俩在我的两边。叶弛在看见萧寒之后,就皱着眉头掐起手指算着什么。

    “小北,你刚才来的时候,那个人也在吗?”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许小北说:“没有啊,刚才就他俩,哎好烦,他们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见。”

    她刚一说完,萧寒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目光如凖般射来,我赶紧拉着她俩往下埋了埋。

    “嘘。”我一根指头竖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约是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我隐隐约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

    “易文池你搞错了吧?当时是你劈腿在先,我才会和你分开的,你现在舔着脸反过来说我,你好意思吗?”

    听周楠的口气,她简直是要气死了,两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我真心觉得她随时都会上去给易文池一拳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没有劈腿,那些女的只是随便玩玩,你才是我爱的那个,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还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易文池皱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周楠顿时瞪大了眼睛:“易文池你脑子没坏吧?还是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好骗?你跟那些女的是怎么亲密的,我可都看见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那么多,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我出来,就答应跟我分手吗?我现在出来了,我们应该也能分手了吧!”

    “我不想和你分手,阿楠,我不想和你分手!”易文池的声音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抓着周楠的肩膀用力摇晃,但在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跑到了周楠的身体里面。

    我立即回头看了叶弛一眼,她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的锁着易文池的手。但随即她愣了。

    一下,似乎是注意到我在看她。她冲我摇摇头,又指指那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刚才也看见了?”

    我点了下头,想问叶弛那个东西是什么,周楠却在这个时候提高的声音:“放手!易文池!你他妈给老子放手!”

    她扭着想从易文池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但是易文池一点也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甚至越来越用力:“阿楠!我们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吗!”

    “我日!这个易文池是脑子秀逗了吗?没有听见阿楠已经明确的表示说想和他分手了吗?”

    许小北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跟我们吐槽。她往前扒拉了一下,那动作像是要冲过去。

    “等等小北。”在她冲出去之前我拉住了她,“现在先不要过去。”

    从他们俩刚才的对话来看,易文池应该是以答应分手为由,和周楠约到了这里。但是两个人如果是是真的要分手的话,在电话里就能说了吧,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来?而且萧寒也在,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我觉得阿楠现在需要我们给她撑场子!”

    我啧了一声,这小妮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我恨铁不成钢的说:“阿楠自尊心很重的,她一定不想我们看到她这个样子。你认识她的时间最长,难道还不明白吗?”

    许小北愣了愣,随后点点头:“你说得对。”

    而就在这时,周楠的易文池的对话发生了变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俩把话题引到了周曼身上。

    “周曼?那是谁?”许小北问。

    我嘘了一声,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一旁的叶弛也是凝神听着,见我们俩谁都没有回答她,许小北只能悻悻的闭了嘴。

    “周曼?你居然好意思跟我提周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周曼是怎么失踪的!最后一个和她见面的人,就是你!”

    听见周楠这么说,易文池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阿楠?你确定吗?你再好好想一想,周曼最后见到她的人,到底是谁?”

    他说话时候身后的萧寒手动了一下,有一串光点在他的之间窜动,就在那一瞬间,叶弛也动了一下,但是她却没能来得及阻止萧寒。

    那光点窜进了周楠的脑子里,周楠的眼神有一刹那的空白。我和叶弛对视了一眼,预感不太妙。

    我是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的,但是周曼死的时候和我说,萧寒他们对其他人的记忆动了手脚,所以现在除了我和江楚城,基本上没有人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想起来了吗?阿楠?想起来到底是谁杀了你的姐姐阿楠了吗?”

    易文池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把阿楠搂在了怀里,那诡异的神情让我越发的感觉不妙。

    自从那一串光点潜入周楠的脑子里之后,她就一直目光发直的看着前面,听见易文池的声音,好半天才喃喃道:“是……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易文池眯起了眼睛,萧寒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易文池继续说道:“你怎么能这样?阿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没想到你居然因为我就杀了你的姐姐!”

    许小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手指颤抖,张着嘴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但只有我知道,周曼并不是易文池杀的。我不知道现在周楠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但是萧寒给她看见的,一定不是真相。而看这个样子易文池应该也是知道一切的,他为什么要刻意误导周楠?

    “啊……”

    许小北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我心里一紧,赶忙捂住她的嘴巴,但还是慢了一步。下一秒就听见萧寒厉声喝道:“谁在那!”

    我浑身一颤,拼命对她摇头,示意许小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动,被发现的话就糟糕了。

    萧寒的脚步声在渐渐靠近,我的心也越来越紧,而就在他快要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他又突然掉了头。

    “没人。”

    我听见他这么和易文池说。

    我舒了一口气,但眉头很快就皱起来。萧寒绝对是看见我们了,但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等到萧寒重新回到易文池身边之后,叶弛压着嗓子,悄声对我和许小北说:“咱们赶紧走。”说完她又凑近我的耳边:“这个地方邪气太重了,你现在怀着身孕,还不稳定,待下去你可能会受不了,必须赶紧走。”

    许小北一脸茫然,根本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看了看周楠,悄声道:“可……可是阿楠……阿楠看起来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咱们,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叶弛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掏了一张符贴在许小北的脸上,许小北当时就闭了嘴。

    “走。”

    可就在我们做好了撤退的打算时,突然听见“噗通”一声,我闻声转过头,就见周楠已经掉入了水里!

    我猛然瞪大眼睛,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和叶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叶弛脸色变得煞白,我们俩对视一眼,我作势就要冲出去,但是叶弛却拉住了我:“不能去!”

    “周楠不会游泳!不去她就死了!”

    我压着嗓子,这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叶弛仍旧执拗的对我说道:“林阮,咱们得离开这里。”

    我看了她一眼,拍开她拉着我的手,而后坚定的摇摇头,然后朝水池奔去。

    “林阮!”

    叶弛气急败坏的喊了我一声,一跺脚,扯掉了贴在许小北面上的符纸,拉着许小北便跟着我跑了过来。

    “啊!弟妹!快、快,你来的正好,我不会游泳,你快救救阿楠!”

    看见我,易文池口气惊讶,但眼里却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我懒得跟他废话,在心里把这个傻逼骂了无数遍,脱了外套就打算跳下去救人。

    但叶弛又拉住了我:“我去!”

    她一边说一边扫了眼我的肚子,我一下明白过来她是在说我怀孕了不能下水。可就在这时,易文池给萧寒递了个眼神,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易文池一个用力将叶弛推向了萧寒,然后对着我诡谲一笑,我还没来得及后退,便被他推到了水池里。

    中午的太阳升到了最高处,明明已经到了夏天,可这池子里的水却是刺骨的冷。

    “易文池!”

    我在水里扑棱了两下,找到了平衡之后差一点就对他破口大骂。

    但话还没有说出来,易文池这个碧池就在岸边大喊:“弟妹!阿楠就在你身后!”

    “小、小阮,快去救阿楠!阿楠要不行了!”

    许小北一脸焦急,叶弛被萧寒抓的动弹不得,所有人都在岸上看着我,我一咬牙,再顾不得其他,一个转身朝阿楠游去。

    “阿楠!阿楠!抓着我的手!”

    周楠不停在水里扑腾,但是很快我发现她自己在往水池中间游。易文池还在那头不依不饶的喊着:“不是我推的!她自己跳下去的!”

    去你妈的!

    我在心里暗骂,当老子瞎没看见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但是现在不是跟易文池撕逼的时候,我咬牙往周楠的方向游,好几次要抓住她了,她却自己推开了我的手。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但眼睛却很清明。我清楚的看见那双眼里的憎恨,她死死的盯着易文池,仿佛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

    “阿楠!不要做傻事!抓着我啊!”

    周楠听见我的呼喊,并没有理会,而是猛地一蹬脚,像是突然就学会了游泳一样,往更深的地方划了过去,而我根本没来及抓到她。

    “阿楠!回来!”

    我惊骇的大叫,这一下离她更远了。

    水池里的水像是冰渣子一样不断往我身体里钻,我能感觉肚子在隐隐作疼,再这样下去,宝宝会出事的……

    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见耳朵里传来了宝宝的声音:“妈妈……”

    “宝宝?”

    我一愣,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光团从水里冒了出来,他落在我的头上,等光团消失,那个小家伙便手脚并用的趴在了我的头上。

    我回头看了眼水池边的几人,一边继续朝周楠游去,一边对宝宝说道:“宝宝你快回去,岸上的那两个男的都是坏蛋,被他们看见就糟了。”

    但是小家伙却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呢,我是爸爸的宝宝,和爸爸一样厉害,妈妈你放心他们不会看见我的。”

    听见他这么说,我才稍稍安心了一点,但很快宝宝又说道:“妈妈,那个姐姐活不了了,宝宝能看见她身上的死线。”

    我一愣,死线?

    我记得叶弛之前和我说过,死线一出,人必死无疑。

    可是周楠之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死线?

    但宝宝没有再和我说,水池里开始有黑气冒上来,周楠离我越来越远,任凭我怎么喊她都对我的呼声置之不理。

    我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个人去报警,或者是去把学校的保安找来。但是显然这个想法一点都不不切实际,叶弛被萧寒抓住了,唯一能动的许小北还已经被吓傻了。

    只有我能救周楠。

    只有我。

    可是我肚子的这个小宝贝却告诉我她身上已经出现了死线。

    “阿楠!抓着我的手!求你了!抓着我!”

    我有些绝望的冲着她大喊,终于,她在这个时候回过了头。

    我们俩现在已经差不多游到了水池中央,准确的说周楠比我更接近这个水池的中心。那些黑气缠绕在她身体的四周,她时不时回头看我,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却让我在和她对视的时候,感受到了比这水池中更深的寒气。

    那是死者身上的气息。

    周楠看着我,脸部肌肉已经变得僵硬,她的嘴巴动了动,嘶哑得完全不像是她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林阮,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

    而后她慢慢的,慢慢的对我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然后任由水里的那些黑气抓住自己的身体,跟着它们沉了下去。

    我两手奋力往前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周楠!”

    ……

    周楠死了。

    在我的眼前。

    在那冰冷的池子里。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之后我是怎么上的岸,又是谁报了警。我们几个人被带到了警局,而萧寒在那之前早就离开了水池。

    我裹着白色的毛巾坐上警车,心里痛得就像是五脏六腑都被绞肉机搅碎了一样。

    “妈妈……”

    宝宝并没有因为我跳进那个诡异的水池子而受到影响,但感受我低落的情绪之后一直乖乖的趴在怀里。

    因为易家的关系,那些警察并不敢怎么为难易文池,哪怕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撒谎,他也是最早走出审讯室的人。

    警方对我的询问最为详细,甚至还问我为什么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离周楠那么近都没能够救下她。

    审讯桌上的灯光很刺眼,对面的女警官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整个人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只要一想到周楠那个样子,我就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

    “我说过了,周楠一直把我往外推,我根本没办法抓住她。”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面那股翻涌的疼痛,那像是一团海绵堵在我的喉咙,然后我想要大声咳出来,却又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坐在对面的女警官敲了敲桌子,严厉道:“林阮同学,我希望你能明白,这起案子不是小案子,上头对这件事相当重视,你最好能够说实话。”

    她刻意加重了其中几个字,好让我明白周楠的身份决定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因为周楠没有自杀的动机。更何况,她还是y城最大的官的女儿。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比不上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面前消失的痛苦。

    这女警官的嘴脸让我感觉到十分厌恶。

    “我说的是实话,警察小姐,你不觉得跟一个跳水救人的孕妇这么说话,有点太过分了吗?”

    我觉得我可能有点被气到了,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吼着出来的,那女警官闻言一愣:“你怀孕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希望她能赶紧问完这一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太需要大哭一场来发泄了。

    但是这女警官没有打算因此放过我,她就像是接收了谁的指示一样,下一秒又开始对我穷追猛打:“既然你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什么还要跳进水池?林阮同学,你是一个医学生,你应该知道这样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极大的伤害。”她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声音,手指重重的叩在审讯桌上,发出“咚咚”的声音,“还是说,你是在掩盖什么?”

    我抬眼看她,都快被气笑了。现在司法的审问难道已经这么草率了吗?话问到这里我倒是有点怀疑这女警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虽然我不是很懂法律,但是也知道我是绝对有权保持沉默的。

    我低头拉了拉身上的毛巾,从水池里出来之后我们就被带上了警车,根本没有时间换衣服。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冷,小腹中似乎有一股暖流在里面蹿,刚才来到警局之后宝宝就不见了,他没有出现,但我却听见了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妈妈别担心,宝宝没有事,宝宝也不会让妈妈有事的!”

    我伸手爱怜的摸上肚子,但这动作看在女警官眼里又有了别的意思。

    她再次敲了敲桌子,语气比刚才更加不客气:“林阮同学,你的肚子里只是一块肉而已,并没有黄金,请你正面回答警方的问题。如果你再这样不配合,恐怕我们只能对你采取一些在法律容许范围之内的‘手段’了。”

    为了增加威胁的效果,她的目光甚至还落在了我的肚子上:“到时候你肯定是不会有事,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想动我的孩子!

    我猛地抬头看她,手攥得死紧,怒火像一个气球一样在心里膨胀,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去扇她两巴掌!

    可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人用力的打开,冰冷的声音仿佛要在瞬间把人凝结成冰。

    “哦?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想用什么手段来招待我的老婆孩子。”

    是江楚城!

    是他来了!

    我和那女警官同时转头,便见江楚城穿着笔挺的西装,一双眼里蕴含着无限的怒火,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灯光都躲在了他高大颀长的身影之后。

    江楚城两三步就跨到了我的身边,我的头发还是湿的,他深邃的眼里倒映着我此刻的狼狈,这个样子让他眼里一痛。

    “你是谁?审讯室是你能乱闯的吗!”女警官一拍桌子,就要把人轰出去。

    但她刚刚站起来,就被和江楚城一起进来的那个矮胖的男人摁了他下去,他近乎惶恐的在女警官耳朵嘀咕了句什么,女警官立马脸色一变,再也不敢多言。

    “易文修……”

    我想过要克制自己,可是仅仅是叫着那个不属于他的名字,我便差一点泣不成声。

    江楚城面色一沉,他一言不发的打横把我抱进来,身上的肌肉因为怒火而紧绷。我的头发很快将他胸前的一小块衣衫浸湿了,他抱着我走出审讯室,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近乎阴寒的对身后的那两人说道:“y城的警局,确实需要整顿了。”

    天阴沉的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因为我情绪十分不稳定,从警局出来的一路上,江楚城都压低了声音安抚着我。

    江楚城的车就停在警局门口,程术站在车前,还是我早上看见的那个样子,看见我们出来,他立刻打开了车门。

    江楚城抱着我上了车,我伏在的他的怀里低声抽泣,和他说着阿楠死了,在我的面前死了。

    “我……我想要救她的,可是她不愿意抓着我的手,一直再往更深的地方游,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宝宝,宝宝和我说阿楠的身上有了死线,已经活不了了……江楚城……我好难受……”

    我抓着他的衣领,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已经尽力了。”江楚城一手搂着我,一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背,嘴唇贴着我的额头,时不时亲吻我一下。

    程术开着车子在附近的街道慢慢转着,江楚城一下一下的拍着我,他醇厚的声音像是放置了很久的红酒,在平日里让人沉醉,在这个时候也像是有着神奇的力量,让我感觉稍稍好了那么一些。

    “宝宝说周楠身上出现了死线?”

    我点点头,用手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带着一点气音:“嗯,以前叶弛和我说过,死线一出,神仙也救不了,那之后阿楠果然就沉下去了。还有……当时萧寒也在,原本叶弛是想下去救人的,但是易文池却让萧寒拉住了她,还把我推下了池子,”我顿了顿,有些恨恨,“阿楠是被他们俩杀死的!萧寒和易文池肯定在谋划着什么!”

    江楚城拍打我的手一顿,低沉道:“程术,找到易文池和萧寒了吗?”

    程术从后视镜里看着江楚城:“还没有,我已经派出了手底下接近一半的小鬼,让他们去找那两个人,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我闻言一愣,眼眶红红的看了看程术又看看江楚城:“易文池也不见了?”

    江楚城的脸色晦暗不明,眼里红光乍现:“跑的倒是挺快。程术手下的小鬼找起人来不比那些阴阳师差,这样都找不到人,只能说明他俩确实有点本事。”

    萧寒我可以理解,但是易文池……

    “但是你之前说,易文池没有问题?”

    “他的确没有问题,但是他背后的人就不一定了。”江楚城的眼睛眯了一下,深邃的瞳孔里迸发出凌厉的杀气:“萧寒是吗……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我妻儿,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

    “主人,那个道士敢这么对夫人和小主人,不如让程术去杀掉他,以绝后患!”程术拍了一下方向盘,也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江楚城低头吻了我一下,说了句暂时不用:“他也是从血池那头进来的,和阮阮一样魂魄缺失,性情还发生了大变,应该比阮阮更严重一点。”

    “那这么说的话,他现在应该也在寻找轮回珠?”程术看了眼后视镜,疑惑道,“这么说的话,周楠身上的轮回珠,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

    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抓着江楚城衣衫的手也颤了颤。

    所以……

    这么说的话,阿楠真的是被萧寒间接杀死的?

    我猛地想起当时易文池在和周楠说话的时候,萧寒弄进她身体里的那一串光点,会不会是那些东西控制了周楠?

    我颤颤巍巍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楚城,听完之后他眉头稍稍皱了皱,但却说道:“你说的那些光点应该只是让周楠回想起之前的事,不过萧寒似乎能对人的记忆动手脚,所以我怀疑他并没有给周楠看到她真正的记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会塑造一份假的记忆给周楠。周楠对周曼的感情很复杂,而且她有心魔。她一旦‘发现’周曼是自己杀的,很有可能被自己的心魔吞蚀,从而自杀。”

    江楚城虽然没有在现场,他说的却是*不离十。

    周楠死之前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她那空洞却怨毒的眼神,只要我稍稍闭上眼,就能看见。

    “萧寒那个王八蛋,他竟然杀死了周楠……”我心中恨极了,就算是现在把萧寒大卸八块,也不足以平复我内心的愤恨。

    可是就算这么做,阿楠也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我鼻头又是一酸,但在我的眼泪掉下来之前,江楚城忽然说道:“夫人不用太难过,周楠身上出现死线就说明是鬼差勾走了她,到时候只要去下面看看,也是能带回来的。”

    江楚城这番话让我浑身一震,“能……能带回来?”我顿时有些激动,那是不是就是说阿楠还有救?

    “她阳寿还未尽的话,自然有救。”

    “真的?”我惊呼,刚刚还失落的情绪随着江楚城的颔首而变得雀跃。但下一秒我又变得有些担忧:“但你们刚才不是说阿楠身上,很有可能有我们在找的五行珠,那……那她……”

    “别担心,”江楚城说,“刚才那番话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周楠身上到底有没有轮回珠,还得七天之后才会知道。”

    “为什么要等到七天之后?不是说死了之后就会有吗?”

    “因为她是被鬼差勾走的,这样死去的人的轮回珠会在七天之后出现。不过……”江楚城顿了顿,稍稍把我抱起来了一点,他的手轻轻的覆盖在我的肚子上,深邃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我现在倒是有点开始怀疑,他们的目标说不定不在周楠身上。”

    “不在周楠身上?”我被他们俩这一会儿一个说话搅得有点糊涂,本来脑子就不好使,现在更是不够用,“那会是谁?”

    江楚城没有回答我,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我的学校,我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江楚城会让我跟着他回到易家,但是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打算。

    “我是要回宿舍去吗?”我问他。

    江楚城点点头:“我现在还不能太过接近你和宝宝,你没有发现你和我在一起这期间,宝宝一直都没有动静吗?”

    我愣了一下,刚才我情绪太激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现在提起,我才发现好像的确很久没有听见宝宝说话了。

    江楚城摸了一下我的脸,“和你分开之后我会去找易文池和萧寒,周楠最后一眼看的人是你,所以今天晚上很有可能会来找你。不要和她说话,明白吗?”

    我点了下头,觉得很久以前好像有谁跟我说过不要去看人死之前的最后一眼,但是却不怎么想的起来是谁跟我说了这些。

    “别怕,宝宝现在已经醒了,他会保护你的,”江楚城低头啜了啜我的唇,“必要的时候,叶弛也会帮助你。”

    “叶弛?”我有些诧异,叶弛现在虽然的确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

    “她为什么会帮我?”

    江楚城唇角掀了掀:“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意让你跟着她回学校,而不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待着?”

    我愣怔的说不出话。

    回到寝室之后,我洗了个澡,之前从车上下来我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干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出来之后又把挂在窗台的风铃取了下来。

    叶弛没有回来,宿舍里只有许小北一个人在,她失神抱着枕头坐在床边,旁边周楠的床铺还在,但是听她俩说大概明天就会有人来把东西拿走了。

    桌上放了很多东西,许小北说是周楠的爸爸送来的。

    因为周楠的身份特殊,学校并没有把这件事张扬,所以现在除了我们和校方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周楠死去的事。

    “我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做梦,她就那么没了。”许小北忽然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在我回来之前她应该是哭过了,“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啊?突然就下去了,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早上我们还在说等下次放假再一起出去玩,她……她……”

    许小北说着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我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因为知道周楠说不定还能再回来,所以也没有特别难过。

    但是这些我还不能告诉许小北。

    许小北的心理素质比我好,她低着头哭了一会儿之后便冷静了下来,而在这期间,我把床底下的水盆都搬到了阳台上。

    这些盆子平时我们都是用来接水的,而周楠又死在水里,虽然她的死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对了小阮,你肚子没事吧?”许小北抽噎了一下,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肚子上,兴许是想起了我怀有身孕,还跳到水池里去救周楠的事。

    我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人和鬼的宝宝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之前小家伙还特地出来跟我报过平安,所以我基本上不怎么担心他。

    许小北点点头,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那就好,我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听到那些人在为难你,好像是易文池暗示的。”

    易文池……

    我在心里一声冷笑,就知道这事儿和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阿楠死了,你,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行……”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叫了我一声:“小阮!你说……你说阿楠会不会不是自杀?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害死的?我……我刚才突然想到之前我们玩的那个四角游戏,程萌萌和何苗都死了,现在……现在阿楠也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

    她惊恐的看着我,情绪突然间就失去了控制。

    “小北,冷静一点!”我连忙过去搂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不要多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啪”

    寝室门在这时候被打开,叶弛头发有些凌乱走了进来,她的脸色还带着一点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她扫了我俩一眼,三两步走过来,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然后一下子贴在了许小北脸上,许小北当时就镇定了下来。

    我看着许小北脸上的符纸,忽然有些愕然,这东西居然这么有用?

    “林阮,我有话和你说。”叶弛和我一起把许小北抬上了床,给许小北盖上被子之后,她一脸正色的看着我,“今晚上周楠很有可能会回来,你是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人,她要是和你说话,你千万不要理她。”

    “……”

    这个事之前江楚城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嘴巴张了两下没有说话。

    但是叶弛却把这误以为是我不相信她,她顿了顿,侧过头吸了口气,因为这个动作让我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一个小红点。

    “我对你没有恶意,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我移开了视线,“但是这些之前江楚城已经告诉我了,我还把风铃取了下来,水盆也拿走了。”

    叶弛一愣,清秀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还有一点欣喜,随后她点点头:“……我刚才去见夙晔了,问了他一些……关于萧寒跳入血池的事,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

    “萧寒跳入血池的事?”我愣了愣。

    叶弛嗯了声:“你之前不是和我提过萧寒跳入血池之后性情变化很大吗?今天周楠这件事……我特地观察了他,包括当时你在水里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有邪气萦绕,整个人都十分不正常,不单单是魂魄丢失,好像还少了些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你是指什么?”

    “我怀疑他现在可能没有心,只是靠一些邪术在支撑自己。”

    我瞳孔一缩:“没有心?”

    开玩笑吧,鬼要是没有心我还相信,但是人要是没有心,那他怎么活?

    叶弛点点头:“因为人只有在没有心的情况下性情才会发生大变,今天我看他那个样子,跟以前完全就是两个人。他现在完全是靠邪术在支撑着自己,但是我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叶弛皱起眉,身子前倾,两手交握,“他现在魂魄丢失,又没有心,目前出现的两颗轮回珠都在你手里,那他是怎么保持自己的意识不被吞蚀的?无论是什么邪术,都是用极必伤,稍不注意就会被反噬。”

    “那假设他的魂魄没有丢失,仅仅是缺了心呢?”

    “如果仅仅只是缺了心,那就会大大减少邪术的反噬几率。”

    叶弛的话让我面色渐沉,周曼死之前的那个夜晚,萧寒就试图用神魂融合这种方法来补全自己的魂魄,所以就算没有轮回五行珠,他也能够活下来。

    我想了想,还是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叶弛。叶弛听完脸色陡然一变:“神魂相融?他居然是在用这种方式苟延?”

    叶弛直起身子,狠狠的锤了一下床:“清寂那个混蛋!”

    听见这个名字,我眼皮跳了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当时在血池边上,清寂是怎么对付我和江楚城,他那变态又恶心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能让我一阵反胃。

    我看了叶弛一眼,突然想起来之前我疑惑的那个问题,我和萧寒都是跳进血池回到了这里,那叶弛又是怎么来的?

    我隐隐约约记得当时我跳进血池之前,清寂和夙晔有一段很奇怪的对话。

    当时他们是说……

    ……

    “……这小子果然对那个小道士情深意重,为了她甘愿进血池,呵呵。”

    “哦?那个小道士不是你的情人吗?怎么现在有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入血池,你反而这么高兴?”

    “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早在几百年前,她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对她死心了,哪里还有什么情不情的。”

    ……

    “叶弛,有个问题我之前就想问你了,我和萧寒是跳入血池来到这里的。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我身侧了侧,一脸肃容的看着叶弛,“还有当时清寂和夙晔的对话,其中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事?”

    我的问题让叶弛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煞白,她的嘴唇动了动,交握的手也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我想着也许这件事她可能会不愿意告诉我,但片刻后,她还是开了口:“在你们跳入血池之后,我就被清寂送到了这里。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只以为自己就是‘叶迟迟’。”

    “那之前呢?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清寂在那个时候会说萧寒是为了你才入的血池?”

    叶弛睫毛颤了颤,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确是为了我才跳入血池的,因为其实我才是那个应该要和你一起进血池中的人。”

    我浑身一怔:“你?”

    叶弛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了一下:“是。我也是后来听阿晔说才知道的,萧寒不过是代替我罢了。关于那个血池的故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阿晔跟我说那个池子是跟你,还有我的过去有所关联。但是现在我们谁也没有完全想起前世的事,所以谁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这一番话信息量大的我好半天都没有消化过来。

    那个血池……居然是跟我还有叶弛的过去有关?

    “还有一件事,如果当时跳进去的那个人是我,恐怕你就不会存在魂魄丢失这一件事。只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三个人都是从血池中过来,我丢了记忆,你分离了身体里江楚城的魂魄……为什么只有萧寒,丢了魂魄不说,还没有了心?”

    我摇摇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夙晔不是帮着清寂做事吗?他也不知道?”

    话音落下,叶弛却突然惨淡的笑了一声:“清寂生性多疑,虽然阿晔当时为他做事,但是实际上知道的并不多。而且在阿晔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和清寂决裂了。”

    “决裂?为什么?”

    “因为我是被清寂丢进血池里的。他当时答应了只要萧寒进入血池,我就不用再进去。但是……他食言了。”

    我恍然大悟。

    差不多能猜出之后的发展了。

    叶弛被清寂丢进了血池里,夙晔为了叶弛和清寂反目,之后为了找叶弛同样也来到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这边的时间和那边完全是错乱的,他直接回到了一百多年前还被叶弛的前世封印着的那个时候。等了一百多年,才把叶弛等来。

    “那清寂呢?”我问,“现在我们都过来了,清寂是不是也过来了?”

    叶弛点点头:“很有可能。所以我现在十分怀疑在萧寒背后操控的人是清寂,因为单凭萧寒一个人,是不可能这么如鱼得水的。现在的江楚城差不多是全盛时期,所以清寂暂时还不敢出来,他的法力一点也不弱,如果想要藏起来不被我们发现,那也是十分简单的事。”

    “清寂……”我冷漠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他做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什么?”

    叶弛说了句不知道,过后又开玩笑的说:“我倒是觉得这个问题,你去问江楚城说不定还能知道点答案。”

    她这么说让我不由得笑了一下:“他会告诉我早就告诉我了。”

    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跟叶弛说过话了。

    而在这时候,头顶的灯光忽然闪了两下,接着,宿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叶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抓着我,她贴着极其小声的嘘了一下,之后我们便听见了一个奇怪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是在踩在水里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我们靠近。

    我神经顿时紧绷起来,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有所下降,很快,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芒,我发现我连自己呼出的气都能看见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还不到十一点,周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是很快那脚步声就消失了,灯光再次亮起,面前的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差不多有六七个的样子。我和叶弛对望一眼,过后就要走过去,但是叶弛却拉住了我。

    “等等。”说着她烧了张符纸过去。

    她运用符纸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了,以前还要念咒,现在手一抖就能让符纸烧起来。我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到,我现在在和瞎子阿婆学阴阳术,而瞎子阿婆又是她的后人,那不就等于间接在和她学?

    符纸被丢刚一落地就灭了,随后那些脚印也跟着一起消失。

    “是周楠吗?”我问。

    叶弛皱着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她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了。”

    “那……”

    话刚说出口,叶弛就转过头来看着我:“刚才你有注意哪些脚印有多少个吗?”

    我嗯了声:“六个还是七个。”

    “七个。”叶弛说,“她在告诉我们她会在头七的时候来。”

    我点了下头,如果她是那一天来的话,正好能看看她的身上是不是有我们要找的轮回珠。因为那个珠子,萧寒也是需要的。

    “对了,”我看着叶弛,“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之前她们玩的四角游戏有关?”

    叶弛皱起眉,“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是刚才许小北提醒了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程萌萌和何苗都死了,现在周楠也……你觉得呢?有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说两件事有所联系的话,萧寒也必定在其中参了一脚,但她们之前玩的那个四角游戏,完全是自愿,并不是被人逼迫。”

    我沉默的点点头。

    这倒也是,这样的话就说不通了。

    “先这样吧,只能等周楠头七之后再看看了。”

    叶弛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又从里面探了个头出来:“你早点睡吧。”

    一夜过后,第二天一大早周楠的家人就来拿走了她的遗物,许小北和周楠感情最好,看着那些东西被拿走,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我肩膀上哭成了泪人。

    周楠是周生辰的独生女,对这件事果然很重视,光是一天时间,寝室里就前后来了好几批人,说是来取证调查的。

    所有人都不相信周楠会自杀,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自杀的理由,可是偏偏我们几个又是亲眼目睹她跳进水池里的,加上易文池的供词,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被初定成了自杀案。

    但奇怪的是周楠的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更加奇怪的是案子结下来的当天,校方就接到上面通知必须把后山的水池填了。

    死后填地,这绝对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而下达这个命令的人还是周楠的父亲,周生辰。

    “周生辰疯了吗?他在这个时候填水池,不是故意不让周楠不得安宁?”

    说话的时候我正和叶弛站在水池边,看着那几台巨大的挖掘机用泥土一点一点的把水池填满。我们站的很远,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感觉到了那冰冷刺骨的寒意,就如同我当时在水里一样。

    叶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看着前方,目光冰冷。

    另一方面,这两天中午我都在跟着阿婆学习阴阳术,这件事除了江楚城之外谁也不知道。

    无尽之地是想什么就会来什么的地方,对于我这种老是胡思乱想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而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类似于义庄的地方。左右两边摆满了棺材,蜘蛛在上面结网,竖着耳朵还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蟑螂在到处乱爬。

    这个义庄看起来破破烂烂,天花板上还有一个大洞,清冷的月光才从这敞开的洞中投射下来,正好照在了其中一口棺材上。

    尸体是不能够晒月亮的,这有很大的几率发生尸变。我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时候那棺材里的尸体应该是要起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了一声猫叫,那棺材真的就轻微的晃动起来。

    我心里有些发怵的看着那棺材盖被缓缓揭开,而后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用力的抓在棺材边缘。

    “……”

    我咽了口唾沫,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师父沙哑的声音:“站着不许动。”

    这一声响之后,义庄里所有的棺材都晃动起来。伴随着那种吱呀吱呀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就跟噩梦一样。

    事实上现在这种情况也差不多了。

    虽然我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也在心里说着不要再想了,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我开始想着这些尸体会从棺材里坐起来,他们面色乌青,或许还七窍流血,接着喊着我的名字,慢慢的向我走来……

    “林阮……”

    那声音是从我耳朵后面传来的。

    我脊背一僵,梗着脖子转过去,没想到看见的竟然是阿玲!

    她还穿着那身红色的衣服,两只手趴在我的肩头,那尖细的指甲微微泛着青色,面白如纸,偏偏红唇似血。我回头和她对视的一瞬间,她裂开嘴对我笑了起来:“林阮……”

    “啊!”

    我扭动着身子甩开她,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

    又是一声细微的响动,一双艳红的绣花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心里一个咯噔,顺着那鞋子往上看去,头顶又是一张可怖的女人脸,她满脸伤痕,歪头看着我,嘴里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妈呀!

    我身子一缩,吓得赶紧退到了一边。可这时候那些棺材里的尸体全都下了地,它们齐刷刷的朝我走来,步伐整齐,跟约好了似的。

    我一边在心里念着这都是幻觉这都是幻觉,可最后还是吓得拔腿就跑。

    尼玛啊这幻觉也太真了吧!无尽之地怎么这么可怕啊啊啊啊啊!

    我在这个不大的义庄里到处乱窜,让人绝望的是这里面没有门,我根本就出不去!

    “徒儿,与其想着逃跑,不如静下心来面对。这些都是你害怕的东西,要想学习阴阳术,你就必须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因为以后你要面对的东西,比这些可怕得多!”

    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说的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要怎么才能对付这些鬼怪?还是说我只要不去想就没有事了?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师父在之后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这无尽之地的东西虽然都是你想出来的,但是如果你不能超度这些恶鬼,那你就只能永远待在这个地方。可不要以为你只要不去想就没事了啊,我的好徒儿。”

    “……”

    我可以,哭一下吗?

    答案是不能,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

    庆幸的是它们走的很慢,不幸的是因为数量太多,我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抓到。而这种毫无意义的体力站,显然我是落下风的。

    我喘着气,明白自己不能够再逃了,于是干脆停下来,咬牙转过了身。

    林阮,你可以的。

    想一想你之前是怎么对付附身在周楠身上的那个女鬼,你可以做到的。

    手上的幽冥链在这时候发出了亮光,那一瞬间,我再次出现了当时在宿舍里的感觉,看着那些离我越来越近的鬼,我盘腿坐在了地上,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我的身边慢慢出现了一圈金光,金光上有“卍”字流动,每到有鬼接近的时候,那些“卍”字便会极具攻击性的把那些鬼挡回去。

    而随着我念咒速度的加快,那些蜂拥而上的鬼渐渐开始往后退,它们发出了哀鸣声,走在最前面的阿玲和那只穿着绣花鞋的鬼甚至抱头嚎叫着,而紧接着,它们便同时化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义庄终于恢复了平静,我睁开眼,看着属于无尽之地的黑暗如同火苗一样烧起来,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

    而此时,黑暗中一格佝偻的人影缓缓朝我走来,正是那瞎子阿婆。

    师父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子,走到了我的身边,点点头道:“不错,单单靠往生咒就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老婆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道:“师父,接下来该教我一点别的东西了吧?”

    她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而是手一扬,几张样色不同的符纸就从空中落了下来。师父随手一抓,将红、黄、白三种符纸抓在手中,对我说道:“那老婆子就从符纸讲起吧。”

    阴阳画符,以黄符为主。因为在五行中,黄色代表了土,在人的品性中代表了中正仁和。所以黄符是道士常常用到的,而红符需要的灵力则更多,我现在还没到能用红符的地步,但师父说我天生有这种资质,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驾驭。

    “那白符呢?”我问道。

    “白符乃是召唤式神之用,必要的时候也可用作其他。”

    师父的话音刚刚落下,一声鸡鸣便陡然响起。老人家抬着头看了看,笑呵呵的说道:“看来时间到了,徒儿先回去吧,明天这个时候老婆子还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把师父递过来的符纸收在包里,然后闭上眼,离开了无尽之地。

第71章我不甘心

    而自从第一天晚上听见那声类似周楠声音的回答之后,我连着好几天都梦见那个水池。 水面很平静,在梦里我的视角也是远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把我往水池的方向推,还能听见耳边有人在和我说:不要回头,不要往回看。

    越到后面我看见的东西似乎也越多,从最早的只有一个水池,渐渐的能看见水池边上的人。这个水池的怨气很重,在梦里的时候我都猜测着这或许是以前在水里死掉的人。

    再后来,也就是前天晚上,梦里开始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人。那个人的轮廓很模糊,只能从身形勉强猜出这是个男人。但是他始终背对着我,无论我怎么做,都没有办法看清他的样子。

    直到昨天晚上,当我再次来到水池边的时候,梦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而那个站在水边的人也猛地转过了头。

    我依旧看不见他的样子,只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红色眼睛,一直缠绕在我的梦境里,直到我终于害怕的睁开眼。

    “啊……”

    我大喘着气,发愣的看着贴满了贴纸的天花板,梦里面那种骇人的感觉还没有消退,仍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毛。

    天还没有亮,我随手摁了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现在的时间:三点十二分。

    我抹了把脸,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打算重新睡下去,却在这时候看见了趴在我小腹上睡的正香的宝宝。

    “爸爸……”

    小家伙吮着手指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念了句什么。听清之后我心里一软,这两天他出来的时候很少,但是每次出来都会问我为什么看不见爸爸。

    他好像并不知道江楚城不能接近他的事,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只能和他说爸爸在忙。

    我之前也问过江楚城为什么宝宝明明还在我的肚子,但是我却常常看见他。他说那是因为宝宝是人和鬼的结合,加上本身就有灵力,所以让魂魄和**分离并不难。

    而我看见的只是他的魂魄,还是可以触碰的魂魄。

    我伸手戳了宝宝一下,他动了动,然后很快抓住了我的手指,过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妈妈……”

    他揉了揉眼睛,姿势从趴改成了坐,过后又撅着小屁股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我的怀里,十分亲昵的蹭了蹭我:“妈妈!”

    “我吵醒你啦?”

    他仰着小脸,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我:“妈妈做噩梦了吗?”

    我把他抱起来,他现在这个体型不是很大,比正常足月的小孩儿要小了很多,而且我发现他每次出来的大小似乎都不怎么一样。

    小家伙动了动,看着十分开心的样子。

    “是呀,妈妈做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梦。”

    听见我这么说,宝宝立刻扬声道:“妈妈别怕!宝宝替你赶跑那些坏蛋!”他一边说还一边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宝宝很厉害的!”

    我忍不住噗了一下,凑过去亲了亲他。而后我抱着宝宝重新躺下来,又和宝宝说了两句话,我的眼皮子便开始打起架来。

    朦胧中,我看见宝宝伸出了他肥肥的小手,生疏而笨拙的拍着我的手臂:“妈妈睡觉觉,宝宝会保护妈妈……”

    我笑了一下,之后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叶弛在卫生间里拉住了我,等许小北走出去之后,她对我说道:“这两天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惊:“难道你也梦见那个水池了?”

    听见我这么说,叶弛的脸色沉了一下,随后她点点头:“看来你也是。”

    “嗯,我这两天都一直做那个梦,昨晚上还梦见水池边有个人,难道是因为填水池那天我们俩去看了?”

    我俩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宿舍,叶弛在后面关门,听见我这么说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道:“红色眼睛?”

    “对,但是我一直看不见他的脸。”

    “我也是,但是总觉得很熟悉,”叶弛说,末了看了我一眼,“林阮,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很有可能那个人也牵扯进来了。我们都要小心。”

    她说的是清寂。

    我点了下头,然后和她一起下了楼。

    最近我和叶弛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在许小北眼中我们是吵架和好了,但是只有我和叶弛知道,有些东西大概会永远横在我和她之前的,就算是因为当时的立场不同,这些事也没有办法被时间洗白。

    叶弛也明白这一点。

    今天就是周楠的头七了。

    按照y城的习俗,死去的人会在头七回家里看看,而且之前周楠还特地来和我说过,她会在头七来找我。

    晚上我很早就上了床,叶弛在下面给许小北泡茶。这段时间她在许小北睡前都会给她弄点安神的茶,特别是今天晚上,我发现叶弛给许小北泡茶的量特别多,差不多是往常的两倍。

    “你弄那么多没事吗?”

    等叶弛做好一切**之后,我压低了声音问她。

    许小北还在洗澡,这两天她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就算喝了安神茶也还是那样。

    “没事,”叶弛说,“最多她明天睡的时间会长一点,到时候记得给她请个假就行了。”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许小北从卫生间出来,等她吹干头发之后,我和叶弛看着她喝掉了那一大杯茶,没一会儿她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屋子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叶弛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她带着耳机,我侧过头一看,发现她居然在玩游戏。

    “……”

    察觉到我的视线,叶弛回过了头,问道:“怎么了?”

    我摇头说了句没事,心里想的却是她恢复了记忆之后好像留着以前的一些习惯,总能是不是的让我看见叶迟迟的影子。

    放在床下的闹钟在滴滴答答的走着,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楚城发来的短信。

    ……晚上记住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去管,也不要睁开眼睛,知道吗?

    这两天他忙着去查易文池还有萧寒的事,我俩几乎没怎么联系,我立刻给他回了过去。

    ……我知道了,你这几天怎么样啊?

    发完之后我又想,那要是我不去看的话,怎么知道周楠身上到底有没有轮回珠?想到这里我又发了条短信。

    但消息发过去很久都没有再回过来,我撇撇嘴,想着他可能在忙别的事,于是把手机扔在了一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蒙头倒了下去。

    关于头七,在y城有个说法是,如果死掉的人回来找你,那么到时候你只要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不去看外面发生的事,等天亮了,就没事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夜里一点,我渐渐的有了睡意,对周围的感知也越来越迟钝,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我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就会睡过去了。可就在这时候,耳边忽然无比清晰的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滴答……”

    紧接着我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往下拉了拉。

    我脊背一僵,顿时睡意全无。可我不敢睁开眼睛,江楚城特地叮嘱过我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去看。

    很快,我的被子全都被扯走了。一双冰凉的手从我的头顶摸到脚踝,但她的动作十分轻柔,似乎并没有恶意。

    “滴答……”

    又是一声,我身子没由来的一抖,下一秒就感觉到一个冰棍一样的身体贴了过来。她趴在我的耳边,我甚至觉得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见周楠那张惨白的,或许还有些发胀的脸。

    我在这一瞬间想起了那个稀奇古怪的噩梦,想到了梦里那个声音和我说着不要回头,不要往回看。

    “小阮……”

    终于,她说话了。

    那声音的确是周楠的,她果然……回来找我了。

    “小阮……”

    她贴着我的耳边喊着我的名字,冰冷的气息不断往我耳朵里钻。被子她刚才就给我掀走了,这样一来我更加冷得发抖,偏偏又不敢说。

    “小阮……我死的好惨啊……”

    终于她不是再叫着我的名字,而是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在心里想着我当然知道你死的惨,可是你也不用拿走我的被子啊。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你看看我,回头看看我,看看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那长长的指甲已经嵌入我的皮肤里,顿时疼的我脸皱成了一团。

    天啊,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会回来找我,但是没想到她不但上了我的床,还这么引诱我睁开眼睛去看她。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千万不要睁眼,又努力保持镇定听她接下来的话。

    她会回来找我,还有那个梦,一定是她想告诉我什么。

    “小阮……水里好冷啊……当时我应该抓住你的手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哽咽,可是下一秒,又陡然变得激进起来:“我死了不能轮回!为什么不能轮回!水里好冷啊!可是我却走不出去!为什么还变黑了!他们都抓着我!啊啊啊!抓着我!小阮,我好痛苦!好痛苦啊!”

    她说话颠三倒四的,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明白过来她要说什么。

    她说的应该是水池被填充的事,那些抓着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之前江楚城说的鬼差。

    “小阮……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在那个地方呆着……太冷了,太黑了,我好害怕……”

    周楠身上还带着水池的湿气,整个人贴在我身上让我觉得格外不舒服,可偏偏又不敢动,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一直到天亮。

    身上的压迫感一消失,我就赶忙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床单有一大半都被打湿了,我身边的位置更是呈现出了一个人形,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周楠就是睡在这儿。

    而被子被她掀到了床尾,我揉着肩膀盯着被子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通周楠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林阮!”

    叶弛也醒了过来,估计是看见了我肩膀上被周楠抓过的地方,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

    “没事吧?”

    我摇摇头:“就是肩膀好像被周楠抓了两下,不过也不疼。”

    “我看看。”

    她说着就弯着腰从自己的床上跨了过来,抓着我的手臂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咬破自己的手在我被抓伤的地方画了两下。

    她的指尖有些凉,在我的手臂上画出了一个很小的圆形符文。等她画完最后一笔,符文发出了微弱的红光,之后我手臂上被周楠抓过的痕迹就消失了。

    “好了,”叶弛说,“现在你肚子的鬼胎苏醒了,没有让这些尸气入体,我刚才用清水符文把你身上的抓痕洗干净了,不会有什么事。”

    我点点头,过后又听她问道:“昨晚上阿楠和你说什么了?”

    我把周楠昨晚上给我的和叶弛说了一遍,顿了顿又说道:“周楠身上应该没有我们要找的珠子,五行轮回珠之间是会有反应的,但是昨晚她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

    说着我便拿了手机给江楚城打了个电话,听完我说的之后,江楚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正好,我也有件事和你说,那就半个小时之后你学校门口见吧……让叶弛和你一起来。”

    我眉头蹙了下,但还是应了声。

    半小时后,我们见到了江楚城。

    今天他开的车很大,后座是那种可以面对面坐的。一上去他就习惯性的拉着我的手。我发现他手的温度好像比之前低了一些,又在心里算了算,好像再过几天又快到十五了,会是个原因吗?

    因为能听见我心里的声音,江楚城显然没有打算让我问出口的打算,在那之前他便说道:“我找到萧寒了。”

    叶弛和我都是一愣:“找到了?”

    江楚城嗯了声:“要猜一下他在哪儿么?”

    “……”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时候还要卖关子?

    江楚城挑挑眉,一副“你快猜一下”的样子。

    好吧。

    我撇撇嘴:“有什么提示吗?”

    “没有。”

    “……”

    那还猜个屁啊!

    我差一点就要掀桌了,江楚城闷着嗓子笑了两声:“好了,不逗你了。记得之前的那件事吗?你那几个同学玩的招鬼游戏。”

    我皱着眉头看看江楚城,又抵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周楠和许小北他们做四角游戏的那个房间?”

    江楚城唇角扬了扬:“聪明。”

    我和叶弛都有点吃惊,萧寒为什么会在那里?难道真的跟我们想的一样,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听了我的疑问,江楚城的面色有些冷:“当然不是巧合。那个东西是萧寒找人送来的,而且送的人,十有**让周楠给看见了。”

    江楚城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当时门被敲响了之后,周楠的确问了句你是谁。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怎么在意,现在想一想,好像确实有一点奇怪。

    “他们应该谋划这件事很久了,”江楚城眼睛眯了眯,语气森寒。

    “难道他们的目标真是的周楠?”我问。

    “不是,”坐在对面的叶弛摇了摇头,“虽然这两件事表面上看针对的是周楠,但是其实最后被影响的却另有其人。”

    她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了我,我愣了愣,目标是我?

    “拿到箱子的人是周楠,被上身的是周楠,但是最后除掉女鬼,并且被那个恶煞小鬼纠缠的人,却是我和林阮。”叶弛皱着眉头逐一分析,因为江楚城刚才说的那些,她的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或者更准确一点,他们的目标也许从周曼那件事之后开始,就一直都是林阮。还有现在这件事,虽然周楠被萧寒和易文池害死了,但是我总觉得,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想要让林阮进入水池里面。”

    说到这里,林阮的脸色变得有些迷惑:“那个水池的确怨气冲天,里面肯定是死过不少人。林阮现在怀有身孕,那个池子里的恶魂无疑会对她造成很大的伤害……可我有一点不明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要填了那个水池?而且这件事很奇怪,作为周楠的父亲,周生辰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就没有了下文,周楠头七没过他就封了水池,更不用说她的尸体还没有找到。疑点太多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我第一次见到叶弛说这么多的话,她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焦虑。而她说话的时候江楚城没有打断她,只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打量着她,等她说完之后,江楚城才缓缓道:“你果然很聪明,怪不得当初清寂要费那么大的劲把你留在身边。”

    提到清寂这个名字,叶弛的脸色就变得不是很好看,她眉头皱的更深,飞快的扫了江楚城一眼:“我现在已经没有为他做事了。”

    “你当然没有,”江楚城说,“否则我也不可能让你待在阮阮身边。”

    “这两天我让人去查了一下,周生辰一直很迷信,在你们被带去警局的那段时间,他就已经让人把周楠的尸体捞起来了,应该是想养鬼。”

    我身子一抖:“养鬼?他想养着周楠?为什么?”

    “因为他要改运。”

    “改运?”

    江楚城低头看了我一眼,唇边扬起一抹略显诡异的弧度:“你想想最近y城有没有什么大事?”

    “大事……”

    我喃喃的念了一遍,然后猛地看向叶弛。

    “选市长!”

    我的确听说过有人通过养鬼来改运这件事,但是那都是一些小鬼,全都是小孩子,周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看也不是小鬼啊。而且就算周楠可以,但是利用亲人来改运这件事,实在是太缺德了,更何况阿楠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叶弛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沉吟道:“我以前的确听说过有一种叫做‘血亲运财’的改运法,因为有人相信人的命运是可以通过亲人的魂魄来改变的,他们会用一种类似巫蛊之术的方法来让亲人在近期内意外死亡,之后将尸体保存……但是那样做的话,那个死掉的人就不能够轮回了。”

    叶弛每说一个字,我心就往下沉一分。怪不得昨晚我没有感觉周楠身上的轮回珠,原来她竟然是根本不能轮回?

    周生辰居然为了一个市长的位置,就牺牲掉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做得出来!

    我冷笑:“也就是说,这件事周生辰也在背后有参与?萧寒、易文池、周生辰,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易文池我不知道,但是萧寒的目标应该不是周楠。”叶弛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又看向江楚城,“对吗?”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车子已经慢慢开出了市中心,走上了一条很偏僻的路,四周的高楼大厦变成了锈迹斑斑的矮房,而这附近似乎还有一个废旧的工厂。

    “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周楠,而是阮阮。”江楚城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摩挲,冷毅的微微绷着,看不出喜怒,“周楠她们玩的四角游戏给了萧寒一个可趁之机,萧寒现在运用邪术,能控制鬼魂,那个女鬼应该也是被他控制了。”

    “但是那女鬼和小鬼身上都没有轮回珠,他又为什么要做这个无用功呢?”我不解的问道。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慢慢吐出了几个字:“因为他们目标还有我。”

    我一愣。

    “萧寒身后的那个人十有**就是清寂,而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你怀孕了。”江楚城顿了顿,“之前你怀有身孕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就是害怕你知道之后会过于激动,而影响肚子里的宝宝,那段时间他确实太不稳定了。但是萧寒和清寂显然是利用了这件事,并且拿捏的非常准,因为他们料到你知道自己有宝宝之后,第一反应一定是来找我。”

    “而我那一段时间,正好处于虚弱期。但听到你的消息,我一定会赶回来,这就正好达成了他们的目的。”江楚城的眼里掠过一抹寒意,“这种缜密的心思,还有对你我的了解,除了清寂,再没有第二个人。”

    我讷讷的看着他,想到我之前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朝程术嚷嚷着让他回来,还说什么“要是明天不出现,就永远不要出现的话”,现在想一想,我他妈就是一个大写的傻逼!

    心里面的负面情绪又用了上来,我有些极端的想着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江楚城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再过一个礼拜的样子就又是十五了,这个月江楚城又要提前进入沉睡。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阮阮。”

    在我想的更深之前,江楚城出声制止了我:“和你没关系,清寂在暗,我们在明,他想要算计我们太容易了。而且是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你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一边说一边吻了吻我的额头:“不要乱想,你要是再出现思想漩涡,那是会影响宝宝的。”

    我点点头,过后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这叶弛还在呢,他就这么旁若无人。

    江楚城笑了笑,他好像真的是完全不在意这些。

    我瞪了他一眼,而后咳了两声,说道:“那清寂现在会在哪里呢?他要是一直这么在暗地里使坏,而我们又不能找到他的话,会很被动的呀。”

    江楚城的手指敲了敲我的手背,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昨晚周楠来找我了,她和我说了一些事,我觉得她应该是想我们把她救出来。”我一边说一边看了叶弛一眼,她对我点点头,我继续说道,“这两天我和叶弛一直做着一个很古怪的梦,我俩梦见的完全一样,梦的最后都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男人。但每次我要看清他样子的时候,就会立刻醒过来。”

    我慢慢回想着梦里面见到的那个人,紫色的衣服,顺滑的银色头发,还有那双摄人心魄的红眸。

    江楚城的手指顿了一下,而后道:“以魂入梦,还在你们面前现了身,看来他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我和叶弛面面相觑,难道那个人真是清寂?

    没等到江楚城回答,车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我转头看向窗外,发现车子停在了一片空地上,周围是已经搭建了很久的板房,正前方有一间稍微大一点的房子,和来时路上的一样,大门上锈迹斑斑,墙壁上还有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涂鸦,几根粗重的钢管横在大门前。

    风把空地上沙石吹得满天飞,这里看起来就十分荒凉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我记得许小北是说这个地方是程萌萌找的,市中心离这里少说也有十公里的距离吧,她一个人居然跑了这么远?

    板房里的灯是坏的,而且没有窗子,里面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刚进门的时候隐隐约约能看见头顶杂乱的电灯线头,越是往里走视野就越差。

    直到江楚城打了个响指,几团幽蓝的火焰朝角落飞去,周围才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而同时,我听见了一些说话声。

    “咦?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是不是主人来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哦,好啊,但是我出去看了,你做什么?”

    “我留在这里看着这个家伙,程术大人说了,这个家伙可狡猾了,当时要不是大人聪明,肯定又要让他溜了。”

    “哼,老东西,你就是想偷懒。行行行,谁让我是新来的,我去看看,你可得把人看紧了啊。”

    对话声消失了,走在前面的叶弛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我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子探头探脑从墙壁里穿了出来,先是手,然后是脚。他长得十分奇怪,个子大概只有一米二三的样子,耳朵尖尖的,头顶上有一道很长的疤,而那张大饼子一样的脸上居然有三只眼睛,每一只眼睛的瞳孔都很小,就像是蜘蛛一样。

    而那只小鬼落地之后四处打望了一圈,看见江楚城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两手举过头,朝江楚城拜了下去:“属属属属属下见过主人!见过夫人,见过程术大人!”

    程术?

    我回头看了看,果然看见程术站在我们的身后,但是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过话,所以我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还有就是我对这种眼睛太多的长相实在有些……不是很喜欢,下意识的往江楚城身边凑了凑。

    江楚城侧了侧头,说了声起来吧,然后又道:“多目,用你生前的样子,别吓坏了夫人。”

    “是。”多目应着,身子四周慢慢起了一层雾,等雾气散去之后,他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

    “主人是来看那个道士的?”多目抬起头歪着脖子看江楚城。

    江楚城嗯了一下,多目便带着我们几个走进了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刚从门口踏进来,好像就进入了别的世界。

    墙壁变成了嶙峋的石头,脚下的水泥地也成了坑坑洼洼的湿地,耳边能清楚的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我拉着江楚城轻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多目似乎很喜欢说话,江楚城还没有回答我,他便兴高采烈的说道:“夫人夫人!让多目来回答你吧!”

    他手舞足蹈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宝宝,不禁莞尔:“好啊。”

    多目嘿嘿笑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说道:“夫人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是阴阳两界的边缘,在阳间这种地方其实很多的,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走进来。那个道士实在是太狡猾了,要不是程术大人在这里抓到他,我们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多目在这附近游荡了好多年,都不知道呢!”

    阴阳两界的边缘?

    我有些诧异,“那不就等同于鬼门关?”

    “不不不,不是鬼门关。”多目晃着他的脑袋,停下来对我摆摆手,“鬼门关是只有人死后才能走的,但是这个地方生人也是可以走,就像旁边这位小姐姐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一边的叶弛,我侧头,明显看见叶弛的眼角抽了一下。

    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多目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叶弛才二十来岁,他居然叫人家小姐姐。

    叶弛目光冰冷的扫过去,但多目却浑然不觉,仍旧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这个道士还真是有点本事,程术大人把他抓来这么些天,没给他东西吃,他居然也不饿,也没有要死的迹象,多目觉得这个倒是肯定是心术不正,说不定就是那些邪魔歪道。”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江楚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等着被夸奖的小孩子。

    “多目。”身后的程术终于忍不住了,扶额道,“这些话不用再说了,快带主人去见那个道士。”

    “哦。”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多目的耳朵耷拉了下去,“对不起主人,多目话太多了,多目这就带您去见那个人。”

    原本我以为应该一会儿就能到了,毕竟之前我还清楚的听见多目和另外一只鬼的说话声,但是没想到我们居然走了快十分钟才来到了那个关押萧寒的屋子。

    这个地方说是一个屋子,不如说是一个洞窟更加确切。墙壁都是用石头做的,有水顺着嶙峋的石壁滑下,但是你抬头,却看不见这水来自什么地方。

    洞窟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多目一打开门,我便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身体突然就有点冷。

    孕妇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待太久的。我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肚子,但江楚城也在同时用他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掌覆在了我的肚皮上,像上次一样,暖流通过他的手掌流进我的肚子,那一瞬间我便感觉自己浑身都暖和起来。

    “……”

    角落里传来锁链被拖动的声音,多目从旁边将煤油灯取下来,挥挥手,那煤油灯中的火星便飞散到了洞窟的各处,这一下,整个洞窟都明亮了起来。

    而我也看见了被他们用细铁链锁在十字架上的萧寒。

    他耷拉着头,双膝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旁边又一个长手长脚的怪人在围着他上蹿下跳。

    “老东西!别跳了!”多目咳嗽了两声,“主人来了!”

    “哎呦!”

    多目说话的时候那怪人正好爬到了萧寒头上,听见多目的话,他一个没站稳从上面摔了下来。那一刹那,我似乎听见了程术叹气的声音。

    “主、主人!”被多目称作老东西的鬼连滚带爬的到了江楚城脚下,砰砰砰的瞌了三个响头,“小的拜见主人!”

    “行了,起来吧。”江楚城挥了下手,“萧寒怎么样了?”

    被多目称作老东西的怪人挠挠头,回头看了看萧寒,有些为难道:“他……他……”

    “阿尤,主人问你话呢,不要支支吾吾的,赶快说!”

    程术厉声喝道。

    阿尤说了声是,而后道:“小的依照程术大人的吩咐,将萧寒的意识关在了水牢之地,让他遭受那水牢之灾。但小的刚刚已经把他捞出来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水牢之地?

    我看看阿尤,又看看江楚城,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就连叶弛似乎也没有听过这里。

    见我俩疑惑,程术解释道:“夫人,这水牢之地是下面对那些生前有罪的人的一种刑法,一般这种人多数都是生前做了害人溺水之事,所以死后他们也要受到相应的惩罚。阿尤以前是酆都阎王手下的鬼差,专门做这种事的。”

    “可萧寒是生人啊。”

    程术狡黠一笑,朝我拱了拱手:“所以阿尤只能把他的意识带到水牢之地,并不能让他永远呆在那里。因为他之前和易文池联手将夫人推向了水池,主人便吩咐程术以此惩戒。”

    我啊了一声,转头看向江楚城,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而后便拉着我绕过阿尤,径直走到了萧寒面前。

    洞窟的光线不是很亮,但还是能看出萧寒苍白的脸色,他皱着眉头十分痛苦的样子,手臂还时不时无意识的抖动,就像是正遭受着什么罪一样。

    “他现在魂魄残缺,还没有心,在水牢之地难免会迷失,不过是陷得太深,暂时回不来罢了。”江楚城一边说,一边伸处一根手指在萧寒眉心点了点,下一秒,萧寒的身体便剧烈的抖动起来,而很快,只听他嘤咛一声,过后便缓缓睁开了眼。

    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我怔了怔,那双眼睛是全黑的,没有一点眼白,看起来格外渗人。

    洞窟里的火光映在他全黑的瞳孔里,我的注意力都被他的眼睛吸引了。

    “呵呵呵……”萧寒突然压着嗓子笑了笑,“你好啊,冥子大人。”

    他的声音极其嘶哑,俊俏的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阴云,他转着眼珠扫视了我们几个一圈,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然后说道:“哦,林阮,还有叶弛。怎么,夙晔没有来?”

    叶弛眼睛眯了眯,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看了江楚城一眼。

    但是我却怔了怔,来到这里之后萧寒和叶弛应该是从来都没有打过照面的,除了在学校后山那个水池边的那一次。

    难道他想起来了?

    江楚城手抬了一下,一阵框框当当的声音之后,萧寒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更加细的锁链,这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看我们。

    “萧寒。”江楚城的声音低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易文池在哪里?”

    萧寒闻言,顿时挑起了一边眉毛:“你这个跺跺脚都能让下三界颤抖的大人物都找不到他,我一个小道士怎么会知道?”

    “是吗。”

    江楚城话音刚落,萧寒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原来是程术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侧,用手里的银色小刀给了他一下。

    血液混着脸上的水一起滴下,萧寒伸出舌头舔了舔,又笑起来:“这就对了,要是当时你的身边又这样的人,你也不会被清寂抓到。来到这里的滋味不好受吧?特别是每个月还要遭受噬心之痛,哈哈哈哈哈……”

    江楚城唇角勾了勾:“我不好受,清寂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既然你不愿意说他在哪里,那我们就来聊聊,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程术已经抓着萧寒的头发,那力度很大,我甚至能看见萧寒的头上已经开始有血留下来,想想就知道这有多疼。我终于明白江楚城之前在车上和我说的那句“做好准备”是什么意思。

    这种已经付诸行动的威胁,让萧寒根本不敢说不。

    “你想知道些什么?”

    江楚城没有说话,而是看了我一眼,我了然的点点头:“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周楠?”

    “我什么时候杀了周楠了?”萧寒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难道她不是自杀的吗?”

    他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让我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干笑两声:“我是被易文池推下水池的,而在那之前,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以一串光点窜入周楠的身体里,那之后她就变得不正常,而那串光点,正是从你手中出来的!还有周生辰,他是不是也参与进来了?”

    我说话的时候,萧寒一直被迫仰头看着我,让我惊讶的是他眼里的黑色在渐渐消退,等我说完之后,他的瞳孔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头动了动,应该是想做个摇头的动作,但是因为后面程术扯着他的头皮,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完成这个动作。

    “周生辰啊……”萧寒沙哑的念出他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屑,“他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不折手段罢了,对继女是这样,对亲生女儿也是这样。”他笑了两声,继续道,“易文池在我们中间牵线搭桥,我教给他一些能够改运的术法,周楠一死,他就拿走了她的尸体。”

    “在警局的时候那个警察是不是问了你很久?那不过是易文池在给周生辰争取时间罢了,要是太早让你们回去,你跟叶弛两个人一商量,说不定就要去水池。”

    我手脚忽然有些冷,我没有想到世界上真的会有那种为了升官发财而舍弃自己亲人性命的人。因为怀孕,让我的负面情绪上来的很快,好在在那之前江楚城揽了我一下,他关切的看着我,我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冷冷的看着萧寒:“所以之前周楠收到那个箱子之后,给我打电话来的那个人,也是你,对吧。”

    其实本来我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但是后来江楚城和叶弛说这件事和萧寒有关,而那个电话程术后来查出来也不是鬼打来的,那么就只有萧寒了。

    果然,萧寒很快自己就承认了:“是我。”

    “那那个恶煞小鬼呢?”

    “也是我。”萧寒说,“基本上你们能想到的,只要是人为的事,都是我做的。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萌萌和何苗墓地旁边的那棵树,是怎么回事?”叶弛听了很久之后突然开了口。

    萧寒的目光随即转向她。

    “之前我和林阮去看的时候,发现那棵大树可以说是挡住了生魂轮回的路,让死后的人也没办法找到自己的墓地。”叶弛顿了顿,“这绝对不可能是墓园的工作人员种的,这点基本的常识要是不知道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你对付周楠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针对程萌萌和何苗?”

    萧寒的眼睛眯了起来,洞窟里的灯光照在他那张清俊的脸上,在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些晦暗不明。

    “你说的没错,那棵大树的确会挡住她们去轮回的路,哪怕那只是她们的衣冠冢。”萧寒的嘴巴动了动,“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我为什么不想他们进入轮回吗?”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扫了我一眼,我一愣,心里面突然涌上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周楠的魂魄很纯净,因为暂时还不能够凑齐五种属性的珠子,我就只能用她来凑凑数了。”

    我低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明明狼狈不堪却依旧笑的诡谲的萧寒。

    我的手指有些颤抖,没想到这个微小的动作被萧寒看了去,他扬着声音哦了一声,嘶哑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叶弛皱着眉,大概是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程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程萌萌和何苗的魂魄,也是你要找的纯净魂魄?”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刚一问完,萧寒就突然大笑起来,近乎癫狂的笑声传遍了洞窟的每个角落。我皱起眉,不爽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聪明。”片刻后,萧寒停了下来,阴郁的望着我,“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程萌萌和何苗的魂魄的确是纯净的。当时我不过是想找个让你和你的鬼相公心生裂隙的方法,但是没想到却意外的让我发现了两个在阳间游荡的孤魂,而且她们的魂魄还正是我要找的纯净魂魄,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俩的墓碑,原本不是在那个地方吧。”叶弛冷声问道。

    “当然,我只是用了一点方法让她俩的墓地搬到那个地方。那棵树可以帮助我阻挡她们逃跑,这样她们回到自己的墓地之后,就再也出不去,只能被我抓住。不然你们以为,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了?度假吗?”萧寒边说边又笑起来,“说起来,林阮,我还要感谢你和你的鬼相公。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恐怕还不能找到这样两个比周楠更加纯净的魂魄,来帮助我恢复记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沉了沉。

    他果然是恢复记忆了,但是因为邪术控制了他的内心,加上没有魂魄,恐怕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所有的事都连起来了。

    叶弛在上一次被江楚城打跑之后,就开始策划着这些事。等到我们回去之后,就给周楠送来了箱子。

    箱子的确是给周楠的,但是针对的人是我,还有江楚城。而周生辰的出现,恰好处理了他不能够处理的周楠的尸体。

    这一系列的计划简直堪称天衣无缝。

    只是恐怕这件事里,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叶弛会恢复记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他便自己感叹起来:“这一切本来都是很完美的,在我原本的计划里,我们的冥子大人会因为隐瞒了小妻子怀有身孕的事,而惹怒小妻子,小妻子一怒之下再也不见自己的鬼相公。这样一来,你的身体不但会虚弱,而林阮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在之后被易文池推入水池中而消失。只是可惜,千算万算,我没有想到叶弛会恢复记忆,而夙晔也因此被放了出来。”

    “计算的很巧妙,连我都差一点上当。”江楚城表扬道,但眼里却蕴含着幽冷的火光。

    程术和他是极为默契的,他说话的时候,程术又把萧寒的头往下拉了拉。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萧寒那张清俊的脸满是血污,已经看不见他本来的样子了。

    但饶是这样,他也还是在笑。

    “能得到冥子大人的夸奖,我真是不胜荣幸,再告诉你们两件事吧。”

    萧寒的目光在我们三个中间游离了一圈之后,锁定在了我的身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一点虚弱,就算靠着邪术支撑着自己,他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

    我神色冷淡的看着他,只听他说道:“周楠的身上没有轮回珠,而且,就算那天没有我,周楠也是会死在那个池子里的。”

    “因为,这是她身上的诅咒应验了。”

    叶弛在一旁皱眉道:“什么诅咒?”

    萧寒嘴巴动了动,目光落在我身上,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周曼。”

    周曼……

    我浑身一震,终于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周曼近乎尖细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周楠!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我诅咒你!地狱里阴寒的水会没过你的头顶,你爱的人不会对你施以援手!啊啊啊啊!你死后!将永不瞑目!永不超生!”

    我闭起眼睛,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我怎么忘了,那天晚上她们两姐妹对对方互相的诅咒。周楠说周曼会死在红莲业火之中,而周曼则诅咒周楠被阴寒的水淹没。

    她爱的人不会对她施以援手……

    说的应该就是易文池。

    而那个人当时站在水池边,不但没有对周楠施以援手,反而还是还害她落水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不对。

    阿楠不应该死的,是萧寒和易文池两个人故意把阿楠的死弄成了诅咒一样的形式。如果当时没有易文池的那个电话,阿楠根本不可能会出去,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我咬着下唇,近乎痛恨的看着萧寒,一字一句的说道:“萧寒,你真应该下地狱。”

    萧寒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我该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说我该下地狱?啊?”萧寒的眼泪似乎都快笑出来了,“林阮,你也配跟我说这种话吗?最该下地狱的那个人是你!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恨叶弛和夙晔将我骗下了血池!恨你七百年前改变了这所有的一切!”

    “什……”

    什么叫因为我而起?他为什么会知道七百年前的事?我茫然的听着他的话,想要开口询问,却被江楚城出声冷淡的打断了:“阿尤,多目。”

    “小的在。”

    “看好他,清寂没有出来,我留着他还有用,不要让他死了。”他边说边挥了挥手,示意程术放开萧寒。程术松了手,萧寒的头立刻无力的垂下,就像是断掉了一样。

    但是他还在笑着,就像是疯了一段,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林阮!下地狱去吧!”

    “啪!”

    江楚城手一扬,隔空一巴掌重重的甩了过去,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从刚才开始就压抑着怒火。萧寒被他那一巴掌打的头一偏,两颗牙齿含着血沫吐了出来。

    “萧寒,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从你刚才对她出言不逊的时候我就能杀了你。”江楚城语气森寒,洞窟里昏暗的火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流转着怒火,说出的话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不要着急,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你和清寂谁都逃不了。”

    “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慢慢还给你们,虽然我很想让你代我转告清寂,但是可惜,你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下地狱去吧。”

    说完,江楚城便搂着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萧寒垂头跪在地上,因为江楚城的话而浑身发抖。

    萧寒的话并没有怎么影响到我,他现在恢复了记忆,加上有清寂在,说的话很有可能都是被清寂误导的。就算没有,那又有什么关系?轮回珠还没有被全部找到,我还想不起以前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听别人说而已。

    但江楚城始终担心我多想,从出来之后已经跟我说了好几次不用在意。

    “我没有在意,我只是在想我们要尽快找到剩下的轮回珠。”上车之后,他又习惯性的把我搂在怀里,我坐在他腿上想着叶弛还在对面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但他就是不让我下来。我只好乖顺的靠着他,脸贴着他的胸膛,发现那个地方开始有了一些微弱的心跳,这让我有些欣喜,“你有心跳了?”

    “嗯,”江楚城用他修长的手指梳理了一下我有点凌乱的头发,他好像特别喜欢做这个,就像是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因为宝宝苏醒了,最近又和你们俩接触的时间很长,恢复的比我想象得要快,而且宝宝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事。”

    “太好了。”我抬头看他,“那你这次沉睡的时间是不是会少一点?”

    因为江楚城之前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没有避开叶弛,所以我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江楚城说了句是。

    他这一个字算是我今天听到的最高兴的事了,要不是叶弛在我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我就会忍不住上去亲他一下。

    “……”

    但是意识到自己想主动去亲他这一点之后,我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

    江楚城闷笑了两声,我直觉他要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了,赶紧在他开口之前说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觉得刚才萧寒并没有说什么有用的信息给我们,刚才我都给他气坏了,忘记问周楠的尸体去了哪里。”

    一直坐在对面撑着头看风景的叶弛转过了头,闷声道:“我也忘记了。”

    但江楚城却缓缓说道:“他已经给了我们不少信息了。”

    我疑惑的抬头:“有吗?”

    江楚城微一颔首。

    叶弛的姿势稍稍坐正了一点,我看看她,又看看江楚城:“可是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什么信息有用啊。”

    江楚城抬手敲了我一下,淡淡道:“你没觉得的事太多了。”

    “……”

    你好烦。

    “噗。”

    那边叶弛似乎没忍住,突然笑了一声,我看过去的时候她立刻收敛了笑意,然后正色道:“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萧寒现在的确是和清寂联手,打算来对付你们两个。而且根据他们俩之前的动作,他们应该是想让你们分开。”

    叶弛说着,唇角勾起稍冷的弧度:“清寂真有本事,之前用夙晔把我绑在他的身边帮他做事,抛弃我们这两颗没用的棋子之后,又来了一个萧寒。而且萧寒还是南方萧家的现任老祖,比我和夙晔,他应该是更加有用。清寂到底是要做什么呢?他之前说想要得到鬼玉,但是因为林阮并没有死在血池之中,鬼玉也就融合不了……难道说他现在到这里来,还是为了鬼玉?”

    江楚城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又随口问道:“你之前帮着清寂做事,难道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其实我这话是没有恶意的,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弛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声音也低了几分:“我真的不知道,之前阿晔帮着他做事,而我只是帮着阿晔,和他直接接触的时间很少。之前我也跟你说过了,清寂这个人生性多疑,很多事连阿晔也不知道。”

    这让我更加好奇了:“那夙晔为什么还要帮他做事?”

    不知道为什么,叶弛突然攥紧了衣角,好一会儿才淡然道:“因为当年是他救了阿晔。”

    我一愣。

    叶弛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们从血池过来之后,这个地方的时间是错乱的吧?”

    我点点头,又听她继续道:“其实不止是这样,很多事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在血池那边的世界里,阿晔是被清寂救出来的,而且差一点……被我打的魂飞魄散。但是血池这边的世界,我却只是将他封印了起来,而且因为没有清寂,他便活生生的在里面被封印了一百多年,直到我们去古镇,他才解开了封印。”

    叶弛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落寞,她似乎是叹了口气,而后再也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叶弛和夙晔两个人关系不简单,他们俩有可能还是我和江楚城这样,但叶弛是阴阳师,而夙晔是厉鬼,他俩说不定比我们俩还要复杂。

    我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个时候程术插了句嘴:“主人,您刚才留着萧寒的命没有杀他,是不是想利用他引出清寂来?”

    江楚城嗯了声:“清寂现在只能用魂魄出现在阮阮她们的梦里,很有可能是他其实并没有肉身。所以现在的萧寒对他来说,是不可丢弃的,清寂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江楚城顿了顿,“几天之后我就会提前进入沉睡,清寂既然知道了我每个月都会有虚弱期,他一定会趁着这个时候救萧寒。而且在那之前,还得去把周楠的肉身找回来。”

    “周楠的肉身现在应该是在周生辰那里吧?”听见江楚城的话,我问道。

    江楚城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对,而且他现在马上就要竞选了,为了防止一切意外,他一定不会把周楠的肉身藏在自己的屋子里。”

    闻言我皱起眉,那样的话就不好找了。

    “你们也找不到吗?”

    “并非是找不到,只是既然萧寒在背后帮他,应该早就被告知我们回去找周楠的尸体,不过清寂没有想到我们速度会这么快,否则萧寒不可能被我们抓到。”

    “但是你现在马上就要沉睡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找周楠的尸体。”我担心的看着他。江楚城的身体现在很虚弱,他身上的温度已经在渐渐消退,抱着我的时候都让我有种又回到以前的感觉。想了想,我说道,“让我和叶弛去吧。”

    说话的时候我看了叶弛一眼,她对我的提议并没有意义,反而还对我点了点头。

    “你?”

    江楚城眉毛一挑,以为我在开玩笑。

    这个家伙居然瞧不起我。

    我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不服气的看着他:“干什么?对我没有信心呀?”

    他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嘴巴里说着没有,但是那张脸上却明显显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太危险了。”

    他这么说就要不许我去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让我去吧,我不可能一直都在你们庇护下,这段时间我也跟那瞎子阿婆学了不少东西,为的就是能够帮到你。”我顿了顿,眼前又浮现出周楠的脸,“而且周楠是我的朋友,既然这是救她的第一步,我也没有理由不去。”

    听我这么说,江楚城忽然绷直了下巴,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里像是有万千情绪在流转。我直觉他是在动摇了,于是趁热打铁道:“江楚城,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有幽冥链,还有铜钱,两颗轮回珠也在我身上,不会有什么事的。”

    “为了你还有宝宝,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车子重新开回了市区,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在我的余光里飞速后退,眨眼间,我似乎看见了最初和他遇见的那栋公寓。

    “答应我,不能让自己出事。”

    江楚城皱着眉看我,声音低哑。

    我心中一喜,回头看了叶弛一眼,然后重重的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会平安的回来,等你下次醒来的时候,会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我。”

    江楚城笑了一下,摸着我的头没有说话。

    他同样看着我,但是我却觉得他是透着我看见了别的东西。

    而这时候,程术也说道:“主人,我会在您沉睡期间多派点人去看守萧寒。只是艳骨到时候会陪在您身边,清寂现在虽然没有肉身,但是实力也不会弱,只有程术一个人的话,恐怕……”

    江楚城一手摸着我的肚子,目光在叶弛身上扫了一圈,而后道:“别急,到时候还有一个人会过来帮你。”

    程术愕然:“还有一个?”

    江楚城唇角弯了弯,表情忽地有些高深莫测。

    车子开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我和叶弛下了车,一直到我们回到寝室里,还能隐隐看见车子的身影。

    “其实你不用去,我一个人也可以把周楠弄出来。”

    叶弛站在阳台上看了眼,转头对我说道。

    我摇摇头:“你现在身子也很虚弱吧?之前听你说你和夙晔是一条命,他那边要是出点闪失的话,你也很危险。”

    江楚城刚才在车上给程术说的另外一个人就是夙晔。

    那个腹黑的家伙,早在之前让我把叶弛带着一起的时候就计划好了。

    听我这么说叶弛有些怔愣,她的眼里有异样的情绪划过,但最后全部都变成了一句话:“你可以不用管我。”

    我笑了笑,扭过头,同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叶弛,说实话我对你心里还是有怨念的,但是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我琢磨了一下,那些恩怨也可以暂时放一放。而且你留在这里,江楚城并没有反对,那就说明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

    叶弛看着我,好半天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真的变了很多。”

    有风吹来,扬起了叶弛细碎的头发,她的声音让人很舒服:“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生,现在……”

    “嗯?”我背靠着阳台,吸了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冻,“现在怎么了?”

    叶弛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阿晔那边我已经给他说了,他会去的。”她岔开了话题。

    我哦了一声:“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周楠?”

    “之前你老公也说了,周生辰不可能会把周楠放在自己的府邸,所以要去的话咱们还得找出他藏尸体的地址。”

    我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开始她调侃我这么自然了?

    “这个江楚城说他会去查,最晚明天白天最快今天晚上我们就能知道了。”

    叶弛点点头:“那样最好。”

    江楚城的速度很快,等我和叶弛吃完饭之后他已经把地址给我发了过来。

    “……景园……”

    我看着手机上传过来的地图,皱起了眉头。

    这个地方不就是在西边墓园那边吗?

    “西墓园那边。”叶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西墓园差不多是y城阴气最重的一个地方之一,养尸这种事儿最重要的就是不让尸体发生尸变,周生辰把周楠放在这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而在这张地图的下面,还有另外一张地图,上面标注出来的地方离景园并不远。我看着那张地图琢磨了一会儿,而后把消息拉到最后,果然在下面看见了一句简单的话。

    “下面是周生辰现在的住址。”

    我抬头和叶弛对视一眼,从叶弛的眼里看见了一抹了然:“这应该是他曝光在媒体之外的那个家,这地方离景园很近,他还能保证自己随时能过去看看。”

    “狡兔三窟。”我冷笑一声,“他就不怕阿楠晚上去找他吗?”

    “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连亲情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什么,哪里会怕这些。”

    想起阿楠,我顿时重重的叹了口气。

    晚上在梦里,我竟然又进到了无尽之地,师父坐在那片草坪上,阳光晒得她老人家那满是皱褶的脸一片通红。

    “师父?”

    我朝她走过去,最近她都是只有我中午睡觉的时候才会出现,怎么今晚突然来了?

    “来,坐。”

    师父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我坐下去。

    我哦了一声,听话的坐在她身边。

    随后她转头看向我,转着眼珠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之后问道:“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你这就看出来了?”

    老太婆一笑,手伸了伸,那个动作让我觉得要是她有胡子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捋一捋。

    “你眉心紧锁,身边有黑气缠绕,一看就是诸事不顺的样子。徒儿你天资聪颖,这些天跟着老婆子学习术法进步也很快,但很多事还是你不能解决的,不如说出来给老婆子听听?”

    我撇撇嘴,把周楠的事简单给她说了一遍,但是中间又很多事都被我略过了,我只是着重提了一下打算去周生辰家找周楠尸体的事。

    “哦……血亲运财啊,这的确是种邪术,而且还是失传很久的巫蛊之术,教会你朋友父亲这个法术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这和叶弛说的倒是差不多,我问道:“是,所以去之前我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师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出声来:“不错,不错,虽然你学术法的时间不长,但是出去历练一下绝对对你大有帮助,看来老婆子今晚上还是来对了。”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囊出来,“这里面是一些术法珠,关键时候可以用来防身。你那朋友死后不足月,正是戾气最重的时候,千万记得要小心。”

    我点点头,接过师父手里的香囊,里面果然有球碰撞的声音,但是香囊却不是很沉。我把香囊揣进包里,说道:“我明白,谢谢师父。”

    “去吧,老婆子就是闲的无聊来看看你,回来记得跟为师道声平安。”

    我哎了一声,而后闭上眼睛离开了无尽之地。

    第二天早上醒来,叶弛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我搡了搡头发,扭头看了看,却发现许小北的床是空的,疑惑道:“许小北呢?”

    叶弛头都没有抬一下:“先去上课了,让她帮着我们请假了,待会儿咱们出去买好东西,晚上就出发,你觉得怎么样?”

    “好,”我点点头,“要买的东西多吗?”

    叶弛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一下,而后道:“有一点。”

    我说:“那你等等,我拿张纸写下来,然后咱们俩分开行动,这样速度快一点。”

    说着我便穿好衣服下了床,从书桌上扯了一张纸下来,叶弛说一个,我就在上面写一个。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确实很多,16开的白纸,我洋洋洒洒差不多写了有一页。

    “白烛、锡箔纸、铃铛……”我把上面的东西给叶弛念了一遍,“你看看是这些吗?”

    叶弛手脚麻利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朝我走过来,一边拉拉链。她从我手里接过纸张,歪着脖子看了看,然后点点头:“对,就是这些。”

    说完她又把纸对折起来,撕了一半给我,而后又划掉了一张纸上的东西,添在了另外一张上面。她拿着自己手上的那张纸看了一会儿。我以为是有什么问题,比如写错了之类,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事,”叶弛把纸叠好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对我笑了笑,“你字写得挺好看的。”

    我抬了抬眉毛:“谢谢夸奖。”

    吃过早饭之后我们便分头行动了,约好买完之后在寝室碰头。

    出门之前我还给江楚城打了一个电话,但是电话是艳骨接的,说江楚城在昨晚上给我发完消息之后已经睡过去了。我有些怅然的放下电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祈祷他这次能够快点醒来,并且平安无事。

    “白烛、大蒜、食盐……”

    我盯着纸上面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发现其中还有一些调料。大蒜我可以理解是用来驱邪的,但是食盐是用来做什么呢?难道是像邪恶力量里面的温家双煞常用的那样,来驱鬼的?

    我撇撇嘴,在买完白烛之后转身去了几条街外的菜市场。

    叶弛给我的那张纸上的东西比较多,但是找起来都很容易,倒是她那张纸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我没有见过的,看来她是刻意这么做的。

    我这边的东西买的很快,回到寝室之后叶弛还没有回来,倒是许小北坐在床上玩着电脑。看见我回来,她对我招了招手:“哎,小阮,你回来啦。”

    她这两天气色好了不少,虽然偶尔我会在夜里听见她哭,但比起刚开始那两天她确实振作了起来。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在心里想着我一定要把周楠带回来。

第72章帮助妈妈

    “你看什么呢?”我随口问了句,却发现许小北在看周生辰在市中心的广场举报的拉票活动。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背着彩带站在高台上,整个人应该是精神焕发的样子,但是我却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异于常人的白。

    是那种病态的,接近死亡的惨白。

    但许小北却叹了口气:“他也是不容易,眼看着马上要竞选了,阿楠却走了。这些天他肯定睡得不好吧。”

    我在心里冷笑:他还会睡的不好?那恐怕y城下次的市民睡眠质量调查,就会有一个新的突破了。

    天快黑的时候叶弛终于回来了,我已经按照我们俩事先商量好的,让许小北喝了安神茶,为了不让她晚上起来发现我们走了,叶弛还在她的床下画了昏睡符。

    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有点好笑。

    我们俩居然把对付鬼怪的东西用到了一个生人身上,而且还不止一次。

    “没办法,”叶弛耸耸肩,“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后面解释起来只会更加麻烦。”

    等到学校林荫小道的灯亮起的时候,我和叶弛一起走出了寝室。

    今天晚上有一点冷,我还带了件外套都觉得有点冷飕飕的。

    我把手插在兜里,忽然摸到一个小香囊,拿出来一看才是师父昨晚上给我的。叶弛走在我的前面,夜风吹得她的头发肆意纷飞,我走过去拍拍她,把香囊里的术法珠倒在手心里,递到她的面前,叶弛停下脚步看我:“这是什么?”

    那术法珠看起来晶莹剔透,在叶弛手心里滚了滚。

    我说:“是可以防身的东西,你现在的身体虚弱不比以前,还是小心一点好。”

    叶弛本来想还给我,见状我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跟夙晔一条命,万一他那边出了点闪失,你成了拖后腿的那个,我可救不了你。”

    “呵。”叶弛扬唇一笑,眼里倒映着不远处的灯光,“我可不会拖后腿。”

    自从周楠死了之后,学校晚上的门禁就变得很早,我们两不能从大门出去,好在之前就知道学校南边有个监控器的盲点,虽然那个地方的墙有点高,但是应该能够爬出去reads;文娱之皇。

    到墙角的时候叶弛看了我一眼:“你大着肚子能上去吗?”

    看不起我?

    我二话没说做了一个冲刺,两腿一蹬就上了墙。下面叶弛挑了挑眉毛,紧接着也爬了上来。

    我俩一前一后地跳下来,直奔景园而去。

    景园是这两年才修建起来的高档小区,安全上尚还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不过好在江楚城昨天发来的地图上,给我们指了一条旁边的小道。

    “那个地方我今天去买东西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应该是当时建房子的时候挖的一条排水口。景园那边还有房子在装修,所以那个排水口还没有被堵上。”

    叶弛边说我们边招了辆车。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让司机把车停在了离景园还有差不多两条街的地方,下车之后叶弛才继续和我说道:“那个口子还算大,咱们俩进去应该没有问题。”

    我点点头。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那个排水口。叶弛说的没错,那个排水口的确很大,而且地方而已很隐蔽。进来的时候我们特地看了一眼,这个地方还没有摄像头。

    我和叶弛对视一眼,真是天助我也。

    我率先爬了进去,叶弛殿后。

    进来之后我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把光线调到最暗之后点开了之前江楚城发来地图。他这个地图还挺智能的,刚才下车的时候我看了一次这就是张普通的地图,但是现在我们来到景园之后,这地图上就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线路。

    “这倒是省事儿。”叶弛评价道。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这种刚修建起来的小区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夜深,根本就听不到什么声音,连开着灯的住户也很少。

    江楚城给的这条路线都是一些比较隐蔽的地方,而且还巧妙的避开了一路上的监控器,我跟叶弛一人戴了顶帽子,做贼似的在夜色中疾行。

    我甚至有种自己变成了特工的感觉。

    差不多绕了一圈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周生辰的房子。

    那个地方在一楼,外面看起来没什么人的样子,周生辰似乎也没有在。

    我跟叶弛猫在摄像头照不到的草丛里看了一会儿,叶弛指了指一边,我看过去,发现那前面有两个人在坐着聊天。

    “周生辰的人?”我压低了声音问。

    “应该是,咱们俩这一路走来也没发现什么人,这两个人坐在公寓门口怎么实在可疑。”

    “那怎么办?”

    那两人完全就是挡住了入口,我们俩要过去的话绝对会引起注意的。

    而就在我和叶弛都有点束手无策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宝宝有办法!”

    我愣了一下,低头一看,那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窝在我怀里仰头看着我。

    “你怎么出来啦?”我顺手戳了他一下。

    宝宝一脸骄傲的说:“爸爸说啦,宝宝是很厉害的,所以要帮助妈妈reads;小木头!”

    我噗的一声:“你都没有和他见过面,怎么还说上话了。”

    宝宝以为我是不相信他,瘪瘪嘴,乌溜溜的眼睛变得有点湿润,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是宝宝真的有听见爸爸说话嘛……”

    叶弛也被这小东西吸引了注意,顿时也有点忍俊不禁,她看看我,又看看宝宝,语气温和:“那你有什么办法?”

    “嘿嘿。”宝宝笑了一声,然后从我怀里跳下来,他现在走路还不是很稳,撅着小屁屁歪歪扭扭的样子,别提多好笑。但是当他走到那两个男人面前的时候,我就笑不出来了。

    小家伙回头看了我一眼,而后身体突然变得巨大,比那两个男人还要高!

    但因为他是鬼婴,那两人根本看不见他。只见宝宝伸着肉乎乎的手在那两个人头上点了两下,他们便头一歪,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我和叶弛顿时目瞪口呆。

    “妈妈妈妈!”那两人倒下去之后,宝宝的身体又迅速变小,他挥着胖乎乎的小手朝我跑来,一头撞进了我怀里,仰着脸期待的看着我,“宝宝是不是好厉害?”

    岂止是厉害啊!

    我低头亲了他一口,简直是厉害死了!

    就连叶弛也比了个大拇指:“你儿子这是要逆天啊。”

    “嘿嘿。”

    “嘿嘿。”

    我和宝宝相视一笑,听见自己的孩子被夸奖,真是让我骄傲得不得了。

    “走吧。”叶弛左右看了看,然后退了退,绕着从边上走了出来。

    周楠的怨气很重,我们俩刚打开外面的大门,就感觉到了那骇人的怨气。楼梯间里的灯光忽闪忽闪,面前的两道门都有黑气从冒出来,叶弛往前两步上了台阶,然后从怀里掏出符纸,分别贴在了上面。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对我说道:“这两间屋子应该都被周生辰买下来了,很有可能打通了墙壁。”

    “能进去吗?”

    宝宝已经被我叫回去了,这里怨气太重,对他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叶弛点点头,然后又从怀里拿了一张符纸出来。

    这张符纸的颜色是白色的,阿婆好像跟我说过,白色的符纸可以根据自己的灵力来召唤式神,偶尔还能作为他用。

    看着叶弛抖了抖手里的符纸,然后把它塞到钥匙孔里之后,我顿时有点shock。

    ……原来还能这么用。

    随着啪嗒的锁声落下,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那一瞬间,黑气从里面窜了出来,我赶紧拉着叶弛往后退了两步。这种怨气要是被冲到的话,就算是叶弛也得生病好久。

    “谢谢。”

    叶弛低声道。

    屋子里很暗,没有开灯,不过好在还能勉强看清里面的样子,房间是复式的,进门需要下台阶,而往前走几步还有一个五六层左右的台阶。空气中弥漫着,湿泞而阴寒的味道。那是属于周楠的。

    我下意识的就想着要去开灯,但是叶弛却阻止了我:“别开灯,这个地方的风水是专门摆给死人的,这个时候开灯就破了风水,可能会惊扰到她reads;超级大作家。”她说话的时候我手指已经陌上开关了,还好她说得快,不然我就摁下去了。

    我收回手,扭着脖子看了一圈,发现那些摆设看起来果然十分奇怪,柜子、冰箱所有看起来比较高的家具都挡在了窗口。窗帘也是黑色的,房间里唯一的亮光,就是从厨房那边**来的小区的灯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叶弛手中的罗盘在快速转动,那声音大的就像是你带着耳机,而你的电脑还开了百分之五十的音量一样。

    但很快指针停了下来,直直的指向台阶上方。

    叶弛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点点头,我们俩小心翼翼的踩着台阶上去,刚才还寂静的房间里陡然出现了一些古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着木板一样,听着十分难受。

    我知道那很有可能是周楠的尸体在作怪,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个声音。

    上了台阶之后,面前有四个房间,但是罗盘却不动了。叶弛摇了好几下,都什么反应,她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然后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血落在罗盘上,而后红光乍现,又瞬间消失。之后指针果然再次运转起来,我上前两步走到叶弛身边,要眯着眼睛才能看见那罗盘的指针晃晃悠悠的指向了最边上的一个房间。

    叶弛举步就往那边走过去,但是她刚踏出去一步,脚下的木板就发出吱呀一声。我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应该是踩到陷阱了,赶忙拉住她低声道:“先不要动。”

    叶弛点点头:“被骗了,周楠应该不在那个房间。”

    “你脚下踩下去了吗?”我问,“先试着慢慢收回来。”

    “还没有,但是我不确定我把脚收回来会怎么样。”叶弛一边说一边左右看了看,大概是想找个能和自己这只脚重量差不多的东西。很快,她眼睛一亮,对我说道,“林阮,你身后有个瓶子,我把脚收回来,你就把那瓶子放下,行吗?”

    闻言我扭头看了看,果然看见自己身后的桌子上有个很大的陶瓷瓶子。我嗯了一声,慢慢放开了叶弛,她现在差不多是踮着脚站着,我一放开,她就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没事。”叶弛说,“我能稳住。”

    我这才转身去抱住了那个瓶子。

    好在不是很重,我一使劲儿把瓶子抱了起来,把瓶子的一边翘起来放在叶弛踩着的地方。叶弛看了眼旁边,然后对我说道:“林阮,待会儿我一收回脚,你就赶紧往后退,我觉得这下面可能是个陷阱,刚才它已经承受了我的重量,这瓶子无论如何都没有我重……明白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数三声,二的时候我放瓶子,一的时候我俩都撤。”

    “三。”

    叶弛看向我。

    “二。”

    我放下了瓶子。

    “一!”

    叶弛和我一起闪到了一边,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哐哐当当的几声之后,她刚才站的那个地方果然塌陷了下去。

    “我的妈,周生辰居然在他家里整这种陷阱?他是不是闲得慌啊。”

    我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看了眼叶弛,她伸手将我拉起来,而后和我一起走到了那个足以让两个掉下去的坑洞旁边reads;明末传奇。

    洞很深,可以想象要是刚才叶弛要是真的和我一脚踩上去,那肯定就是爬不上来了。

    叶弛冷笑一声:“我现在是真的相信周生辰背后有个清寂了。这种到处都是怨气的地方,罗盘根本没有用,只会误导我们罢了。”

    我扫了眼刚才我们要进去的房间,说道:“恐怕那扇门后面,有比周楠怨念更加重的东西。”

    “嗯,”叶弛眼带寒意,“周生辰也不怕折寿。”

    我和叶弛走下了台阶,叶弛抿着唇重新审视起这间屋子来,我想了想,说道:“既然刚才那个地方可以陷下去,那你说周楠的尸体会不会有可能在地下?”

    叶弛转头看我,我继续说道:“你想,这个地方虽然挨着墓园,阴气重,但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应该还是地下,而且地下有水,周楠是在水里死的,只有湿气和阴气并存的地方才能让封存住她的怨气。”

    我把师父对我说的话跟叶弛说了一边,她听完之后点点头:“你说的对,刚才进来之后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这就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地方是时候开地道的。”

    叶弛说着便转头看了一圈,我还不会看风水,所以帮不上这种忙。

    过了一会儿,叶弛指了指客厅里空出来一小块地方:“这个风水里面,那个地方空出来实在有点不应该,很有可能有问题。”

    “那过去看看吧。”

    说着我们俩便一齐走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了清晰的滴水声。

    “滴答……”

    我一愣,猛地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怎么了?”

    “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类似于滴水那种?”

    叶弛皱起眉头:“没有。”

    我又往后看了一眼,虽然心下奇怪,但是因为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四周的阴气越来越重,所以也不敢再耽搁。

    我们俩来到了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叶弛蹲下身敲了敲地板,如果地板是空心的话,应该会传来那种很空旷的声音。但是她这一声敲下去,我听见的却是那种实心的地板。

    叶弛不死心的又敲了两下,还在旁边的地板上敲了敲,但都是一样。

    而就在这时候,我又听见了滴水声。

    “滴答……”

    这一次比刚才来的还要清脆,就像是在耳边一样。

    “你听见了吗?”叶弛问,“滴水声。”

    我点点头,还没有开口,就听叶弛忽然提高了声音:“阿楠,是你吗?”

    “滴答……滴答……”

    这两声滴得十分急促,就像是在回答叶弛一样。我跟叶弛对望一眼,她又继续说道:“阿楠,我们是来带你走的,我听小阮说了,你在那个地方又黑又暗,一点也不好过。告诉我们你在哪儿吧,我们去接你。”

    “滴答……”

    那滴水声出现在了我们耳边reads;超级大穿越。

    而下一秒,刚才还是实心的地板下,就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叶弛脊背挺了挺,她再敲下去的时候,那些地板的回音就变成了空旷的声音,紧接着,地板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我朝叶弛点点头,然后和她一起顺着那条裂缝拉开了脚下的地板。

    一条幽长的通道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在这个小区里面,居然会出现这样一条通道。

    “走吧,”我对叶弛说,“咱们得下去看看。”

    我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调了一个闹钟,时间定在一个半小之后,也就是两点的样子。

    我们必须得在这之前出来,否则的话今天就不能把周楠的尸体带回家了。

    因为江楚城告诉我,周生辰每到凌晨三点左右就会到这边来一趟,所以我们的时间十分紧迫。

    叶弛点点头,随后让我从包里拿出了之前买好的蜡烛,点上之后,我们俩便躬身走了下去。

    这条路十分长,我每走一步都在想着周生辰到底是怎么挖出这个地方,然后又不被人发现的。不止是这样,我直觉这条路的尽头说不定会有一间终年见不到阳光的屋子,而里面放着的,就正是周楠的尸体。

    滴水声在耳边连绵不绝,一声比一声急促,就像是在引导着我们在这黑暗而幽闭的地方往前走一样。

    这地方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喘不上气,但是我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和叶弛终于踩平了,蜡烛微弱的灯光将我俩的脸庞照亮,这就说明这个地方不会缺氧,是有空气流动的。

    我举着蜡烛回头看了看,发现刚刚我和叶弛下来的那个入口已经看不见了,我不确定它是真的不见了,还是因为我们走的太深而看不见,这种看不见头的地方让我没由来的觉得有些焦躁,好在叶弛在这时候拍了我一下:“不要回头去看,咱们走吧。”

    我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想着一会儿我们就算“偷”到了周楠的尸体,那又要怎么出来呢?

    这地方的湿气十分重,扑鼻而来的潮湿感让我觉得十分难受,不止是我,叶弛也是这样。好在我们事先考虑到了这一点,准备了干燥的手帕,捂在脸上之后就感觉好了很多。

    墙壁是红砖堆砌起来的,上面倒映着我和叶弛的影子。在这幽深的如同隧道一般的地下,我们的影子像是怪兽一样被拉在墙上。时高时低,时长时短。

    就在这时,我手里的蜡烛晃了一下,连带着我们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我脚步一顿:“叶弛。”

    叶弛回过头来看我,“怎么了?”

    我把手里的蜡烛举给她,我已经刻意放缓了呼吸,但烛光还在不停的乱晃。

    无风而动。

    那就说明有怨气。

    叶弛的神色也绷紧了一些,她退了两步和我并排走着,这个地方虽然狭窄,但是好在我们俩都不胖,所以并排走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小心一点,我们应该是快要到了。”

    我点点头,脚下的步子越发小心起来。

    “滴答……”

    大概是心理作用,我开始觉得而变得水声变得越发清晰,那一声声水滴落地的声音,就像是敲打着我的耳膜,让我总是痒得很reads;红楼绝黛双魂。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木门。门上用两道符纸封了起来,上面的朱砂印记清晰可见。

    我和叶弛对视一眼,知道就是这里了,于是同时加快了脚步。

    来到门前,我显示把蜡烛放在了地上,又从包里拿出了另外两根蜡烛,将那根已经烧了快一半的蜡烛摆在中间,稍稍靠前一点的位置上。

    我和叶弛分别在后拿出来的两根蜡烛上面滴了自己的血,而这三根蜡烛代表的正是我们俩和周楠。

    等我做好之后,叶弛又对我说:“你把食盐拿出来,均匀的在蜡烛周围撒上一圈,这样可以防止别的东西进到蜡烛圈里面,吹灭烛光。”

    我点点头,依言从包里掏出食盐。

    那扇门离我们很近了,差不多就两三步的距离,每次抬头,我都能看见从里面冒出来的黑气。

    我心里诧异,虽然早就知道周楠的怨气很重,但是没想到单单是她尸体上的怨气就重到了这种地步,反而她的魂魄还什么怨气。

    “周楠尸体上的怨气恐怕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叶弛坐在我旁边,一边用红绳串着大蒜,一边给我解释,“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应该也看见了,满屋子都是怨气,站在最外面都能看见。周楠虽然是被间接的害死,但这绝对不是她本身的怨气。”

    撒好盐之后,叶弛那边串大蒜也弄好了。

    她一共做了两串,扔了一串给我:“挂脖子上,味道可能有点不好闻,但是你忍耐一下。”

    我把打算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很刺鼻,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叶弛和我挂好大蒜之后,这准备工作就算做好了。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桃木剑,转头看了我一眼:“准备好了吗?”

    我弯了弯嘴唇:“开始吧。”

    话音落下,叶弛便用手里的桃木剑挑开了门上的符纸。

    在我的想象里,这个时候应该是有怨气从屋子里冲出来的,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四周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就连那刚刚还静在耳边的滴水声也消失了。

    那根代表着周楠的蜡烛突然晃了晃,我和叶弛被照在门上的影子一动,紧接着,那扇黑黝黝的门便自己打开了。

    一红一青两个半人高的纸娃娃立在门后面,艳丽的腮红在这个时候看着十分渗人,而它们还朝我们弯着腰,看着就像是这两个纸娃娃给我们开了门一样。

    “吱……”

    随着门缓缓打开,那扑面而来的腐味让我忍不住用手扇了扇,但那味道并没有因此消散,似乎变得更加浓了,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我看清了里面的样子。

    屋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画圈,天上还不断有纸钱飘落下来。而中央摆放着的,正是阿楠的尸体。周生辰那么有钱,居然也没有给她买一口棺材,就让她那样躺在一块用几块砖撑起来的木板上,看上去可怜又孤单。

    我伸着头朝里面看了一圈之后说道,“周生辰还真是想升官想疯了,连棺材都不给自己的女儿买一个,还用这种东西来安放她,真是!”

    叶弛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专注的看着屋里的情况。

    因为是死在水里,周楠的身体有些浮肿reads;神级随身空间。她原本的衣服已经被人脱下了,换成了寿衣,那漆黑得没有一点光泽的颜色,仿佛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十分害怕。

    周楠两眼紧闭,死了这么久她的头发居然还没有干。不止是她的头发,就连她身下的木板也是很湿的样子。有水从四个角落滴下来,我低头看了看,发现那些水都是滴在了四个碗里,而每一个碗里都放着一张符纸。

    我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说道:“那些符纸是专门用来镇阿楠的?”

    “对,”叶弛点点头:“不过没什么用,因为阿楠的魂魄和尸体不在一起,除非她会变成僵尸,不然那些符纸就是个摆设。”

    “阿楠会变吗?”

    听见僵尸这个词语,让我在一瞬间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僵尸电影。

    “可能会,可能不会,希望我们运气好,蜡烛不要灭吧。”

    那蜡烛我特地买的防风蜡烛,除非是人为灭掉,在这种地方基本上不可能会熄灭的。

    “进去吧。”

    说着我就准备进到这屋子里面,但是叶弛却抓住了我:“等一下。”

    “怎么了?”我疑惑的看着她,但是叶弛没有说话,探着头进去看看里面,随后又转身看了一圈门外。

    “你看这个。”叶弛一边说一边拿着手里的桃木剑指在门槛上,那个地方原先什么都没有,但是在我们开门之后就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文字。

    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符文,有点像是蝌蚪文。我歪着脖子看了半天,都没有看懂。

    “能看懂上面写的什么吗?”我问叶弛。

    叶弛转头给了我一个“你说呢”的眼神,而后道:“这屋子里摆成的是运财阵,那四个碗分别代表着四个运势,升、衰、祸、福,周楠的尸体在上面平衡着这四个运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头的那边应该是升咒和福咒,而脚这头就是衰咒和祸咒。”

    “但是刚才我们开门前为什么没有看见这门上的符文?”我有些奇怪,难道说这符文会引发什么机关?只有在你开门之后才会显现出来?

    叶弛又打望了一圈,沉吟道:“这种在开门之后才会出来的符文,十有*是针对的开门人。”她顿了顿,“没想到还是被算计了……幸好我们来的是两个人,否则的话,今天还真不能把周楠带出来。”

    我听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问道:“什么意思?”

    “这符文诅咒了开门人,看见门口的那两个纸人了吗?一旦开门的这个人进去,那两个纸人便会关上门,运财阵转动,鬼气肆意,如果天亮之前出不来的话,就会和周楠一样,成为这运财阵中的守阵人。”

    这下我明白了。

    也就是说叶弛现在不能够进这屋里,得让我自己进去把周楠的尸体弄出来。

    “好吧,我去,”我说,“但是我要怎么把周楠的尸体弄出来?这是一个阵法的话,那我就只能找到阵眼才行吧?”

    “不错。”叶弛赞赏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从包里掏出了两个铜铃铛,还有一瓶用矿泉水瓶子装着的血和一捆细长的红绳。

    她一边把两个铜铃铛分别系在绳子的两头,而后又从瓶子里面倒了点血出来,抹在了红绳上,一边对我说道:“那阵眼就是两个纸人,你进去之后只要烧掉它们就行了。这血是黑狗血,你拿着这个绳子进去之后,先绕着屋子走一圈,绳子长度是够的,绕完之后你再原路返回来,接着就把有铃铛的一头拴在周楠的脚踝处,系好之后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离开木板,然后去看那几个碗,有哪个碗里被滴了血水reads;[韩娱]姐姐,可不可以不学霸。如果是周楠头边的那两个话,就不用管,直接走出来就行,我会在这头拉着周楠起来,到时候你只要记住别回头就可以。如果是脚那头的话,你就立刻躲到那木板下面去。”

    “为什么要躲到木板下面?”

    我从叶弛的手里接过绳子,绳子上的黑狗血在我的手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因为那四个咒不但是用来镇压周楠的,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周楠的尸体被人偷走。这就像是一场百分之五十几率的赌博,抽到升咒和福咒,你就是赢,抽到衰咒和祸咒,那就是输。”说到这里叶弛忽然压低了声音,她抬着头,烛光在她的眼里晃动,“林阮,你进去一定要小心。周生辰背后的那个人既然是清寂,那他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让我们拿走周楠的尸体的。这一路过来,我们实在有点太顺利了些,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这道门,门里门外就是阴阳两个世界,你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千万记得要小心,一旦发现不对劲,就顺着红绳出来,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手里的绳子。”

    她的神色凝重,让我心里也不由得沉了沉:“我明白,你在外面看着这蜡烛,我……很快就会回来。”

    “小心。”

    “你也是。”

    说完这番话,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过叶弛递过来的几张符纸,便转身慢慢走进了那漆黑得如同深渊一样的屋子。叶弛用黑狗血在自己脚下画了一个圈,手里握着绳子的另一头,她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开始念起了我没有听过的经文。

    就在我踏进去的那一瞬间,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画面:我看见自己被什么人逼到了角落里,门就在我的面前,但我却怎么都走不过去了。

    “林阮!”

    叶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惊慌朝我跑来,就在她快要走到的时候,我们竟然齐齐往下掉了去!

    ……

    “……”

    我喘着气晃了晃头,那诡异的画面也跟着消失了。

    开门的那两个纸人似乎动了动,我定定神,引燃了手里的符纸,随即手一扬,那一红一青两个纸人便被点着了。而那一刹那间,我似乎听见了一声极小的猫叫。

    周楠的尸体就在我的面前,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小屋子是做成了一个小祠堂的样子。两边墙上挂满了画圈,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画圈居然还不是摆在地上,而是挂在墙上的。

    而左边有一个不大案台,面前放着一个蒲团,而案台上面有个香炉,里面插着差不多二十来炷香的样子。如果是祭拜阿楠一个人的话,那么最多应该就九炷香,怎么那个香炉里面会有这么多?

    虽然心里奇怪,但是我也并没有多想。时间紧迫,恐怕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亮点了。我牵着手里的绳子,绕着那木板慢慢走了一圈之后,便将红绳拴在了周楠的一只脚踝上。

    她的脚跟冰柱子似的,一摸上去,我瞬间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钻上来,体温在一瞬间就降了下去。手腕上的幽冥链在这时候亮了亮,青色的光芒裹住了我,在我用绳子拴住周楠的时候,幽冥链也替我祛除了身体的寒意。

    “滴答……”

    “滴答……”

    “滴答……”

    拴好之后我立刻离开了木板,同时也听见了三声滴水声。我立刻低着头去看那四个碗,首先我看的是她脚边的那两个reads;衍天。那两个碗里的水是澄清的,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被滴血的碗是周楠头部左边的那个碗,血水在碗里晕开,我当即转过身,手里牵着绳子扯了扯,然后慢慢走向了门口。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但是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在门口的叶弛不见了。如果不是红绳的那一头还没有落地,我可能就要想叶弛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事。

    她说的没错,这门里门外果然是两个世界。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走了很久一样。身后木板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站起来了。

    我咽了口唾沫,告诉自己已经快要走出去了,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头。

    可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突然吹来了一阵冷风。那风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张牙舞爪的将我的头发揉乱,那一瞬间我险些有一点站不住脚。

    这种封闭的地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股风有多么不正常。

    但是我还是不敢回头,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像是在蛊惑我一样,催着我去看看。

    我咬着牙,在心里念了一遍清心咒,稍微感觉好一点儿了之后又继续往前走。门就在我的面前,可这几步路我却怎么也走不过去,背后的风吹得越来越猛,我甚至感觉那些风在拉扯我手里的红绳。

    我心道不好,很有可能是这屋子里的东西不想我出去。

    难道是我在无意中又触发了这运财阵里面的东西?但是不对啊,我进来的时候就直接到了木板旁边,根本就没有碰到什么。

    不……

    不对。

    我心里一个咯噔。

    我进来的时候被那案台吸引了,莫非那案台有什么不对劲?

    “……”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两边突然传来了簌簌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背后的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那一瞬间四周安静极了,我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一手牵着红绳,一手缓缓的伸进衣服里掏出了符纸,我在心里慢慢念着口诀,如果有什么东西窜过来的话,我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打上去。

    我脚步没有停下来,但我知道现在自己是出不去了,这屋子里显然有什么东西在捆着我。门口放着的蜡烛摇晃了一下,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噼啪”声,紧接着响起来的,便是什么东西挠在玻璃上吱吱作响。

    那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挠在耳膜上就像是有针在扎似的,我下意识的就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就在我手抬起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谁的哈气声:“呵……”

    我浑身一震,猛地偏过头去,就见到我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满了人,不多不少,正好七个!那一刹那我的眼前闪过了案台上那香炉里烧着的香,终于明白那里面怎么放了这么多!

    原来他妈的这屋子里根本就不止周楠一具尸体!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漆黑的寿衣,面色青白,脸上还有腐烂的肉在往下掉。他们吊着眼睛看着我,这毫无防备的一幕终于让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呀!”

    我条件反射的将手里的符纸扔了出去,黑狗血写成的符文发出红光,这对鬼怪来说无疑是十分有杀伤力的,但是扔在那些“人”身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我这符纸扔出去,显然还激怒了他们,只听“人”群里传来好几声沙哑而低沉的叫喊,下一秒他们就伸出手,逼的我连连后退reads;交换影后。我一咬牙,将手里的红绳拉直了横在我和他们之间。

    这一回他们倒是往后退了几步,可是这样一来,我也就被迫转了身。

    周楠的尸体直挺挺的站在这些尸体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凉,明白这一回自己可能是真的出不去了,只希望叶弛在外面不会有什么事。

    这些“人”身上都冒着黑气,但是却感觉不到魂魄的存在,他们很有可能和周楠一样,都是空壳子。对付鬼怪还能用符纸,可是对付尸体要怎么办,师父却没有跟我说。我被这些尸体逼的连连后退。屋子里太黑了,我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一边用脚慢慢摩擦着地面,一边在心里喊着宝宝。

    但是宝宝并没有理我。

    事实上连我手上的幽冥链也没有了光,我就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黑盒子里,只能等着被这些尸体宰割。

    我拿着红绳的手动了动,站在这群尸体后面的周楠也跟着我这一个动作动起来,她一动,这些走动的尸体就会有片刻的停顿。

    我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抬起手疯狂的摇晃着红绳。铜铃发出叮当当的声音,周楠惨白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扭曲,她嘴里发出“咊咊”的声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果然,她这一走,围着我的尸体也往后退了退。

    我心里一喜,有门儿!

    我摇着红绳慢慢把这些尸体赶了回去,这才发现有一边墙上的花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露出了花圈后面一块大玻璃。

    那玻璃已经从中间碎开了,但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还在微微摇晃的绳子。

    我神色一敛,当即反应过来这些尸体很有可能就是从上面下来的。而我刚才听见的那两个奇怪的声音,应该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因为周楠脚上被我捆上了红绳,形式发生了逆转,我将这些尸体慢慢赶到了角落里。而后又咬着牙把红绳也在那些尸体脚下拴了一圈,期间我还十分小心的没有放开自己手上拿着那根红绳。

    周楠被这些尸体挤在了最后面,她的脸色十分难看,看着就跟要扑上来咬我一口一样。拍拍手站起来,在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我看了眼门那边,发现蜡烛还亮着,其中代表我的那一根蜡烛已经快烧掉一半了,而叶弛那根居然比我烧得更快!

    我心里一惊,分明记得刚刚看的时候那两根蜡烛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的样子,怎么这一转头就成了这样?心里一急,我举步就往那边走去,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只听“叮当”一声,周楠居然挣脱了脚下的绳子,面目狰狞的朝我扑了过来!

    妈呀!

    我脑子一嗡,身子一闪就要躲到一边,可没想到却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我梗着脖子抬起头,就见一个大龅牙冷冰冰的看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说道:“不好意思啊。”

    话音还没落,那龅牙就鼓着眼睛抬手就压来抓我。

    我一弯腰,几乎是从那边爬着出来的。而一直拿在手上的红绳,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被弄掉了。

    真是太棒了reads;灵台妖神录。

    我有些绝望的想。

    这些僵硬的尸体慢慢的朝我走来,刚才那一幕又重新上演了,我再次被逼的后退。而这一次,我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背抵上墙的那一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要……死在这儿了吗?

    我这么想。

    可是我答应了江楚城会完好的回去,难道我要食言了?

    但我还是没有死心,试着念起了往生咒,但结果一点也没有改变,这东西对这些行尸走肉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用处。

    符纸没用,往生咒没用,红绳丢了,幽冥链还没有反应。

    我咬着下唇,看着那些离我越来越近的尸体,干脆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终究还是天无绝恶人之路。

    就在我已经感觉到有指甲抵在我喉咙上的时候,那头突然传来了叶弛的声音:“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紧接着门那边传来哐当一声,一道白光闪过,门那边便出现了叶弛的身影。

    她一手拿着铜钱剑,整个人站在烛光中微微喘着气,看见我被尸体围困之后她立刻冲了过来,手里的铜钱剑甩过头顶,随着她一声喝斥便飞了过来。

    “这东西对它们没用!”我朝着她大喊,叶弛一愣,可是铜钱剑已经收不回来了,打在那些尸体身上,简直就跟往墙上扔似的,果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过她这个动作吸引了那些僵尸的注意,以周楠为首,那些僵尸又把目标转向了叶弛。

    这让我有了时间逃跑,趁着它们转身去找叶弛的时候,我踮着脚从一旁跑了出去。

    “快过来!”

    叶弛喊道。

    我一过去她就拉着我的手,两个人疯了一样的冲向门口。我这才注意到叶弛的脸上有了伤,她的衣服上还有一些破损,一边跑一边问:“你怎么了!”

    叶弛说:“出去再给你解释!咱们被暗算了!”

    那扇门就在我们的面前,可就和刚才一样,我们俩怎么也跑不过去。就在这时,我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清脆铃声如同一道催命符一样在这阴森诡谲的屋子里回响。

    两点了。

    我们没时间了。

    我和叶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惶恐的神色。

    叶弛抹了一把脸,咬牙道:“没时间了,今晚上咱们是偷不了尸体了,周楠……”

    叶弛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背后一声尖叫,就叫周楠从那群尸体里扑了出来,死死的抓住了叶弛的脚!

    她发青的指甲嵌入叶弛的小退,叶弛疼的面容都变得扭曲。

    “操!”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蹲下身就想要拉开周楠。但是她的力气太大了,而且我每动一下,叶弛的脸色就白一分。

    背后的僵尸越来越近,叶弛一咬牙,转头对我说:“林阮你走吧,别管我了。”

第73章又到阴间

    “呸!”我想也不想就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而且这个地方我们俩现在都出不去,我走也走不到哪里去!”

    “我被她抓着,你要是跟我在一块儿,我们俩都得死!而且……我死了,你的心事也了了一桩。=”

    “难道你不是因为我才进来的吗?”我朝她吼道。

    叶弛愣了愣,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我怎么可能走?叶弛,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就算心里对你怨怼,我也不可能在这里丢下你!”

    “……”叶弛张张嘴,那双眼里有光闪过,却在转眼又被她压了下去。

    而就在我说完的那一瞬间,手上的幽冥链突然亮了起来。

    那一瞬间,青光大盛,将我们三个笼在其中。

    怎么回事?

    我一句话滚在喉咙里,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道青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后面追赶我们的僵尸陡然停在了原地,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我转头看向叶弛,她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而后她的嘴巴动了动,看那口型好像也是在问:这是什么?

    我刚想要摇头,青光却在这个时候猛地缩了回来,而我的视线也随之一暗,过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翎。”

    混沌中像是听见有谁在喊我。那声音低哑而沉稳,像是就在我的耳边,又像是隔了很远。

    “……楚翎。”

    谁?

    是谁?

    谁在喊我?

    “楚翎,该醒了。”

    那人的声音温和,可又像是晨昏时候敲响的古钟,在我耳边回响,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已经能够看到夜空的天花板,房顶上破开了一个偌大的洞,白色的幡子挂在洞口,风一吹,幡子就呼呼的响起来。

    头还有一点晕,我晃了晃脑袋,扭着头打望了一圈,发现这地方似乎是我头两次来过的那个大殿。

    但是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大殿了,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废墟。那宫殿里原有的兵俑碎成了石块被堆在一旁,摆放着烛台的架子也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只有我躺着的这个地方,还有着一块狭小的空地,那原本铺开的红毯被揉成了一团扔在旁边,上面破烂的痕迹清晰可见。

    “楚翎。”

    又是那个声音。

    我一回头,看见那个穿着水蓝色长袍的男人站在我的身后。

    这么近的距离,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我发现他身上袍子的颜色比起之前来暗淡了不少,而他的头发也变得有些凌乱。

    “你……”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疑惑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闻言他突然哑然失笑:“你以为,我是在你的梦里?”

    我点点头,不然呢?

    他笑着摇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我一愣,脱口问道:“你也是和我过去有关的人?”

    他没有说话,背着手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好像十分的孤单,于是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为什么总是会见到你?”

    “等你想起来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了。”他这么说,语气温和,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时间快到了楚翎,你得快点想起来。”

    “什么时间快到了?”我不明所以的摇摇头,“你……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我现在魂魄缺失,需要用五行轮回珠才能恢复,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想起以前的事。”

    “五行轮回珠?”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耳朵动了动,越来越觉得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我点点头:“是,你也知道吗?”

    谁知道他在看见见我点头之后,莫名的往后退了两步,过后有些咬牙切齿的对我说:“你还是入了血池?”

    我一愣。

    忽地想起我从鬼门到幽暗城的时候,他好像的确跟我说过不要跳进血池。可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根本想不了那么多。而且面对他的质问,我竟然说不出原因的有些心虚。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试图和他解释,可是他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和你说过你一旦跳入血池一切就无法挽回了!你为什么不听!我还专门让人去拦住你了!你怎么还是去了!”

    “拦住我?”我怔愣的看着他,“是你让张明在矮墙之外等我的?”

    他气呼呼的甩了甩袖子:“你以为呢?”

    “那个给我铜钱的……也是你?”

    我往前走了一步,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起来,他说他让张明在矮墙之外拦我,可是张明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把我一路引向了锁魂台……

    我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张明……恐怕也是清寂手下的鬼。

    面前的这个男人背过身好一会儿没有做声,可过了一会儿竟然又跳过了我的问题,重新开始数落起我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那个人就当真那么重要吗!”

    他的语气焦急,两只手拿起来又放下,几乎是朝我吼着说出了这句话。我讷讷的张着嘴,被这一声吼得有点懵,不过倒是从他的话语里,我差不多能够确定他是和我过去有关的人。

    “你到底是谁?”我面色沉着的看着他,但他却依旧缄口不言。

    而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他身上衣服的颜色又褪了一点,原先亮丽的水蓝色变得有些发白,而就在一分钟之前,还不是这样子的。

    “来不及了……”他说,“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听得都要急死了,一跺脚,说道:“到底什么来不及了,你和我说清楚啊!”

    他往我这边走了两步,快到我面前的时候又退了回去。

    “不行,还不行。”他又回到了原地,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同样的话。他在原地焦急的转着圈,又时不时的抬头看我一眼,我被他搞得莫名其妙,风从头顶吹进来,大概是因为他刚才说这里不是我的梦境,在心理作用下我真的就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感觉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道:“你怀孕了?”

    “……”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问我这个问题,还没等我开口,他又接着说道:“不,不对,是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苏醒了?”

    我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被他这神经质一样的提问也搞得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谁知道他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特别爽朗的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头顶的碎石被他的笑声震得不断落下来,我一边躲着那些碎石,一边朝他喊道:“你不要笑了!再笑这里就要塌了!”

    可他就跟没有听见一样,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而后说道:“楚翎,你千万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要让鬼娃童子接近他。”

    他说到了一个我曾经听过的名字。

    鬼娃童子?

    我记得当时在公寓里帮着我对抗王婶的那个小鬼,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那个小鬼会对我的宝宝不利吗?他还救过我啊?”

    他摇摇头:“我不能给你透露太多,之前就是因为给你透露了那些消息,所以这里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要尽快找到剩下的那三颗珠子,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必须快点想起来以前的事。”

    “希望下次,我还能够见到你。”

    最后,我听见他这么说。

    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下一秒他便挥了挥手,我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随着他那个动作飘了起来,而后便从头顶破开那个大洞直直飞了出去!

    “唔!”

    额头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上,我顿时疼的睁开了眼睛,视线还有些不清晰,我揉着额头,看见眼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从身形来看有点像是叶弛。

    “叶弛?”我喊了她一声。

    她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样的东西,见我醒来有些欣喜的说道:“你醒了?”

    我点点头坐起来,赫然发现我俩现在好像是在一艘木船上,前方有微弱的光线,但是除了面前的路能看清之外,旁边的一切都是漆黑的。

    那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耳边回响,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有点熟悉,皱着眉有些不确定的问叶弛:“这是哪儿?”

    叶弛撑着竹竿划水的动作顿了顿,她背着光,神色晦暗不明:“阴间。”

    我眼皮一跳,虽然刚才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有点被吓到。

    尼玛啊,我们怎么会又到阴间了?上一次从这里出去还是走血池,现在幽暗城没有了,血池肯定也没有了,那咱们要怎么出去。想到这里,我难免有些激动:“我们怎么会到阴间来?”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船上了。”叶弛说。

    好吧。

    事实上我也没有指望她能知道,我盯着她划船的动作看了一会儿,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你还记得之前我和阿晔打开鬼门那次吗?”叶弛问。

    我点点头,那就是一切事情的源头,我怎么可能会忘?

    “当时我也跟着进来,到这里之后有人让我下次来的时候就划船去见他。”

    “下次?”我皱起了眉,“谁啊,这么缺德,还诅咒你下次也来。又不是在外面吃饭,还欢迎下次光临?”

    “……”

    叶弛似乎是笑了一下,而后说道:“不知道,不过我们去看看吧。”

    我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叶弛,你是不是有点太淡定了?”

    划船声陡然停了下来。

    叶弛忽然压着嗓子笑了两声:“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是比你先醒过来,适应得更快罢了。”

    “是吗……”我说,“那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转过身来呢?”

    叶弛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传来了她幽幽的叹息声:“你为什么要问呢?让我一直把你送到下面去,不是很好吗?”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扑了过来。

    在微弱的白光下,我看清了她的样子,那张枯黄的脸如同恶鬼一般,她根本就不是叶弛!

    “滚开!”

    我一个闪身躲到一边,然后飞快的从怀里拿出符纸,大声念到:“天杀黄黄,地杀正方,千鬼万神,谁复敢藏,飞步一及,百鬼灭亡,急急如律令!”

    金光从符纸上迸射而出,那鬼物被我打了个正着,她捂着胸口退到了船舷上,刚才清冷的声音陡然变得嘶哑:“不错嘛,本以为你会很好对付,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两下子,咯咯咯,正好,那我就陪你玩玩吧!”

    她说完便把手里的竹竿一扔,四肢发出“嘎嘎”的声音,那短短几秒内陡然变长。不止这样,她的背上还多长出了两只手臂,那样子看起来就跟个蜘蛛精似的。

    “……”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面就一个想法,不知道她待会儿会不会产小蜘蛛?

    这船上的面积实在是太小了,而且这女鬼现出原形之后,重量绝对是翻了一番,本来就不大的小船明显有了要往她那边翻的趋势。

    我往后退了两步,紧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会突然袭过来。

    而她垂着脑袋,从我这个角度能看见她的被上还有一处突起,我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她该不会还要长出一双手来吧?

    刚这么想完,就听见一声奇怪的声音,她的背上果然又长出了两只手来。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这还真是蜘蛛精啊。随后小心翼翼的转着头,在确定脚下还有空间的之后又退了两步。

    “哼哼哼……黄毛丫头,刚才打我那一下还挺疼的,接下来,我可就要就加倍还给你了!”

    话音未落,她就再次朝我袭来,她的身子十分庞大,但是行动起来却十分的利落。我心里一惊,从她撑起来的身下滚过,就这么和她换了一个位置。

    “不错嘛,还挺灵活的,既然这样的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伸长了手臂向我攻来,还好我反应极快的躲了过去,否则可能就要被她推到水里去了。

    我看着近在脚下的水,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阴间的水,是渡死人的水,生人万不可能触碰,否则,便再也回不到阳间了。你可记住了?”

    “嗯!记住啦!”

    ……

    我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有点不清醒,视线也有点模糊起来,眼前的女鬼变成了两个影子,我赶紧摇了摇头,再次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符纸。

    “天……”

    那女鬼并没有给我第二次机会,我刚一开口,她就一巴掌打了过来,符纸当即就落在了水里,而我也因为她这一下险些掉下去。船身剧烈的晃动起来,这让我根本没有办法站稳,而对面的女鬼就跟玩上瘾了似的,开始左一脚右一脚的踩在船舷上,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把我晃荡下去。

    你姥姥的!

    我暗骂一句,而后突然想到她既然是鬼,那么往生咒说不定是有用的。

    “怎么了小姑娘?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难道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她沙哑的声音带着一抹嘲弄,我弯了弯唇角,说道:“坏主意但是没有,怎么除掉你的,倒是有一个。”

    说完,我便念起了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金色的“卍”字从嘴里溢出,在空中绕了一圈之后便朝着女鬼而去。

    “什、什么……这是什么……”

    女鬼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她本能的伸出手臂想要赶跑那些金色的字,但是在接触到之后却又猛地收回了手。

    “怎么会……这种将往生咒化为攻势的力量,你怎么会有?”那女鬼害怕得连连后退,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往生咒而消失,只是在气息上变得比刚才弱了一些。

    我皱起眉头,意识到这女鬼可能跟我之前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样,更是加快了念咒的速度。

    很快,那些“卍”字拼成了拼成了金色的带子,将女鬼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在里面凄厉的叫着,声音时而粗狂时而尖细。

    “等等……啊啊啊……等等,我错了,我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要念了……我的天啊……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我并没有理会她,相反干脆闭上眼睛坐了下来,往生咒念得是越来越快,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全是金光,心也在这金光之中慢慢平静下来。

    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林阮!快住手!”

    是叶弛的声音!

    我一愣,睁开眼睛疑惑往后看去,只见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艘船,而叶弛就站在那艘船上面。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和那女鬼一模一样的鬼物,两只手握着竹竿,看见我之后还用背上长出来的那只手跟我挥了挥手。

    “林阮,快住手,这是阴间渡船的鬼婆,她喜欢恶作剧,没有恶意的。”

    眨眼间,刚才还在那头的木船就来到了旁边。叶弛一个大步从那边跨了过来,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讷讷道:“渡船鬼婆?”

    叶弛点点头:“咱们好像是到阴间来了,正好被鬼婆救下,否则可能就要死在这忘川河上了。”

    叶弛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不用说我也知道她是想起了之前她跟夙晔开鬼门的那一次。我挑挑眉,说道:“那这鬼婆挺厉害的,还知道咱们在阳间时候的事。”

    在我船上的这只鬼婆哼了一声:“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哼!你,就是你,不就是有个鬼老公吗?了不起啊!想当年老太婆……呸,姐姐我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稀罕啊!哎呦,疼死我了,这往生咒念着怎么这么疼啊,天啊……”

    那鬼婆一边扶着腰一边指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弄得我又好气又好笑:“谁让你一上来就朝我扑过来,我还以为自己又遇见什么恶鬼了……”

    “恶鬼恶鬼!我要是恶鬼,肯定第一个吃掉你!啊啊啊气死我啦!”

    我话还没有说完,鬼婆立刻竖着眉毛打断了我。她已经变回了人身,黑发如瀑般垂下,在脚下小小的盘成了一个圈。枯黄的脸也变成了白里透红的样子,她一袭黑衣飘飘扬扬。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鬼的话,我可能还真不知道她不是人。

    “对不起嘛鬼婆……”

    我看了叶弛一眼,她冲我撇撇嘴,无奈之下,我只好道了歉。

    “哼!”她两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说道,“什么鬼婆!人家生前好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叫我阿音啦阿音!”

    “……”

    我顿时哭笑不得,这个鬼婆的性格未免也太活泼了一点吧?还没开口,耳边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啦,阿音,不要闹了,咱们还是快点把两位客人送到酆都去吧,鬼王大人还在等着呢。”

    说话的正是载着叶弛过来的那个鬼婆,她也已经变成了人身,而且和阿音还有几分相似。

    只是她刚才说什么?要带我和叶弛去酆都见鬼王?

    我转头看向叶弛,她皱着眉,面上也微微露出茫然之色。

    “你们要带我们去酆都?”我问道。

    “是的,”她点点头,“你们来的时候鬼王大人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命我姐妹二人在这里等候。”她一边说,一边朝我福了福身,“我叫阿芙,是阿音的姐姐。”

    我心里更加奇怪了:“鬼王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的的?”

    我记得当时我和叶弛是被幽冥链上的光带到这里的,事先完全是毫无预兆,但听这阿芙的口气,鬼王显然是事先就知道这件事,这样不是有点太奇怪了吗?

    但阿芙没有回答我,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让叶弛回到她那船上去。叶弛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两艘小木船在忘川河上缓缓往前划着,我看了眼身后气鼓鼓的划着船的阿音,小声对叶弛说道:“真要去那酆都城?”

    叶弛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回道:“去看看吧,咱们突然来到这里一定不是偶然,而且现在也回不去……”她边说边叹了口气,“不知道阿晔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她这么说,我也有点惆怅。

    江楚城现在已经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他醒过来之后听见我又莫名其妙的被弄到阴间来了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阿音和阿芙划船的速度一致,两艘船并排在一起,前方是化成了一个圆点的白光。我盯着那光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叶弛:“你之前说我们被暗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那门上的符文吗?”叶弛问。

    我微一颔首。

    “我们当时只猜到了其中一点,就是开门的人不能进去,所以你进去,我留在了外面。”

    “对,但是我进去之后门没有关,但是我却看不见你人了。”

    “那是因为你进去之后门就关上了,”叶弛说,“难道你当时看见的是大门开着?”

    闻言我皱起了眉头,我当时进去之后门的确没有关,而且我还看见了点在外面的蜡烛,那光线看起来并不像是假的,只是在我带着周楠要出去的时候,那门才关上。

    “所以我们都中计了,”叶弛沉声道,“你进去之后看见的应该是幻象,当时我们只看见了一边门上的符文,另一边上面的却是在你进去之后才显出来,而且那上面的还不是蝌蚪文,是我能看懂的文字。”

    我一怔:“那上面写了什么?”

    “写的……”叶弛看了我一眼,“留在外面的人,得死。”

    我没有来的抖了一下,想起叶弛开门时候那个狼狈的样子,不禁问道:“所以你在外面到底遇见了什么?”

    “当时你进去之后,通道里就出现了一些东西,要不是我提前洒了黑狗血,恐怕还真的对付不了。”叶弛面色沉着,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东西?”我说,“但是我们进来的时候病没有感觉到有鬼气的存在,是因为那屋子里进了人的原因?”

    “嗯。设计这个阵法的人相当聪明,陷阱环环相扣,只要触发了一个,剩下的就会跟着触发。我们已经够谨慎了,但还是齐齐中了招。还好我们一起来的,如果当时是一个人去的话,恐怕还真的是有去无回……”叶弛顿了顿,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香包,里面放着的正是我之前给她的术法珠子,“还好有你之前给我的那个东西,不然以我现在这样,今晚多半是要死在门外了。”

    我记得我当时给了她四颗,现在竟然只剩下一颗了,可见她当时在外面有多凶险。

    “你呢?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屋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那些尸体,我就有点头皮发麻:“那些尸体是放在墙上的,当时我给周楠拴好铃铛之后就打算带着她走,谁知道他们居然从墙上跳下来了。当时要不是你进来,我估计就要变成他们中的一员了。”

    叶弛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我当时看见墙上的玻璃碎了,难道那个地方就是藏尸体的?”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这运财阵是要用自己的亲人来完成的,那么那几具尸体是不是也是周生辰的亲戚?这个想法让我身子一抖,而叶弛显然也和我想到了一起:“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的话,还得查查那些尸体的来历。刚才我看那些尸体,已经成了跳尸。跳尸是需要活人的血来养的,这个周生辰一下子养了这么多,怕是日子也不长了……那屋子里面,估计也不止一个运财阵这么简单。”

    我的眼前蓦然闪过之前在许小北电脑看见的周生辰的样子,难道他那个时候看起来就有些萎靡,原来是这个原因。

    叶弛的目光发冷,细碎的额发稍稍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却掩盖不了她眼里的寒光,“清寂,他一定就在暗处看着我们。恐怕他是在等着我们最疲乏的那个时候,然后再出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立刻就想到了江楚城。他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如果这时候清寂找到了他,恐怕……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呢!

    我赶紧摇摇头,在心里唾骂自己怎么就不能想点儿好的。

    木船在忘川河上缓缓前行,我低头摸上自己的肚子,宝宝已经很久都没有跟我说话了,事实上来到这里之后他就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我难免有些担心,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身后的阿音和阿芙哼着我听不懂的歌,歌声悠扬却又凄厉,我听着听着就有点犯困,差一点就往前倾倒,还好叶弛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我:“想点儿别的,别去听那个声音,这是唱给死人听的。你现在怀了鬼胎,多多少少会有点影响。”

    她刚一说完,阿音就哼了一声,唱歌的声音也小了一点。

    这让我有点怀疑她可能是故意的。

    叶弛扭头看了一眼阿音,也是有点哭笑不得:“看来你刚才的确是把她得罪了。”

    这话听得我就有点头疼,无语的说:“我又不是故意的,说起来她既然是鬼,为什么我念往生咒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往生咒超度的是魂,而这渡船鬼婆是魅,她们是没有魂魄的。”

    “魅?”我疑惑的看向叶弛。

    “对,魅和鬼虽然同属于阴间,但是却比鬼要低级一些。以前民间有个说法是,鬼要是修炼了,那也是能够成仙的,但是魅最多只能提升自己的精气,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我顿时有些讷讷,瞟了眼阿音和阿芙,低声到:“那不是很可怜?”

    叶弛一笑:“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成魅的人,多半是生前作恶多端,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之后又不知悔改,只能终日在这阴间游荡。所以在这里,你应该能看见很多魅。阿音和阿芙算是比较接近鬼的魅了,还能化身,应该是这么多年渡船有功,酆都才给了她们俩这个机会。但是大多数魅都是不能说话的,如果遇见邪魅,你只要不开口泄露了自己的阳气,便不会有事。”

    我点了下头,又看了眼身后的阿音和阿芙,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凄然。

    “对了,周楠呢?”我慢慢转过头,悄声问叶弛。

    周楠的尸体当时是和我们一起被幽冥链的青光罩住的,既然我和叶弛到了阴间,那周楠是不是也来了?

    叶弛嘴巴动了动,正要回答我的问题,却被身后的阿芙抢了先:“两位在说的应该是那个和你们一起来的小姑娘吧?她没有事,但是因为她是尸体,所以过来的时候就在酆都城了,到时候你们过去,就能够见到她,不用担心。”

    我眉毛一抬,和叶弛对视一眼。

    看来这个酆都城,我们俩还真是去定了啊。

    看着前面的始终没有变大的亮光,我在心里想着,那个鬼王到底是谁呢?

    阿音和阿芙撑着船,在划过一座石桥之后,我们俩终于看见了酆都的大门。

    说是大门,其实也就是个拱形的入口而已,只是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刻了酆都两个字。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在江楚城口中已经消失的幽暗鬼城,相比之下,那个大门可要比酆都的气派多了。不过这两个地方同在阴间,却不知道究竟相距了多远。

    阿音和阿芙载着我们将船划入了大门,那个先前我看见的亮光就在前方。我听见阿芙好像对阿音说了什么,等从门里划出来之后,两姐妹便把船停在了岸边。

    那岸上早已有鬼差候着,看见我们之后连忙举着手里的钩锁走了下来,朝阿音和阿芙作了个揖:“两位姐姐辛苦,鬼王大人早已命小的在这里恭候多时,还请客人下船,这便和小的上路吧。”

    他说到上路这两个字的时候,叶弛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而后便听见身后阿音说道:“下去吧,两个臭小鬼。阿谋会带你们去见阎王殿的。”

    说完还没等我们俩反应过来,阿音便挥着竹竿一人戳了一下,将我跟叶弛从船上赶了下去。

    我:“……”

    叶弛:“……”

    “阿音!”阿芙斥了她一声,“怎么这么没规矩!”

    “哼!谁让她居然对着我念往生咒!”阿音边说边挥着手中的竹竿,作势又要打过来。阿芙哭笑不得的上前拦住她,一脸歉意的对我说道:“阿音一向心直口快,其实是没有恶意的,还请你们不要见怪。”

    说着,阿芙便拉着阿音重新上了船,阿音气鼓鼓的甩甩手,又不甘心的看过来,那一眼竟是说不出的委屈,让我更是一愣。

    “两位客人,请吧。”

    叫阿谋的鬼差在前面催促,他浑身上下都裹在一块黑色的布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来自阴间的味道,让人觉得格外不舒服。

    我回头又看了阿音一眼,这才和叶弛一起慢慢走上了台阶。

    而就在我们的后面立着一块不大的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字:三生路。

    阿音和阿芙划着船离开了,身后传来阿音嘤嘤啜泣的声音:“讨厌……她真的不认识我们了……”

    我脚步一顿,等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忘川河上竟然起了雾,而阿音和阿芙也消失在了这茫茫雾色之中。

    “林阮?”叶弛喊了我一声,“怎么了?”

    我缓缓转过头,摇头说了句没什么,而后和叶弛一前一后的跟着鬼差上了路。

    这条路很长,并且一路上都看不见亮光,但我们却能奇异的看见眼前的一切。莫名的呜咽声总会在耳边响起,可是当我竖着耳朵仔细听时,却发现那不过是前面吹来的风罢了。

    周身很冷,而且我每一步踩下去都觉得十分难受,像是走在针板上一样,两只脚都硌得慌。再看看叶弛,她似乎也是这样,甚至比我情况还要严重,到后面走起来身子都有点摇摆,眼看着整个人都要往前倒过去。

    我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她:“没事吧?”

    叶弛摇摇头,脸色白的吓人:“还好。”

    这么一耽搁,那鬼差已经走出去好远,他在前面停下来等我们,哦了一声说道:“差点忘了。”

    我和叶弛同时抬起头来看他,只听他说道:“这三生路是给死人走的,为的是让他们忘记生前的痛苦。你们两个都是生人,走着自然会硌脚,等到了前面,走过这段路,自然就好了。”

    原来如此。

    听阿谋这么说,我和叶弛也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但阿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操着他那口奇怪的口音,跟我们讲起了他以前的事:“以前啊,我就领着那些死人到孟婆桥,喝一碗汤,他们就去轮回了。可现在轮回的六道都被封死了,也没什么人再走过这条路了。说起来,我也是好久都没有走这条路了,今天要不是你们来,我恐怕都要忘了走在这路上的感觉。”

    好吧,我瘪瘪嘴,又是和我有关。

    阿谋说的没错,除了我们,这三生路上的确是再也看不见别的人。我不知道以前的阴间是什么样的,事实上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是直接被铜钱指引去了幽暗鬼城,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仍旧感受到了现在阴间的那抹苍凉。

    而就在这时候,一直出现在我们前头的白光闪了闪,阿谋脚步一顿,随后将手里的钩锁拖在地上,再次催促道:“二位快些走吧,那位大人怕是要等不及了。”

    可就在我们加快脚步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毒蛇般的声音:“怎么,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什么人!”

    阿谋提着钩锁将我和叶弛护在身后。

    黑雾从身后蔓延而来,我们来时的路变得漆黑一片。手腕上的幽冥链忽闪,我心中警铃大作,目光死死的盯着身后的那片雾气,只觉得刚才那声音意外的耳熟。

    “怎么了阮阮,这才隔了多久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声在这黑暗中回荡,而我的心跳也随着他那越发接近的脚步而狂跳不止。

    “……是谁。”

    我压低了声音,心里有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是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在这个地方现身。

    “啧啧啧啧,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但是你却已经不记得我了,真是让我伤心啊。”

    他的话音落下,那张熟悉的脸也从黑雾中显现出来,他的嘴角带笑,一双红瞳让人打从心底发怵。

    救命?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我咬牙切齿,果然鬼不要脸起来,也挺让人伤脑筋的。

    “清寂!”

    身边的叶弛几乎是低吼着叫出了他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不冷静的时候,我和阿谋都还在静观其变的时候,她却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紫色的符纸!

    那是拥有强大的灵力人才能催动的!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叶弛两手结印,嘴里飞快的念着杀鬼的咒语,不消片刻,紫光从符咒中迸射而出,直直的朝着清寂而去。

    紫色的符纸跟黄、红两种符纸都不一样,可以说是阴阳师所有的符纸里面杀伤力最大的,运用得好可以杀鬼万千,但也是要十分强的灵力,就算是鼎盛时期的叶弛也未必有那种能力,更别说是现在了。

    而且紫符是有反噬惩罚的,叶弛在这种情况下就这么莽撞的用了紫符,一旦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阿谋见到那紫光早就躲在了一边,浑身瑟瑟发抖:“我的老天,你怎么能在这个地方用紫光符咒?造孽啊!”

    眼看着紫光已经到了面前,清寂却是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下一秒,那紫光竟然从他体内穿了过去!

    刹那间,划破黑雾!

    整个阴间似乎都被这道符咒的力量而震动,头顶有石块落下来,到脚下又化成了灰烬。清寂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面露惊讶,下一刻竟然拍手道:“没想到你就算只有半条命,也能有这种能力,弛儿,我以前当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你真的以为,这种东西能对我有用吗?”

    叶弛咬牙,有血从嘴里溢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清寂:“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现在不过是以神识的方式出现罢了,换言之我根本就没有实体,紫符确实厉害,但是没有实体的东西,它却是打不中的,可惜啊,弛儿,让你浪费了一张紫符。”

    “你!”

    “叶弛!”

    眼看着叶弛就要倒下去,我连忙扶住了他,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不要激动,既然紫符都打不到他,那么他应该也碰不到我们,咱们还是赶紧走,不要陪他在这里耗时间。”

    我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没想到清寂还是听见了,他那张阴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阮阮,看来你聪明了不少嘛?怎么办,我有点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杀死你了呢。”

    “那还真是可惜了,没能按照你的意愿去死。”我嗤了声,而后拉着叶弛慢慢站起来。

    “你以为我当时让你进入血池是想让你死?”

    我看了他一眼,“不然呢?难道是想让我活下来吗?”

    清寂笑了两声:“当然了,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

    他似乎最后还说了两个字,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我也没有心思去猜他到底说了什么。看了一眼跌坐在旁边的阿谋,沉声道:“鬼差大哥,还请你继续带路吧,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你、你们不打了?”

    “不打,”我说,“本来就没打算要打。”

    清寂现在只是一缕神识,叶弛用紫符都打不到他,那就说明他也同样的没办法对我们怎么样。虽然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这阴间,能快点离开的话,就尽可能的不要多待。

    “好好,那便走吧。”

    阿谋神色不安的看了眼清寂,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黑雾再次涌了上来,他唇角勾了勾,扬声道:“我放在七杀阵里的僵尸宝贝都没能杀得了你们,也算是你们命大。不过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周生辰吗?”

    我脚步一顿,目光直视前方:“你想做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清寂,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我也是。”叶弛补充了句,因为刚才灵力的耗损,让她说话的时候气息还有一点不稳,“清寂,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一定会亲手了结。我的,还有阿晔的。此仇此怨,等我找到你的那天,必定加倍奉还。”

    “听起来好像很让人期待的样子呢,”清寂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起来,“阮阮,我真期待和你正面交锋的那一天。”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和叶弛终于在阎罗殿见到了阿谋口中的那位大人。

    他神色严肃,一身灰白的袍子,样式看起来像是汉服,就是那袍子看起来有点大,穿在他的身上就跟个人形拖把似的。头戴玉冠,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看见我和叶弛之后他眼睛一亮,袖子一抖,哒哒哒的就冲着我们奔了过来:“你们终于来了!”

    我和叶弛俱是一愣,看着冲我们跑来这个毛头小子,脸上皆是茫然的表情。

    “你……额,你谁啊?”

    我讷讷的开口,实在想不起记忆里还有这号人物。

    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他又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有些失落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你们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吗?”

    我摇摇头,迟疑地说道:“……没有。”

    “那难怪了,”他说,“按照阳间的时间算算,我们也已经快七百年没有见了。”

    闻言我一愣,七百年?那不就是我前世和江楚城相遇的时间?我脑子顿时有点转不过来,想着我前世真是牛逼啊,是个人都认识我,而且其中居然还包括酆都城的鬼王。

    我看了这年轻并且还稍显稚嫩的鬼王一眼,不确定的说道:“是你把我们弄来阴间的?”

    他点点头:“是啊,我这不有事儿找你们吗?还好你还带着这幽冥链,不然我一时之间还想不到办法把你们俩从阳间带过来。”

    闻言,我浑身一震:“是你把我们带来的?”

    “对啊,其实我之前就一直在找你们了。可是幽冥链的力量时强时弱,我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巧当时我看见你们被困在那七杀阵中,里面的僵尸被惊醒,幽冥链护主时候力量大甚,这才给了我把你们带过来的机会。”

    “幽冥链?你也知道幽冥链?”我一愣,可那不是江楚城给我的吗?可为什么我现在听鬼王的口气,好像他跟这幽冥链也是颇有渊源的样子?

    “当然啦,这东西可是酆都的宝贝,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一手拉着我和叶弛走到了大殿外,顺着石子小路出去,前面又是一处被雾气环绕的凉亭。

    他指了指那处凉亭,说道:“咱们去那边说吧。”

    我和叶弛交换了一个眼神,叶弛朝我点了下头,而后我们一起跟着他走了过去。

    阎罗殿的鬼侍女扭着妖娆的腰身送来了茶水,鬼王喝了一口,说道:“刚才我们说道哪儿了?哦,对,幽冥链。这幽冥链是酆都的东西,结果被那个家伙抢去了,说要送给自己的娘子。”

    他瘪瘪嘴,稚气未脱的脸上现出嫌弃的表情。

    我心下诧异,“你说的那个家伙……不会是江楚城吧?”

    他看了我一眼,吃糕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后慢慢道:“是啊,就是他,不过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啦,这名字还是你给他起的。后来他投胎到了江家,非得让司命托梦给江家老爷子,让人给他起这个名字。”他这说话间,已经往自己嘴里塞了好几块糕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的我跟叶弛是目瞪口呆。他一边吃一边还招呼我俩道,“哎,你们怎么不吃东西,吃吧吃吧,这些都是阳间带来的,不会让你们吃了就回不去的。”

    他这每说一句话都是一个信息,实在让我有点难以消化。

    过了好半天我才讷讷的开口:“我给他起的?”

    “是啊,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哦对,你七百年前的事儿都没想起来呢,那之前的事儿肯定就更不记得了。说起来你现在也不记得我的名字,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好了。”他说着拍了拍手,手里的糕点屑随着他的动作掉下来,“我叫炎月,现在酆都城的鬼王……唔,这个糖糕真是太好吃了。”

    “……”我看着他几乎是在用生命抓糖糕的动作,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哑,“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江楚城除了七百年前的那一世之外,还有一世?”

    炎月吃糖糕的动作一滞,低声说了句坏了,然后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别问了,既然你现在想不起来,就以后想起来了再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咱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我听说你现在在找五行轮回珠?”

    他这转移话题的速度就跟你走在大马路上,明明看见还有路,可转眼间就突然变成了一个拐角,太生硬了。

    我其实是想要继续问下去的,但是听见他提到的五行轮回珠,只好点头道;“是,你也知道?”

    “我是鬼王嘛,当然知道了。”他嘿嘿一笑,然后突然从身上摸了个小香囊出来,手一抬,扔到了我面前,“喏,我当时知道得有点晚了,炎……咳,江楚城那个家伙也没有跟我说,还是司命跟我提了我才知道你们在找这个。所以现在我这里也只有一个了。”

    我愣了愣,有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炎月却只是朝我努努嘴,示意我打开这个香囊。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了叶弛一眼,想要询问她的意见,因为我心里还是对这个莫名把我们弄来阴间的鬼王有点戒备,尽管他并没有对我们表现出敌意。

    没想到叶弛下一秒就拿过了那香囊,炎月诶了一声,叶弛立刻眼露杀意,吓得炎月当时就闭嘴了。

    叶弛用两根手指打开了香囊,里面放着的,是一颗流转着金色剑气的珠子。而就在她把轮回珠拿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脖子上挂着的两颗珠子,也起了反应,正如江楚城说的,这是轮回珠之间的互相呼应。

    我朝叶弛微一颔首,炎月给我们的这个是真的。

    叶弛将珠子放回了香囊里,然后递给我,问炎月:“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个?”

    炎月是真的有点怕叶弛,那怂样看着一点不像是鬼王,我甚至有点怀疑叶弛语气再凶一点,他说不定就要哭鼻子了。

    “你们不是在找这个吗?我这里正好有,那当然是要拿出来了……”炎月脖子缩了缩,过后还委屈的小声嘟囔道,“母夜叉。”

    “……”叶弛眼角一抽,嘴角突然弯了弯,和蔼可亲的看着炎月,“你说什么?”

    炎月连忙摆手:“我说着玩,说着玩的!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叶弛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

    我咳了两声,问炎月:“你把我们叫来这里,应该不止是要送我们轮回珠吧?”

    听见我这么问,炎月终于收敛了神色,连送到嘴边的糖糕也放了下来。他这突如其来的凝重让我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一些,片刻后,便听他说道:“其实这次找你们来,我是想帮助你们恢复记忆。”

    “帮助我们恢复记忆?”

    “嗯,”炎月点点头,“你应该也知道,自从你跳入血池之后,阴间轮回的秩序就乱了。虽然现在我们已经改变了轮回了方式,当时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反而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我看着他慢慢攥紧的手,问道:“什么弊端?”

    炎月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头,清亮的少年音变得越发低沉:“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有灵性就代表着有生命,就连阴曹地府也不例外。阳间的生命是靠一切鲜活的生命,而阴间的生命靠的就是这些生人死后的亡者气息。因为有了这些气息,阴间才能够得到维持,但是……虽然现在我下命令解决了死人轮回的问道,可却在同时,给酆都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说到最后炎月重重了叹了一口气,我顿时明白过来。

    因为现在死掉的人都不用来到阴曹地府,所以阴间就没有了炎月所说的亡者气息,再这样下去的话,酆都说不定迟早会灭亡,那之后恐怕就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叶弛听着也皱起了眉头:“但是你找我们来有什么用?这种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不,你们能帮忙。”炎月说,“确切的说只有你们才能帮上我的忙。”他一边说一边把视线投向了我,“因为血池的原因,造成了阴间秩序大乱,而要让阴间的秩序恢复过来,只有收集到五颗五行轮回珠才行。其实当时我们被迫把轮回的方式改成用轮回珠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五颗不一样的珠子。说得通俗一点,这五颗珠子其实就是当时在你体内的灵力。虽然那个时候你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你体内的灵力还是在的。”

    炎月顿了顿,扫了眼桌子上的糖糕,喉结滚了滚,但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接着道:“楚翎,你还记得自己之前光是念往生咒就能够超度女鬼的事吗?”

    他喊的是我以前的名字。

    我点点头,当时确实我很奇怪,就连后来瞎子阿婆也只是说是因为我有天赋。

    “不,并不是这样。你之所以仅仅只是靠往生咒就能超度恶鬼,是因为你本身就有这个能力。因为五行轮回珠的慢慢收集,你体内的灵力也在慢慢恢复,等到你的灵力完全恢复的那天,用往生咒超度恶鬼根本就不算什么。”炎月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他看着我,莞尔道:“我知道现在你魂魄不全,也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所以在把你们找来之前,我一直在寻找能够帮助你恢复记忆的方法,但是五行珠,只能请你去收集了。”

    他这番话说的我云里雾里,感觉我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按照炎月的意思,他似乎是想帮助我恢复记忆。但是又因为五行轮回珠的散落,他不能帮我收集全,只是在听到我们在寻找五行珠的消息之后,将手里的最后一颗给了我。可那珠子里既然封存着的是我以前的灵力,那又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可是你到底要我们帮你做什么?”我不解的问。

    炎月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往嘴里塞了个糖糕,这一块还有点大,他吃的满嘴都是糖糕屑。

    我:“……”

    叶弛:“……”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会帮助你们恢复记忆,这样一来,虽然你们的灵力还不会完全恢复,但是多多少少会因为记得以前的事而有所帮助。然后……就要拜托你们去找五行珠了,有了五行珠,阿翎你的灵力就可以恢复,那就能打开六道轮回的封印了。”

    我这下终于听明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帮我们恢复记忆,接着我们继续去找轮回珠,完了之后再来解开因为我们跳入血池中,而解开六道轮回下的封印?”

    炎月点点头,嘴巴里的糖糕还没咽下去,说话有点含糊:“对,就是这样。”

    “但你身为鬼王难道不能解开封印吗?”我问。

    炎月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当时六道被封印的时候我就去试过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我想到这种事说不定和因果有关,所以才找了你们来。”

    叶弛当即冷笑一声:“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咳咳咳咳咳!”炎月突然呛到了,糖糕咳得到处都是,一旁站着的鬼侍女赶忙上来给他拍后背顺气:“哎呦,我的大人,您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嘛,看您呛得,待会儿夫人又要怪我们伺候不当了。”

    炎月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没事。”

    过后手重重的拍在石桌子上,我和叶弛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仰了仰,没想到他眼里却突然蓄积起了泪花,忽闪忽闪的看着我俩:“我和你们说了这么久,你们居然不相信我吗……刚才要不是我通过幽冥链把你们俩救下来,你们……你们说不定就死在七杀阵里了……”

    他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站在他身边的鬼侍女连忙上来哄着,其中一个还不停的给我们使着眼色。

    我嘴角抽了抽,实在没想到这个鬼王居然……居然这么,嗯,容易伤感,只好说道:“我们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这突然说一堆,虽然有理有据,但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啊。”

    “可是我把五行金珠都给你了!”炎月开始抽泣。

    “但……”

    “我还答应要帮你们恢复前世的记忆!”

    我话都还没说呢,炎月就给我打断了,眼眶红红的看着我们,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配上他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太可爱了。

    光是这样还不够,他还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着,红着眼睛一脸傲娇:“哼,你们不要忘啦,你们的好朋友周楠的尸体和生魂都在我这里呢,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带走她吗……”

    “啪!”

    炎月还没说完,叶弛就猛地拍了下桌子,一脸愠色的看着他:“阿楠在哪儿?”

    “……”炎月被她吓得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你你……你怎么这么凶啊,我我、我等下就把她还给你不行吗……我就是想她的魂魄来给这酆都城增加点死气……我……我又不是真的要干嘛……啊啊啊,我是鬼王啊!你们这些凡人能不能有点对待鬼王的态度!”

第74章你烦不烦

    尼玛啊,这是鬼王吗?难道鬼王不都是那种凶神恶煞的吗?这种卖萌货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只会让人想要欺负他好吗!

    “好好好,”我算是怕了,不管怎么说阿楠还在他手上,虽然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威胁的作用。但是他确实是救了我们,而且还给了我五行轮回珠,现在又说要帮我和叶弛恢复以前的记忆,这么一看,他好像确实是挺有诚意的。我和叶弛要是再质疑,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那你要怎么帮我们恢复记忆?是要恢复什么时候的记忆?”

    听见我终于松了口,炎月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说道:“当然是七百年前,你第一次和炎……陪,和江楚城见面的时候,那也是你灵力最盛的时候。”

    我扫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但是我听你刚才的口气,七百年前应该不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吧?”

    “额……”炎月有些讪讪,打哈哈道,“有吗?我刚才说了这种话吗?我怎么不记得啦,你肯定记错啦,哎呀,阿翎真是的,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跟人家开玩笑,哈哈哈哈。”

    我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这个态度让我更加肯定七百年前我和江楚城肯定不是第一见面,不但这样,那个时候说不定我和他还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这个炎月他不可能是这个想要蒙混过去的样子。

    而且他刚才,好像还有两次差一点叫错了江楚城的名字?

    不过这个我倒不打算问,来日方长,等我想起一切之后,我还能直接去问江楚城。

    “炎月,你既然要帮我恢复记忆,那就应该是要恢复所有的吧?你说呢?”

    炎月脸色当时就变得十分为难,他又伸手去拿了一块糖糕,眼看着已经放到嘴边了,却又拿开了:“阿翎,这个真不行。你也知道阴间的轮回是要让人忘记前尘旧事的,我现在主动让你恢复记忆,这已经是破例了。要是再让你想起另外一世的记忆,我……我……我说不定就要喝西北风啦!”

    他叫我的名字的口气格外亲热,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画面,可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我抿着唇想了想,又侧头询问了一下叶弛的意见,叶弛看了眼坐在对面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们的炎月,低声说:“你决定吧,我随意。能早点想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听见她这么说,我便点点头:“好,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我说“好”字的时候,炎月眼睛明显一亮,话一说完,他肩膀又耷拉下去了,奄奄道:“……什么要求啊?”

    “放心吧,不会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真的觉得他这个样子太可爱了,跟个小狗似的,差一点就按捺不住上去揉乱他的头发,如果他不是鬼王的话。

    “你刚才说的那个盘古镜,是不是能看见阳间所发生的事?”

    炎月愣了愣,而后缓缓点点头:“是啊,我就是用那个东西来知道我想看的一切的……你要做什么?”

    我和叶弛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嘿嘿笑了两声。

    阎罗殿的盘古镜,几乎能看见下三界一切你想要看到的东西reads;索欢。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也有看不见的,虽说酆都掌管着人的生死轮回,在这里你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但只要你不想让盘古镜看见自己,只要在门前同样挂上一面镜子就可以了。

    面前的这面盘古镜足足有一人高,但是它的面上却是飘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根本看不清里面。

    “我先和你说好啦,这个不一定能看见啊。”炎月一边在盘古镜旁边哈着气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知道了,从刚才开始你都已经说了八百遍了,看不见的话我就不看了,可以吧?”

    “那你说的啊,看不见的话,我们就开始恢复记忆啊,哎真是,明明是你恢复记忆,怎么我比你还要着急啊?”炎月说话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五个金黄色的光点,等到炎月一抬手,那几个光点便朝着盘古镜飞了过去,围在了镜子周围。

    “阿翎来来,你站在这面前,心里想着你想要看的人,然后紧紧的盯着镜子就行了。”

    我点点头,往旁边走了一步站在了镜子面前。而叶弛也退到了一边,让镜子面前只剩下我一个人。

    看我站好了之后,炎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吾欲知心中事,还请盘古开镜。”

    随着他话音落在,刚才飞在盘古镜边上的那五个光点突然间光芒大盛,我只觉得眼睛一疼,下一秒,便看了我想要看见的东西。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窗帘似乎被拉了起来,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躺在床上,他紧闭着眼,就跟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下巴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憔悴。

    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突然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叫着谁。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丝亮光从门开的缝隙间溜进来,片刻之后,我看见了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

    是艳骨。

    而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什么都没有穿,就那样*裸的出现在了江楚城的面前。

    我皱起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在心里跟自己说着不要乱想,继续往下看。大概是我现在的脸色有点难看,炎月忍不住说道:“你看见什么了?要不还是别看了吧。”

    说着他就要来灭掉盘古镜,我赶忙拦住了他:“等等!”

    镜子里的艳骨在江楚城的床边跪了下来,而下一秒,原本躺着的江城突然伸长了手臂,竟然掐着艳骨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我一阵惊骇,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更是让我说不出话。

    江楚城将艳骨高高举起,然后又突然松开了手,他用自己的指甲划开了艳骨的脖子,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有蓝白色的光点从艳骨被划开的伤口里溢出来。

    那些光点在空中晃晃悠悠,最后慢慢的进入了江楚城的身体里……

    过了好久,直到那些光点全部跑进他的体内,他才放开了艳骨,而此时的艳骨竟是变得骨瘦如柴,看上去一点生气也没有。但是江楚城的脸色却是逐渐好转,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艳骨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依旧跪在江楚城的床边,“咚咚”的磕了三个头之后,才退了出去。

    炎月说能看的时间并不是太久,所以盘古镜里的画面到这里也结束了。浓雾再次漫上来,一点一点遮住了那个人的样子。

    我喉咙有些发干,原来他说的恢复就是靠这样的方式吗?

    心里像是有一口气堵着出不来,让人觉得十分的闷reads;近身护花高手。

    “阿翎?嗨?翎儿?楚翎?你没事吧?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啊?不会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吧?”

    注意到我脸色不太对,炎月以为我是被吓到了,挥着手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方才摇头道:“没事。”

    但是我的语气太沉重了,炎月根本就不相信,他两手扳着我的肩膀,眉头紧锁,张嘴正要说什么,站在一旁叶弛却伸手把他拉了过去:“你烦不烦啊?”

    炎月:“……”

    “我是鬼王!我是鬼王!我是鬼王!重要的话说三遍!你你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叶弛不耐烦的蹙了下眉头:“知道了,鬼王,但是你现在能不能安静一点?”她一边说一边给炎月使眼色,炎月眼光朝我扫来,当即明了的点点头。

    我听见炎月悄悄的问叶弛:“你要不要也看看啊?”

    叶弛两手抱在胸前白了他一眼,一副不想要搭理他的样子。

    炎月撇撇嘴,仍旧不死心:“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家夙晔现在在做什么?”

    说到夙晔的时候,叶弛的手动了动,但很快她摇了摇头:“多谢,不用。”

    “真的啦,免费看啦,难道你就不想体验一下这仙家的宝贝吗?你又不常来酆都,这机会可是难得啊……”

    “闭嘴。”叶弛眼睛一闭,有点忍无可忍的趋势。

    炎月哼了一声:“不看算了,好啦,阿翎你没事了吧?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恢复记忆吧。”

    他说着就走过来拉着我往外走。

    我有些疑惑:“在这里不能恢复记忆吗?”

    “当然不行,”炎月说,“你们的记忆都是被存放在往生殿,用聚魂瓶装起来的,要想恢复记忆就得去那里。”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耳朵动了动:“聚魂瓶?”

    “嗯,”炎月往后看了一眼,“那可是仙家的宝贝,不过被我抢过来了,嘿嘿。”

    他贼兮兮的笑让我又是忍俊不禁,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先回到阳间再说吧。

    这么想着,我和叶弛便跟着炎月来到了往生殿。

    和阎罗殿的气派不同,往生殿十分的简陋,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个茅草房子,也亏炎月给起了个名字叫往生殿。我站在外面看着都觉得这往生殿随时都要塌下来的样子。连叶弛看了也忍不住吐槽道:“这也能叫宫殿?”

    “快过来啊,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已经走出去老远的炎月站在茅草房子里对着我们招手,我和叶弛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无语之色。

    但事实证明,不但人不可貌相,这酆都城的宫殿也是。

    当我们俩一步踏进去的时候,里面立刻变了样。那看起来只有一人高的茅草屋子,内里十分的宽敞,脚下和天花板似乎是用萤石做成的,一踩上去,就发出亮光,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到了银河之上。

    真是太神奇了。

    “怎么样,不错吧?”炎月有些得意的说,“好了,快别看了,以后你们要是再来,我再带着你们慢慢参观,现在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reads;[综]喂,放开那个渣。”

    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人说的话。

    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跟上了炎月。这往生殿里面什么都没有,目之所及,看见都是发光的地板。哒哒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我们就这么跟着炎月走了很久之后,终于来到了一个鲜红的池子旁。

    一走过去,血腥气便扑鼻而来,让我差一点没吐出来。

    “这是什么?”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那个血池,语气也在一瞬间变得也有急。

    “这是血池……别别别,别这么看我,这个血池和那个血池不一样的,这个血池是用来放聚魂瓶的。你们看见池子中间的那个台子了吗?”炎月往前指了指,我和叶弛顺着看过去,的的确确在血池的中间看见了一个发着光的台子,而那个台子上面好像还放着两个瓶子。

    “那个就是聚魂瓶。”炎月一撩衣摆站在了血池边上,“你们只要从这里走过去,然后撕开那个瓶子上面的符纸,就能够恢复记忆了。”

    我皱眉看着面前这腥味扑鼻的血池,忽然有些怀疑起他的话来。

    他说的会是真的吗?

    大概是看出我的犹豫,炎月又说道:“这血池里面的血,便是你俩当年杀鬼时候受伤流下的。刚才你们俩是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恢复你们两个人的记忆?那是因为七百年前,你俩都是让鬼神都敬三分的阴阳师,而且……你们其中一人,还和另一人有血誓之约。”

    “血誓之约?那是什么?”

    炎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俩下去了就知道了。”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放心吧,我是不会害你们的,我还要等着你们帮我解开六道封印呢。”

    他一边说还一边朝我眨眨眼。

    说实话我真是对这个血池后怕得很,光是看见就能想起那天的事。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但是叶弛却在这个时候往前走了一步:“咱们去看看吧。”

    “你确定?”我问。

    叶弛嗯了一声,扫了炎月一眼,目光又落在我的身上,那一刹那,我好像看见她的眼里有光。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血誓之约是怎么回事吗?我倒是感兴趣得很。”叶弛的声音清冷,就如同一汪清泉流入心间,“林阮,我一直都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而且做过的事我绝不会后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不过是在阿晔背后推波助澜了一番,就让我彻夜难眠。大概你也能看出来我的内疚,但是这是连我都不能理解的,所以我必须得知道原因。”

    “……是吗。”我闭了闭眼,复而睁开,过后也跟着踩在了血池的边缘,和叶弛面对面站着,“那就下去吧,我也想看看,我们七百年前,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完,我便朝叶弛伸出了手。

    叶弛弯了弯唇,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入了血池。

    池中的血水几乎漫过了我们的小腿,那腥臭味儿让我一时间真的没有办法适应。而且越往前走,池子里的水就越深,到中央还有一段距离,我十分怀疑我和叶弛到后面是不是得划过去了。

    血水在翻涌,我们的四周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漩涡,叶弛拉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reads;总裁的挂牌正妻。我回过头去,却发现原本站在池子边上的炎月,居然没有了踪影。

    “叶……唔……”

    我刚想要开口说话,一口血水便呛入口中,血腥的味道让我胃里一阵难受,连带着抓着叶弛的手也紧了紧。

    盘踞在我们身边的漩涡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有要将我们俩吞没的趋势,叶弛原本是在我前面的,见状立刻停下了前进的速度。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听见了她的声音,但是她的嘴巴并没有动。

    “歃血为盟,滴血为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叶弛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将伴随楚翎左右,为她臂膀,除魔降妖,绝不做背弃之事。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噼啪!”

    脑海中好似有一道惊雷劈下,我震愕的看向叶弛,她神色淡然,眼里却似有千万情绪在流转,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走吧。

    叶弛无声的对我做了一个口型,我感觉她拉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想的没有错,到后面的时候我们果然是要用游的。我游泳技术并不怎么样,当四肢划动起来的时候,那些让人作呕的血水就不断的涌入我的耳朵甚至是鼻子里。

    太臭了。

    太难闻了。

    强压着心里的不适,我们俩终于走上了那个台子。

    但是当我们的脚踩上台阶的那一刻,血池里的血水竟然在一瞬间消失了。有风从身后刮来,我的头发被风揉乱,长长的发丝挡住了我的视线。叶弛站在我的对面,她看了看放在面前的那两个发着光的聚魂瓶,而后对我说道:“咱们解开吧。”

    我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拢在耳朵后面,对叶弛点点头,然后那她一起把手放在了瓶子上。

    我总觉得叶弛的样子好像有些变了,她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变得十分柔和,难道是刚才在血池中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还有刚才那如同誓言一样的话语,究竟是什么?

    我心里好奇极了。

    叶弛和我不一样,我对过去一无所知,而她却总归是有些许的记忆。否则当时在易家的时候,她不会对江楚城说出那样的话。

    在拉开瓶子上面的红绸之前,我问叶弛:“你之前说你也想不起前世的事,是不是,只是单单记不起我罢了?”

    “……是,我记不起你。”她纤细的手忽然有些颤抖,“我能想起以前所有的事,但唯独就是不记得你。我记得上一世我和谁有过一个血誓,但是我偏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血池让我想起了七百年前的事,让我想起我曾经是一个阴阳师,我在朋友的帮助下发展期了一百年前就已经没落的北方叶氏一族……但我就是想不起来那是谁。”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一些哽咽,眼里像是有泪光闪动:“直到我从叶迟迟重新变回叶弛,再次见到你时候,那种强烈的感觉才让我觉得,那个人说不定就是你。”

    “所以我才会……选择留在你的身边,留下来帮助你,为我之前做的那些事赎罪。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这是为什么,一直到刚才鬼王提到了我们之间的血誓,我才醒悟过来。”叶弛顿了顿,语气从激动变得平淡,“来吧,楚翎,让我们看看吧,七百年前,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完,她率先揭开了聚魂瓶上的那条红绸。

    七百年前reads;剑鸣天下。

    是夜。

    风吹着枯黄的树叶在地上打着转,天上挂着一轮红月,乌云悄声无息的飘来,白日里喧嚣的大街此刻如同沉睡了一般,没有一点声音。

    今晚是七月半,正是人们说的鬼门大开的日子。

    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摔坏了我封印恶鬼的坛子,导致阳间秩序大乱。那恶鬼在阳间作恶多端,法力也不弱,捉来的时候费了我好些功夫,想到这里我就来气,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摔坏了我的坛子,我非揍得那人满地找牙不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咚咚咚……”

    打更的老头敲着竹梆子从我面前走过,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在地上。我躲在胡同里,往后缩了缩,确保自己能够躲得很好,不被他发现。近日许州城内戒备森严,晚上出府门,被抓着了是要被押去衙门的。

    “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咚咚……”

    看着小老头渐渐走远的背影,我又扫了眼红得越来越妖冶的月亮,在心里想着:但愿如你所说啦。

    等到再也听不见打更的声音,我拿上捉鬼的东西,掉头往山上的庙子走去。

    因为那恶鬼的出现,城里已经好些天不得安宁了,而且那恶鬼生性狡猾,家里的那几个叔父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由我出马。

    虽说是七月间,但是这夜里还是阴嗖嗖的冷,风吹得我的耳根子都有点疼。一路上还时不时的能看见那些出来玩的小鬼,每当我从它们面前经过,小鬼们都会害怕得躲起来。

    这是因为我身上有煞气,那是让鬼都害怕的东西。

    每到七月半阴司的鬼差都会带着一些小鬼出来放风,只要它们不乱来,我一般是不会管的。

    这城里到庙子还要走好些时候,到山脚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山顶似乎偶有金光闪现,心下诧异,莫非是什么同道中人?

    我用铜钱剑柄挠了挠脑袋,实在想不起来这许州城里除了我楚家,还有什么别的阴阳师。

    不过这山路委实有点太难走了,我这腰上一次收鬼受的伤还没好呢,今天晚上就又要来爬山,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好容易吭哧吭哧的走到半山腰,脚下又差点踩滑摔过去。

    我揉了揉腰,月色发凉,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听在耳朵里就跟鬼哭似的。想了想,为了确保待会儿我抓鬼的时候没有黄雀在后,我还是捻了个口诀,引燃了手里的符纸,并且贴了两张在路边的树上。

    山顶的风比下面要大的多,上去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要被吹走。当然那是假的,等我站稳之后方才看见前方还真有人在打架。

    其中一个就是日前被放出来的那只恶鬼,我摸着下巴瞧了瞧,发现那恶鬼今天好像有点儿不一样?用城里面那些姑娘的话来说,就是……格外的俊俏?连衣服也换成了青色的长袍,看上去的确有模有样的。想想早些日子他被我抓住的时候,可跟路边的乞儿没什么区别。

    而另外一个……我目光移过去,那人的身材略微娇小,应该是个姑娘。但是她的脖子上挂着串铜钱,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两串,想着居然还真有同道中人。

    我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的打了一会儿,发现那恶鬼今天下手格外的轻,甚至好几次还有点轻薄之意reads;穿越之只做你的王妃。我心想,这鬼也太不是东西了,就算是被我关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能看见什么人就上去调戏吧?何况这还是个阴阳师。

    那女道友身手倒是不错,不过可惜灵力不怎么足,好几次用了红符都没有发挥出作用来,反而是被那恶鬼牵着走。

    “唔!”

    片刻后,她终于占了下风,被恶鬼一掌抽过来,在黄土地上连着滚了好几下,这么一下,身上的衣服全给弄脏了。

    “小娘子,你的灵力太弱,是斗不过我的,咱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那恶鬼一边说一边靠近那位道友,苍白的手拂过她的脸,眼里竟是挑逗之意。

    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死了都这么风流。怎么我之前收他的时候,他就只会对着我大吼大叫呢?

    “呸!孽障!休要侮辱我!既然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上,那便是我修炼不足,怨不得谁!要杀要剐随便你!”

    “不要着急嘛,我并没有要杀你啊。”恶鬼啧啧摇头,又伸了手想要摸上那道友的脸。我从腰间夹出一枚铜钱,啐了一口,而后用劲十足的朝那恶鬼扔去。

    “谁!”

    恶鬼被打了个正着,脸被铜钱烫出一个黑色印记,看上去实在有点滑稽。

    我摇摇头从树下走出来,看了眼已经快要被乌云完全遮住的红月,有点委屈的说道:“当然是我啊,怎么这才几天不见,你就不记得人家啦?真是好生让人伤心。”

    “臭道士!”

    看来这恶鬼终于想起来了,只是这称呼着实让我有些不喜欢。

    我瞅了眼被他打的已经是趴在地上的女道友,感叹道:“怎么我长得没有她好看吗?你这前后的态度也太大了点吧?”

    “滚开!”他一边说一边瞧了瞧头顶的月亮,狞笑道,“今晚可是鬼门大开,阴气最盛的时候,当初我们俩打的可是难分胜负,你确定今晚要再与我一战?”

    “当然不是,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今晚上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慢慢朝他靠近,我走一步,他就退一步。这恶鬼虽说嘴巴上逞能,但毕竟之前被我打的差一点散魂,就算今天阴气大盛,他对我也还是有点惧怕的。

    那恶鬼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这一次我没有带收服你的坛子啊,做好准备了吗?这一次,我可是要将你打的魂飞魄散了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赢者先手,我委实想不明白家里那些叔父为何一直要主张什么公平,人和鬼的较量,向来都是不是生就是死。若是跟着鬼讲公平,那这世间哪里还有我们的存在?

    所以当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脚尖点地,朝着那恶鬼飞了过去。

    这家伙明显比上次聪明了许多,看见我过来之后立刻闪身到了一边。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从山路逃下去,只可惜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下了法阵,他这一过去,还没看见山路,就被弹了回来。

    见他在地上翻滚,我摸了摸鼻子,觉着他真是一点都不讲信用。方才还说要与我一战,这还没有开打,居然就想着要跑路了。

    那恶鬼有些气急的看着我:“可恶!不过是一个小女娃,竟然三番两次如此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扬了扬眉:“我管你是谁?死后成鬼,不去轮回,反而为害阳间,扰乱阳间的秩序,就算你是阎王爷,也得给我受着reads;冷面军长的明星娇妻!”

    说完,我便咬破了舌尖血,“噗”的喷在铜钱剑上,嘴里念动着口诀,随即脚一跺,便将铜钱剑扔了出去!

    我将灵力凝聚在指尖,一手操控着铜钱剑,一手飞快的在虚空画着血符。那恶鬼虽然法力上稍逊于我,但正如他所说的,今晚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而且刚才我来的时候听那打更声,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丑时了。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恶鬼就会因为阴气大盛而法力大增,到时候再想要收服他,只怕是更加困难。所以我只能加快速度,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一段时间内,将他送走。

    但是这恶鬼的速度极快,铜钱剑的速度显然已经有点跟不上他。

    “哼哼,不过是一个小女娃,收了我一次还想要收我第二次?痴人说梦!”他一边说一边想要寻找着出去的入口,只是这山顶已经被我布了阵,除非他能够找到阵眼,否则是不可能飞出去的。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顶乱飞,铜钱剑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舌尖血是最冲的,只要他一停下来,那铜钱剑便能够将他重伤。

    我就地坐了下来,那女道士已经昏过去了。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长得十分清秀,只是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旧,想来应该是那些为了谋生路,才当上阴阳师的。

    我在身下用朱砂画了一个小的阵,闭起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阳间着实不太平,城中也是隔三差五就能听见闹鬼的消息,看这姑娘也是怪可怜的,应该也是没有可去。我想着,待会儿下山之后问问她,要是她没地方去,就让她暂时留在家里好了。正好前段时间家里有人因为捉鬼丧了命,她要是能来顶替一下也是不错。

    这么想着,我就觉得事儿跟要成了似的。

    月光越来越暗了,风声夹杂着厉鬼的哀嚎,我感觉到铜钱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是却始终都碰不到那恶鬼。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我念起了往生咒,平日里我倒是常用这往生咒化为攻势来收服小鬼,但今天晚上要靠这个咒语超度那恶鬼显然是不可能了,只希望多多少少能束缚住他一点吧。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太多了,很快,我感觉眼前一黑,那种感觉就像是点着的蜡烛被人吹灭了一样。

    看来还是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片刻后便听见了那恶鬼在身后嘶吼。

    可以想象红月应当是已经完全被遮蔽了,七月半,鬼门大开,这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终于是来了。

    “臭道士!三番四次坏我好事,给我纳命来吧!”

    那恶鬼说着,我便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背后刮来,不过好在我事先已经画了阵,他这一次攻击也不能让我怎么样。想了想,我慢慢睁开眼。只见他的眼里泛着红光,那张脸已经完全变得乌青,难看极了,亏我刚才还在心里夸他变好看了。

    “怎么了?你没有招了吗?就只会躲在那个乌龟壳一样的法阵里吗?”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看的我直皱眉。

    “太丑了。”

    我终于没忍住说了句。

    “什么?”那恶鬼有一瞬间的愕然reads;冷王独宠,冷宫弃后。

    “我说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丑了,怎么别的鬼在七月半都是越来越好看,比如上次我抓的那个艳鬼,那叫一个漂亮,还有上上次抓的那个骨女,虽然死得瘦了点,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个美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成这幅样子?”我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早知道这样,你就不应该出来,老老实实呆在我的坛子里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呢?”

    这恶鬼是极其爱美的,被我这么一说,当即就恼羞成怒,指甲猛地变长,面目狰狞得就朝我奔了过来。

    我嘴角一哂,等到他快要来到我面前的时候,立刻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符,念动口诀,“啪”的一下贴在了他的身上,那恶鬼顿时仰天大叫,却偏偏被我用红符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我抖抖手,红绳在这一刻蓦地展开,然后将这鬼捆了个结实。

    我摊开手,业火在掌中烧起,一边看着这恶鬼被火烧得哇哇大叫,一边笑道:“现在到底是谁痴人说梦?”

    等到那鬼被烧的灰都没有剩下的时候,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准备回家时,那女道友醒了过来。

    “等……等一下。”

    我转过身去看她,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过后又突然跪在我面前磕了个头:“多谢恩公。”

    我啊了一声,诧异的伸手指着自己:“恩公?”

    她抬起头来,乌云已经散开了,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眼里,虽然她一脸灰扑扑的样子,倒也显得十分动人。

    “是,方才若不是恩公出手,今夜小女怕是在丧命于此了。”说着,她埋下身,作势又要给我磕头。吓得我赶紧上去扶起了她,饶是我在家中辈分颇高,但除了府中下人,我还真没有受过别人给我磕头行礼。

    “你快起来吧,恩公说不上,顶多就算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今晚上本来我就打算要收了这恶鬼的,只是没想到你先一步到了这山头,和他打起来了。”我一边说一边扶起她,发现她还真挺瘦的,看来我刚才的猜想说不定没有错。

    我看着她的脸,想了想,又问道:“你应该是城外来的吧?”

    她点点头:“前几日我正巧路过此地,发现此处弥漫着鬼气,城中人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料想应该是有鬼物作祟,所以便暂时留了下来。这几日在城中我也抓了不少鬼,可这鬼气却不减,便猜测应是有道行更加深厚的厉鬼。等了好几个晚上,终于让我碰上了,却没想到我自己的道行不够,险些丧命。”

    她说话的样子有点像昔日我养在府中的一条黄毛犬,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厉鬼原本是我收在镇鬼坛中的,前几日不知道被谁给摔了,让他给跑了出来,之后就一直躲着不肯出来。他原先法力就不弱,我方才观你身手,若是之前你兴许还能收服他,只是今晚鬼门大开,正是他法力增强的时候,你打不过也是正常的。不早了,你也赶紧下山去吧。”

    一边说,我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山下隐隐约约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我竖着耳朵听了听,又抬头看了眼天,算了算,现在应当是快四更天了,再过一会儿,怕是就要天亮了。

    将东西收拾妥当之后,我便慢悠悠的往回走。但那女道友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走了两步我转过头去看她:“你怎么不走?”问完之后我便想起刚才我好像是要带她回家的,于是又说道,“你要是没地方去,要不先跟着我回府?”

    听我这么说,她愣了愣:“这……这怎么行,恩公救了我,我还要去府上叨扰……”

    我挥挥手打断她的话:“行了,走吧,虽说你我都是女儿身,但也是可以不拘小节的reads;神狼帮。走吧走吧。”

    边说我就边上去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弛。”

    我点点头,名字倒还是不错,“我叫楚翎,刚才你说你是路过这个地方?”

    叶弛小声的嗯了一下;“是,我原本是要路过此处去临城寻亲的。”

    临城?我想了想,之前好像听那个谁说过临城最近不是很太平的样子,说是有人蓄意作乱,朝廷还专门派了钦差去查探,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听她这么说,我便道:“临城现在可不太平,你最好不要去了,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我家中住上一段时日,等过些日子再去寻亲也是不迟。”

    叶弛一听就要反驳,我又接着说:“放心,我爹娘都是很和善的人,到时候就说你是我的朋友,没什么问题的。”

    叶弛沉默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恩公……啊,楚小姐就不怕叶弛是歹毒之人?”

    闻言我嗤笑一声,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虽岁数不大,但看人的功夫还是一等一的。你若是歹毒之人,刚才我也不会那么快出手了,一定是等你被那恶鬼生吞活剥了之后再解决他。”

    这话我是说笑的,却没想到她身子真抖了抖,半晌才小声道:“如此……那边多谢楚姑娘了。”

    我摆摆手,和她挽着手慢慢走下了山路。

    “哎,对了,我府上前两天有个阴阳师前段时间失踪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来顶替两天?”

    “咦?你府中竟然还有阴阳师?莫非楚姑娘是南方楚家的人?”

    “你听说过啊?那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啦?”

    “说……说定什么?”

    “来我家稍稍的顶替一下那个失踪的阴阳师啊。”

    “……”

    ……

    叶弛在我家的这段时间待得挺好,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临城,于是便派了人先去看看。谁知道回来的人却说她家亲戚早就搬走了,在我的游说下,她终于还是答应留在楚府。

    有了她的帮助,我捉起鬼来顺利不少,叶弛虽然不是天生灵力,但却也极其有天赋,对符咒的运用可谓是颇有心得。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会去找她讨教一番。

    这日我看天气晴好,便又出了闺房去寻她。

    来的时候我将叶弛安排在了西厢房,和我这东厢房隔了有点距离,这么一路走过去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现在正是三月间,庭院里的满眼皆是春色,我过去时叶弛还坐在院里的桃花树下打坐,她的身上有浅浅的金光在流转,我瞅着看了一会儿,心里一琢磨,想着那应该是她灵力外现的原因。

    我慢慢走过去,还没到面前,叶弛就睁开了眼。

    “阿翎。”

    我摸摸鼻子:“你倒是发现得快,最近几日来看你,你都是在打坐,可是又悟道了什么?”

    叶弛笑道:“瞧你说的,活像我是那些庙里的和尚一样,还悟道呢。今日来找我,可又是遇到什么疑难了?”

    我摆摆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符纸,那上面用墨汁龙飞凤舞的画了个咒,叶弛只看了一眼,便惊呼:“赦神咒reads;特战神医!”

    “啊,我这还没问呢,你就回答出来了,多没意思啊!”我嘟囔道。

    叶弛低头一笑:“那可要重来?”

    我瘪了下嘴:“算啦。”过后又将符纸递给她,道:“你可知这赦神咒是用来做什么的?”

    叶弛接过符纸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习惯的皱起眉头说道:“我以前在阴阳书上见过这咒,据说画在不同的符纸上当有不同的效果。可这咒本身需要的灵力强大,一般人是画不出来的,阿翎是从何得来?”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叶弛倒是聪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莫非是那个人?”

    我点了下头,总觉得在别人面前提起他来有一些不好意思:“正是。”

    这回叶弛倒是有几分惊讶了:“这无缘无故的,他为何给了你这张符?”

    我看了眼天,出来时候还艳阳高照,这才不过一个时辰,那太阳竟然就让厚云遮去了一半,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前些日子我与翠儿出街,听见桥头的李大娘说她家儿子不过是出城一趟,回来的时候竟就一病不起了。”

    “这几日天气变化大,会不会是风寒?”

    “我去看过了,是沾染上了邪祟。说来也是,我好多次嘱咐这城中百姓,千万莫要在自家门前种那些容易招魂的树,尤其是柳树和槐树,这个李大娘倒好,不仅不听,还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三四棵柳树。这柳树性阴,而且最喜欢吸人精气,不然那些个小人书上,怎么会老有柳树精出现?”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让她把树给砍了啊。也给她儿子做了法,弄了点东西,这就算好了。谁知道前日,对,就前日,那李大娘又特地到府上来与我说,她家鸡公竟然开始半夜啼叫。”

    我顿了顿,叶弛当即接过了话头:“公鸡一叫驱邪祟,二叫天就亮,这半夜鸡叫……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可你前些时日不是已经让她砍到了自己的柳树吗?怎么还会这种事?”

    闻言我也是一脸莫名。恰巧有一片叶子落在叶弛的头上,我替她顺手拂了去:“还不止呢,不光是王大娘家的鸡叫,这城里凡是依水而居的百姓,只要家里有公鸡,都是半夜开叫,实在是扰人清梦。”

    “我想着这其中必有蹊跷,水中兴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昨日便去寻了那人与我一同前去查看。”

    “可有发现?”

    我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城中水源并无异样,若是有邪祟的话,我第一眼就能看出来。可那水中却什么都没有,而且那些鸡叫的百姓家里,也是没有什么异常。”

    叶弛听着也有点纳闷儿:“那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邪祟的原因?”

    “不,那水边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虽然我没有看见邪祟出没,可是那日我一靠近水源,便有种被谁盯着的感觉。那视线……”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回想起昨日那冰冷的视线,还觉得浑身有点不自在,“那视线不像是人的,可是我偏偏又感觉不到阴气。”

    说着我挠挠头,这种情况,我确是第一次遇见。

    “回来之后那人就找人给我送来了这个符咒,还说什么‘事以符变,万事不可只做单一猜想’,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想着你对符咒想来颇有见解,便来问问你。”

    叶弛听我说完,又拿着手里的符咒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我明白了reads;啸天都市生活录。”

    “嗯?”我有些惊奇的看向她,“你明白什么了?”

    叶弛说:“阿翎你想来不爱钻研符咒,所以大约是不知道,这赦神咒和别的符咒有所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你倒是与我说说。”我一下来了兴趣。

    “你当知道阴阳符分四色,白、黄、红、紫,越往后面画出来的符咒越高等,需要的灵力也就越多。但并不是说,你的灵力越高,就能将低等级的咒语画在高等级的符纸上,那样做不但不会让符咒的力量得到提高,反而还会白白浪费一张高等符纸。但是这赦神咒却是不一样,”叶弛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白色的符纸,“这是所有咒中最特别的一个咒,它可以用在任何符纸上,并且会因为符纸的不同而出现不同的效果。”

    “就拿他给你的这张白符来说,白符为变,意为能根据符纸上咒语的不同而做出改变,你瞧这赦神咒,像不像龙二子?”

    闻言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咒还真是龙首豹身,跟龙二子睚眦有几分相似。想了想,我说道:“莫非这咒画在白符上,还能召出睚眦?”

    白符能够召唤式神,可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召唤龙九子。

    叶弛兴许是被我这样子逗笑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自然不是,单单是召唤神物就需要无比强大的灵力,更别说是召唤龙九子。阿翎你的灵力在当下应算是阴阳师中的翘楚,但恐怕就连你也不能做到。我猜测这赦神咒若是在白符上,应当是能唤出睚眦口中的宝剑。”

    “那要是画在黄符上呢?”

    “黄符为仁,如果我的猜想正确,赦神咒若是画在黄符上,那便是有超度鬼神的能力。红符为杀,杀尽恶鬼,而紫嘛……”叶弛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忍不住往她那边凑了凑,屏气凝神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谁料她却是朝我一笑:“这我倒是不知了。”

    “……”

    “你不妨去问问他?”

    我摆摆手:“他今日一大早就回京了……况且他分明就是不想直接帮我,才给了我这么个东西,不过我方才听你那般解释,倒是有点眉目了。这半夜鸡鸣的事,一定没有表面看见的这么简单。赦神咒在不同的符纸上能有不同的作用,那么这邪祟,说不定也能够依附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形态,只是我很好奇,但凡邪祟,身上的阴气都是不可掩的,它究竟是如何做到不让我发现?”

    越想我越是感兴趣,若这邪祟当真如我们所想的这样,倒也是这十多年我遇见的头一遭。

    只是不知道,它潜伏在这城中,也不见吸人精魄,那究竟是在作甚。

    “阿弛,晚上我们再去河边看看吧。”

    ……

    因着白日是个艳阳天,这晚上的天气也是不错。出门之后我方才想起忘了带铜钱剑了,身上就只有几张符纸,不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我便也没有再回府。

    我和叶弛再次来到了城中河边,和昨日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叶弛在河边转了一圈,她手里还拿着白日里我给她的那张符纸。

    “似乎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这河中的水,总让觉得有几分忌惮。”

    “你也察觉到了?我先前来也是这种感觉,但是下面什么都没有。”

    我一边说一边顺着梯子走到了河岸,河面上飘着白色的花,停靠在岸边的画舫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reads;魔兽老公轻轻爱。

    我盯着那船看了一会儿,习惯性的伸出手算了算,忽地一拍脑门儿:“哎呀!坏了!”

    “怎么了?”

    叶弛转过头来看我。

    “今年是阴年,这个月又恰逢是阴月,你瞅见对面那画舫了吗?那上面跳舞的全都是纸人,那画舫老板请来驱邪的!”

    正说着,我便瞧见一抹黑气进了船。心想好啊,难怪昨日我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原来这邪祟是躲到那船上去了。

    那画舫老板还是几个月前刚到这里的,十分迷信的一个生意人,来的时候还来找我给他卜过卦。当时还是我让他记得这个月在河上跳纸人舞,驱邪祟的。这近来事多,到头来居然还是我自己先给忘了。

    那画舫上一直都是阴气浓重,四周都缠绕着黑气,但因着我之前给做了法,并不会对城里百姓做出什么事。只是没想到,这反而让那邪祟有了可趁之机。

    “走,阿弛,咱们到船上看看去!”

    上船之后果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左右看了看,在船柱子上发现了我的笔迹,似乎是早些时候这老板非让我给写的,我偏着头看了半天,实在没认出来我究竟写了什么。

    这船上人倒是不少,多半都是没见过纸人跳舞的,个个都觉得稀奇。我和叶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那邪祟倒是没找到,却反倒让老板发现了我们:“啊,楚姑娘!今日如何得空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老板是个将军肚,一路小跑着到我面前,船身似乎也随着他这动作晃起来,我赶忙道:“李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李老板朝我拱拱手,一脸和善的表情:“楚姑娘今日如何想起来老夫这做客?可是这纸人舞有何不对?”

    我装模作样的往他身后看了眼,船里临时搭了一个戏台,戏班子的人拿着纸人在上面表演,那模样倒是有点像是巴蜀一带的皮影戏。

    “嗯……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为何请了戏班的人来?这些人我好似都没有见过,可是从城外来的?”

    听我这么问,李老板的脸上倒是现出几分得意:“楚姑娘有所不知,这个戏班子可是老夫从京都卞城请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戏班子特别厉害。

    “这戏班子来了多久了?”我问。

    “差不多有大半个月了吧,今晚上表演完,他们就要回去了。”李老板说。

    大半个月……

    我默不作声的在心里算了算,看起来正好能和这半夜鸡鸣一事对上。

    “楚姑娘……是觉得这戏班子的人有什么不对劲?”

    我哦了一声,摇摇头,又扫了眼这个李老板口中从京都卞城来的戏班子,而后摸了摸肚子,对叶弛说道:“阿弛,我有点饿啦,咱们下船去吃点东西,待会儿再来?”

    叶弛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李老板就忙接口道:“二位这是还没有吃饭?里边请里边请,今儿个老夫做东,请请请。”

    李老板边说边把我和叶弛往里面推,我委实有点不好意思,我和叶弛不过是来看看那个邪祟,这老板还请上客了。

    等到他去厨房吩咐上菜的时候,叶弛暗戳戳的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脸厚够厚,真是厉害。”我摸了摸鼻子,谦虚的接受了这个夸奖reads;寒宵凌雪。

    台上的表演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今晚人多,下面没地方,李老板将我和叶弛安排在了楼上的天字号房间。我趴在栏上一边吃着翡翠虾,一边看着下面那几个戏班子里的人。

    因为今晚表演的主角是纸人,所以戏班的人被要求穿上了和背景比较相像的衣服。那些人都化着妆,从身高体型来看应该是有男有女。

    只是其中有个人似乎有一点不一样。

    “那里面有个人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刚这么想,叶弛也在同时说了出来。

    我回头看她:“哪里不一样?”

    “从我们上楼之后我就一直在注意那个戏班子里的人,那里面有个姑娘下台过三次,每一次上来头发长度似乎都比上一次更长了一些。阿翎你看呢?”

    我想了想说:“你听说过发鬼吗?”

    “发鬼?”

    “嗯,一种生前被人用头发缠死,死后便用这种方式来报复生人的厉鬼。被发鬼缠上的人头发会在短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等到长发落地的时候,那发鬼就会用头发缠死被附身的人。”

    “你怀疑那姑娘是碰上了发鬼?”

    我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个水晶饺:“他们应该是快要散了,这发鬼好对付,用火烧一下就行了……放心吧,不会出人命的,你别这么看我。”说着我顿了顿,用筷子指了指下面,接着说道,“待会儿咱们跟着他们一起下船,发鬼怕阳气,一定不会让那姑娘跟着他们走太久,等他们分开的时候,咱们就去收了它。”

    话刚说完,那戏班子的人就做了最后的谢幕,叶弛拍拍我示意介意走了,我赶忙又吃了两口饺子,含糊道:“来惹!”

    此时已临近亥时,这是一天中鬼怪最活跃的时候。我和叶弛跟在那个戏班子后面下了船,先前我俩注意到的那个姑娘,她的头发果然比刚才又长了一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那姑娘突然蹲下了身:“哎呦。”

    我和叶弛忙躲在旁边的小胡同里,探头去看。

    “阿春,怎么了?”

    前面的人停下来询问,看那打扮应该是班主。

    “我肚子疼,想……想如厕。”那班主是个大男人,阿春说这话的时候憋红了脸。

    “哎你真是,去吧去吧,我记着这附近应是有一处茅厕,小心点儿,去了赶紧回来。”

    “哎!”

    阿春应了一声就捂着肚子就往另一个方向奔去,那班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么晚了,阿春一个人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清寂,阿春不是你的妹妹吗?还是你去看看吧。”

    清寂?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看着有点瘦,但眉目确是十分清秀,长相偏阴柔,却又不显女气。

    我感慨的想,这戏班子没想到还有这种长相的人。

    那人朝班主拱了拱手,便一撩衣摆朝着阿春离开的方向走去。

    从我们面前走过时,我闻见了他身上一股十分奇特的味道。

第75章别吓哥哥

    “走走,阿弛,咱们快跟上去。最佳体验尽在【】)那个发鬼应该是要出来了。”

    我拉着叶弛从胡同的另一边走了出去,这么一会儿工夫,阿春已经跑的没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我嗅了嗅鼻子,对叶弛道:“这边。”

    那是方才那个叫清寂的男人身上的,虽然我一向反感男人身上涂胭脂水米分,可这味道着实好闻,想着那人的脸,倒是也没有违和的地方。

    那股清香一直延续到城外,跑步向来不是我的长项,以前在学堂的时候还因为老是跑不过隔壁胖婶家的胖儿子,而被先生教训过,回头我就从那学堂出来了。

    月上中天,我们跟着那清香从偏门出来又一路到了城郊,却没有见到阿春的影子。我捻起手指烧了张引路符,却见地上满是黑色的长发,一团一团的,有一些被月亮照到了,甚至还在蠕动。

    我心想坏了,这是那发鬼已经出来的迹象,阿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这阿春不见了,为何那叫清寂的也不见了?

    “阿翎,你看那边。”

    叶弛拉了我一下,我顺着她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池塘边站着两个人,看衣着打扮好像正是阿春和清寂。

    我搔了下头,这城外……何时有个池塘了?

    阿春的头发果然已经长得触到了地面,还没走近,我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鬼气。先前那发鬼应该是一直在吸食阿春的阳气,所以一直都没有显现出来,只会每到半夜阴气最重的时候才会稍稍溢出。而戏班子先前都住在画舫上,也难怪沿河的鸡公会提前打鸣。

    人见了太阳会觉得精力充沛,而鬼见了月亮也同样会鬼气肆意。

    那池塘四周一点遮挡的地方都没有,月亮的精华全都让那发鬼吸去了。这还没到亥时,这发鬼就要出来了。

    “阿春?你怎么了阿春?别吓哥哥,你俩色怎么这么难看?”

    清寂摇着阿春的身子,面色焦急。只是阿春已经没法说话,两只眼睛空空的看着他,那模样其实还怪吓人的。

    “阿春……你为何不理我?是不是还在我的气?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与小云只是随便聊聊罢了,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儿女情。哥哥最喜欢的就是你,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

    这个话题似乎有点太……太……那个了,我实在害怕要是再听下去会听到什么别的来,于是赶紧两三步上前:“她被鬼上身了,你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清寂身上的香味让我情不自禁的多嗅了两下,想着待会儿把这发鬼解决了,我一定问问他是用的什么熏香,等下次见到那个人,也给他用用。

    “鬼上身?”

    清寂十分不相信的样子,看看我们,又看看阿春,“我妹妹怎么会被鬼上身?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还有你们是谁啊,方才我就瞧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莫不是什么歹人?”

    “……”

    他这么说我委实有些无辜,我和叶弛都是身娇体弱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歹人吧。

    “我是这城中楚家的小姐,这位是我的好友,我们俩都是阴阳先生。”边说我边掏出符纸。

    “阴阳先生?那你们为何……一路跟踪我们?”

    我和叶弛对望一眼,实在是不想再跟他在游说下去,眼看着亥时就要到了,现在发鬼虽说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但好在还有时间收服它,再过一会儿,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令妹被发鬼缠身,我们只是寻着这发鬼而来,除了这发鬼,我与好友自会回家睡觉,不会再悄悄的跟着你们,比如刚才那些‘哥哥最喜欢你’的话,我们是一句也没有听到。”

    清寂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粗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是是,”我连忙道,“我什么也没说啊,这位好哥哥你还是先让我们收了附在你妹妹身上的鬼,我们也好回家休息。”

    我与叶弛素来默契,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比我动作更快,在我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拿了符纸开始念咒。

    但是清寂却依旧不相信我们的话,哪怕阿春的头发已经快拖到池塘中去了,他也还是坚定不移地抱着阿春不撒手:“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家妹子好着呢!两位姑娘还是回去吧!”

    他这么抱着阿春,叶弛的符咒根本没法扔下去。她用眼神示意我:“怎么办?”

    我瞧了清寂一眼,难得严肃的说道:“清寂,我未曾与你说笑,你妹子的确是被鬼上身,你若是再不撒手,你妹子恐怕就要没命了。”

    说着,我手指动了动,五行之火在指尖跳跃,这是鬼最忌惮的火,果然,那发鬼感受到五行之火之后便猛地往后缩了缩……实际情形就是阿春的头发拖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看到了吧?正常人的头发难道会把人拖着走吗?”

    这回清寂总算是相信了,他讷讷道:“真……真是鬼?”

    我懒得再和他废话,一把将阿春从他怀里拉出来,叶弛立刻甩出手中的符纸。符纸一接触到阿春的头发便烧了起来,刚才还一动不动的阿春立刻尖声大叫,一张小脸变得乌青,那样子比刚才他们拿着表演的纸人还要让人害怕。

    “阿春!”

    清寂见状又要冲上去,好在叶弛拉住了他:“别过去!发鬼要出来了!”

    叶弛刚一说完,便有一团黑气从阿春的头发里跑出来,我神色一凛,手伸进袖子里拿出红符,而后咬破指尖划出符咒:“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六煞皆退,万鬼潜葬!急急如律令!”

    符咒瞬间变成了几道红色的光芒,在发鬼逃出去之间将它牢牢困在其中。

    “啊!”

    发鬼发出凄厉的惨叫,那一声堪比锣鼓,震得我耳朵疼了好一阵。赶紧朝叶弛挥挥手,让她快去把这发鬼给收了。

    这发鬼是最低等的鬼,刚才若不是怕中途出变故,我也不会用红符,虽说有点浪费,但好在能够速战速决,这么想一想,还是不亏的。

    “好啦,你家妹子没事了,带着她回去吧。”我拍拍手,招呼叶弛回家,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眼月亮。

    却发现原本皎洁的月色变得有些黯淡,我掐指一算,发现这地方阴气还是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烈了。

    “阿翎,有些不对劲。”叶弛一边将收鬼的瓶子放进袋子里,一边皱眉对我说道。

    我嗯了声,又转头看向身后,发现那清寂还抱着阿春站在原地,他低着头我也看不见他的样子,只是他的头发在不断的变长,而身上也有黑气在不断的往外冒。

    “不好!那发鬼方才是转移到清寂身上去了!”

    我立时惊呼,刚一说完,被清寂抱着的阿春也站了起来。这发鬼看起来多半是成煞了。鬼成煞,便能同时附身在好几个人身上,眼下清寂和阿春,看来都是被那发鬼给附身了。

    失策啊,真是失策啊。

    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带太多符纸,刚才还把唯一的红符给用了。我行走阴阳两界这么多年,这种失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好在那个人不在,不然又要被数落一番了。

    正在我盘算着要怎么解决掉这只鬼的时候,那边清寂的头发已经猛地伸到了我的脚下。

    “小心!”

    叶弛用力推开了我,我没有防备的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没等我起来,那头发又袭了过来。

    简直是没完没了。

    我再次咬破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道符,等到那头发接近的后,便猛地一拍!

    “咿呀呀呀呀!”

    那发鬼撞了个正着,发出尖利的叫声,我趁着这个空隙对叶弛吼道:“去清寂身边!用火咒烧头发!”

    “好!”

    我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和叶弛一齐往清寂的方向奔去。身后的头发像是一张铺开的大网,我们只要稍稍停下来就会被抓住。

    叶弛腿长,她比我先跑到了清寂身边。那发鬼的本体是头发,而现在它用了所有的力量来追我,根本就无暇顾及叶弛那边。我一琢磨,干脆返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边叶弛已经念起了咒语,可就在这时候我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了。

    这一摔就摔出了事儿,身后穷追不舍的头发立刻缠住了我的脚,我赶忙咬破舌尖吐了一口血出去,但这居然不起作用!

    我舌头一阵疼,白咬了!

    “阿弛!还没好吗!我……”

    话说到一半我就闭嘴了,因为我发现叶弛也被抓住了,并且她已经被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

    “……”

    失策啊,真是失策啊。

    我再次感叹。

    浓密的头发再次缠上来,我身上已经没有了符纸。被这发鬼提到半空中的时候,我不禁想着,究竟为什么这只发鬼会这么厉害?

    虽说今夜月圆,鬼气大涨,但也不至于让发鬼变得如此生猛,难道在我们没来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我这么想着是时候,鼻息间又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我一愣,垂眼往下看,却发现清寂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头上的簪子已经掉了,头发散乱,方才变长的头发已经恢复了原样,而此刻他两只眼里泛着红光,毒蛇般的视线游移在我和叶弛之间。

    “真是可惜啊,我本来还以为你们能有多大本事,仅仅是这样,就不行了吗?”

    我心中一凛,这才反应过来我们是被算计了。

    “你是谁。”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慌则乱,乱则完。即便心里已经有几分忌惮,还是故作镇定的瞧着站在下方的人。

    “我是清寂啊,你们方才不是听见大班主唤我了么?”

    “你也是鬼。”我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故意把我们引出来的?”

    清寂仰着头看我,过后他兴许是觉得这么仰着头脖子太累,又挥挥手让发鬼把我放了下来,让他能够和我平视。

    “我觉得你应该在找我。”清寂说。

    “之前城中鸡鸣的事,是你弄出来的?”

    他摇摇头:“是这发鬼。”

    我斜着眼睛看他,说的跟真的似的。

    清寂笑了一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还是朱红色的,衬得他那张阴柔的脸更加妖冶。方才没有仔细瞧他,这么近距离的看发现他确实长得挺好看,可惜我喜欢不上来。

    “不过让这发鬼出来的,却是我。”

    我哦了一声:“那你是要杀了我吗?”

    “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过后学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还朝他眨眨眼睛:“我觉得你不会。”

    “哦?”清寂眉毛一挑,颇有几分好奇,“何以见得?”

    其实我也是瞎掰的,因为我觉着他如果是要杀我的话,应该早就动手了,不会跟我说这么久。鬼是不会跟你讲情的,除非他是真的不会杀你,否则根本不会跟你废话这么多。

    不会我当然没有这么说,想了想,我让他凑近些,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吐他一脸舌尖血。

    清寂说:“你不会是想用舌尖血吐我吧?”

    “……”

    我摇摇头,坚定道:“怎么会呢。”

    清寂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语气森寒:“你如果敢用舌尖血吐我,我就杀了你的朋友。”

    为了证明给我看他是真的会杀了叶弛,他当即命令发鬼收拢了缠在叶弛身上的头发,叶弛嘤咛一声,眼看着就要醒过来,却被清寂一个掌风又给扇晕了,清秀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五条血痕。

    我皱了下眉:“我不会吐你舌尖血,你不要欺负她。”

    “你好像很重视她。”清寂偏头看我。

    我说:“她可是我请来的阴阳先生,给了钱的,你要是把她打死了,谁赔我的钱?”

    清寂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即撑头笑了两声:“你怎么还是这么好玩。”

    还是?

    我跟着他笑了两声,而后道:“鬼大哥,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以前是认识我?莫非是小女子以前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所以今日才来报复?”

    清寂收敛了笑,摇头道:“不,今日我来,并非是要报复你。”

    我笑的更和善了:“那你是来?”

    “我不过是来看看你,现在究竟能有几分本事。”他一边说,一边凑近了我,“今晚我不杀你,但不久之后你总会自己选择死亡。”

    他这一口冷气哈在我的脖颈,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不是身体都被这发鬼绑了起来,我真想去问问他,可是天气太凉,感染了风寒?

    但人嘛,就是要会能屈能伸,做阴阳师呢,就更加要学会变通。他这么说,我就跟着附和:“是是是,今日鬼大哥若是放了我,来日楚翎要是再遇见大哥,绝对把眼睛放在头顶上,装作没看见。”

    清寂又是一笑,但那一双红瞳甚是冰凉:“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说完他一挥手,缠绕在我身上的头发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他放下来的那一刻,我便扑到了叶弛身边,她清秀的脸白的吓人,就跟血被吸干了一样。

    “发鬼吸干了她的精气,你若是想救她,就用自己的血吧。”

    我一愣,看看叶弛,又看看踱到我面前的清寂。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蹲下的时候人还没有他腿长。

    “把你的命分她一半,和她结成血誓之约,这样不但能救她,兴许……还能救你一命。”

    听到这里我终于皱起了眉头:“血誓之约?那是什么?”

    清寂俯下身来,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我现在的模样:狼狈、茫然,甚至还有些许惊慌。

    “以血渡血,以血救人。被授予血的那个人会成为你的臂膀,永生永世都跟随你,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低头将视线落在叶弛身上,她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在这么下去可能真的会死。

    我用指尖摩挲着叶弛逐渐冰凉的脸,忽然想到,之前那个人给我的那张符纸,预示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发鬼,而是面前这个让人感到恐惧的厉鬼……哪怕他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这或许会是我活了这十四年来最艰难的抉择……之一,其困难程度堪比当初那个人让我跟他在一起。

    清寂的意思大约就是,我用自己的命来救叶弛的命,这样我也能活,叶弛也能活,不过我越想越觉得这是这只鬼给我挖的一个陷阱。而且这个陷阱的关键就在于,我明知道它是个陷阱,还只能往里跳。

    呼吸间,我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行吧,那我就和她结成血誓之约好了,但是要怎么做?”

    清寂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低头在我耳边说了两句,我先是一愣,随后也点点头。

    头顶的月光茭白,而我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他嘴角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他是一个鬼。

    我是一个阴阳师。

    而此时此刻,我竟然在按着他的吩咐去救另外一个人。

    ……

    大雨滂沱。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的声音听的我十分不愉快。我素来讨厌这种天气,偏偏那几个叔父还非得让我在今日卜卦,越想心里越是不畅快,我干脆把面前的龟甲推到了一边,撑着头百般无聊的看着不停滴下的雨水。

    “吱……”

    门在这时候开了,我偏头一看,便见到叶弛端着一个盘子贼头贼脑的溜了进来。我心里顿时一喜:“叶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叶弛的身子倒是恢复得不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这倒让我十分放心。

    她把手里的盘子放下来,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糕点,都是我平时喜欢吃的。我瞧了她一眼,这丫头肯定是专门让厨房专门给我做的。

    “我听翠儿说,你今日又被你那几个叔父撵到这里来卜卦了,前段时间不是才卜过吗?怎么还要卜一次?”

    我拿了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叫苦不迭:“上一次我卜出来的他们不满意,说肯定是我没有仔细,不相信,这群老东西,仗着自己年纪大,都快骑到我头上来了,你看看我这样,像个老祖吗?”

    叶弛笑了笑,低头瞅了眼被我推在一旁的龟甲,说道:“你那几个叔父本来就是那个脾气,你不要跟他们计较了。说起来,我来到你家里快两年了,见你卜卦也好多次,平日里都是三个月一次,之前也没有见他们对卜卦的结果有什么不满意,为何这次……”

    窗外的雨声小了些,我又伸手拿了块桂花糕,想到之前叶弛已经和我有过血誓之约,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于是咬了两口桂花糕之后叹气道:“你可知道我这两次卜的是什么卦?”

    叶弛想了一下:“我观你前几次卜的卦似乎都和府中事务有关,莫非这次也是?”

    我点点头:“我身为楚家老祖,每三个月都要为家族的之后的运势卜卦,是好是坏,心里都是要有数的。只是这次……”

    见我停顿,叶弛不免有些疑惑:“这次如何?”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窗外,雨水在院子里蓄积起了一个小的水塘,树上的黄叶飘飘扬扬的落在中央,我小声的啊了一下,方才想起竟然又快到冬天了。

    “这一次,楚家大劫。”

    叶弛一愣:“大劫?”

    我嗯了一声,随手拨弄了一下一边的龟甲。

    “能……解吗?”

    叶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挤出了这么三个字。

    我用手托着下巴,头疼的说道:“能解的话,那几个老家伙也不会让我在卜第二次了。”

    “据我所知,老祖所卜来的卦象,都是由天命所得,怎么你那几个叔父还不信?”

    “他们当然不信,”我笑了笑,“我一岁时候便被奉为老祖,五岁时候开始为楚家卜卦,到如今也有快十一年了,这十一年里,我卜的所有卦象,都从未有大劫一说,再不济也只是小凶。换做是你,你会信吗?”

    “……”叶弛把凳子往我身边移了一下,抓着我的手,眼里满是关怀,“那现在要怎么办?此番大劫,楚家之后会如何?你身为老祖,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我噘了下嘴,用那只空闲的手又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卦象显示,若是不能逃过此劫,楚家必然没落,甚至是……”

    我看了叶弛一眼,没有把话说完。但她向来聪慧,必定也是能够明白的。

    果然,她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好半天才颤声道:“那你呢?你会如何?”

    “我嘛,自然是跟着楚家一起没落。”我话还没说完,叶弛抓着我的手就紧了紧,我开玩笑道:“放心吧阿弛,虽然我们俩有血誓之约,但是你是不会随着我一起去死的,没事的。”

    “楚翎!”听我这么说,叶弛神色顿时变得凛厉,“你知道我不知道那个意思!”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看了看窗外:“哦?雨好像停了。”

    “阿翎,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法子?你知道过两日我就要走了,可你这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弛瞪着我。

    我一笑:“假话是没有,真话也是没有。古人不是有句话吗?船到前头自然直,这卦象卜的是日后的事,最快也是三个月之后,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我那些叔父来想办法了。你啊,就不用担心了。”

    “你平日里跟我嬉皮笑脸也就算了,但是阿翎,这个时候你可千万莫要骗我,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嗯嗯,我知道啦,阿弛对我最好了。”

    就算我这么说,她也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我抽出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还有他呢。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他。那个人……一定不会让我出事的。”

    听我这么说,叶弛这才点了点头:“也是,他那么疼你,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阿翎,不如你现在就去找他吧?”

    我听着有些哭笑不得:“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你就让我去找他,京都卞城到这里来回可是要好几天,府中上下近日还有不少事要处理,难道你要让我撂摊子?那几个分家的叔父指不定还要在背地里数落我什么呢。好啦,你放心吧,我的能力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行了,这话也说了,点心也吃了,今日天凉,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过些时日又要回自己家了,实在不宜劳累,赶紧下去歇着吧。”

    “阿翎……”

    叶弛还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关门声而后响起,我推开面前的点心盘子,又将一旁的龟甲抓了过来。拿起毛笔蘸了墨汁,一笔一画的在白纸上写下了今日卜卦的结果:楚家大劫,唯有逆天改命。

    写完之后我抬头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这才刚过了晌午,天就黑的如同临近傍晚,天边还时有电闪,我摸着鼻子想了想,莫非是哪位道友在前方渡劫?

    刚停下来的小雨又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听着窗外雨点坠落的啪嗒声,我想着,兴许我的确应该找个时间,去一趟京都卞城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要是知道我做了这样的决定,会有什么反应呢?

    ……

    今年的寒潮来得特别早,这还没有立冬,身上就得穿上棉衣了。

    叶弛她今日便要启程回叶家了,我跟着马车已经一路走到了城门口,这大冷天,城外面尽是荒草,也没什么大树挡着,风吹在脸上怪冷的。

    我伸手搓了搓脸,恰巧露出了手腕上的黑色珠子。

    “这是……你说的那个幽冥链?”叶弛提着裙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盯着我手腕上的黑色珠子看了看,面露诧异。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朝叶弛眨眨眼:“怎么样,好看吧,这可是宝贝,能帮我们家渡劫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样,这不过是我随便找来的一串珠子,用来诓她的罢了。

    叶弛蹙起眉头瞧了我一眼,明显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这链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非要说的话,就是比寻常的玉珠子黑了些。这链子当真能够助楚家渡过此劫?”

    “当然啦,”我哼了一声,“哎,你都不知道,那个小气鬼,把这东西给我的时候,那脸色有多难看。”

    我一边说一边挥着手绘声绘色的给叶弛表演当时的情况,叶弛信以为真,被我的样子逗笑了,感慨道:“听闻那人如今是京都卞城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圣上面前也是极为受宠的。前些时候还听说咱们这个皇帝有意封他做外姓王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顺着叶弛说的话自行想象了一下,那人成天臭着脸,要真是当了王爷,说不定还真像那么回事。

    只不过,我应该是见不到那天了。

    “哎。”叶弛说着又叹了口气,“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明年翻了春你便要及笄了,过后就是谈婚论嫁之时,我原想着看你出嫁的那一天,只是恐怕没有机会了。”

    叶弛说着眼里就有泪花在闪动,认识她这么些日子,我很少见到她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与她朝夕相处这么快一年,我也挺舍不得的,于是道:“要不我用白符画个我出来送给你?这样你在路上的时候想我了还能看看?”

    “……”

    叶弛用手戳了我一下:“那白符化人形,除非是那人死了才能够化成,就算你给了我,我也没法把你变出来。”

    我低头笑了两下:“还是阿弛聪明。”

    “阿翎。”

    叶弛忽然压低嗓子唤了我一声。

    “嗯?”

    “你做事向来只凭感觉,不愿意多斟酌。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切记不可莽撞……楚家大劫这件事,能避开是最好的,可若是不能避开,你也万不可能勉强自己。这次一别,也不知何时能与你再会。在你家中的这些日子,承蒙你府中人照顾,叶弛此生绝不会忘……”

    叶弛边说,竟是一边撩起衣裙朝我跪了下来,我诶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有阻止她。

    三个响头磕下来,叶弛的额头都有点红。我伸手替他擦去了额头上的灰尘,但叶弛却抓住了我的手,说道:“阿翎,此生能与你为友,同你结下血誓之约,是叶弛三生有幸。”

    她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太煽情了,连我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虽说日前你与我结血誓之约说好了一辈子都伴我左右,不过我心肠好嘛,又可爱又善良。倒是你啊,没想到你居然是北方叶家的人,叶家之前没落,现如今好不容易重振起来,虽是不舍,我也只能放你走了。”

    “……不过我还是画了张白符给你,你若是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哎,我和你说,这画啊,我可是先让城里面画画最厉害的那个人给我画的……哦,我临摹了一下,还凑和吧。”

    一边说我一边把画好的白符给了叶弛,她大概是觉得太好看了,一时半会儿都没找到称赞的语言。

    太阳快升到头顶了,饶是这样寒风吹着还是冷的厉害,我忙催促叶弛:“好了,你快上路吧,别这么伤感,说不定十年之后咱们还会再见呢?那时候你还未嫁人,我便牵着我儿子给你看……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那个谁又去找你了呢?你说对吧?”

    “呸。”叶弛含着泪啐了我一口,“就你话多。”

    我笑了笑,退了两步朝她挥挥手:“再见啦,阿弛姐姐。”

    叶弛一愣,随即哽咽道:“再见。”

    我朝她挥挥手,而后转过身,再没有看她。

    身后鞭声落下,骏马嘶叫,车轮子转动的声音渐渐变小。

    太阳终于升到了最高处,将我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小圆点。我慢慢走到了城墙脚,抱着手臂蹲下,终于是哭了出来。

    这是我和叶弛的最后一次见面,而到她离开,我都没有告诉她楚家是要如何躲过这一大劫。

    逆天改命,是要受到惩罚的,可是让整个楚家都来承担这责罚,委实有些太重了。我身为老祖,必要庇佑我的族人,只恐此次大劫之后,世上再无楚家,也恐怕再无楚翎。

    说起来都怪我当初一时大意,让那叫清寂的厉鬼有了可趁之机。日前与叶弛结下血誓之约,我差不多是分了一半的命与她,我觉得若是没有现下这事儿,我兴许还是能活个百年的。

    那血誓之约若是两人在近在咫尺,便是能替对方承受伤害。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被清寂陷害,但是叶弛好歹也是我拼了半条命救下来的,岂能让她跟着我再去鬼门关走一遭?

    但愿叶弛日后听闻这个消息,不会太过诧异。

    稍稍哭了一下,我又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一步一步走入了城中。

    “小姐,分家的几位老爷都在府里面候着您了。”

    一直贴身伺候我的翠儿踩着小碎步跟了上来,我抬头看了眼前方,那里,曾经最气派的那座府邸的上空,正盘旋着浓厚的黑气。

    我摸了摸手上的黑色链子,不紧不慢的将它取下来扔在路旁,问道:“翠儿,你跟着我有多久啦?”

    翠儿说:“回小姐的话,翠儿跟着小姐到今年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

    “哦,”我点点头,“待会儿回去之后,我就把你的卖身契烧了,你再另外寻个地方去了吧。这一次大劫,牵连的人实在太多。你小姐我现在灵力尚未恢复,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能多保一个是一个……哎起来起来,这大街上的像什么话,不要跪啦,什么都不要说,你家小姐心意已决,若是能成功,到时候你再回来也不迟。”

    我絮絮叨叨的说着,拉着翠儿慢慢走回了府。

    ……

    清寂说的没错,一年前他没有杀了我,我却是自己选择了死亡。

    不过阿弛,我已经都算好了,七百年后我还会和你相遇。只是不知道那时候,你还会不会认出我来?

    前路遥远,还望你此去珍重,切莫要回头了。

    现在,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那些翻涌的记忆终于平息下去。

    原来七百年前我就遇见了清寂,还因为一时大意落入了他的陷阱,将自己的命分给了叶弛一半,才会在庇佑楚氏一族的时候就此香消玉殒。

    我看着对面的叶弛,一时间竟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血誓之约……

    原来是这么来的。

    对面的叶弛似乎也恢复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看着她,以为她会说什么,但没想到她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汇聚到下巴,而后缓缓滴落在地。

    我站在原地始终没有上前。

    我往先前我们进来的方向看了看,炎月还在池子边上,两手拢在袖子里,略带着稚气的脸上现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见我看他,他的视线也移了过来:“记忆都恢复啦?”

    我笑了笑:“你想让我恢复的都恢复了。”

    炎月的唇角勾了起来,冲我眨眨眼:“阿翎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呢。”

    我笑眯眯看着炎月没有说话,倒是他过了一会儿有点不自在了,自己先摸了摸鼻子:“被你发现了?”

    我嗤笑一声:“我再蠢也该知道我七百年前的记忆不会只有叶弛和清寂。”

    炎月让我恢复的那记忆里并没有江楚城的存在,并且很多人的影像都是十分模糊的,除了叶弛和清寂还有一些路人,其他的我根本就看不见是什么样子。如果说不是我前世脑子有问题的话,那么就只能说这个让我恢复记忆的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炎月站在血池边嘿嘿一笑,而后一挥手,刚刚我和叶弛还在那血池中央,眨眼间就和炎月一起回到了阎罗殿上。

    “……”

    我瞧了炎月一眼,既然他能直接让我们在两个地方任意移动,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带我们去往生殿,还非得走过去?

    阎罗殿此刻雾气缭绕,瞧着似乎和先前有一些不太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阎罗殿外的天似乎黑了。微弱的烛光从殿门口一路点到殿外,不知道是在指引着殿里的人出去,还是在告诉外面的人如何进来。

    叶弛慢慢站了起来,但神色依旧茫然。我扫了她一眼,看她那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还不能平静下来了。七百年前我身为楚家老祖,除了捉鬼除妖之外,最拿手的还有占卜。

    在那次大劫之前我便算好了七百年前会再次和叶弛相遇,只是那个时候却没有算到,同时失去记忆的我和她,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实在是太讽刺了。

    想到这里,我偏头看着炎月:“为什么只让我恢复这一部分的记忆?还是说,你只是打算让给我看看,我和叶弛的血誓之约究竟是怎么来的?”

    一提到这四个字,叶弛的身子就抖了抖。

    炎月还在装糊涂:“是吗?你只想起了这一部分的事吗,哎……那就有点麻烦了啊,本来还说你要是全部恢复了的话,就能快一点找到五行轮回珠了,现在这样……不过也还行啦,阿翎你现在能想起以前用的术法了吗?”

    我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看他到底要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那太好了,虽然记忆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恢复得很好,但只要你还能想起以前的术法就好了,这样也是能找到五行轮回珠的。我听说那个瞎子阿婆还跑去无尽之地找你了?”

    “哦?”我拉长了调子,“瞎子阿婆?”

    “啊!”

    炎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有一点偏红色。结合他之前和我说话的内容和口气,让我稍稍有点怀疑他说不定和江楚城之间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还认识我。

    但是我却想不起来。

    “那个瞎子阿婆也是你找来的?”

    “不是啊,她自己去找你的。”炎月话说出口才发现又被我套了话,但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强行解释道,“她是叶弛的后人,当初叶弛的术法有一多半都是你教的呢,本来我想着她去的话说不定能帮你尽快恢复记忆,但是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得这么快。”

    “你是说清寂?”

    炎月点点头:“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七百年前你之所以会和叶弛定下血誓之约都是因为被清寂陷害。而事实上,楚家的劫难也是因他而起。”

    我慢慢皱起了眉头。

    确实如炎月所说,如果当时我和叶弛没有中计,那么叶弛就不会差一点死掉,我也不会按照清寂说的和叶弛定下什么劳什子血誓之约。那之后我的灵力几乎耗损了一半,所以即便是有了幽冥链,还是在之后的大劫中衰竭而亡。

    “七百年前他害死我,七百年后他同样让我陷入如此困境。清寂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以前和他有什么瓜葛……但是从之前那个样子来看,他分明以前是认识我的。”

    一边说我一边看向炎月,但是炎月也摇了摇头:“你别看我了,这个我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把你们找来了。”

    我挑挑眉。

    “其实我这次找你们来,一来是想让你们尽快找回五行珠,你也可以借此恢复灵力并且补全自己的魂魄,然后解开六道轮回的封印,二来么,就是想让你们想办法阻止清寂。”

    “阻止清寂?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是真的不知道,”炎月叹了口气,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我和叶弛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但是我怀疑,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下三界。”

    “下三界?”

    类似的话我的确听夙晔说过,那个时候还是在我住的公寓里,夙晔和叶弛要把我带往阴间之前,他说清寂只要拿到了鬼玉,就会成为下三界的王。想到这里,我问道:“你知道鬼玉是什么吗?”

    “鬼玉?”炎月脸色微变,“那个是能够号令下三界的东西,有了鬼玉便如同冥子本人,下三界的妖魔鬼怪都得听令于他……我记得以前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个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夙晔和我说的,当时清寂之所以让我和萧寒跳入血池,就是为了融合鬼玉。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我究竟有什么能力能够融合那个鬼玉。”我现在已经懒得跟炎月计较他到底知道多少我以前的事了,反正他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炎月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喃喃道:“他想要鬼玉……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要封印六道。”

    炎月恍然大悟,片刻后有些激动的看着我:“我知道了,他之所以让你进入血池,那是是因为你体内还有灵力,而他需要的正是你体力的灵力。早在七百年前鬼玉就已经碎掉了,虽然我不知道鬼玉和你是什么关系,但是清寂既然这么想要,那你一定是融合鬼玉的关键。六道一旦被封印,下三界的所有生灵都无法转世投胎,如果我们当时没有想出用轮回珠的办法,恐怕这阴间司早就乱了套了。但是……正因为我们改变了轮回的方式,让死去的人用轮回珠进行轮回,也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七百年前……

    我喃喃道,那不正是我前世所在的时候吗,难道这鬼玉……

    炎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因为五颗五行轮回珠里蕴含着的,正是你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清寂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找到五行轮回珠,获得我的灵力,继而重新融合鬼玉,统领下三界?”

    “对。”炎月点点头,“所以你们一定要比他更快的找到轮五行轮回珠。珠子里是你的灵力所在,现在你已经有了三颗,灵力应该能够恢复一大半,这几颗珠子之间相互都会有所感应,加上又是你自身的灵力,找起来应该不是很困难。但尽管你在找珠子这事儿上占了先机,也不能大意,清寂……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当然不好对付。

    城府深得就跟当年许州城外的护城河的一样,到目前为止,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操控着的。从我被夙晔带到前世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开始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不。

    是从七百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在谋划着这一切。

    清寂……

    他这么大费周章的计划这一切,甚至不惜丢掉了自己的肉身,恐怕他不仅仅是想要下三界那么简单。

    这个从百年前就开始陷害我的家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快点回去了,清寂没有肉身,但是他却知道我们所有的一切,要么他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我们,要么就是……他和谁共用了身体,而我们也从没有察觉。

    炎月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事不宜迟,阿翎你们得快点回去了,自从阳间的时间错乱之后,阴阳两界的时间差也没有了。”他说着就站起来,而后一挥手,一道黑色的门当即出现在我们面前。

    “时间差没了?”我一愣,跟着站起来。那不就是说,现在阳间一天阴间也是一天?

    炎月点点头:“所以你们速度要快,阴间的阴气已经在逐渐消失,我恐怕我也顶不了多久。从这里进去就可以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你的那个同学就让她暂时留在这里吧,比起阳间,这里要安全得多,你们暂时可以不用管她。”

    我眯起眼睛看了炎月一眼,但他神色坦荡,而且他说得没错,周楠在阴间,确实比在阳间要好得多,于是我点点头:“好吧。”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一头扎进炎月的怀里:“爸爸!”

    我转头一看。

    这不就是那时候在公寓里救我的那个鬼娃童子吗?他居然是炎月的儿子?

第76章我到家了

    看见他我立刻想到那个穿着水蓝色袍子的男人跟我说的话:不要让鬼娃童子靠近你的孩子。

    于是我当即往后退了两步。

    倒是炎月,一脸惊喜:“豆沙包?你回来啦?你爹呢?”

    “……”

    豆沙包?

    我有些无语的看了炎月一眼,哥们儿你到底是有多爱吃啊?

    显然豆沙包也十分不喜欢这个名字,他脸一红,小声道:“爹说封印似乎不稳,他还在多在那边留几日,孩儿就先回来了。还有……人家才不叫豆沙包……”

    不是,等等。

    爹?

    我一脸惊悚的看着炎月,他……他……他不会是……

    炎月嘿嘿一笑,揉了揉豆沙包的头:“我说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说完抱着豆沙包往我们身后退了退,显然也是不愿意让豆沙包我和靠太近的样子,“阿翎,你们快上路吧。”

    事实上我也不想多待了,拉着叶弛就往门里走。身后传来炎月的低低的声音:“阿翎,不是我不愿意让你恢复记忆,而是你其他的记忆都留在了五行轮回珠里,因为之前想要解开六道封印还要维持阴间的原貌,我的力量也耗损了不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有办法解开。希望你们能早点找到五行轮回珠,让阴阳两界的秩序安定下来。”

    我回头看了炎月一眼,他已经抱着豆沙包离开了,身后的那道门越来越小,到最后慢慢变成了一个小光点,最终融于黑暗之中。

    炎月一定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比如我和江楚城的第一次相遇,比如清寂究竟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们作对,再比如……他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些。

    但是我想,这一切应该都会在我找齐所有的轮回珠之后都得到答案。

    ……

    “嘶……”

    我揉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不得不说炎月开门的技术是在是太烂了,我本来想着他这门就算不能开在我们之前来的地方,也要开在平地上吧。谁知道他居然开在了离地面至少一米来高的半空中,我跟叶弛一出来就摔了个狗啃泥。

    “阿翎……你没事吧?”

    叶弛已经差不多回过神来了,她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朝我走来,伸着手想要来拉我,过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犹犹豫豫的把手缩了回去。我看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要缩回去的手,借着她站了起来:“哎,谢啦,疼死我了,不知道这一摔给我儿子摔疼没有。”

    这么说着我就喊了宝宝两声,在阴间的时候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喊了他好几声,就在我以为他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却听见了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妈妈!”

    我拍了拍肚子:“我们回来了,你还好吗?”

    宝宝小小的嗯了一声,嘟囔道:“困困哒。”

    我一笑:“那你睡会儿。”

    话刚一说完,我就觉得肚子动了动,像是宝宝翻了个身。

    我环视四周,四周荒草丛生,我想了想,这地方看起来有点像是城郊。我不禁有些头疼。炎月那个家伙,开门技术差就算了,空降技术还这么烂,不过好在路边有公交车站,我看了眼叶弛:“你身上有零钱吗?”

    叶弛摸了摸口袋,拿出两个硬币来:“有。”

    “那走吧,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边说边走,我还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我们竟然已经在阴间待了四天了,而且这四天似乎都没有什么人来找我们,这点似乎有些奇怪。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叶弛问。

    我说:“咱们已经在阴间待了四天了,现在才刚刚过十五,江楚城应该还没有醒过来。咱们先回市里再说,你能感觉到夙晔那边怎样了吗?”

    叶弛有点诧异,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把江楚城虚弱的时间这么明白的告诉她,她嘴巴动了动:“你就不怕我和夙晔又对你们……”

    我笑了一下:“你会吗?阿弛?”

    叶弛眼光一闪,继而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就像是那时候她总是相信我一样。

    公交车摁着喇叭开过来,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临近冬天,天黑的也快,我和叶弛一前一后的上了车,却发现车上一个人也没有。

    “哦,终于上来人了。”叶弛走在后面投了硬币,带着鸭舌帽的司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还以为今天最后一班车要空着回公司呢。”

    y城开公车的司机都比较健谈,我还记得以前网上有个帖子就说全国哪个地方的司机最喜欢唠嗑,里面就有y城的公交司机。

    闻言我礼貌的笑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车厢,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倒是稀奇。

    我没记错的话这辆公交车应该是从市中心绕者城区边上开的,这路线上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不至于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人。我和叶弛走到靠着车后门的位置坐下,她的目光一直紧锁在司机背后。

    这司机估计是太长时间没人和他说话了,一路上都在想法设法的和我们说话,但是我和叶弛都默契的没有理他,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怎么开口了。

    去市区还有大半个小时的路,天已经逐渐黑下来了,但那司机始终都没有开灯,车厢内只有路边投**来的微弱灯光。叶弛在这时凑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这车不太对劲。”

    我嗯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道:“夙晔那边怎么样了?”

    叶弛摇了下头:“我刚才喊了他,但是他没有回应我,我心里有点不踏实。”

    “应该不会有事。”我说,“你们俩现在不是一条命吗?他有事的话你应该能感觉到才对……不过你要是不放心话的,咱们回去之后还去看看也行。”

    只是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清寂到底什么时候会去救萧寒。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之前很有可能是和萧寒共用的一个身子。但是在萧寒被抓之前,他就离开了。

    边说我边看了一眼坐在前头的司机,他已经开始哼起了歌儿,不过调子实在有点难听。

    “清寂现在没有肉身,江楚城和我们都不在,现在应该是动手的好时机,但是看起来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难道他在酝酿什么大招?”这一点我实在有点想不通。就连之前我和叶弛去周生辰家里,那应该也是清寂老早之前就挖好的坑,就等着我们往下跳。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去了阴间的?

    还是说,按照他的尿性,就连我们去阴间也是他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浑身一个抖索,那也太可怕了。真是那样的话,他的脑子都快比人工智能还智能了。

    在我琢磨着清寂这件事的时候,公交车已经第三次路过了同一个地方。我眉毛挑了挑,心想:运气还真是好,刚从阴间回来就坐上了鬼车。

    “阿翎。”

    叶弛伸手碰了我一下,我微微侧头看她,她眼睛往后斜了斜。我顺着看过去,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车厢,此时竟然已经坐了一半的人。而前面车门开了,司机又开始重复刚才对和我叶弛说的话:“哦,终于上来人了,还以为今天要空着车回公司呢。”

    我慢慢坐直了身子,手到到衣服包里才想起,之前我和叶弛的包都留在周生辰家里了,我们俩身上是一点东西都没有……除了我包里的香囊和铜钱和这手上的幽冥链。

    车子重新开动了,我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全黑了,郊区因为灯少,所以一到晚上,天空也比市区里要更加黑一点。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每一个都表情麻木的看着前方。我和叶弛开始思考着要怎么才能从这鬼车上下去。

    我将铜钱捏在手里,之前炎月让我恢复的记忆并没有让我想起关于铜钱的事,不过好在这上面有灵力,对付起这些小鬼来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时,一个刚走上来的老妇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她步履蹒跚,杵着拐杖慢慢朝我们走来。

    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我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哎,站的好累,怎么就没有座位了呢?”

    片刻后她幽幽的开口,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我和叶弛。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然后很快的,我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拉着叶弛站了起来:“阿婆,你坐吧。”

    叶弛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问我为什么要给一个鬼老太让座。

    “哦,好好,你们两个都不坐吗?”老妇人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坐了下来。

    闻言我也跟着一笑:“不用了阿婆,我们马上就要下车了。”

    正说着,车子就停了下来。在那一瞬间,车厢内所有的“人”似乎都把目光转向了我们。

    我提高声音朝司机喊了声:“师傅,能开个门吗?我到家了。”

    话音落下,后车门果然打开了,我立刻拉着叶弛下了车。刚才那个老妇人就在这短短几秒内坐到了车窗边,脸贴在窗子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和叶弛。发现我也在看她之后,她还对着我招了招手。

    我和叶弛又回到了刚才下车的地方,等到那车终于开不见之后,叶弛才转头问我:“你怎么知道这车会在这个地方停下来?”

    这种鬼车上去之后就下不来了,车子会一直开到出事地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事故发生的那一幕。

    刚才在车上耽搁的那一下,现在已经快到八点了,这个时间点这里是没有车的,我和叶弛只好自己“11路”回去。

    一边走我一边和叶弛说:“是那个老太婆让我想起来的。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说是司机醉酒驾车,带着一车子人开进了河里,车上就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叶弛说:“当时车上有人给那个老太婆让座了?”

    “嗯,她下车后不久车子就掉河里了。我在想可能是那个老太婆让我们鬼打墙的,如果刚才我们没有让座的话,她应该就要带着我们一起下去了。”

    叶弛点点头,恍然道:“还好你想起来了,我刚才都在思考用什么法子才能离开了。”

    我摸了摸手里的铜钱:“数量太多了,就算我现在灵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我们也不一定能够跑出来,毕竟你现在身子太虚了。”

    郊区的路灯十分昏暗,那种近乎于橙色的光线,看得久了就觉得眼睛疼。

    “阿翎……”这么走了一会儿,叶弛忽然喊了我一声。

    我转过头去看她,“怎么了?”

    “那个时候是你想办法帮助我回叶家的吧?”橙色的灯光字在我们背后,她清秀的脸在这一刻有些晦暗不明。

    我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说这个,顿时有一种被人抓住尾巴的感觉。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她说,叶弛这个个性,现在不问,以后也是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想了想,我说:“谁让那个时候你有我的半条命呢,我拼死拼活和你定下了血誓之约,把你救下来,你要是再跟着我一起死了,那我不就白做这一切了吗?”

    “你那个时候可以不救我的。”

    我抬眼看她:“你觉得可能吗?”

    叶弛身子一僵,咬着牙道:“可是你会死完全是因为我……”

    “阿弛。”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逆天改命就是和天作对,你觉得我和天作对,真的能活下来吗?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大意才会掉入了清寂的陷阱。现在想想,他说不定早就准备好了这么一出,让我们陪着他演。”

    说到后面我的口气有点冷,前面的路灯似乎是坏了,忽闪忽闪的,还发出次滋啦啦的声音。我对这声音实在是瘆的慌,于是拉着叶弛加快了脚步。

    “我们都被清寂整了,你、我还有江楚城,甚至还有夙晔。我一定要快点找到五行轮回珠,想起所有的事,然后跟清寂做一个了断……对了,我记得你之前在易家提到了关于江楚城给我渡魂这件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弛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可立马她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啊……”

    她抱着肚子缓缓蹲下,整个人的身子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喉咙里不断发出“啊啊”的气音,就像是突然遭受了什么大的痛苦一样。

    “阿弛!”我转身过去想要扶着她,但她身体周围似乎是起了一层屏障,立刻就将我弹开了。

    “别……别过来……”

    叶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下一秒,我便看见有绿色的光流转在她的四周,而后汇聚在她头顶变成了水滴一样的东西,慢慢滴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好像是清水咒?

    我顿时恍然,随即脸色也沉下来。

    清水咒是一种十分高级的保护性咒语,如果运用得恰当,便能够在关键时候救你一命。夙晔现在和叶弛一条命,而叶弛又对符咒十分精通,这咒她应该是下在了自己和夙晔身上。

    但是现在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那就只可能是夙晔那边……

    “阿弛,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清水咒的作用很快过去了,叶弛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她喘着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汗水已经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清寂开始救萧寒了,阿晔……阿晔出事了……我得去救他……”

    我神色一凛,把叶弛扶起来:“现在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咱们必须得快一点回去市区,天已经黑了,我们现在身上都没有东西都没有,清寂要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话,我们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阿晔……”

    叶弛有些犹豫,我打断她:“你没事就代表他没事,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去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咱们现在赶紧回市里去。”一边说我一边搀着叶弛往前走,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有没有车。我心里莫名的有些焦急,我想到了之前的那辆公交车,这一切实在是太偶然了,让人没有办法不怀疑,这会不会又是清寂搞的鬼。

    我们太被动了。

    一直都被他牵着走。

    我和叶弛沿着路边走了好久,都快要上桥了才终于坐上了出租车。叶弛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她的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角,脸色苍白,可是能看出来她十分担心夙晔。

    我伸手拍了拍她,小声道:“你既然没事,他也一定不会有事。”

    叶弛偏头看着窗外,声音有些哽咽:“嗯。”

    我本来是打算把叶弛放回宿舍,然后再一个人去程术和夙晔那边看看的。但是没想到下车之后,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许小北。

    奇怪的是现在才不到九点,学校门口的灯就关了,整个校园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因着我们学校医学院里有个游泳池,一到夏天就会有不少附近的人过来游泳,但是现在却一个人都看不见。

    “小北?”我走过去有点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许小北看见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四天你们俩都去哪儿了啊,我找你们都快找疯了!”

    我和叶弛对视一眼,问:“你一直这儿等我们?”

    她摆摆手:“你俩那天走了之后就连着四天没有消息,打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我就去找了易文修,他也不出来,就他家那个管家跟我说不用担心,你们不会有事……哎,对了,他管家真帅。”

    叶弛:“……”

    我:“……”

    许小北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身后,然后拉着我俩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我有些疑惑:“去哪儿啊?”

    许小北说:“学校现在是进不去了,你俩走的第二天,学校就突然被勒令关了校门,所有人都被喊回了家,连个原因都没有。昨天有人想回学校,都被撵出来了。这种事儿居然都没有上报纸,也是稀奇。”

    被勒令关校门?

    我皱了下眉,不自觉的想到了周生辰,在我知道的人里面,也只有他会这么做了,而且还是在我们去他家的第二天。看来是我和叶弛留在他家里的那两个包引起了他的怀疑,所以才会这么大动干戈的关校门。

    ……也不对。

    如果他是想把我们找出来的话,根本就没必要让学生回家,暗地里挨着搜不是更方便吗?还是说这个命令根本就不是他下的?

    “小阮?小阮?”

    许小北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啊?怎么了?”

    许小北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走神了,服了你了。说起来你们俩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看着跟去盗墓了似的……迟迟脸色也不太好,你们到底干嘛去了?”

    “哦,”我说,“易文修啦,那天约我和迟迟出去,去了才知道他居然是拉着我们去爬山。还不在本市,结果山体滑坡给我们几个困上面了……”

    “停停停停!”许小北一脸受不了的看着我,“林小阮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怎么能掰呢?算了算了,懒得跟你们说。肚子饿死了,要不是之前你师父给我打电话说你待会儿会回来,让我来接你一下,哥哥早就去吃饭了。”

    “谁师父?我师父?”

    许小北说:“是啊,说自己叫什么林慕?”

    我一脸惊奇。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个师父?

    “怎么了小阮?难道那个人不是你师父?”

    我有些傻,但也回答道:“嗯……是,是。”

    林慕……林慕……

    在心里念了好多遍,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时候叶弛贴在我耳边说:“你以前说自己有个师父的,你忘记了吗?”

    这下我更加吃惊了,是我记忆出现了错乱吗?为什么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看见我的茫然,叶弛的表情也沉了沉:“看来这事儿不简单。”

    我眼睛跟着眯了起来。

    这岂止是不简单,根本就是很复杂好吗!

    我感觉脑子特别乱,刚刚才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还彻彻底底的理顺,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我根本没有印象的师父,这都什么鬼啊。难道是我从血池过来的时候记忆也跟着混乱了吗?

    我看了叶弛一眼。

    如果不是她在骗我,那么就是我自己在骗自己。

    “小北,那个人还给你说什么了?”我问。

    “哦,”小北想了想,“他没说什么,就是今天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三个?”

    “嗯,第一个是问我你回来了吗?我说没有,然后没过多久又给我打了第二个,也是问你回来了吗。第三个就是让我这个时候过来等你。不过很奇怪啊,他那边说话的时候一直有电流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干扰一样。但是你师父声音挺好听的……”

    电流……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给许小北打电话的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人。

    我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始终是想不起来。

    我的师父……

    林慕,你到底是谁?

    晚上,我住进了叶弛的家里。她的家还是住在我之前去过的那个小地方,只是地上的那尊地藏王菩萨的尊像没有了。

    叶弛有些疲惫的倒在沙发上,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我知道她没有。

    夙晔还没有回来,叶弛说他之前都是住在她家的,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夙晔应该是会回到这里来的。

    我撑着手托着下巴坐在她对面,琢磨着那个林慕到底是谁,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以前认识这么一个人。其实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是觉得是谁假扮的,但叶弛也说有这么一个人,这就让我有点拿捏不准了。

    我一只手慢慢的敲着桌子,会是谁呢?

    哎……

    要是江楚城在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鼓了鼓腮帮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之前通过盘古镜看见的那个画面实在让我有点担心。艳骨和程术我也都联系不上,要是能把他们招过来问问就好了。

    可我并没有他们两个身上的东西,放以前的话我说不定还能通过别的方法做到,现在灵力没有恢复就算了,魂魄也有所缺失,这就有点太困难了。

    这种什么都不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有点难受,一点都不像我的性子。可是我知道,越是这种情况,我越是不能够莽撞。

    清寂在暗,我们在明,就算我们两个现在去找他们,也未必能做什么,还不如坐在这里和叶弛一起等夙晔回来再做打算。

    真恨不得快点恢复,把清寂那个王八蛋打个稀巴烂。

    “阿翎。”

    叶弛闭着眼睛喊了我一声。

    “嗯?”

    “你真的不记得你那个师父了?”

    我摇摇头:“不记得了,你和我说说?”

    我们俩都不是很喜欢太亮,所以进屋的时候也就没有开灯。叶弛的家在四楼,楼下的灯光照在她家的天花板上,还映出了树叶略显稀疏的影子。

    “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你那个时候也只是略略的跟我提了一下,从来没有真的见过你的师父。”叶弛从沙发上坐起来,“但是刚才听许小北的话,他很有可能知道我们去了哪儿,不然是不会一直问小北我们回来没有。只是他为什么要让许小北特地来接我们?”

    “我也觉得这一点很奇怪,我们回到阳间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先回学校,发现进不了校门我们一定会走的,他完全没有必要让许小北来接我们,还是说得逆向思维?哎,太烧脑了,这种推理的事真是不适合我。”我两手一伸,整个人都快趴在桌子上了。

    “你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吗?”

    “有啊,”我说,“当然有。不就是清寂吗?但是我想不通他到底……”

    我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门的方向。防盗门发出轻微的响声,从门底下开始,慢慢的在门上结成了一层冰霜。

    好重的戾气。

    我第一反应是夙晔回来了,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我否定……因为叶弛也同样浑身紧绷的看着门口。她和夙晔之前是有感应的,如果是夙晔,她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哈出来的气体已经变成了可见看见的白色,这就说明室内的温度在这段时间内已经下降到了十度以内。

    客厅的桌子上就放着叶弛之前写好的符箓,我用两只夹起一张黄符,念了句咒语,两手结印,而后飞快的扔向了门的方向。但那鬼气已经进来了,符纸贴在门上只是让那一层冰霜稍稍后退了一些,很快又继续蔓了过来。

    不过叶弛在家里是下了禁制的,从客厅到卧室,都有辟邪的法阵,所以那恶鬼只能在门口附近游荡。

    叶弛下了沙发,从茶几下面拿了一个碗出来,里面放着的是糯米。

    很多人都以为糯米只对僵尸有用,但糯米本身就是驱邪的,对付这种恶鬼也是有一定的作用。

    叶弛念了句咒,然后将米洒在了我们周围。而就在这时候,我俩听见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弛儿。”

    叶弛浑身一震,我刚想说这可能不是夙晔,便见她放下碗往前走了两步,念了个咒语,解开了屋里的禁制,身子也因为激动而有些颤动:“阿晔?”

    话音刚落,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人便现了形,下一秒叶弛就按捺不住的扑了过去:“阿晔!”她紧紧的抱着夙晔,尽管夙晔一身血腥,长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都狼狈得不行。

    “我没事,别怕。”夙晔那原本冰冷的眸子,在看着叶弛的时候顿时化成了一滩水,他原来是想推开叶弛的,但是最后还是用一只手搂着叶弛,而另一只手却不见了踪影。

    房间里的冰霜并没有退去,它们在夙晔脚下绽开,我有些奇怪,叶弛和夙晔之间明明是有感应的,为什么刚才她没有发现来的是夙晔?

    很快,叶弛也发现了夙晔一只手不见了,我听见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你的手呢?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短暂的沉默,夙晔故作轻松的开口:“不打紧,过段时间就能长出来了……你呢?弛儿,有把你朋友的尸体偷出来吗?”

    叶弛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没什么事了,只是我们出了一点状况,暂时还没有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夙晔闻言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弄得我极为不舒服,活像是叶弛口中的“状况”是我一样。他和叶弛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叶弛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点点头,而后叶弛便将我们去阴间旅游了一圈的事儿告诉了夙晔。

    “酆都城?你们去酆都城了?”

    夙晔因为受了重伤,本来脸色就不太好,这一下是更加难看。

    “嗯,是鬼王把我们带过去的……我们,还遇见了清寂……”

    “清寂?有受伤吗?没事吧?”

    叶弛任由夙晔查看了自己一番,兴许是想到我还在这里,过后又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说道:“没事,当时清寂好像只是以神识出现的,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只是我和阿翎都十分奇怪,他为什么会特地到阴间来。而且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到阴间……”

    夙晔沉吟道:“清寂和现在的鬼王应该是有什么瓜葛的,那个鬼王没对你做什么吧?”

    清寂和鬼王?

    我抬头看了夙晔一眼,看来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只是他让我们恢复了记忆……”

    “你……想起来了?”夙晔姣好的脸上有惊愕的表情。

    叶弛嗯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向我:“阿翎也想起来了。”

    夙晔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他提高声音,同样看着我:“这个女人也想起来了?那你们两个的……”

    叶弛点点头:“嗯,还在。”

    我在心里哎了一声,他们俩说的应该是血誓之约,说来也是,这几百年前的誓约,没想到投胎转世之后还能再有。我想了想,也难怪夙晔这么担心,现在叶弛差不多算是和我一条命,而他又和叶弛一条命,所以间接的来说,他跟我也是一条命。只是我和叶弛没有他和叶弛之间感应那么强烈就是了。

    我对夙晔说道:“你放心,现在我灵力也差不多恢复了,应该没有那么容易会死,不会牵连到你们两个的。”

    夙晔:“……”

    夙晔说:“你灵力也恢复了?”

    我点点头:“是啊,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你老婆会死。”

    叶弛:“……”

    夙晔:“……”

    看他吃瘪的样子我倒是十分的暗爽,不过我没有忘了正事:“清寂是不是已经把萧寒带走了?程术呢?”

    夙晔十分不喜欢和我说话,但碍于叶弛在场,他还是没好气的回答了我:“对,原来他早就上了阿尤的身,我和程术都被他打伤了。你们说的他去阴间,应该就是他刚刚上阿尤身的那个时候。”

    “那程术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夙晔说,“我当时听见他说什么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还说你们两个已经回来了,我担心弛儿,就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回来了。”

    闻言我扫了他一眼:“你打不过清寂吧。”

    夙晔冷笑一声:“打得过你以为我还会折了一条手臂。”

    说着夙晔又有些漠然的看着我:“我知道江楚城在打什么主意,不管他要做什么,只要他不把主意打到弛儿身上,做什么我都无所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一次我能和弛儿重逢,你们的确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现在你和弛儿的血誓之约又再次生效……在对付清寂这一件事上,我会出力的。那么你想好了吗,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楼下的灯光似乎闪了两下,屋子里没有开灯,他二人坐在阴影里,目光深深的看着我。

    我沉下心琢磨。

    程术现在受了伤,艳骨我也联系不上。江楚城那边就更不用说,他还在沉睡之中,我不能再去让他提前醒来一次。

    我单手拖着下巴,手一下一下的扣着茶几。

    照现在这个情形来看,清寂应该是已经开始大动作了,只是他目前做的所有事我都还有摸不透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想到了今天许小北来接我和叶弛的事,于是对他俩说道:“我觉得我们得去学校看看,那个林慕就算真的是我师父,在这个时候出现也有点太巧合了。”

    叶弛闻言也点点头:“我也觉得,那咱们今晚就去?”

    我看了看夙晔:“他伤的太重,你们俩去都不合适,我去吧。”

    刚一说完叶弛就反对:“不行,你一个人……”

    我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就现在来说,我一个人顶你们两个,而且血誓之约的限制,只要阿弛不在誓约的范围内,不管我发生什么,都不会对她有所影响。”

    “不行!那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叶弛有点着急,“你现在魂魄不全,灵力也没有恢复,要是一个人贸然前去,真要有什么事怎么办?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你肚子的里的孩子!”

    “放心吧,我儿子比我还厉害,不会有事的。”

    那个小家伙似乎是睡醒了,我刚一说完,就感觉肚子动了好几下,似乎是他在附和我的话。

    “就这样吧,阿弛,麻烦你给我准备点东西,一会儿我就去学校看看。”

    叶弛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夙晔打断了:“让她去吧,她说得对,现在就算我们跟上去也未必能帮上忙。只是你刚才说到了林慕?”

    我点点头:“你知道?”

    夙晔拉长调子嗯了一声,片刻后说道:“我记得以前最早清寂来到阳间的时候,用过这个名字,那个时候他还抱回来一个小姑娘,只不过我只见过那小女孩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

    “小女孩?”

    我身子猛地一震,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些陌生的画面……那是我跳进血池之后看见的。

    叶弛的脸上也有震惊之色,她原本是在帮我写符箓的,听见夙晔这么说,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低呼道:“你的那个师父不会……”

    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过后又舒展开,笑道:“这么看来,这趟学校我是一定要去了。”

    走出叶弛家的时候,我在心里想着,这一切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这条路并没有在市中心,周围也没有什么夜店酒吧,所以到了这个时间点就比较清闲。学校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监控器亮着红光,我站在马路对面看了一会儿,然后绕道去了之前我和叶弛爬墙出来的那个地方。

    “宝宝,妈妈现在在爬墙了,你有没有问题呀?”

    我摸了摸肚子,在心里和宝宝说着话。

    不一会儿,一个白色的光点从我肚子里跑了出来,落在我的肩头,而后我便听见了小家伙的声音:“妈妈冲啊!”

    哎,真是太可爱了。

    我想着等他生下来,我一定要好好亲亲这个大宝贝。

    我先把背包甩了,里面装着一些从叶弛那里搜刮来的东西,都是写符箓什么的,叶弛还把自己的铜钱剑给了我。听着那边轻轻的“当”了一声,我便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墙。

    总觉得自从恢复记忆之后,我的身手好像也敏捷了不少。

    我打算先去宿舍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学校里没有开灯,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微风挠得我的脖颈发痒。虽然学校里现在没有人,但是那些监控器都还开着,这一路过来,我看见了好多亮着灯的监控器。还好有宝宝在,他能帮我掩护过去。

    “宝宝,那里有一个。”

    我躲在树后面指了指宿舍楼前的那个监控器,小家伙软软的嗯了一声,就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飞了过去。

    这个监控器是进宿舍里面的最后一个了,等到小家伙回来之后,我便快步走了过去。宿舍的大门没有上锁,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门便开了,一股阴气扑面而来。我有些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对宝宝说道:“宝宝,这里阴气重,你不要出来了。”

    宝宝一听,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宝宝要保护妈妈!”

    “妈妈现在还没有事啦,”我一边说一边慢慢往里走,“等下发生危险的时候你再出来救妈妈,英雄救美诶,听起来是不是超级棒?”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就算他是鬼胎,也还是想不了太多事。听见我这么说,他立刻飞到我面前,眨巴着眼睛:“真哒?”

    我憋笑道:“当然啦,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到时候你还能和爸爸说,你又保护了妈妈,爸爸肯定会很高兴的。”

    一听我这么说,宝宝两眼都快放光了,他握着肥肥的小手,重重的点了下头:“嗯!”而后便重新回到了我的肚子里。

    之前我就看出来了,小家伙相当崇拜他爹,只是当时因为我灵力不够,不能让自己建立起保护宝宝的屏障,所以他们俩父子一直都没能见面,不过等这一次江楚城醒了,宝宝就能见到他的爸爸了。

    越是往楼上走,我越感觉到浓重的阴气,到了四楼的时候,阴气已经变成了可见的白雾,挡住了我的路。

    不想让我过去吗……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箓,在空中虚画了两下之后,那雾气便散开了一些。面前出现了一条路,一直延伸到我的寝室门口。我慢慢走了过去,却在这时听见了一声轻笑。

    “呵呵……”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我脚步顿了顿,但是没有回头。

    很快,我走到了寝室门前,门上面的水气很重,这就说明里面的阴气比外面的还要重。正当我准备开门的时候,面前的门却自己打开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挑了挑眉,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我床边的人。

    他一身淡紫色的衣服,短碎的银发,一双墨色的眼睛紧盯的着我,待我走进去之后,温声道:“你来了。”

    “清寂。”

    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学校是你让周生辰封起来的?”

    清寂点点头:“是,我一直在等你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想到来之前夙晔无意间给我透露的那件事,问道:“你就是林慕?”

    清寂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风铃。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体不是那种半透明的,而且他可以碰到东西,单单只是神识的话,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记得你现在应该没有肉身才对。”

    清寂笑了笑:“没有肉身,我也可以恢复肉身,只要吸食够了魂魄。他江楚城都可以凭着一魂一魄恢复得现在这个样子,我为什么就不行呢?”

    他一边说一边抬了抬手,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又听他嗤笑一声:“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闻言我瘪瘪嘴:“我不害怕,只是不想离你太近。你这阴气太重,我儿子实在受不了。”

    这我说的是实话,宝宝虽然是在我的肚子里,但清寂这种级别的鬼,他又在故意放着自己身上的阴气,我要是离得太近的话,宝宝也是会被影响的。

    我以为我这么说他应该会生气才是,但没想到他竟然又哑着嗓子笑了两声,两眼里都是笑意,并不像装出来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性子一点都没有变。”

    我被他这怀念的语气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同样的话,江楚城说出来就让人脸红,他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恶寒呢。

    “不要这样,”我说,“七百年前我跟你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充其量也就是我因为一时大意而中了你的招,跟你一点都不熟。”

    清寂拨弄了一下旁边放着的风铃,风铃立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当着你以为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摇头道:“是和不是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已经把萧寒带走了吧?为什么又来找我?”

    清寂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觉得现在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来找你?”

    哦,五行轮回珠。

    我扯了扯脖子上的三个香囊,说真的这戴着太难受了,偏偏江楚城又不让我拿下来:“你要这个?”

    但清寂看见这几个香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反而道:“我为什么要这个?这轮回珠里锁着的是你的灵力,我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要你一个阴阳天师的灵力作甚?这东西也只有对萧寒有点用罢了,毕竟,他和你还是一家人。”

    他看着我的视线有些毒辣,让我稍稍移开了视线。

    我眼皮跳了跳:“他也知道了?”

    他这番话,让我想到了七百年前的事。

    当初楚家大劫,我实在想不到好的法子,只用了一个最次的方法,让我的族人躲开劫难,那就是逆天改命,让楚家变成了现在的萧家。所有的族人都改变了姓氏,我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在叶弛离开后不久便悄然去世。

    后来我想了想,如果当时我不曾将命分给叶弛,那么也许我说不定还能抗下那道天劫。

    但谁能想到我会在那之前被清寂下套呢?

    而此时这个对我下套的人,却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你不想告诉他?”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已经被你控制了,看起来也应该活不久了……我很好奇,我楚家究竟是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七百年前你害我一次不够,七百年后还要连累我楚家后人?”

    “因为……”清寂慢悠悠的说,“以前的楚家和现在的萧家,都不能够在这世上。”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你死,所以才会在你再次为楚家卜卦之前重伤叶弛。原本我以为这样你就会放弃救楚家,因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你开始考虑怎么庇佑自己的族人,那你就是放弃了自己。”

    清寂的忽然变得有些晦暗,墨色的眼里没有一丝光泽,他同样面无表情,过后又是一声叹息,“阿翎,我不想让你死的。”

    我眉毛一挑,等着他下面的话。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呢?你要知道,如果你当时没有救叶弛的话,你可能也不会死。”

    我十分惊奇的看着他,真不知道他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当时间接导致我死的那个人,可不就是他吗?

    但清寂显然不这么觉得,他还在痛心疾首的批判我当时的圣母行为:“阿翎,你太心软了。当时如果你稍微自私一点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你原本可以和那个人一起厮守到老,可正是因为你选择了叶弛,选择了楚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就是放弃了自己,还有江楚城。”

    他最后三个字说的很重,就像是在特地提醒我一样。我简直要为他鼓掌了。不愧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鬼,连说瞎话都是这么一本正经,振振有词。

    我有些感慨的想,还好上次江楚城给我看了一点前世的记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相信清寂的话……才怪。

    我摇摇头,对清寂说道:“我原本一直都挺恨你的,但是现在听你说了这么些话,我觉得你真是可怜。”

    “可怜?”清寂似乎是哼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如果当时我没有救叶弛,或许我之后还可以活下来,又或者说,我和叶弛定下血誓之约之后没有选择救楚家,我也是可以活下来的,但是这些我都不会去做。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但我想,你在这尘世间浮浮沉沉飘荡了这么多年,一定没有真心想过为别人付出过。”

    因为没有真心,所以他不会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我救叶弛,是因为她是我朋友,救下楚家,是因为我作为老祖有这个责任。但是显然,清寂不明白这一点。

    我神色平静的看着清寂,语气渐渐的有些冷:“所以我才说,你真可怜……”

    “啪!”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清寂就突然发力狠狠锤向了墙壁。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拳头印,清寂转头看向我,两只眼睛也隐隐泛着红光,他咬牙切齿道:“我没有真心为别人付出过?林阮……不,楚翎,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说这话,唯独你不可以!”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有一股劲风朝我刮来,我身子一偏,下一秒便看见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两道深深的风痕。

    我拍了拍胸脯,这鬼发起狂来真是可怕,吓死宝宝了。

    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清寂是真的生气了,他那双墨色的瞳孔开始变得绯红,在我回过头之前,又听他说道:“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话,就算你现在想不起所有的事,你也没有资格!”

    他的语气里带着盛怒和抱怨,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那一瞬间竟莫名的让我想到了最开始找上门来的江楚城。

    但他脸上的愠色很快收敛起来,眼里的猩红也慢慢消散,他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说道:“抱歉,我失态了。”

    他这一说完,气温也回升了些,我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膀子,说道:“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我真怕再这么说下去啊,他一发火就把这宿舍给拆了,那可就真是“轰的一声学校不见了”。

    “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不是林慕?”

    想了想,我问道。

    清寂笑的有点阴森:“你觉得呢?”

    我说:“我觉得不出来,还是你自己说吧,这么想着实在太累了。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之后也会知道。”

    毕竟江楚城再过不久就会醒过来了,这种烧脑的事还是交给他做好了,让我杀杀怪捉捉鬼还行,推理想事情简直是要我的命。

    清寂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又沉了下去,目光有些不善的看了我一眼,而后说道:“是我。”

    我张了张嘴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师父?”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冒充你师父呢?阮阮?”清寂说,然后又突然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现在能想起你十岁之前的事了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好像我真的不记得十岁以前的事。

    可是为什么在这之前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略微有些茫然的表情成功取悦了清寂,他缓缓说道:“那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冒充的?那个叫叶弛的小道士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吧,在你进入血池之前,的确是有一个师父的。你都忘了?”

    我的眉头慢慢皱起来,难道我真有一个师父?但为什么我从血池过来之后,记得所有的事情,却偏偏忘了这件事?

    “你当然有。只不过现在因为你魂魄的丢失,你想不起来罢了。”清寂的声音清冷,眼里闪过嘲弄的神色,他喃喃道,“为什么你每一次都会把我给忘了呢?”

    说到最后他竟是嗤笑一声,而后站起身,慢慢朝我走了过来。

    但他没能接近我。

    早在刚才我进来第一次往后退的时候,就悄悄画了符。这符生人可见,鬼却未必能见到。

    果然,清寂停在了我刚才站的位置,他低头看了眼脚下,扬眉道:“哦?你竟然在这里画了符吗?真不愧是我的阮阮,仅仅是恢复了六成灵力,就能将我困在这里,真是期待你将轮回珠完全收集齐全的那一天。”

    他的口气里透着期待,我在心里呸了一声,想着谁是你的阮阮,说道:“那这么说,你应该是不会阻碍我找珠子了?”

    清寂笑了笑:“我从来就没有阻止你,反而在帮你,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炎月会在七杀阵启动的时候,将你带去阴间?”

    我又是一怔:“是你?”

    清寂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我,却没有说话。

    我心往下沉了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炎月给我轮回珠,过后又帮助我恢复记忆,岂不也是因为他?越想我越觉得可怕,沉声道:“你和鬼王是什么关系?”

    清寂轻笑一声:“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是江楚城,我想在这件事上,他也不会告诉你。阮阮,去找轮回珠吧,在那之前,我不会再让萧寒出来阻碍你了。只是……你速度一定要快一点才行,不然的话,你千辛万苦才保下来的萧家,这现在的老祖,恐怕也要消失了。”

    “……”

    我面色沉着的看着清寂,“如果我没猜错,你之前应该是一直附身在他身上吧。通过他来恢复自己的肉身,他要是死了,你的肉身也会跟着消失。”

    “所以我才说让你快一点找到。”清寂一边说,一边又往前走了两步,让我诧异的是,他竟然轻轻松松就破了我的符咒。他来到我的面前,额前的银发微微挡住了他的眼睛,却盖不住他的眼里的寒光,“阮阮,不要太相信那个人了。也不要太相信你眼里看见的,因为那些,未必都是真的。”

    我打不过他。

    我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又突然听见了宝宝愤怒的声音:“你这个坏蛋!离我妈妈远一点!”

    显然清寂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转头看了看四周,低笑一声:“是你和他的孩子?”

    我没有说话,而是在心里对宝宝说:“宝宝,不要出来。”

    “妈妈有危险!有危险宝宝就要出来保护妈妈!”

    “不行,这个坏蛋只有妈妈能对付,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告诉你爸爸。”

    果然把江楚城搬出来比较好用,宝宝一下就焉了:“可是爸爸说要宝宝保护妈妈……”

    “妈妈没事啦,你不听话,下次等你等到爸爸的时候,我就让爸爸打你屁股。”

    听见要打屁股,宝宝立刻说道:“不要不要不要打屁股,宝宝不出来了……”

    这才乖嘛。

    等到宝宝没声了,我才抬头看清寂:“你又要来挑拨离间了吗?”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但很快他又移开了视线,唇角一扬,面上显出一抹嘲讽:“等你想起来一切,你就会知道,我今天的这番话究竟是不是挑拨离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洪亮的鸡叫,清寂身子明显震了一下,而后转头看了眼窗外,有点可惜的说道:“看来我的时间到了。”

    这么说着,他的身影便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我。

    “哎!你等等!我还没问完呢!”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在他消失之前,他和我说:“明天学校就会解封,在你找到剩下的两颗珠子之前,我也不会再出现了。再见,阮阮。”

    说完,他便真的不见了踪影。

    屋子的阴气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起身,离开了学校。

    ……

    第二天果然如清寂说的那样,我们收到了回学校的通知,而同时,我也接到了艳骨打来的电话。

    江楚城醒了。

    我算了算时间,今天已经是十八号了。

    “好,我知道啦,我等一下就过来。”

    “是,我立刻派人过来接您。”

    “是。”

    挂掉电话之后,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想着这最近发生的事。

    所有的事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杂乱无章,但是实际上,却都脱不开关系。从周曼到周楠,再到我和叶弛被带到阴间,一切事就像是在按着一个看不见的轨迹运行。

    我们都想着那个在背后操纵的人是清寂,但经过昨晚之后,我又开始有了怀疑。

    如果说让炎月给我轮回珠这件事,真是他授意的话,那这就和之前我们猜测的,他也在找轮回珠这件事发生了矛盾。

    还是说,他是故意误导我的?

    正这么想着,叶弛抱着书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我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有气无力的回她,一边说一边换衣服下床,“易文修回来了,下午的课我不上啦,你帮我请个假?”

    叶弛嗯了声:“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096/ 第一时间欣赏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最新章节! 作者:拂花所写的《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为转载作品,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介绍:
我叫林阮,被迫和一只鬼纠缠不清,等到终于有机会摆脱他,又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再次找上门,严防死守下最终还是被他破了身。
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而无论我做什么都打不掉他。
原本可以帮助我的人要杀我,投靠我的鬼也欺骗我……
【红薯网授权作品】
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