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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全文阅读

作者:eskimol     山那边的领主txt下载     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那边的领主

    钟楼的敲钟人用力的拉紧了小臂粗的绳子,当他松手之后,那口打钟就在钟楼之上来回摆动,每一次摆动时,那口钟都会发出清脆的轰鸣声。

    我站在许多的新波雅尔身边,在国王门黑暗的城塔之中等待庆典的开始。

    封闭的城门咯咯吱吱地响了起来,十六个士兵正在推开它,一道笔直细长的光缝出现了,接着它开始变宽,在黑暗的城塔里投入了刺眼的白光。

    站在我们前面的三个笛手开始朝羊皮管笛里吹气,接着,有如天籁的悠扬的笛声充满了城塔,六个鼓手敲起了细密的鼓点,随着笛手们一起走了出去。在乐手们的后面,是一些擎着旗杆的精锐士兵,这些人装备着最光鲜的议会铠甲,他们每人手上都擎着新波雅尔们的家族旗帜,这些旗帜不是冲锋时候的三角长旗,而是用一根横在旗杆上的木杆撑起来的方形旗帜,旗帜的两端缀着红色的流苏,旗杆的最上端则固定着议会军队的鹰形金饰。

    当我跟着波雅尔们一起走进了城门,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的时候,就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黑点,如同维基亚冬天里的雪。但是很快,在巨浪一样的欢呼声中,我看清楚了这是站在城墙上和路边的寓楼里的市民倾洒下的彩条和花朵。路边每隔十几个人都站着一个士兵,这些士兵没有统一的装备。士兵们来自各个王公领地,有时候会有一两个小东湖城的士兵,穿着伯克式样的铠甲,也有楚德城的士兵,穿戴着华丽的蓝色披风,梁赞堡的士兵就像是那些库吉特人的武士一样。穿着用数百块铁片串成的鳞甲。这是展示各个王公领实力最好的时候,每一个王公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士兵被别人比下去,所以那些站在街道两边的士兵各个都穿得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一样威风。

    市民喜欢这样的场景,波雅尔们更喜欢。

    无数的树木嫩枝和缠城一团的花朵被丢到了我们的队伍里。许多的市民试图穿过道路两边维护秩序的士兵。希望前来触碰我们的铠甲。人们都说。与新波雅尔接触会得到好运气。每年新晋的波雅尔都不用担心晚上没有床伴,因为伊凡哥罗德的少女们会自己爬上他们的床铺。

    我穿着一身稍大的瓦兰铠甲。这在波雅尔们中间显得有些异类。不过我既然是以瓦兰人维克托的身份参与了贵族大会,这个时候如果不穿瓦兰人的铠甲,反倒会惹人非议。这身铠甲是找尤里借来的,他费劲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一件与我身材接近的铠甲。我的头盔则是一顶覆面盔。青铜遮面被掀起来了,在这样的场合遮住自己的脸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这顶头盔是哥白尼学士帮我选择的,我戴上了覆面盔之后,他看了我的头盔很长时间,才轻声的说,‘挺像的’。我猜他说的是我挺像一个瓦兰武士。

    当我们每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那些街道两边的士兵就会解除路边的戒严。加入我们的队伍殿后,而市民们则走在他们的身边。在道路的两边,不少的市民举着装满美酒的罐子,呼唤我们去尝一口。还有一些人用硕大的盘子盛着烤鹌鹑或者一整只烤鹅,跟着我们行进的队伍,希望我们能在晚上参加他们的宴会。每一扇窗户后面,都会用人探出半个身子,为正在游行的队伍喝彩。新波雅尔们的朋友和家人会固定的呆在某些地方,当队伍靠近的时候,他们就会大声地呼唤自己家族的名字。我听见了“小东湖的卢卡西诺!”“楚德城的留里克!”“德尼亚图尔加!”这样的呼喊,被呼喊到的波雅尔会努力地做出回应,举起手来,示意自己的领民或者朋友自己已经听到了。

    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处显圣堂,据说伊凡哥罗德建城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一位天使在这里降临。当然,这是改写了禅达人的传说,禅达人的记载是雷电之神在这里从天而降,与一位女子交合,生下了伊凡哥罗德建城者的祖先。一队教士在这里用圣水沾湿了我们的额头,喂我们吃了一种小饼的碎片,我们则发誓永远保卫维基亚和她的信仰。经过了显圣堂之后,更多的平民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免费分发着美酒和食物的商人们一边大呼着自己商站的名称,一边吸引着市民加入他们的小小的队伍。这些用酒和食物召集起来的小队一边痛饮狂吃,一边跟在我们的身边欢呼。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之前,就能看见我们周围落在屋脊之上的飞鸟被我们惊吓,窜上了高空。自发的笛手和琴手也调动着市民的情绪,那些老兵们会在我们的队伍前面跳着欢快的维基亚舞:单腿弯曲,另外一只腿伸向前方,在地面灵活的转着圈,引来无数的口哨和赞赏的欢呼。

    “白鸽谷的瓦兰人!”“胜利!胜利!胜利!(维克托)”“无地的波雅尔!”“骑士之子!”

    我笑着扭头去看的时候,哥白尼安静地看着我笑着;他的身边是两个把弯刀高高举起的库吉特人;安娜斯塔西娅抱着胳膊面露笑容,那‘无地的波雅尔’肯定是她喊得;瓦兰潜伏者们化妆成了一群萨兰德人,这个时候把头巾扯了下来在空中疯狂的挥舞。他们站在一处伯克人开的酒馆前,他们的身边是一群正在痛饮葡萄酒和啤酒的维基亚市民,不少的人被我的朋友们带领,也加入了为我的欢呼。我对他们挥着手,走过了他们。他们似乎惹上了麻烦,两个皱着眉头的议会士兵走到了库吉特人的身边,似乎让他们把刀收进去。但是很快,几个女市民就抱住了这两个议会士兵的脖子,对他们猛亲一顿,还掀掉了一个士兵的头盔,把他们拖到酒馆里面喝酒去了。

    经过了伯克区,我们朝着最终的目的地---议会广场---走去。

    广场上本来就挤满了市民、教士和士兵,当我们带领着无数的市民进入广场的时候。这里立刻人满为患了。有小贩在出售着可疑的烤肉串和兑水的葡萄酒,一些小孩子则端着板凳出租给后排的市民,以便让他们可以看见广场中心的盛况,无数面华丽的战旗在广场各处飘扬。一群托钵僧正在兜售好运符。

    我们一进入广场。十几位长号手就吹响了号声,一位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则开始敲响一面极大的鼓。鼓声和号声几乎把我们队伍里的笛声淹没了。在绕行了广场一圈之后。市民们对我们大声地欢呼了三声,然后,我们就被领入了议会大厅。

    大波雅尔们和主教们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德拉格维奇大法官穿着国王的紫衣礼服。开始主持我们队议会的效忠和敕封我们爵位。

    伊凡哥罗德、德尼亚城、上河间地、赤塔堡、大东湖城、上河间地的修道院、梁赞堡```

    我听着一个又一个王公领的名称和那些波雅尔或者新任副主教的名字。

    “小东湖城的英诺森院长。”

    一位主教呼唤着英诺森的名字。

    我好奇的抬起了头,看着英诺森带着庄严而神圣的表情走到了所有人的中心。再过一会,我就能知道议会和罗曼诺夫家族的谈判结果了。

    在一段冗长的祝词之后,那位主教接过了微笑着的大法官递过来的副主教的冠冕和罩袍。我发现副主教的冠冕和罩袍与主教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上面的装饰稍微简单一些,其他的从色调和形制来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英诺森院长被任命为北岸堡主教区的副主教。尔当为教会之剑、尔当为教会之盾、尔当```”

    北岸堡??

    这是个什么地方。是瓦兰科夫里面分出来的新主教区吗?

    看着英诺森的表情,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这安排,他按住那本经文,对着主教们发了誓。

    我忍不住扭过头去问身边的一个楚德城的新波雅尔。“请问阁下。”

    “什么事?”

    “北岸堡在什么地方?”

    那个家伙皱着眉头对我说,“这您都不知道吗,就是骑士堡。很久之前,此处都是异教徒的时候,北海地区的禅达人在哪里建立了定居点。这些禅达人最终使得维基亚人归化。禅达崩溃后,在斯瓦迪亚帝国最强盛的时期,一群骑士前往了那里居住,建立了骑士堡,并对伯克人传教。他们改变了伯克人的信仰,却没有改变维基亚人的,从这里来说,我们维基亚人才是禅达人的继承人。后来伯克地区的异教徒纷纷归顺我主,骑士堡再也得不到斯瓦迪亚帝国的支持,又被伯克人和维基亚人共同嫌恶。现在,他们那里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骑士之国了,而是慢慢的变成了世俗国家。他们最强盛的时候,兵临大东湖城数次。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东湖城的人,移民到当时鸟不拉屎的小东湖区去?”

    “那地方```也就是说还没有归顺议会?”

    “在法理上,伯克人已经承认了那个地区属于维基亚,议会有权任命那里的王公和主教。但是事实上,”楚德城的波雅尔咧嘴笑了一下,“那个地方有数万西部教会的居民,大部分人都是斯瓦迪亚人和维基亚人的混血后代。作战能力和他们的祖先一样强大,据说遇到战事,可以动员三四千名士兵作战。这个英诺森这次要去用嘴啃石头了!我早就觉得这个神棍该得到教训了,我父亲的领地天天都有农夫被他蛊惑,跑到他那里去参加什么橡木骑士团。很好,骑士团对骑士团,看看他这副主教能活到什么时候。”

    我们聊天的声音惹来了前面两个德尼亚城的波雅尔的不快,一个年轻的贵族回头用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嘴唇,温和地提醒我们不要说话。楚德城的波雅尔耸了耸肩膀,和我一起恢复了军人的坐姿,把背挺得笔直。

    “小东湖城的昂如.卢卡西诺```”

    完成了副主教的任命之后,几位主教在德拉格维奇的点头致意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提名在大法官的主持下继续进行。

    “被任命为波雅尔!封地,白石港的河口领```”

    “瓦兰科夫的卢拉.罗曼诺夫,被任命为波雅尔!封地。小东湖城的新拓领,奥克斯津```”

    “小东湖城的斯德尔皮德.福尔,被任命为为波雅尔!无封地```”

    小东湖城在这一次的贵族大会上,包括我在内。产生了六个波雅尔。算上英诺森这个异类,总共有七人之多。其他的王公领一般都只有三四个人。加上河间地还有罗曼诺夫成为波雅尔。这让在座的贵族们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这是加里宁操纵议会的结果。议论的嗡嗡声让德拉格维奇法官不得不停止了任命仪式,用一段长长的沉默安静了周围的贵族。

    他在众人安静之后,说了一句。“请保持贵族的高贵体面。”

    这之后,果然没有多少人再行议论了。

    “瓦兰科夫的维克托,呃,”德拉格维奇似乎对于后面的家族名产生了疑惑,“瓦兰科夫的维克托.瓦兰涅,被任命为波雅尔。无封地```”

    周围传来了一阵哄笑。

    瓦兰涅!瓦兰人的意思。

    我是追随着小东湖城的使团参加的贵族大会,家族名也是小东湖城正式确认的。我没有想到罗曼诺夫家族居然给我弄出了这么个家族名。我的祖辈并非贵族。所以说家族名应该源自祖父的那位导师,也就是布恩迪亚家族。但罗多克人多喜欢用封地作为家族名,所以家族名应该是白鸽堡,如果简化的话。称为白堡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罗多克地区新崛起的平民贵族,以家族的第一位贵族的名字作为家族名的也比比皆是,口头上叫做阿卡迪奥家族,并无不妥。唯独这个瓦兰涅,则完全像是罗曼诺夫家族的恶意之为。我自称瓦兰人维克托,但是这并不是说我的家族应该是‘瓦兰涅’。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我疑惑不解的真正原因是,为什么小东湖城和瓦兰科夫要分开册封?

    这代表了什么?

    年龄稍长的贵族们还沉得住气,年轻的贵族们已经在四处张望,想看看这个愚蠢的家族名冠在谁的头上。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站了起来,走到了议会大厅的中央。在经过那些贵族们的时候,他们有些看着我露出古怪的微笑,有些则对我指指点点,许多人都在跟周围的人打听我是哪里冒出来的。

    德拉格维奇大法官保持着和蔼的微笑,我走到了他的面前,向他下跪,他用剑触碰了我的头颅,让我对着议会发誓效忠。

    接着,他让我起来,交给了我佩剑、长矛等礼物,亲手把铁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

    “祝贺你,年轻的波雅尔。你是我最近几十年来见过的最年轻的波雅尔!”大法官轻拍了我的肩膀。

    “大人,”我问他,“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要快,”他笑着摊了一下手,“后面还有许多的贵族等着呢。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呢?年轻人。”

    “请问我的封君是谁?我本来以为我应属于小东湖城,但是您说我属于瓦兰科夫。”

    “尤里.罗曼诺夫王公。”德拉格维奇大法官说,“加里宁已经授权议会将瓦兰科夫授予尤里,并将转移他在瓦兰科夫的一切权利。”

    “多谢您,大人。”

    加里宁与议会的谈判内容,我终于知道了。

    加里宁坚决的捍卫了自己的权利,将叛徒汤姆远远地赶到了北边,在面对议会不允许出现双城王公的情况下,他将瓦兰科夫的王公位授予了自己的继承人尤里。通过绕开议会陷阱,加里宁在做出了最圆滑的让步,既为家族保住了双城王公位,又清理掉了不忠的封臣。对于加里宁来说,他的确损失了一半的权利,但是对于罗曼诺夫家族来说,它并未受此影响。在加里宁死亡之后,小东湖城的王公位会自然而然的继承到尤里的身上。

    如果是尤里死亡了呢?他的儿子有几个,我不知道里面已经被合法化的私生子有几个。弥塞拉似乎没有亲生的哥哥。如果他没有合法化这些私生子的话,那么尤里一旦先于加里宁去世,弥塞拉将成为瓦兰科夫的女王公。到时候,加里宁绝不会允许弥塞拉带着瓦兰科夫出嫁的,那么他到时候会对弥塞拉做什么呢?

    我抱着一堆议会赐予的武器和旗帜陷入了沉思。我身边的那位楚德城的波雅尔友善的提醒我说,“您没有仆人帮您拿东西吗?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会指派我的一位仆人,帮您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送到城内您指定的任何地方。”

    “哦,多谢您!不过不必了,我的朋友在外面。”我对他说。

    “好的。随时为您效劳。”楚德城的贵族说。

    我胡思乱想了一会,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尤里不太可能比加里宁先行去世,尤里正当盛年,但是岁月的痕迹已经爬满了加里宁的双鬓,但愿上帝不会让弥塞拉陷入那种残酷的家族抉择之中。如果小东湖城提议议会修改继承法的话就好了:如果只让男子拥有继承权,那么弥塞拉就安全了,不过这样的话,估计叶卡捷琳娜等女领主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等贵族大会结束之后,我会立刻找到尤里,对他说明我的担心。他不是正在追求那个伯爵的女儿吗?赶紧结婚好了,多生几个合法儿子,这就消除了一切麻烦了。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哥白尼学士了,一门心思的想要别人结婚。

    经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的等待之后,最后一位司铎荣升为大东城的某个修道院的副院长。

    德拉格维奇大法官宣布贵族大会结束。

    所有的贵族站起来,三声高呼‘议会万岁’。

    我把长矛和长剑用议会给我的旗帜捆起来,倾斜背在背上。这让我看起来像是战场上面收捡死尸的兵器贩子:我的左手挎着一面盾牌,腰上挂着我自己原来的瓦兰剑,背后背着两柄维基亚长剑,一根长长的旗杆插在我的后背上,我家族的旗帜在飞扬,这旗帜是尤里设计的,左边是一只罗曼诺夫家的半鹰,嘴里却叼着一环橄榄枝,右边是我自己家族的半只白鸽,但是却咬着一只箭。我的纹章看起来是最古怪的,而且给人的感觉是我的血脉同时源于罗曼诺夫和另一个家族,不少老学者因为好奇而过来询问我的祖先来源于哪个家族,我只能含混的说‘罗多克’。

    走出议会大厅的时候,广场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这几天议会广场上严禁娱乐的禁令被临时取消了,商贩和艺人纷纷入驻,市民们也乐得在此流连。

    我走下了台阶,准备去伯克区找哥白尼等一行人,未来的几天会很忙,我可能要回小东湖城去处理一些事情,还要跟尤里说一下我的看法。我已经是波雅尔了,这种感觉真好,虽然我只是个无土波雅尔。

    议会门口的士兵纷纷对贵族们行礼,但他们看见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因为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是个背负行李的仆从。不过他们的队长似乎刚刚呆在议会大厅里面,他知道我是瓦兰涅家族的维克托波雅尔。

    “行礼!”

    两排士兵立刻严整的站直,靴子碰在一起发出了整齐的轰鸣,同时他们把长柄的仪式斧垂直树立了起来,在队长的带领下,两排士兵同时对我低头致敬。

    越过他们,我走向了人群。

    “这是哪里来的领主?”我听见一个士兵在询问他的同伴。

    “山的那边,”另一个士兵回答说,“他是山那边的领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归途

    ps:

    今日双更,本卷结束。欢迎期待下一卷,《山那边的领主》最后一卷,《复仇鸟》。

    在伊凡哥罗德的几天时间里面,我接到了许多的宴会邀请。

    尤里也鼓励我前去参加宴会,以便结识那些年轻的贵族,建立自己的友谊。不过我在等待奥列格主教,所以参加的宴会并不多,小东湖城和瓦兰科夫王公领的宴会是一同举办的,虽然在表面上,如今的瓦兰科夫贵族与小东湖城的贵族已经分属两主,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两个王公领的主人依然是加里宁一人。宴席上只有瓦兰卫士会偶尔破坏一下气氛,他们有些人酒后就会唱起那些鄙视小东湖城士兵的战歌。这些歌曲在加里宁统御两个王公领的时候已经绝迹了,如今因为两城分治,即使是表面上的分治,也足以让这些小裂痕死灰复燃。

    对于新波雅尔,议会给每位贵族拨发了四百枚银币,这些钱我送给了瓦兰潜伏者们和库吉特人,用来弥补他们的损失。看着他们欣喜的表情,我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把全部的钱都下注了。

    狂欢过后,伊凡哥罗德依旧热闹非凡。只是在议会广场上,密集的人群开始散去了,被招募来的市民开始在那里清理垃圾,并且擦除墙壁上的恶劣涂鸦。在伊凡哥罗德的各个街区,热闹的气氛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冷清下来。狂欢期间唯一的丑闻就是一位赤塔堡的新波雅尔与一位市民为了一个女人决斗,并且决斗中那位波雅尔受了重伤,市民则当场死亡。议会士兵关押了那位波雅尔和那个女人,结果发现那个女人是死者的丈夫,女人在欢庆的宴会上与那位波雅尔提前离席,惹来了丈夫的醋意。最后酿成了悲剧。那波雅尔被罚了一笔款,并被勒令立刻离开伊凡哥罗德。这件事情让赤塔堡的王公脸面无光,在欢庆结束之后,赤塔堡的王公就匆匆地离开了城市。接着。参加完了贵族大会的贵族们也相继离开了伊凡哥罗德。

    贵族大会的召开是不定期的。在国王时代,甚至有一段时间是一年召开一次。后来,则根据贵族们之间的势力消长而不定期的召开。有时候会两年召开一次,而在和平时期,最长甚至有六年没有召开过一次贵族大会。德拉格维奇大法官穿着国王的礼服接受贵族们的效忠。这让东维基亚显得比伯克还要无序---伯克好歹还有一位国王,而维基亚只有西维基亚的一位正统性很低的伪王。在东维基亚地区,除了饱受战乱之苦的人民之外,似乎没有几位贵族希望真的选出一位国王来。这一次的贵族大会,只有寥寥几位波雅尔提出选举国王的议题,但是却被贵族们默契的无视了。

    在两个星期之内,包括小东湖城使团在内的王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城市。在伊凡哥罗德终于陷入了沉寂的时候。奥列格主教终于带着几位使者从外地赶回来了。

    这几个使者是很优秀的传教者,他们是奥列格主教从各个主教那里仔细挑选回来的。奥列格主教要求我在回归西部的时候,带上这些人。我毫无疑问的拒绝了,我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带着教士前往西部。那样的话,我估计一年之内就会被西部教会驱逐出境。奥列格主教毫不气馁,他提出让我只带上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可以,同时,他还提了一个条件。

    “正确的信仰,总是伴随着友谊而非利剑得到传播的。”奥列格主教说,“你或许可以与军人或者下级贵族们建立友谊,但是那对于我们约定的事情,是于事无补的。你需要与那些优雅的贵妇和体面的贵族们结成友谊。”

    “您说的没错。”

    “你大概要回小东湖城多久?”

    “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甚至更长。”

    “足够了。我会在这段时间里面,培养一位学生的,届时会有一位魅力非凡的年轻女贵族加入你的队伍。”

    “我说了,我不可能带更多的人的。”我回答奥列格主教,“回归西部的道路非常的危险,您这样安排的话,会让我陷入不必要的危险里。”

    “不不不,”奥列格主教说,“我会从你的身边培养一位。”

    “我身边没有贵族。”我回答他说。

    “是吗?”奥列格主教用一种不解的语气问我,“可是我怎么听说留里克是一个显贵家族的名称呢?”

    “这```我身边没有这么一位留里克。”

    “哦,或许没有,或许有。”奥列格说,“如果你想我对你未来的事业给予支持的话,我相信你会想起来,身边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身边的事情。”

    “这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奥列格主教说,“尽快给我答复吧。”

    如果没有奥列格的支持,我将得不到招募士兵的许可,也得不到教会认可的贵族证明。尤里不可能允许我在瓦兰科夫自由募兵又把他们带到西部的,现在瓦兰科夫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尤里王公的珍爱之物。尤里的王公领不比他父亲的小多少,但是人口却连三分之一也不到,频繁的战争和强制移民已经重创了瓦兰科夫。

    奥列格的提议我转述给了哥白尼,他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他说奥列格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那么不妨让他参与的更加彻底一些。

    真正难办的是跟安娜斯塔西娅开口。

    她一开始以为我要把她抛弃在修道院里面,极度抵触。但是我告诉她,半年后,我就会回到伊凡哥罗德来,那个时候,我会把她接走。

    “我不相信你。”安娜斯塔西娅说。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对她说,“但是你在东维基亚已经没有贵族身份了,因为‘真正’的你已经嫁人了。你现在出去,不管什么人,都会觉得你是个冒牌货。如果你想离开东维基亚的话,请你慎重考虑一下。我绝不会对你撒谎。如果你对我不放心,我会让伊尤留下来陪在你身边,如果教会的人半年后对你有所阻拦,伊尤会帮助你逃跑。”

    安娜斯塔西娅愤怒的抿着嘴。“你怎么敢随便安排我该怎么做。”

    “你又怎么敢随便爬上我的马车?”

    “半年后```”

    “我已经说了。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伊尤会协助你逃跑。”

    “可是我留下来究竟要做什么?”

    “听从奥列格的吩咐。当他的好学徒。”我对她说,“把他希望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如实的告诉我。然后,我带你离开维基亚。之后你去留我都不再过问。”

    奥列格主教会让安娜斯塔西娅做什么,我不太了解,因为我并不信任这个认识不久的姑娘,尤其是奥列格对她似乎很了解,也加重了我的疑心。一旦我回到了西部,就要找机会让她离开,但是目前。我必须得按照奥列格的吩咐来。

    安顿好了这一切之后,我招来了瓦兰潜伏者们。

    城内的瓦兰潜伏者大概有六十人左右,听从我的召唤而来的只有四十多人。

    “这次要做什么,瓦兰涅家族的维克托?”潜伏者们纷纷发问。“我们已经帮助了你。完成了对亲王的义务了。”

    “我希望你们为我服务,而这次要去更远的地方。”

    “去哪里?”“伯克还是河间地?”“克里尔吗?你是要去找亲王对吧?”

    一片嘈杂。

    “西部。”我对他们说。

    这些人之中本来还有一部分人的脸上带着期待,但是听到了我的话之后,不少人只是笑了笑,当即离开了我的住处。

    “西部?你得了疯病吗?”那个力大无穷的拓荒者胖子说,“你该在这边找个有钱的寡妇,折腾得她下不了床,然后赶走她的儿女、吞掉她的家产。这才是波雅尔该干的事情。等你有了钱,我们自然还能长期合作。你放着这么好的前途不珍惜,却要跑去西部?”

    “去西部后,我不能保证你们人人都能娶到有钱的寡妇。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你们会从此置身危险之中,置身未知之中,你们会有机会挑战各个民族的勇士,你们会遇到本来一辈子都无缘得见的女人。至于军饷,事实上,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吃饱。但是我保证,如果你们得不到军饷,那我一定会第一个挨饿。( 平南文学网)”我想起了莉莉船长说的话,“你们该走出维基亚去,去看看你们从来没有去过的世界。”

    “得了,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再见,维克托。”又有一部分人离开了。

    剩下的人只有十多个了,这些人还在犹豫。

    一个年轻的瓦兰人说,“维克托,我本来以为你会呆在议会里面的。瓦兰波雅尔太少了,你补偿了我们的损失,是个大度的家伙。如果你留在维基亚,我的许多瓦兰兄弟是会追随你的。”

    “瓦兰亲王永远吃得比士兵中最坏的一个还坏,”我对这个瓦兰人说,“我不敢比肩瓦兰亲王,但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名瓦兰贵族。我会视你们为战友,而非视你们为军仆。前去西部的困难是很大的,许多人不会愿意去,但是我对你们保证,去了西部之后,你们会的天地会更加开阔。”

    “得了,你这个小瓦兰涅。”一个瓦兰潜伏者说,“你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们,你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怎么让我们下定决心跟你走?”

    “这句话没错。”我回答他说,“我要寻找的是战友,而不是募集一群佣兵。我来寻找你们,既不提佣金,也不提女人,这些都是给佣兵们看的,我给你们的是一个瓦兰贵族的承诺。我知道瓦兰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也知道瓦兰士兵喜欢什么样的军官,还知道怎么让瓦兰士兵建功立业。你们都曾经是追随亲王的勇士,不过我前去密林军营的时候,时间稍晚,没有得到与你们提前认识的荣幸。可是我在瓦兰军中很长时间,我更信任瓦兰人,而非其他任何民族。你们如果追随我的话。最后不会只成为一个士兵的。这种选择很难,当然很难,最早追随乔万尼的那些瓦兰人大半死了。可是那些活着的人现在都是瓦兰公国的元勋,即使遭遇了瓦兰科夫那样的大败。他们也能重整旗鼓。在克里尔复国。登山很辛苦,但是许多人碌碌一生也没有得到登山的资格。我不过就是给你们提供资格的人。以瓦兰涅的名义起誓。以波雅尔的名义起誓。”

    这些人中又走掉了一两个。

    没有关系,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他们我会去哪里,会得到怎样的报酬。或许会有许多瓦兰人追随我,但是这些人都是奔着金币而去的,很难与他们建立友谊。只有在很冒险的情况下,在看不见回报的情况下,依然愿意追随我的瓦兰人,在我以后遇到了失败的时候,才会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掉头抛弃我而去。乔万尼的第一只部队只有几十人,但是就是这些人追随着他一直到了最后。库吉特人说‘十位兄弟并肩,何惧成千乌合之众’。

    我接着说,“况且。西部虽然对各位是未知的,但是却也是充满机会的。只有意志坚定的勇士才配享受最后的佳肴美酿。这个波雅尔之位,如果我没有坚持我是瓦兰人维克托,很久之前,我就能得到了。我觉得瓦兰涅这个名字听起来古怪,细想之下却挺好的。因为我自始至终觉得不受约束的瓦兰人是最可自豪的人,为争取独立而打得人口减半的瓦兰人是值得尊敬的。所以我不会用金钱和女人诱惑那些兵痞加入我,他们会让我声势大涨,但不会让我得到勇士的友谊。我今天以一个瓦兰贵族的荣誉邀请你们,加入我的事业。如今我一无所有,如今我两手空空,你们如果在这个时候加入我,那就不用担心他日---当我有了丰厚的回报的时候---却会去偏袒他人。”

    剩下的十多个瓦兰潜伏者们沉默不语,作着最后的抉择。

    “明天我会离开伊凡哥罗德。”我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追随我离开,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甚至可以去各个城市。去告诉各地的瓦兰人,有一位瓦兰贵族在小东湖城等待他们的前来。请你们告诉他们,战士的后代不该乞求农夫的后代赐予粮食,想一想你们的祖先是如何让维基亚人俯首帖耳的。如果你们对祖先还有一丝的崇敬,请追随我,我会准备美酒与烤肉欢迎每一位瓦兰勇士。”

    当场决定留下来的瓦兰潜伏者只有两个人,他们和库吉特人相处的挺好。

    尤里赠送给了我两匹军马,奥列格主教给了我三批驮马和一头骡子。

    第二天出城的时候,我的身边跟着克鲁塞德尔和三个瓦兰人---早上又来了一个瓦兰潜伏者加入我。哥白尼随着尤里乘坐马车返回小东湖城,而伊尤则留下来陪伴安娜西塔西亚。

    安娜西塔西亚在城门送别我,奥列格主教已经给她穿上了修女的见习灰袍,这让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提米,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会的,”我对她说,“到了约定的时间,你可以找伊尤帮忙。”

    安娜斯塔西娅点了点头,灰色的头巾和罩袍让她显得灰不溜秋的,她用白如新雪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件,“主教让我转交给你的。”

    这是教会允许我带领士兵离开维基亚的公文。

    这文件确认了我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维基亚贵族,但是由于家族衰败,不得不离开东维基亚,寻求庇护。这里面表示,教会虽然无权左右世俗领主们的决定,但是却能保护这位瓦兰涅家族的贵族安全离开,文件的最后,是请求有能力帮助我的人为我提供必要的援助。文件的最后很巧妙,加盖的是奥列格主教的烫漆印记,但却唯独没有代表教会的维基亚牧首的烫漆印记---一旦将来出现了问题,那么奥列格会承受责难,教会却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一旦我成功了,那么奥列格将独享荣耀,即使他在这之前就去世了,他的功绩也必然足以使他成为圣徒。

    我有点诧异,“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让你交给我的。”

    “哼,我本来准备藏起来。如果你不回来找我,你就永远拿不到这文件的。”她愤愤的说,“你以后再胆敢不经我同意就安排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记住,提米。”

    尤里安排来送我的小东湖城的仆人帮我拿行李时,安娜斯塔西娅用罩袍遮住了脑袋,一低头消失在了几位市民的中间。

    伊凡哥罗德,下次回来,我就该离开维基亚了。

    “维克托波雅尔,您知道吗?”我们的小队在缓慢的行走的时候,一个仆人低声地说,“伯克军队越过了边界。”

    “什么?”我有点诧异。我知道伯克人会进攻,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快进攻。

    “这一次的贵族大会直接否决了之前王公大人与伯克人签署的临时协议,要求恢复边界。”这个仆人小声的说,带着传播小道消息的兴奋,“伯克人会教训议会的,到时候还得按照咱们王公的意思来。”

    “你听谁说的?”

    “前几天尤里大人匆匆回小东湖城,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伯克人绝对不会正面进攻咱们小东湖城的```呃,这个您知道吧。”

    “嗯。”我回答他。“这件事情你以后不要在外面谈论了,对王公不利。”

    伯克人进攻了,但是这一次的进攻是为了维护之前的谈判结果,而不是我之前最担心的全面入侵。至少弥塞拉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在伊凡哥罗德的尤里都接到了消息,那么伯克人越过边界已经许多天了。怎么还是没有别的消息传来呢?难道是罗曼诺夫提前就知道了伯克人越过边界的具体日期吗?

    安东夫妇和那位格里高利估计是河间地最安全的人了吧。

    我慢慢地骑着马,想着刚刚和平的河间地再一次燃起了烽火,不由得发出了叹息。

    或许维基亚我还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现在,我只能选择离开了。这是罗曼诺夫的舞台,不是我的。

    再过不久,最多一年,等我处理好了一切,我就将离开维基亚,前往西部。

    祖父,父亲,母亲```

    想着他们,我对维基亚最后的眷恋也消退了。

    路边的荒坟野冢,让我想起了一首维基亚诗来,

    “维基亚母亲,维基亚母亲,您的血还有多久才会流干?

    维基亚母亲,维基亚母亲,您还有哪个儿子没战死沙场?”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终章 我的名字叫军团

    ps:

    不好意思,遇到点事情,本该昨晚更新的。感谢各位一直的支持和打赏,感谢编辑大大的推荐。《山》即将进入最后的篇章,《复仇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我的名字叫军团。”

    古时候,有人被恶魔附体,他认为许多的人居住在自己的身体之内,与自己合二为一,自己也因之强大。当被问及自己的姓名的时候,他说,“我的名字叫军团,因为我们人数众多。”

    转眼之间,七个月的时间匆匆流逝了。

    这七个月的时间里面,我辗转于大半个东维基亚,解决着我在维基亚的一切事物,我知道,我很久不会回来了。

    在河间地,在拓荒者的帮助下,我变卖了乔万尼留下的一些产业,包括一处庄园、一个葡萄园、两个磨坊和一个酒馆,凑到了一小笔钱。得知了此事的尤里连连摇头,他觉得我的决定太过于仓促,完全可以等待一段时间之后再行出售。因为我出售的价格只有这些产业价值的三分之一,于是我提出由小东湖城出面购买这些产业,尤里只是哈哈一笑,说小东湖城目前拿不出这些钱。我只能耸耸肩膀,在拓荒者给我的契约上欠了自己的名字,转让了瓦兰人的产业。

    前来小东湖城投奔我的瓦兰人越来越多,每周都有几个瓦兰人乘船而来,在内城找到了我的住所之后,就被我安排到了城内居住。我租下了一间据说被魔鬼附身的修士的房屋。这个房屋地处偏僻,春秋两季时,地面会因为东湖潮水的涨落而变得潮湿,屋子里面会充满潮湿腐败的气息。不过我没有出钱修缮它,而是使得它保住了原貌。这处房屋是安娜西塔西亚告诉我的。这房屋的故事其实是留里克家族制造的一个谎言,留里克们希望人们远远地躲开它---它的地下室连接着旧城的地下坟墓,还有一些连留里克都不知道的地下通道,通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购买下了这间房屋之后。我和哥白尼打着火把下去探查过。在里面我发现了破城时来此避难的留里克家人。这些留里克惊慌失措的避居于此,却再也没有出去。他们在地下生活了整整两个月,直到地面上的补给彻底断绝---那些忠心的仆人和资助者抛弃了他们,让这些留里克家族的人留在这个等死。这些留里克大部分是互相用匕首戳穿了喉咙而死的,只有极少数是饥饿至死。这里有衣着华丽的贵妇、有穿戴着整齐盔甲的波雅尔、有胡须及胸的学者。他们死去的时候,全部穿上了自己的盛装,如今他们已经彻底腐烂,尸臭让这里如同地狱一样可怕。

    之后,我们的主要活动地点都在这里。

    我让拓荒者捎信送给已经在克里尔的乔万尼,希望他能派出可以信任的军官前来帮助我,作为回报。我抵押了我的贵族长剑和旗帜,只留下了两面旗帜在身边。在我的信送出了三个半月之后,拓荒者的小船给我带来了六个瓦兰战士。这六个瓦兰战士都参加了瓦兰科夫城外的突围战,有几个我都能叫出名字。其中一个跟我没有交情。但是我认识他:在加里宁的瓦兰团进攻我们的时候,这个身材短小的瓦兰人灵活地用匕首划开了一个大个子的肚皮,最终击杀了那个瓦兰壮汉。

    新来的瓦兰人立刻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营地,他们分配好了房间,居住在一楼的两个房间里面。

    让人惊喜的是,库吉特人艾隆也熬过了瘟疫,安全归来。艾隆的脸被毁了,满是疮疤。克鲁塞德尔只在一开始伤心了一下,很快就就开始嘲笑艾隆是疮疤脸。艾隆虽然还保持着得病之前的活力,但是他喜欢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有时候甚至不愿意和克鲁塞德尔讲话。

    在夏日最长的一天里,小东湖城被烈日烤的像是一面闪光的石头镜子,对着天空反射着热气和白光。

    这一天,一位巫女进入了城门。

    这是贝拉。

    这个巫女进城之后遭到了市民们的围攻,人们试图驱逐她,但是一群拓荒者很快的接应到了贝拉,并把贝拉带到了我的住所里面。

    她刚刚结束了在库吉特草原和克里尔的游历,带回来了十四种库吉特人的草药配方和三十六磅的黄金。这些黄金是在草原上的与贝拉分手的时候,我告诉她前去发掘的。在我和黑人小队募集粮食的路上,黑人首领埋葬了两具尸体。我当时就感到这两具尸体的重量有点问题,直到安娜斯塔西娅躲在我的箱子里面的事情给了我启发,我怀疑黑人是将那两具尸体作为运送黄金的容器的。我让贝拉前去挖掘一下,看看尸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贝拉是最不畏惧尸体的人,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之一,委托她这样的事情,比委托大部分男人可靠得多。与此同时,我还对贝拉说,在克里尔的一处废弃矿井里面,应该有什么古怪。当时,那些诺德人急于下井,似乎是因为井下埋藏着什么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就前往探查一下。

    贝拉成功的找到了那处食人旅馆附近的埋尸点,据说她在半夜挖掘出了那两具尸体的时候,几乎不用划开尸体的肚皮,因为尸体已经腐烂掉了。

    “宝石、戒指、金币、金冠,许许多多克里尔人的首饰,”贝拉说,“把这两个人的肚皮塞得满满的。我把它们全部卖给了拓荒者。”

    “矿井呢?”我询问她。

    “去晚了。”贝拉说,“吉尔的先遣队已经占领了矿井,周围现在全部是吉尔的民团。”

    “民团?”

    “是的。”贝拉说,“从尤里克城开始,吉尔在每一个占领的城市里面,都建立了盟友议会。他仿照禅达人的样子,建立了许多的同盟城市的议会,里面有一半是诺德商人。另外一半是他扶持的外国冒险者和当地的商人。由当地商人出资,在各地组建了克里尔民团,帮助禅达联盟巩固在克里尔的统治,这让禅达人不必把士兵分散。而可以击中士兵攻击还在抵抗的克里尔城市。”

    “乔万尼的瓦兰人呢?”

    “什么瓦兰人?”贝拉好奇的问。“我在克里尔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他们。”

    根据新来的瓦兰士兵的说法,乔万尼在拓荒者的帮助下。士兵人数已经恢复了五百,并且攻陷了一处山区城市。看起来乔万尼还没有能够走出克里尔山区,去进攻平原上面富庶而孱弱的城市。至于拓荒者这边,他们资助的联军尝试着进攻了萨兰德的海港。但是却被精锐的萨兰德海军击溃,损失了部分兵力,又撤回了原来的营地。萨兰德人似乎正在和吉尔接触,用克里尔换取吉尔的中立,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拓荒者近年来最大的投资将会付诸东流。同时,拓荒者将会因为干涉一个王国的内部斗争。而在所有的国家里面变得恶名昭彰。

    至于克里尔北部的黑奴起义,贝拉说,在克里尔人被组织起来之后,配合着诺德人向北方进攻了许多次。重创了几支黑人起义军。克里尔人对于黑人奴隶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厌恶,他们从不保留黑奴俘虏,贝拉看见黑人的尸体被砍掉了脑袋,要么就是吊死在树上,胸口被克里尔人刻上了‘自由’。

    贝拉回答了我许多问题之后,已经非常的疲劳了。

    我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在这两具尸体的周围,有没有一个克里尔女人的尸体?或者坟墓?”

    不知道为什么,阿斯瑞大妈打着绑腿坚决离开的身影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一开始,我其实很希望贝拉告诉我,挖开了地面之后,并没有什么尸体,那就是表示阿斯瑞大妈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女人的尸体?”贝拉想了想,“没有。只有连成片的男人的尸体。在尤里克城附近,许多被屠杀者被丢弃在盐场周围,我看见鬣狗在四处啃食尸体,不知道克里尔怎么会有鬣狗的,真是让人奇怪。那里真是可怕,我不愿意再多想了,黑人的、克里尔人的、萨兰德人的,尸体堆成了山,诺德士兵在屠杀了尤里克城的居民之后,几乎人人都需要更换佩剑和弯刀,因为他们的武器斩杀市民太多,刀口已经发钝留豁了。每攻陷一个城市,诺德人几乎要杀掉一半的克里尔人```”贝拉叹了一口气,给了我一个拥抱,用脸贴了一下我的脸颊,眼泪夺眶而出,“世界早就不是你父亲时候的样子了。”

    哥白尼扶着贝拉到楼上一个还算干净的卧室休息了。

    之后的几天,贝拉都把自己关在房屋立面配置各种药剂,艾隆则在一边协助贝拉,帮她切割草药,清理垃圾。艾隆很喜欢贝拉,因为贝拉是唯一一个不嘲笑艾隆面孔的人,她说艾隆的身体里面“站着一只斗羊,角可伤人,但却只低头食草”。

    这段时间里,哥白尼不止一次的警告我说,我选择的道路非常危险,我一己之力根本无力与斯瓦迪亚皇室抗衡,我应该选择更稳健的道路。

    接近半年的时间里面,我最快乐的就是我从河间地回来的时候。

    在河间地,我目睹了一支伯克人骑兵击溃了一支维基亚人的武装农夫,在悄悄逃跑的时候,我被一群伯克骑兵追击了整整两天。在逃入格列高利的城堡之后,我就发起了高烧,并被船只送回了小东湖城。回到小东湖城之后,弥塞拉偶尔会过来看我。

    我的房间面朝着东湖,医生说可以闻到湖水湿气的地方,有助于我的身体恢复。每天,我会看见小东湖城的商船驶出港口,在离岸几里处结队,然后消失在茫茫的东湖之中。弥塞拉上午会出门闲逛,偶尔下午就会过来看我。她每次都会把她看见的第一件有趣的东西买来送给我,我的床边很快就堆起了她送来的东西:一袋糖、维基亚套娃、萨兰德弯曲匕首、煤球、克里尔丝绸、女人头巾```

    我第一周的时候,身体就已经痊愈,但是我又多趟了一周,几乎把后背趟得长疮。那个医生非常讨厌我,因为他治疗的时间越长。并不能拿到更多的钱,尤里只是吩咐他治好我,所以他希望我越早滚蛋越好。但是这个医生不知道的是,弥塞拉来见我是很容易的。但是我跑去见她却困难重重。尤里前往瓦兰科夫的时候要好一点。对弥塞拉看管很松,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会安排许多的人看着弥塞拉,重点防着我。

    我终于离开湖边别墅的那天傍晚,弥塞拉溜了出来,与我一起在小东湖城的湖边散步。

    白天的热浪已经伴着东湖的潮水声消退了。此时只有微凉的风从东湖吹来。花香旖旎,树影丛丛。偶尔传来的号角声让傍晚变得更加温柔,湖边的潮水被夕阳调成了暗红色,粼粼的湖面如同萨兰德沙漠里若隐若现的千穹之城。湖边的石头路总是很短,我还没有听完她的话,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叹着气说又有一位表姐出嫁了,她走之前眼睛都哭肿了。没有换到父亲的怜惜,却被打了一巴掌。她说罗曼诺夫家族的每一个姑娘,或许都会和卡嘉是一个命运,嫁给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阴森城堡里度过一生。

    “弥塞拉。”

    “恩?”

    “或许我该给你父亲写信。”

    她没有回答我。

    那时我们并肩穿过了外城的市集,夜幕已临,市集里面渐次亮起了许多萨兰德灯笼,幽幽地照亮了地面干净的石砖,壮丽的红云正在从华丽的建筑顶端陷入无尽的夜幕,而我喜欢的姑娘则对我笑了一声,轻盈的跑到了远处。

    她跑到一个摊位前,买来了两个银面,递给了我一个。

    “呐,禅达人戴着银面的时候,是绝对不准说谎的。”

    “恩。”

    最后一丝白日的幽光消散了,我们笼罩在一个萨兰德灯笼暗淡的光影之中,远处有人弹着忧伤的库吉特冬不拉琴。

    她吸了一口气,“你离开罗曼诺夫家族,是为了娶我吗?”

    我愣了一下,我该骗她吗?欺骗会使女孩开心,但是尊重会使女孩最终幸福。

    “不,弥塞拉。我离开罗曼诺夫家族,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一个小丑敲着轻快的鼓点,身后跟着一队杂耍艺人,欢腾的马戏团已经从伊凡哥罗德巡游到了小东湖城了。他们长长的队列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弥塞拉慢慢地放下了她的银面,随手递给了我。

    “你不玩了吗?”

    她哼了一声,“幼稚的游戏,谁喜欢玩。”

    我送着她回到了内城,她一声不吭地走到里面去了。

    一位罗曼诺夫家族的仆人走出来询问我,是否要给我安排马车,送我回到外城去,我对他说不用,然后扭头走了。

    弥塞拉生了我一段时间的气。但是当我去瓦兰科夫周游了一圈,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之后,她又恢复了和我的交往,时常会出来和我一起散步,去市场里面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我们会选择路线最长的路一起回内城。

    尤里的态度出现了很大的转变,这似乎是哥白尼的帮助。有一次弥塞拉说尤里安排了她和楚德城的继承人见面,她跟我夸赞那位贵族非常的成熟,懂得礼貌和体贴。我不由自主得讽刺了那个楚德城的贵族,我说他已经年近三十,却只会回头来关怀十几岁的小姑娘,可见他十几岁的时候,必然是找不到女人的,要么就是乱搞着长大,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成家。弥塞拉做着鬼脸说我小气,像个小姑娘一样。回到家里之后,我跟哥白尼说了这件事情,我说我未来的几年还不具备提亲的资格,比较担心弥塞拉会被安排婚姻。哥白尼细想了一下之后,就说这件事情他可以帮忙。

    “你要怎么帮忙?”我有点不相信哥白尼能说服尤里。

    “唔,我给尤里王公写一封信,介绍一下你的家族,或许尤里会改变看法的。”

    “我的家族?男爵家族?”我对哥白尼翻了白眼,“再荣誉的男爵,也比不过卑劣的王公。何况我已经是波雅尔了,并不再需要我的家族作为靠山了。”

    “或许尤里真的喜欢有荣誉的男爵家族呢?”哥白尼温和的说。“王公?哈。”

    哥白尼虽然一直强调他对各个民族没有偏见,但是在这里,他显然认为一个维基亚的王公比不过一个斯瓦迪亚的男爵。我都有一点不想让他写信了,因为这会让我和我的家族一同受辱。

    没想到。哥白尼写完了信的第二天。尤里和加里宁就一起邀请我参加了家族晚宴,同时。他当面跟我说,既然弥塞拉不愿意见到那些老气沉沉的王公家族,那以后他就不安排了。那次晚宴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哥白尼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面。弥塞拉也发生了变化,她有时候会悄悄的对我说,他的父亲已经允许我去内城找她了,还问我做了什么事情。

    我只能坦白我什么都没有做。

    回到了家里,我询问哥白尼,“你说了什么?”

    “你的家族,一段历史。”

    “不可能。”

    “我很少说谎。”哥白尼根本不扭头看我。而是用一种萨兰德人的圆玻璃片研究着一本书,“提米,如果你有后顾之忧,现在可以收起这样的担心了。我保证。在你没有娶妻之前,弥塞拉即使变成老姑娘,尤里都不会随意给她安排婚姻的。”

    克鲁塞德尔猜测哥白尼在信里面编造了我和弥塞拉已经偷尝禁果,说弥塞拉已经腹中怀胎,这才让尤里不敢造次。

    这个时候,我只能想到这一个合理的解释,“哥白尼!你不应该搞这种阴谋!”

    哥白尼放下了镜片和书,背对着蜡烛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在火光的照射下如同一位武士一般高大。

    “提米,”哥白尼说,“爱情如同战争,没有一个阴谋不是高贵的。”

    虽然我对哥白尼的做法有所不齿,我始终认为战争和政治,加入阴谋是可以的,但是爱情里面掺入阴谋,则会让它加速成熟,却又迅速腐败。

    之后,我与安娜斯塔西娅以及奥列格主教约定是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便写了信,通知他们我很快就会成行,同时,我加快了收集资金的行动---向所有的人请求帮助。

    哥白尼学的妻子游说拓荒者的银行给我贷款。我们一开始寻求诺德人的银行贷款的时候,遭到了拒绝,他们更愿意支持更有回报的吉尔。

    最终,由奥列格主教担保,拓荒者同意给我贷款七千枚斯瓦迪亚大金币,约合两百零六磅黄金。不过我没有拿到这笔钱,这比钱将直接转给教会,用来偿还东部教会欠拓荒者的欠款。作为回报,在奥列格主教的补偿下,我得到了九十套整齐的瓦兰盔甲、九十四柄剑、三十九匹马和十二面旗帜,此外,还有两船粮食。剩下的钱,足够我支付一支六十人到七十人的小队两年半的开销。拓荒者的欠款,我将在未来用十九年的时间偿还,我需要偿还的总额则是两百七十磅金子,这些钱我可以支付给拓荒者在任何国家的贸易站,只能用高纯度的金币支付,不能用金银夹杂的琥珀币支付。

    在接连三天的时间里面,拓荒者给我签署了许多份的契约,保存了几份副本。我的担保人是哥白尼学士和他的妻子,有时候是奥列格主教,如果我无力偿还的话,到时候拓荒者将没收他们在斯瓦迪亚和维基亚所有的产业,并将之拍卖。

    此外,莉莉船长和西撒赠送给了我三十磅黄金,并派出了两艘船运送我和我的人,一路的费用由他们夫妇承担。哥白尼学士的妻子变卖了他们在罗多克和斯瓦迪亚的部分产业,包括两处别墅和一个布行,为我筹备了四十九磅的金子。加里宁在与我会面之后,提出可以支持我一些士兵,但是我拒绝了,最后他给了我十九匹骏马和五十枝长矛,同时还有一百多套军衣,包括亚麻长衣、靴子以及纹章。对于加里宁的慷慨,我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哥白尼继续警告着我,让我小心谨慎,因为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死亡的境遇。

    复仇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即使面对屠夫。也可能招致死亡之祸,何况是面对皇帝呢?如果害怕的话,我直接进入修道院好了。所以我对于哥白尼的警告,从来都是敷衍的。我有我自己的安排。

    在一个秋日的夜晚。我最后一次送别了弥塞拉,并且对她说。我可能要离开东维基亚了。

    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弥塞拉一直拉着我的手哭泣,最后被一个罗曼诺夫家的族兄把她扶了进去。

    看着内城的铁门缓缓的关闭,我非常的悲伤。我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我的姑娘了。

    她还在哭泣,我则扭头就走了,我不想再拖延下去了,我担心我真的一时软弱,不愿意回到西部去承担自己的责任了。

    “维多!”她在我的身后呼唤我。

    我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她看着我,举起了自己的手,把手心对着我。“达斯维达尼亚。”

    这是她故乡最正式的告别语言。

    我感到胸口发热,对她点了点头,也举起了手,将手心冲着她。与她隔着空气双手合拢,“达斯维达尼亚。”

    今晚,我将召集我所有的士兵,以波雅尔之名,将他们带到一个新的世界里面去。

    回到了我的那小小的房间之后,我一言不发,看着空空的房间发呆,这里所有的家具都已经变卖。

    接着,我走入了地下室,盔甲整齐的库吉特人在楼梯的底部迎接我,接着他们走到了我的身后,跟着我走入了地道。

    地道已经没有了尸体,走起来会发出空空荡荡的回音。周围的墓窟里面陈列着小东湖城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他们已经在此处化为了腐骨。

    在死亡之地重生,化身为复仇之鸟,这将是我的宿命。

    一团鲜红的火焰点燃在大墓穴的中央。

    哥白尼看着那团焰火陷入了沉思,隔着很远我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热力。

    我走到了火焰的边上,“学士。”

    他疲惫地点了点头。

    我站在了一块石台之上,伸出了右手,克鲁塞德尔把那面瓦兰科夫找来的古老战旗递给了我。

    这面战旗,将是我复仇的匕首。

    面对空空的墓穴,我对着亡灵的枯骨诉说着一段历史,就如同这还是禅达时代,我正面对着济济一堂的民众做着演说。

    “在古时,瓦兰人曾经对禅达皇帝说,‘当陛下需要的时候,将有一万个村庄为您效忠’。”

    “禅达时代结束了,但是英雄的记忆并没有随之结束。如今的瓦兰人已经沦落成了什么样子了呢?你们是养猪人,还是捕鸟人?你们是铁匠,还是木匠?你们农夫,还是厨师?你们怎么敢说自己是瓦兰人的后代,你们怎么敢说自己是英雄的后代,你们怎么敢说自己受过瓦尔基里女神的祝福,你们怎么敢说你们是瓦兰武士的后代?”

    “你们还记得这面战旗吗?瓦兰人曾经只有刀与剑,瓦兰人曾经只有盾牌与长舟,瓦兰人曾经死在战场上而非被窝里!他们用自己的赫赫战功,赢得了禅达皇帝的尊重!”

    “到了你们的时代了,你们甘心就此老去吗?你们或许还有一丝荣誉的话,你们甘心永远被人鄙夷地称为瓦兰蛮子吗?”

    “我从没有许诺你们金钱,也不许诺你们美女,我不许诺你们温暖的小窝,也不许诺你们光明的未来!”

    “我许诺你们,你们会比你们赢得更大的荣誉!你们将重新让瓦兰人的名字响彻世界!”

    “上帝赞美,我们还有一位皇帝。可是皇帝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包税商的儿子,放债人的侄子,软弱的市民的兄弟,这样的人,怎么能护卫天空与大地唯一的主人,怎么能荣耀从海滨到沙漠唯一的陛下,怎能能接过瓦兰人保护皇帝的职责?”

    “世上如果有一支只属于陛下的卫队,那就是我们瓦兰人的卫队!”

    “教会已经为这面战旗赐福,我们今日,将在墓地里见证一个古老军团的重生!”

    “瓦兰皇家卫队!”

    “追随我,瓦兰的战士们!”

    从墓穴的黑影里,盔甲明亮的瓦兰战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出来,这些都是我的士兵,他们将加入瓦兰皇家卫队,加入我的军团。盔甲闪耀,火光灼人,瓦兰人的铠甲如同一片燃烧着火焰的钢铁之林。他们每个人的头盔都缀着皇帝的鹰旗,他们每个人的盾牌都绘制着古代瓦兰皇家卫队的图案,而那面古代流传下来的瓦兰军团的战旗,就在我的手上!

    我是恶魔,我将带着他们加入我的复仇之旅。

    我是瓦兰皇家卫队的队长,我将对一位皇帝陛下效忠。

    瓦兰卫队的士兵继续走出黑暗,他们沉默地看着我,如同地狱里挣扎着回到人间的复仇之鸟。

    “世界上唯有一位皇帝陛下,他居住在遥远而富饶的斯瓦迪亚城市帕拉汶!”

    “我们将成为他最亲密的伙伴,我申请效忠的书信已经送抵了皇帝陛下的案头,皇帝陛下欣喜不已,而斯瓦迪亚的贵族们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待我们的到来了!”

    “我们是皇帝陛下的的战士,就和我们伟大的祖先是禅达陛下的战士一样!”

    “瓦兰皇家卫队复活了!瓦兰军团复活了!”

    “我很弱小吗!”

    我把战旗凶狠地扎入了脚边的土地里,古代瓦兰皇家卫队的雄鹰之旗,在我的头顶摇曳。

    “不,你们当与我结为兄弟,使我壮大。从今日起,我活下去的唯一身份就是瓦兰皇家卫队队长,我全部的荣誉就来自于军团的各位,我将与您们共荣共辱,共生共死,誓死捍卫我们唯一的皇帝,为他效忠!”我对我的士兵们宣告,“我的名字叫军团!因为我们人数众多!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

    “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

    带领我的士兵,组建瓦兰皇家卫队,恢复古时的光荣,前往帕拉汶向哈劳斯陛下效忠。

    这,就是我的复仇之路。

    莱特将军,哈劳斯陛下,还有那些手上沾满了我亲人鲜血的斯瓦迪亚贵族们,我正朝你们走来。

    “万岁!”瓦兰卫队的士兵们呼喊着。

    “瓦兰皇家卫队万岁!”

    所有的士兵都聚集在了火光边,开始一起呐喊。

    “瓦兰卫队万岁!”“瓦兰卫队万岁!”“瓦兰卫队万岁!”

第一章 流亡贵族

    抵达伊凡哥罗德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奥列格主教的安排。

    一位斯瓦迪亚的贵族将奉命与我见面,他是西部皇帝的特使,来自伟大的诺曼家族。

    这个家族分居斯瓦迪亚的两个帝国之中,散布在大陆上的各个角落为皇帝陛下募集兵源,当然,有些人的目的地是帕拉汶,有些则是御霜堡。对于这些诺曼来说,招募到佣兵大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招募到一位波雅尔却是困难的,更不用说代表着古老荣誉的瓦兰卫队了。

    我们在一个清晨离开了小东湖城,前往伊凡哥罗德会见奥列格主教和他的斯瓦迪亚客人。之后,我们将不再翻越大山,而是直接南下梁赞河,在那里我们将乘坐西撒夫妇提供的船只前往西部。在罗多克,我们会驻留一段时间,在那里换船之后,我们就会乘坐斯瓦迪亚人的船只前往世界的都城帕拉汶。由于罗多克海军的严重衰弱和拓荒者的纵容,如今西部的海域海盗横行,加之恶劣天气的袭扰,斯瓦迪亚的船只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靠岸,我们在罗多克逗留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在那里,我甚至可以深入内陆去游历一番。

    罗多克由于斯瓦迪亚的冷淡,如今已经改变了策略,转而与北海两国以及库吉特人交好,对两个斯瓦迪亚,罗多克也放弃了政治主张,转而与双方同时进行贸易。罗多克如今没有一个地方的作坊没在全力开工,一块价值十四个银币的铁锭,经过工匠们的捶打之后,就能变成价值九十个银币的铁剑或者弯刀;没有人愿意收购的皮子,经过鞣制、裁剪之后,就会变成价格翻番的皮带或者靴子;更不用说罗多克人那些产粮地区每年运出的大批粮食。这些东西让罗多克人最贫穷的居民也能比斯瓦迪亚大多数人过得更好。罗多克唯一的缺憾就是虽然她的部分平原极其富饶。但是众多的山区却成了她继续发展的瓶颈。对斯瓦迪亚不断膨胀的财富优势,让每一个罗多克居民都在内心对斯瓦迪亚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同情,大斯瓦迪亚的呼声在近年来不断地高涨,甚至有罗多克人高呼有三个斯瓦迪亚---罗多克---即南斯瓦迪亚。也有自己天然的权利加入到斯瓦迪亚的争锋之中。

    这对于罗多克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罗多克富饶并不代表罗多克足够强大。如果它全力的向海外发展,说不定它会成为大陆上最有希望的国家。可要是它贸然地搀和进那兵祸连连的北陆,说不定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也会顷刻间失去。

    我的小队离开小东湖城的时候,大部分居民还在梦乡之中,我们在清冷的早晨整装完毕。一半的人乘马,剩下的士兵牵着马车或者骡车,往上面装着粮食、箭矢、盔甲、短剑和帐篷。那些绳索、布匹和瓦兰卫队的旗帜被收了起来,卷成一团塞在车厢中,在那位诺曼家族的贵族正式的确认我们已经属于斯瓦迪亚帝国之前,我们最好不要把旗帜展示给所有人看,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选择在墓穴里面重建瓦兰卫队的原因。我们分乘六条河船。在三个小时内登上了内陆。

    弗拉基米尔与阿列克谢前来与我告别,阿列克谢只跟我说了一个字,就匆匆离去了。

    别了,小东湖城。

    半鹰半鸽的瓦兰涅家族旗帜在天空飘扬。瓦兰士兵们簇拥在一起,斧刃和头盔闪耀着亮光,他们走起来的时候烟尘四起。瓦兰士兵是优秀的士兵,他们行军的时候从不说话,只有骡马的嘶鸣和大车车轮的嘎吱声。瓦兰士兵的头盔是碟形盔,有一副铁面罩,但这种面罩与维基亚式样的不同,维基亚人会在面罩上面仔细的描绘出一张人脸,但是瓦兰卫队的面罩只会在眼睛两端留下两个纯圆的望孔。瓦兰人的盔甲是用铁片缀起来的,比较轻便,在古代的时候,瓦兰卫士会有和禅达军队一样的战裙,但是现在已经被改成了链甲裙。士兵们的靴子是用六块铁片和铁环连缀而成,内衬由小牛皮制成,非常结实,也很合脚。在胸口,瓦兰士兵穿戴着锁子甲,在正胸口则有一块萨兰德式样的圆形铁护胸,锁子甲用四根厚实的皮带绷紧,隐约的勒出了他们身上隆起的肌肉。瓦兰士兵的披风都是红色的,但是这样的披风一般只在庆典或者卫戍皇帝的时候才会穿戴,在行军和作战的时候,这些披风会脱下来交给民夫们看管。瓦兰士兵更喜欢长柄斧而非长矛,同时他们的盾牌是圆形盾牌,使用松木制作,在短兵器的选择上,瓦兰卫队采用了禅达人的短剑,也有部分瓦兰士兵佩戴着行军锄。

    这是我全部的士兵,八十四位瓦兰战士。

    其中有一半是老兵,剩下的士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们都是身材健壮的瓦兰人,大部分都常年狩猎或者伐木,训练起来非常容易。瓦兰人坚韧的品质和恶劣的生活环境让他们成了天生的战士。乔万尼给我的六位老兵,每一个人都能率领二十到三十名士兵,这让我能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把瓦兰卫队的规模扩大一倍而指挥不乱。等到这六位军官训练出了更多的副手之后,瓦兰卫队的规模还可以继续增加。不过我目前没有扩充卫队的计划,因为我不知道在帕拉汶究竟是什么情况,少数的士兵更容易适应各种各样的环境,士兵太多的话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因为我并非去管理一片封地,士兵人数越多,并不意味着处理事务越方便,我们要打交道的不是农夫、捕鸟人、打谷人、小商人和强盗,而是男爵、贵妇、宫廷女人、大贵族和皇帝陛下。我需要精明的军人,而不是鲁莽的战士。

    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库吉特人和乔万尼的瓦兰人。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被帕拉汶的种种诱惑动摇的,但是其他的瓦兰士兵,则需要观察很长时间。对于我的担心,乔万尼派来的瓦兰军官早就料到了。他们说只要严格的贯彻军团的法令,并且作为队长的我绝不能首先犯禁,然后用严厉的惩罚增加自己的威严,用均平的赏赐给他们以公平。那么很短的时间内。瓦兰士兵之间就会产生军团内部的秩序,这种秩序会让所有的瓦兰士兵易于管理。并能激发他们的忠诚。

    对于这些,我没有太多的经验,必须得仰仗我的瓦兰军官。对于自己能力不足的事情,一定要学会交给有专长的人来打理。面面俱到的话,就会让所有的事情变成一团乱麻。我的能力只能勉强作为一个小队的军官,率领上百人的中队,所以必须要依靠上过战场的军人来协助我。在禅达时期,瓦兰卫队最辉煌的时候有一万六千多人,总计有三个军团,三十个大队和一百五十个中队。由三个军团长负责管理,满编时与普通的军团一样。那些瓦兰军团长是一流的战士和无比强悍的贵族,同时又是最精明的有产者。瓦兰军团长们利用自己的力量,与许多的贵族相互结盟勾结。在禅达宫廷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面,瓦兰卫队甚至能够左右一位外省总督的任命,以及一些皇帝不喜欢的贵族的生死。瓦兰卫队在膨胀到了最高人数之后,很快就遭遇了打击,瓦兰人过多的参与了皇室的纷争,这使得一位禅达皇帝在利用瓦兰卫队上台之后,立刻对瓦兰卫队举起了屠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瓦兰卫队的人数下降到了一个军团的编织,而且在大部分时间里面,卫队都是不满编的。禅达遭到了外族入侵之后,皇帝本人的资产再也无力支持如此大规模的亲卫,于是禅达卫队逐渐的衰落下去,损失的人数也得不到补充,终于遭到了解散的命运。从此,皇帝的亲卫部队再也无法如同曾经一样,使得贵族们提心吊胆,也无法使蛮族人闻风而逃了。

    在如今的斯瓦迪亚,乃至世界各地,即使空有皇帝和国王的名号,这些皇帝和国王们也远远没有禅达时代的君王们的权利那样大了。禅达时代的将军在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之后,他占领的所有的土地都会交给元老院的‘父亲们’,贵族们也不能自己占有土地。那时的皇帝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属于一个类,他独自一人高高在上,所有的人都只不过是他长期和短期的仆人。但是现在,即使是斯瓦迪亚的皇帝,也不过是贵族之中最高贵的一位,他并不脱离贵族而独自存在。所以实际上来说,在古代,皇帝拥有一支常备的瓦兰卫队,会对那些只有庄园卫士的贵族形成巨大的压力,但是对于如今的贵族们来说,皇帝的军队已经没有过去的意义那么大了---因为每一位贵族实际上都拥有自己的军队,在自己的领地上如同国王一样的掌握着领民的权利。

    在西部的世界里,权利与自由实际上是一个意思。

    皇帝、国王们权利的边界,就是贵族们自由的起点。斯瓦迪亚的贵族们在定义自由的时候,通常就是一一的列举出自己有做什么事情的权利。曾经有斯瓦迪亚皇帝的使者因为擅自提高了皇帝在贵族领地的募兵人数,就被贵族驱逐出了领地。贵族们会经常的起来反对皇帝,但是他们却不会反对皇帝、国王、贵族这样统治国家的体系---他们只在皇帝触碰了大家约定的权利边界时,才会‘合法’的起兵反对皇帝陛下。一旦在战争中结束了争执,那么一切结果都会以法律的形势确定下来,从而在皇帝和贵族们之间产生一条新的权利边界。

    或许我的瓦兰卫队对于哈劳斯的意义,更多的是给他带来威望,而不是真的能改变他和贵族们之间的力量对比。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因为这样我不会太过于招致贵族们的憎恶,也容易与他们建立友谊。

    我的手头有哥白尼学士给我找来的禅达时期的瓦兰军团长留下的回忆录。这些回忆录因为涉及了太多的政治丑闻,又被人们指责带有太多的偏见,所以在禅达时期一直遭到封杀,直到禅达帝国崩溃之后,学者们才在禅达的废墟上面收集了这些材料,并且整理之后加以出版。我手头上面的这一册就讲述皇帝陛下凯旋时候的情景。“```我的瓦兰卫士们跟在皇帝陛下身后,推开了那些试图靠近陛下的居民,被激怒的市民们大声的咒骂陛下是伪君子,口口声声热爱平民。却不敢真的走到他们中间来。皇帝对他们露出了歉意地微笑。在结束了凯旋仪式之后,他便穿着露出肩膀的长袍。走到了平民们中间。一位公民把一块蜡板匆匆地丢在了皇帝陛下的身边,皇帝陛下一定看见了,蜡板上绘制的是皇帝的妻子与一位将军偷情的画面```”许多这样的记载非常的生动,不过也时常让我困惑。因为那里面的贵族与我身边的贵族完全不一样,皇帝与我所了解的皇帝更是差别巨大---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些皇帝似乎处处受到制肘,但是有的时候,那里面又说皇帝经常把贵族丢到竞技场喂狮子。

    现在应是收获的日子,本该金黄一片的原野如今却荒草丛生,偶尔一块一块的田亩孤零零地被周围的杂草包围,废弃的大车被遗落在平原的各地。车篷已经被风吹得满是豁口,轮子也被拆走了,发呆的农人在我们经过的时候,会拄着农具看着我们。一言不发。

    几周后,在伊凡哥罗德城内,我见到了奥列格主教和那位斯瓦迪亚的贵族。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一身珠光宝气的安娜斯塔西娅正在愉快的与那位有些秃顶的贵族聊天,那个贵族似乎很享受安娜斯塔西娅的陪伴,在我抵达的时候,他有些遗憾地拉着安娜斯塔西娅的手,约定晚宴后与她再叙。

    安娜斯塔西娅巧笑着说,“我的堂兄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会和你聊得来的,”安娜斯塔西娅柔软的胳膊挽住了我的手,亲吻了我的脸颊,亲昵的程度就如同她昨天还见过我一样,一点不像是我们已经分别了大半年的样子。“那么,西部人,我先行告退了。”

    斯瓦迪亚贵族站了起来,笑着对她微微鞠躬。

    奥列格把安娜斯塔西娅变成什么人了?

    我看着主教的时候,他只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好像他知道他的作品会让我大吃一惊一样。

    诺曼家族的贵族收起了笑容,对我露出了温和而不失威严的表情,对我伸出了手,“奉帕拉汶与御霜堡间唯一的皇帝、南斯瓦迪亚真正的主人、北海与草原的庇护人,哈劳斯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接受你申请的庇护。”

    我轻轻地拖住了他的手,触碰了我的额头和嘴唇,“我衷心地感激陛下的仁慈。如您愿意,我将把我的一切告诉阁下您。如陛下有所疑问,我将知无不言。”

    诺曼家族的贵族点了点头,“奥列格主教已经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一切了,维克托.瓦兰涅波雅尔。你可以叫我罗伯特.诺曼伯爵。你该向我宣誓效忠,我受陛下委托,见我如同见到陛下本人。”

    “现在?”

    “就是现在。”

    “我恐怕不能对您宣誓。”我对他说。

    “为何?”

    “我的爵位在西部是否会得到承认?我的卫队能得到怎样的安置?我是否能得到护卫陛下的荣誉呢?”我询问他,“这些疑问如果得不到解释,或许我无法草率的向您宣誓。当然,我不能向您效忠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我本以为我会得到亲自向哈劳斯陛下效忠的荣誉。”

    罗伯特伯爵皱起了眉头,奥列格主教赶紧说,“维克托波雅尔从小生活在兵营之中,比较直率,请您体谅。”

    伯爵笑着说,“你的家族如果都和你一般,那么对你家遭遇的不幸,我真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我迎着他的目光,对他说,“是吗,伯爵大人?”

    “好吧,你的爵位将保持波雅尔,陛下会很喜欢把你的爵位介绍给他的那些朋友们的,陛下挺喜欢特别的东西,你能明白吗?波雅尔大人?”罗伯特伯爵说,“实际上么,你将得到子爵的待遇,虽然你的波雅尔不过相当于西部的男爵。这是陛下对你特别的恩赐了。你一年将得到皇室支付的九磅黄金的赏赐。如果在帕拉汶,你会得到卫戍城门或者陛下庄园的资格,没有人能一开始就进入皇宫,你该有这个觉悟。维克托波雅尔。如果你被指派到了帕拉汶之外。在军中,你将作为伯爵们的助手。不过我想你在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前,不要说皇帝陛下,甚至那些勇敢的男爵也不会在意你的意见的。如果是在城市里,你会协助市长们维护他的威严。对抗那些反对陛下的市民和桀骜不驯的小贵族们。至于报酬,你会得到三十个骑兵足额的饷筹。还有什么问题吗?波雅尔大人?”

    “三十个骑兵的饷酬?我为陛下带来了五十位骑兵和三十名重步兵。莫非陛下赐予了我封地,可以获得税金?”

    “封地?斯瓦迪亚没有一寸土地是闲置的,不要妄想一开始就有封地了,这是需要很大的功绩来换取的。但是陛下不会阻止你持有产业,你得想办法养活你的人,如果你养不活。就解散一批人,或者把你的士兵租给佣兵贩子为你打仗,这样你还可以收入一笔钱。陛下不会养闲人,你在斯瓦迪亚的头几年。只不过需要护卫庄园或者码头,有时候甚至只是皇库,陛下为何需要为你负担上百人的部队呢?当然,等你有朝一日真的得到了卫戍皇宫的荣誉,你的人陛下将全力负担,或许还会允许你扩大卫队规模。”

    “我们是瓦兰卫队,却要去守卫城门和庄园?这与佣兵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你能得到爵位、能得到陛下的关照、得到一笔固定的饷酬、得到在斯瓦迪亚置办产业的许可,你将变成一个斯瓦迪亚贵族。”罗伯特伯爵说,“这些佣兵们则一个都没有。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是的,大人。”

    “对我宣誓吧!从此你将成为哈劳斯陛下的封臣,当你抵达了帕拉汶之后,陛下会召见你的,我保证。”

    他抽出了剑,而我则单膝下跪,接受了斯瓦迪亚对我这个流亡贵族的庇护。

    一周后,我与安娜斯塔西娅以及她的两位女伴,加上我所有的士兵,离开了伊凡哥罗德,开始了我的流亡生涯。

    我在成为波雅尔一年之内,就遭到了议会的流放,这自然是奥列格的功劳。议会之中,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对原因保持了缄默,而别的贵族则纷纷猜测我是因为与瓦兰公国勾结在招致了流放,这样的流言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虽然整件事情越想越讽刺。

    与我并骑而行的时候,安娜斯塔西娅总是带着笑吟吟的表情,就好像她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对外称呼我是她的堂兄,与我是瓦兰涅家族被一同流放的人。

    “安娜斯塔西娅。”我说,“这半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

    “什么也没有啊,”她轻描淡写地说,“堂兄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不是你的什么堂兄。”

    “那就学会适应有我这么个亲戚吧,维克托。”她的笑容慢慢地散去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当你以为别人都是蠢货,被你摆布的时候,可能你自己就是这么个角色呢。”

    “可能吧。”

    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就快要下雨了。

    “提米,”她说出了我的真名,“你会留恋维基亚吗?”

    会吗?当然会。

    在我离开小东湖城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和阿列克谢前来与我送别。阿列克谢依然戴着他那高高的护颈,看着我,却一言不发。只有弗拉基米尔前来与我交谈,嘱咐我去了西部之后,照顾我自己。

    在他们终于要离开的时候,我忍不住对阿列克谢问道,‘您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您从河上拯救了我,我会永远感激您的。为何您要永远对我如此排斥呢,我本来就不属于罗曼诺夫家族,背弃了罗曼诺夫,但不代表我背弃了您。请您原谅我。’

    阿列克谢扭转过了马头,看着我,依然一言不发,冷淡的可怕。

    我们沉默了一会,弗拉基米尔老爹叹了一口气。

    ‘维多,’他说,‘你知道是谁最后提名了你吗,’他摇了摇头,‘是阿廖沙啊```’

    ‘怎么可能,他连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弗拉基米尔骑马走到了阿列克谢的身边,解开了阿列克谢那护颈,护颈的下面,是阿列克谢可怕的脖子---那里有一道已经愈合的漆黑的伤口。

    ‘瓦兰人的箭射伤了阿廖沙的喉咙,可怜的阿廖沙再也不好一个字了,又怎么能和你交谈呢?他一直担心着你啊,维多。’

    我震惊无比,看着阿列克谢说不出一个字。

    阿列克谢对我露出了亲切的微笑,眼神还是如同我刚认识他时的那样充满幽默,似乎在跟我打趣说他真倒霉,有一肚子话,却要做一辈子哑巴。他捏住了自己的嗓子,指了指身后的小东湖城,用尽了力气,嘶哑而艰难地说出了一个跑了调的字,也是他跟我说的唯一的一个字。

    ‘家。’

    随后,他们两个人对我挥了挥手,骑马离开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我的眼泪第一次为罗曼诺夫家族而流淌,我第一次觉得小东湖城真的有属于我的温情的。

    我会留恋维基亚吗?我将永远留恋这个地方。

    我的弥塞拉,敬爱的阿廖沙,他们全部在这里。

    “留恋维基亚?”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不,一点也不,安妮亚。”

第二章 杰尔喀拉

    罗多克。( 平南文学网)

    苍翠群山。

    我们的船只在加米奇港口补充了食物和淡水,卖掉了从维基亚运来的十二箱的货物,包括琥珀、水獭皮和维基亚软帽。这些货物中间有两箱是西撒为我置办的,卖出后所得的一磅黄金也归我所有。在加密奇,我在港口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出售的大多是维基亚或者萨兰德运来的外国货,本地的特产大多是粮食、鱼肉和木材,根本无法投资,于是我把这一小笔钱交给了拓荒者,他们给我开出了一份存单,我在帕拉汶的时候可以把这些钱取出来。后来到了帕拉汶我才知道,如果当时我在加米奇多逗留几天,进入山区,就能收购他们的蜂蜡,这一磅的黄金到了斯瓦迪亚就能变成两磅。

    一位拓荒者跟我说,如果我不知道怎么增加财富的话,可以投资几位商人,让他们帮我去扩展财富。不过目前我是不敢把我仅有的钱拿来投资的,风险太大,而我又许多的士兵需要养活。瓦兰人的抵达引起了加米奇港士兵的注意,他们说这里不允许佣兵逗留,让我们出城去。罗伯特伯爵的侍从告诉他们,这是一支斯瓦迪亚皇帝的近卫部队,不是什么佣兵。那些罗多克的士兵听了之后,说他们很‘尊重’皇帝,然后立刻就要驱逐我们。瓦兰士兵和罗多克士兵爆发了斗殴,我们有六个人受伤,而对面则有更多。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匆匆地离开了加米奇港口,乘着风前往了杰尔喀拉。

    在船上的时候,我不断的打听着斯瓦迪亚的那些贵族们的事情。哥白尼则一位一位地告诉我,同时他会仔细的谈论着这些贵族们的家族历史和彼此间的渊源。

    我最感兴趣的,自然是我家族的仇人。

    哈劳斯皇帝常驻在帕拉汶。自从夺取了皇位之后,哈劳斯就不再喜欢离开首都。可能是出于疑心,他每周都会举办宴会,有时候在皇宫里。有时候会在郊区的行宫。有时候甚至是在一条船上,任何他邀请而没来的贵族。都会被皇帝牢牢的记在心里。皇帝似乎把宴会当成了监视贵族们的好手段。皇帝不会离开首都,即使前往郊区打猎,也绝不会离开首都超过一天路程的距离。

    莱特将军则有一半的时间在外省。有时候莱特将军会前往德赫瑞姆前线,有时候则是乌克斯豪尔。他的骑兵是敌人的噩梦。一旦菲特烈皇帝的将军们发起攻势,那么他们最好在莱特的骑兵出现之前结束战斗,因为莱特的骑兵会在出现后的一个小时之内击溃任何敌人。如今,莱特将军已经经由他的妻子,继承了提哈将军的北海公爵爵位,遥领着北海的土地,当然。他实际的封地只占法理封地的十分之一不到。莱特将军是帝国里面最主张进攻北海国家的贵族,一旦诺德和维基亚被清理出北海,莱特将不再只拥有一支强悍的骑兵,他那时将会拥有整个北海。当然。斯瓦迪亚时代的北海公爵领没有经过认真的开发,比不上如今富庶,人口也不如如今稠密,有朝一日北海真的被收复了之后,莱特的公爵领必然面临被拆分的命运。

    参与追剿我家族亲人的小贵族们,则散布在斯瓦迪亚的各地。

    杀害了我母亲的那位军官,如今已经退役。靠着他在贵族中间的友谊,如今在苏诺地区做皇室的包税商。哥白尼说他的一位学者朋友曾经写信给他抱怨,说这位包税商每年只用给皇室提供四百磅黄金,但是他往往会征收超过一千磅黄金的税款,让下苏诺的农夫不得不把蒲公英当成食物吞进胃里,为此,北海公爵莱特一直要求哈劳斯皇帝严惩这位包税商。

    “莱特?”我有点惊讶,“追击我父母的时候,莱特不是也有份吗?”

    “追击你的家人,是哈劳斯下达的命令。莱特奉命执行而已。他与那个骑兵队长共同参与,不代表他会支持如今的包税商。包税商榨干了外省的财富,让兵员萎缩,商业凋弊。莱特是一个相当清廉的贵族,他对这样的蛀虫极度反感。”

    “杀死我家人的贵族们不是抱成一团的吗?”

    “贵族也是有区别的啊。”哥白尼似乎犹豫了一下,好像是担心我的反应一样,然后才说,“莱特是贵族之中比较公正的一位。”

    “公正到对昔日的朋友和资助人拔剑相向,”我反问哥白尼,“在他明知道我父亲无辜的情况下?”

    “没错,提米。”哥白尼喃喃地说,“他杀了你的父亲。”

    哥白尼交给了我一份名单,这是拓荒者帮助他弄到的。

    追杀我父亲的那支部队,如今分成了两批人,一批在帕拉汶驻守,一批则驻扎在德赫瑞姆前线。参与谋杀我父母行动的军官有四位,除开一位退役做了包税商之外,剩下的三人中,有一位已经死于德赫瑞姆城下的一次战斗,还有两人,一人在苏诺卢伦斯镇做治安官,一个在帕拉汶,依然带领他的旧部。

    哈劳斯、莱特、三位军官、一个兵营的士兵。

    我在船舱里面,仔细的研究着这些人的背景。

    安妮亚和她的女伴因为晕船而一直呆在船舱里面,每天下午的时候,安妮亚才会走出舱门一会,挽着我的胳膊去拜访罗伯特伯爵。那位伯爵如今也脸色苍白,整天咒骂海洋,直到被拓荒者的一个水手恐吓他说,咒骂海洋就会招致船只倾覆之后,他才收敛了一些,又开始大骂起了瓦兰人,说如果不是我们,他根本不用大老远跑到维基亚去受罪。

    “您为什么从陆地走过去呢?”我明知故问道,我想听一听他对菲特烈的看法。

    “看来你们这些维基亚贵族就和那些大兵一样没什么见识。”他拔开一瓶薄荷水的木塞,洒了几滴在一块丝绸手帕上,用手帕捂住了鼻子猛吸了几口,“要从陆地去伊凡哥罗德,最快的路就是横穿整个斯瓦迪亚。但是东部被叛军占据了。我怎么可能带着陛下的信物去找你呢?还有一条路就是乘船去北海,换诺德人的船去骑士堡,再从那里南下。但是骑士堡最近第三次爆发了瘟疫,城里都是死人。码头上全部封锁了。我可不想把自己葬送在那里了。所以,我只能乘快船经由罗多克。绕过克里尔湾进入东湖,去接您这位了不起的波雅尔!”他满腹抱怨地说道。

    他的话告诉了我三件事情,第一,他没有得过瘟疫。第二,骑士堡不存在连通东湖的水道,第三,英诺森要崛起了。或许我该借给英诺森一笔钱,帮助他进攻北岸堡,然后换取那里的商业特权。如果能够开辟一条从维基亚到帕拉汶的航线,即使只有几艘船。在竞争对手把我挤走之前,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金币的。我甚至胡思乱想,英诺森也许会加入禅达联盟呢?

    几天后,我们在一阵密如雨点的鸣钟声中。抵达了杰尔喀拉港口。

    这是杰尔喀拉港的习惯,每当有船只抵达的时候,这里所有的泊船都会敲响他们船艄上的黄铜小钟,以示欢迎。在鸣钟声中,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接着,所有的船只敲钟的声音慢慢的停止了,一个领航员将我们引入了泊船地。两个胖胖的罗多克人乘坐一艘小舟登船,他们检查了我们的货仓,看了看我们的水手和士兵,最后决定让我们去码头上的一个仓库呆六天。我知道,这是在检查瘟疫。在登记了货物和人员的信息之后,我们在一个远离人群的石栈边登陆,走进了那个仓库。瓦兰士兵们正在倒头准备睡觉的时候,却被瓦兰军官们用短棍敲打了起来,这些军官让瓦兰士兵们分成六队,接着军官又从各队里面指定一人作为他们的副手。上过战场的瓦兰士兵比较服从,而那些从猎人和农夫中选择的瓦兰人则比较抵触,面对不服从的士兵,这些军官允许他们挑战自己,如果胜利了就不必接受管束。

    在一个罗多克管理员一只手拿着纸卷,一只手用鹅毛笔写写画画的走过来跟我谈论费用问题的时候,赫然发现仓库里面的瓦兰人分成了几堆,每一堆人里面都有两个人正在殴斗。

    “这是干什么?!”罗多克管理员大惊失色。

    我让他安心,然后给了他一笔钱,足够我的人吃六天的。他拿了钱,还念念叨叨,说这里砸坏了东西是一定要赔偿的,我保证说一定会赔偿。

    管理员一边逃离仓库一边回头,他不知道我们这些‘维基亚来的蛮子’为什么一上岸就打架,不久之后,他找来了码头上的一位贵族。

    这位贵族听说了我和罗伯特的身份之后,变得非常的友善,他说我们不妨随他前往他的住处,他可以招待我们。

    罗伯特欣然应邀,带着安妮亚和他们的随从随即离开,我则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说我要和士兵呆在一起。那位罗多克贵族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但他明显更关注罗伯特一些,我也乐得如此,我拜托罗伯特伯爵照顾好安妮亚。罗伯特上岸了之后,坏脾气立刻消失了,这个时候为了讨好安妮亚,对我更是态度友好,他保证一定会体贴周到的陪伴安妮亚的。

    贝拉因为是罗多克人,又治好了一个贵族亲戚的背疾,贵族便让贝拉和哥白尼可以自由的在码头和码头市场上行动。库吉特人也因此沾光,和他们在杰尔喀拉热闹的市场上面闲逛。哥白尼购买了一颗海珠,让一位首饰匠做成了一个挂坠,委托拓荒者们在返航的时候把这项链送给他的妻子。至于贝拉,哥白尼送给了她一整套玻璃罐子,这些罐子非常的昂贵,让贝拉非常开心,就连帮忙捧着罐子的艾隆也对哥白尼满口奉承。对伊尤和克鲁塞德尔,哥白尼则让杰尔喀拉的工匠帮助他们制作了一种用铁片和玻璃制作的水烟壶,库吉特人对这样的东西爱不释手。

    躺在地上抽水烟的库吉特人引来了好奇的罗多克人,克鲁塞德尔索性租来了一顶帐篷,开了一个临时的‘萨兰德水烟馆’,用来招待闲极无聊的罗多克水手,居然很快就赚回了哥白尼付给工匠们制作水烟壶的钱。几个库吉特人在晚上商量着去了帕拉汶之后。也要租来一顶帐篷,开一家真正的‘萨兰德水烟馆’,还要雇佣漂亮的舞女在里面跳舞,一顶要把那个什么‘苏丹浴室’比下去。

    我很好奇这些库吉特人是怎么知道这些萨兰德人的享受的。

    克鲁塞德尔说他当过三年萨兰德的佣兵。学会了萨兰德人的许多享受。伊尤和艾隆说这都是克鲁塞德尔教的。自从爱上了水烟之后。他们三个人的家里五年没有添一口羊,也没有娶到老婆。赚得钱全部化成了烟雾,飞上了天空。

    在我们登岸的第二天,瓦兰士兵们就已经对他们的军官又惧又怕了,几乎人人的身上都带着棍伤。瓦兰军官每天不厌其烦的让士兵们跳跃、投掷石球、举重。然后又让他们挖开地面,掘出浅浅的膝盖高的沟渠,他们给士兵们解释在作战的时候,这样的沟渠每隔一段距离,就要留下两匹马并行的通道,辎重可以安置在沟渠的后面,扎下营盘之后。还要继续掘深沟渠,直到骑兵也无法一跃而过为止。

    周而复始的折腾让罗多克管理员忍无可忍了,他解释了许多次,仓库下面没有埋着宝藏。让我们不要再乱挖了,但是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几十个赤膊的瓦兰人就会停下手里的活,站直身子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管理员就会尴尬的一笑,说想起来自己有点事情,接着就匆匆逃跑了。

    罗伯特伯爵和安妮亚结伴去内陆做短途旅行了,他们带上了哥白尼和贝拉,由贝拉做他们的向导。据说在一个小镇上,每到丰收的时候,都会有漂流河灯的习俗,那个时候天空的繁星都会输给夜幕下闪耀的河流,他们正要去观赏如此盛况。

    安妮亚临走之前,悄悄的给了我一封信,在他们走之后,我拆开信,发现这居然是安妮亚套出来的伯爵家族的信息。

    在他们出去玩耍的时候,我一直与士兵们呆在一起,他们许多的人都比我强健善战,如果我离开他们自顾自的玩耍,估计他们很快就会生出对我的鄙视来,以为我不过是一位‘襁褓波雅尔’---瓦兰人用这种名字称呼那些生下来就是贵族的脓包。

    有一天,三个瓦兰士兵偷偷跑去库吉特人那里抽水烟,结果回来就遭到了一位军官的毒打。

    克鲁塞德尔因为愤怒而拔刀,扬言要和那个军官决斗。

    那个军官就是那位灵活的小个子瓦兰人,名叫埃里克。

    我劝说克鲁塞德尔,“在战场上,有一个瓦兰大个子,那是个比你高两个头、壮一圈的家伙。被埃里克划开了肚皮,肠子流了一地,最后捅穿了脖子死掉了。你最好不要招惹埃里克。”

    克鲁塞德尔说,“他可以宰掉一个笨拙的大个子,因为他够快。但是没什么快得过我的弯刀。”

    “以后不要让瓦兰士兵去尝你们的萨兰德玩意,”我对克鲁塞德尔说,“他们可没太多钱。如果你敢和自己人决斗,那我就不需要你了,你现在就回去找维多利亚吧。”

    克鲁塞德尔哼了一声,把弯刀插进了刀鞘,“是维多利亚酋长。”他说完抬眼看了看身材矮小的埃里克,此时埃里克正在用一根木棍教训的几个比他高大很多的瓦兰士兵,那些士兵全部面露惊恐,生怕自己投掷或者跳跃不符合埃里克的要求,克鲁塞德尔吐了吐舌头,“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只箭猪,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的刚毛全部拔下来。”

    一周之后,拓荒者离港了,他们中的一艘会去斯瓦迪亚,那位船长保证会在每一个港口转达罗伯特伯爵的征船命令。同时,这一天也是发放饷酬的时候,库吉特人搬来了一张小桌,把一堆堆的硬币堆在桌子上面。瓦兰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前来领取自己的饷酬,军官们则站在我的身边,注意着眼前站成几列的士兵们。码头上的人再一次检查了我们,确认我们没有携带瘟疫,便允许我们离开。不过为了等待尚未归来的罗伯特男爵,我延长了这个仓库的租期一周,那个管理员一脸苦相地接过了我的钱,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直摇头。

    瓦兰军官抽签允许一半的人今天可以去杰尔喀拉闲逛,剩下的人正常训练,明天换剩下的一半的人出去。

    我将剩下的士兵安顿好了之后,就带着埃里克和伊尤驱马前往了杰尔喀拉大学,哥白尼说我的父亲曾在这里就读。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驱马进入杰尔喀拉大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一位居民听着我们奇怪的口音,紧张兮兮的走掉了,不一会,就有一队市民卫队前来询问我的来意。

    我告诉他们,我是一个维基亚的波雅尔,只是慕名前来拜访一下这间大学。

    “维基亚人?”卫队队长说,“来求学么?这里许多年没有外国学生了。你们这些北方人只会打仗,假惺惺的来这里请教学士,结果学了东西,全部是为了在战场上杀人!说回来,你们到底想看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哦,我也不太清楚。”我对他说,“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可以的话,请带我随处走走。”

    这个男人说,“也没什么好看了,只有一处石雕,叫‘六骑士’,还有点来头。你要是请我的人喝一杯,我就告诉你这个故事。”

第三章 拜见陛下

    我们正式起航前往帕拉汶,在三个星期之后。

    这一段时间里面,罗伯特伯爵带着安妮亚游玩了半个东罗多克。

    回来之后的安妮亚显得兴致勃勃,她不断的跟我说着维鲁加的宽大的城墙,她说城墙上面有许多地方都镶嵌着禅达时代的石像,城门有一尊青铜的独眼盲人,在盲人的脚边,有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小心斯瓦迪亚人!’。维鲁加城内土地有限,为了安置越来越多的平民,过去带着花园和前院的小楼已经逐渐消失了,如今几层楼高的寓楼大行其道,有一片集中居住着洗衣妇的寓楼居然有五层楼之高,下面三层由石头筑成,上面的两层则是木料,就连寓楼的管理员也不知道里面究竟住着多少人。唯一的例外是圆盾街,那里是富人区,所有的房屋至今保留着庭院,把橙树这种萨兰德的进口植物作为点缀,时常引来贫民们倾羡的目光。

    安妮亚最喜欢罗多克的,就是他们在一个小镇上面看见的河灯。这种风俗据说来自于萨兰德东南面的一个国家,那里的人民信仰一千种神灵,人人都在头上包裹着巨大的包头,妇女则批戴着艳丽的头巾。罗多克人自从借鉴了这种风俗之后,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习俗,每年到了丰收的时候,就会有居民聚集在河流的上游,入夜之后就会放下河灯,让金黄的星星洒满大河之上。

    对于安妮亚的兴奋,罗伯特伯爵则有点兴味索然。他到各地旅游的时候,主要喜欢收购那里的武器或者工艺品,要么就是禅达时期的遗物,这一次他花了三百枚金币购入了一尊禅达时代的青铜头像,据说这就是结束了禅达共和国的那位伟大的皇帝。他比较愤怒的就是在罗多克的一家浴室洗浴的时候。被那里的侍者警告不得进入女宾的澡堂,侍者说斯瓦迪亚贵族都有这个毛病,没事就跳到女人的那边。罗伯特感觉自己受了侮辱,说这一定是斯瓦迪亚贵族中的败类给他抹了黑。

    哥白尼虽然随着他们同行。但是却没有怎么观赏沿途的风景。而是拜访了许多学者和一些村庄,他回来之后。就开始着手写着一些文件,并且不时的对我说,或许这些东西以后会对我有用。

    遵从罗伯特伯爵征调令前来的,是两艘斯瓦迪亚的商船。属于同一家商行。他们被为皇室服务的荣誉吸引,在亚伦出售了货物之后,就匆匆地空船前来。罗伯特对他们的船长很满意,给他们付了象征性的报酬。之后,我们办理了离港的登记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杰尔喀拉。或许我以后还会回到罗多克来的,这一次。我只能在杰尔喀拉做短暂的停留了。

    我还查到了父亲当年的同一届的学生名单,其中斯瓦迪亚人很少,库吉特人倒是意外的很多。如果不是知道维多利亚的父亲是在斯瓦迪亚求学,我甚至想查一查有没有她父亲当年的记录了。罗多克大学如今似乎也衰落了。在我父亲的年代,神学院的学生只占一小部分,完全从属于大学,如今,神学院的学院居然占据了一大部分,许多我看不懂名字的学院已经被解散了,那些被称为疯子的学者们被撵出了大学,只能在城市里面独自授课。市民时代的宽容性也消失了,对于萨兰德人和库吉特人的歧视遍地都是,人们重新认为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认为有些民族天生就有缺陷,是教育无法纠正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罗多克在变得富裕了的同时,却又变得保守了。或许罗多克曾经是一个最有希望的国家,它谦逊的吸纳一切,到它开始露出了强盛的苗头的时候,就又开始笃信自己的一切都是优秀而永恒的。罗多克人甚至断言历史已经终结,一切民族到最后,都会成为罗多克人的翻版,此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进步的地方了。

    哥白尼在前往帕拉汶的路途中,不住的叹息。罗多克人曾经是整个大陆的希望,如今这希望却显得阴霾沉沉了。

    我则更关心一件小事情,那座雕刻着六个勇敢的学生的雕像,几次被市民们要求拆除,他们认为这是杰尔喀拉脸上的一道疤。在过去,杰尔喀拉大学的学生会群起反抗市民,如今,神学院的学生们反倒开始支持市民们的做法了,他们觉得过去那个幼稚的时代应该结束了,大学与市民之间的冲突也该结束了,这块雕像的确该被拆除。不过,有一个人却反对拆除这石雕,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人是加西亚大公,曾经的加西亚将军。人们说,加西亚家中的一个女亲戚时常会到石雕附近安静的坐一会,然后就乘坐马车回到维鲁加城去。她每年都会来一次,在葵花盛开的时候。

    经过了亚伦,我们一直航行到了斯瓦迪亚,接着,我们在哥斯莫短暂停留了一下,接着就前往了帕拉汶。

    帕拉汶。

    当它延绵整个地平线的建筑出现的时候,我即使努力地装出平静,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惊骇。

    帕拉汶一座城市的人口很可能就超过了十万人,甚至十二万人。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人是如何在一座城市里面拥挤着生存的,难道它的地下墓穴里面也住满了贫民吗?

    我曾以为小东湖城洁白的港口已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港口,但是看见了帕拉汶,我就感到小东湖城实在差得太远。帕拉汶港口上面遍布禅达式样的纪功柱,不过如今,它们上面已经没有凯旋将军了,而是各位天使,唯一的一位凡人,就是哈劳斯本人的纪攻柱:哈劳斯举着一枝弩,脚下踩着菲特烈,诺德王和维基亚王被刻画成了两个光屁股的小天使飞在哈劳斯的身边。对于这样的纪功柱,连我看了也感到有些尴尬,难怪诺德人和维基亚人总是抱怨哈劳斯皇帝太过傲慢了。

    港口有四条长长的白石入港栈,我们停留在第三栈,在周围的水面上停泊着无数的船只。来自各个国家,穿着皮衣的维基亚人、带着绒帽的诺德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罗多克人、傲气凛然的斯瓦迪亚士兵,这些人混迹在帕拉汶港口里面,让港口几乎成了一个浓缩的卡拉德大陆。瓦兰士兵们走下了斯瓦迪亚商船之后。也被眼前嘈杂的景象所吸引。这些维基亚乡下来的士兵们对于眼前的一切颇感震惊,他们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西部城市的模样。但他们想象的极限,也比不过眼前城市这样繁荣。

    帕拉汶临海的城墙颇为美观,全部用的白色的石头筑成,每一块石头都有一个小小的凸出。这样的墙砖让城墙显得精美无比。城墙上面,盔甲明亮的士兵们扛着长矛和长戟走来走去,他们的城门可以并行十二匹马同时进入,总共有三道铁门。城墙沿着海岸线延绵到了极远的地方,这也难怪,要把如此巨大的城市包裹进去,没有极长的城墙是不可能的。不过后来我熟悉了帕拉汶的市区之后。就知道我的判断出错了,因为帕拉汶的城墙是三角形的,仅仅包裹住了旧城区和皇宫,在外面的城区。虽然居住着大量的人口,有许多的花园、浴室、作坊和仓库以及教堂,但是却只有断断续续的城墙,这些地区修筑了几处兵营,如果外敌临城,那么这几处兵营可能就是外城区唯一的防卫。不过斯瓦迪亚人似乎不相信,真有什么敌人能够率军攻击首都帕拉汶,所以他们也没有用城墙包裹住所有的市民,这种思想在市民们之间也颇为流行,人们认为帕拉汶是永远不会陷落的。虽然,历史上的诺德人和维基亚人都曾经攻击过帕拉汶。

    帕拉汶的皇宫。

    人们说这是用黄金和白银修筑的小小城市,一切都建筑都极尽奢靡。不过我眼见之后,发现它其实还算朴实,几处皇宫里面的小城堡的确非常漂亮,让人以为这是皇帝送给女儿的礼物,而不是用来抵御敌人的要塞。在皇宫里面,还有一条引自图真河的宫内河,这河流在皇宫里面浇灌出了一个巨大的花园,花园里面有六处纯粹用玻璃和大理石修筑的花卉房,这让皇帝陛下的花瓶里,一年四季都能在他醒来的时候插着他最喜欢的鲜花。

    皇宫的城墙虽然看起来并不新,但却打理得很干净,它落下的阴影使得每一朵城墙下的花朵都透着威严。

    出于陛下的嘉奖,我被允许骑马进入皇宫的外墙。不过进入了花园之后,两个士兵便要求我下马,他们主动帮我牵着马,让我跟着罗伯特前去拜访皇帝陛下。

    皇帝正在和一群贵族在皇宫边的小型马场上赌马,据说皇帝今天赢了钱,兴致比较好。

    罗伯特伯爵带着我穿行在硕大的花园之中,不时会遇到坐在花园中交谈的女人,这些女人大部分穿的衣服相当朴素,但是衣服的材料我却一个都看不出来。维基亚的贵妇喜欢用光鲜的皮衣和闪耀的首饰凸显自己的高贵,而斯瓦迪亚的女人似乎一点这么做的意思都没有,可是斯瓦迪亚的皇宫里却连一个侍女都隐隐约约地透出高贵,这真让人叹为观止。不过很快,一位被人称为公爵夫人的贵妇让我找到了维基亚妇女的感觉,她的头冠几乎有她的胳膊那么高,上面缀满了金丝,而且还有两面银线织成的网翼。我的几个瓦兰士兵好奇的看了这位公爵夫人一眼,她耷拉着眼皮,伸出手去让罗伯特伯爵亲了她的手,随便问了几句,就带着身边的几个女人离开了。

    “这个女人是谁?”我好奇的问罗伯特伯爵。

    “哈伦哥斯堡公爵夫人。”罗伯特说,“她丈夫只给她金币,不跟她上床。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

    “你要是缺钱,就给她写情书吧。她的情人现在在帕拉汶都富得流油,这帮小白脸。”

    “```”

    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露出了鄙视的表情,“这样的消息皇宫里四处都是,你随便勾引个宫女,都能知道一大堆故事。”他悄悄地靠近我说。“只要你带上安妮亚,城内的男贵族们会纷纷讨好你的,参加半年的宴会,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低头```对面来的是皇帝陛下的情人。”

    我和罗伯特一起低头。身后的瓦兰士兵分立两列。两个年轻的贵妇捉着彼此的胳膊,咯咯地笑着从我们中间穿过。她们走远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贵族回头看了我一眼。

    “哪个是皇帝的情人?”

    “丑得那一个。”罗伯特伯爵说,“艾伯伦伯爵夫人。”

    “她身边的那位呢?”

    “那是北海公爵夫人。是艾伯伦伯爵夫人的好友。”

    “北海公爵?”

    “就是莱特将军,”罗伯特敏锐地发现了我表情的变化,“怎么了。被吓着了?”

    “不```只是今天见到了这么多人,有点紧张。”

    “哟,波雅尔大人不是茹毛饮血的狂战士吗,见几个女人会紧张?”

    我们一路低声地聊着,穿过了大花园,从一座别致的石桥穿过,然后。我们进入了一个满是兽笼的花园,这里气味难闻,但是有许多动物我都没有见过。最后,我们来到了一块开阔的土地。这里有一个半弧形的看台,许多男性贵族坐在看台上喝彩,在圆形的场地里面,六匹马的骑手正在奋力地催动赛马奔跑。那些马匹我一看就非常喜欢,几乎每一匹马都匀称又健壮,黑色的马如同墨黑的萨兰德玉,白色的马则如同溪流溅出的瀑布,六匹马跑起来的时候,声势几乎比得上一只波雅尔骑兵小队。

    瓦兰士兵们被一队宫廷卫士截停在赛马场的外围。

    我被罗伯特伯爵领去拜见哈劳斯皇帝。

    一位又一位贵族,肥胖或者瘦削,英俊或者丑陋,各种各样的人脸从我的眼前滑过。

    接着,我看见了哈劳斯皇帝陛下。

    我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弯刀。

    两个卫士走到了我的身边,对我伸出手,“你的武器,瓦兰来的波雅尔。”

    他们吩咐了我一声,我似乎没有听见,因为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哈劳斯皇帝。

    罗伯特抽走了我的剑,瞪了我一眼,我这才回过神来。

    哈劳斯是一个有些秃顶的男人,身材中等,眼睛里透着诚恳。

    他看见了我之后,远远地笑了一声,“哈,看看这是谁。”

    罗伯特伯爵按住胸口对哈劳斯鞠躬。

    哈劳斯站起身来,慢慢地踱步走到了罗伯特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却对另外一个男人喊道,“艾伯伦,虽然你输了马,但是我真诚的邀请你来看看这个瓦兰人。看看他的眼睛,就像一头狼。”

    艾伯伦伯爵兴味索然的走了过来,“陛下,这些外国人各个像狼,你该提防```”

    艾伯伦伯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抽出了匕首,他身边的几个卫士也抽出了匕首,齐齐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因为我绕过了罗伯特伯爵,直接来到了哈劳斯的身边,并且捉住了他的手。

    “后退!维基亚人!”

    哈劳斯陛下也相当惊讶,我握着他的手,脖子上的匕首锋利无比,我感觉脖颈已经被割破了。

    我抬着头看哈劳斯,“陛下```感谢您对我的庇护,请您接受我的效忠。”我的眼睛发红,睁大了眼睛看着哈劳斯,眼泪几乎瞬间流淌了下来,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几乎将它咬破。

    贵族们把我带离了哈劳斯的身边,按住我的肩膀让我下跪,我则努力挣扎着,看起来我一下子得罪了不少的贵族。

    回过神来的哈劳斯挥手让贵族们放开我,轻松的说,“看起来今天运气不错。我不光赢了马,还赢了一个波雅尔的忠诚。过来,到我身边来,瓦兰人,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第四章 皇帝的鹰

    瑞泊莱特公爵布莱尔.莱特利,如今已经成了陛下的眼中钉。

    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哥斯莫男爵领的归属问题。在禅达帝国将此处纳入帝国的时候,当时的瑞泊莱特王国被分成了两片领地,瑞泊莱特王国大部分被保留下来,作为禅达帝国的附庸王国存在,而哥斯莫平原,则被用来安置禅达帝国的老兵。许多年后,哥斯莫地区已经习惯了作为禅达帝国的殖民地,之后又作为皇室直属领存在。而瑞泊莱特附庸王国,则先被禅达帝国吞并,成为了瑞泊莱特行省,之后,在斯瓦迪亚的统治降临的时候,这里成为了瑞泊莱特公爵领。可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就是,哥斯莫地区的原住民并不拥有禅达人的相貌,他们与瑞泊莱特人更为相似,但是经过漫长的统治之后,哥斯莫人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当成了禅达人,而非瑞泊莱特那样的蛮人。

    法理之争一直存在着。

    早在附庸王国时期,瑞泊莱特的国王就上书禅达皇帝,说哥斯莫乃是瑞泊莱特的明珠,希望将该地取回。本该在元老院内谈论的事务,被某些军团司令泄露了出去,于是哥斯莫地区的老兵和他们的后代们立刻着手铲除瑞泊莱特人的一切痕迹,从他们的文字到石碑,从他们的祭坛到圣殿,一股脑的全部夷为平地。半个世纪的纷争,最终以瑞泊莱特附庸王国被正式吞并而结束。但是到了斯瓦迪亚时期,由于贵族们的力量增强,关于收回哥斯莫的呼声,一直在瑞泊莱特地区的贵族之间此起彼伏。

    瑞泊莱特公爵曾经对菲特烈的祖父说:“如果帝国尚且不能在瑞泊莱特公爵领地实现公正,我们又怎么期待在整个斯瓦迪亚帝国见到公正呢?”

    如今,当斯瓦迪亚内战愈演愈烈的时候。瑞泊莱特公爵又一次看见了希望。他派出了请愿团,常驻在帕拉汶,请求哈劳斯皇帝放弃在哥斯莫地区的一个男爵领和三个自由市,将它们归还给瑞泊莱特公爵。作为回报。瑞泊莱特公爵会一笔勾销皇室大量的欠款。

    即使在我的面前。皇帝也忍不住揶揄瑞泊莱特公爵,说他是个贪婪的吸血虫。总是在人无暇顾及的时候,狠狠地咬住人腿,纵情吸血。

    在帕拉汶的贵族中间,皇帝也没有得到一边倒的支持。法理领土的纠纷不光在瑞泊莱特公爵领一地存在,而是在许多的地区同时存在。由于斯瓦迪亚继承法允许女性继承,在许多年的时间里面,大量的贵族联姻造成了法理领土交叉的情况非常普遍。几乎每一个公爵,都占有其他公爵的法理领土,而他们自己的部分法理领土,则因为封臣的联姻。( 平南文学网)而流失他处。每一位贵族,都希望能够拿回自己的合法领土,但是他们手中占有别人的土地,则不愿意归还。

    哥斯莫人是不愿意被划分到瑞泊莱特地区的。他们从来都视瑞泊莱特人为野蛮人或者穷亲戚。这是刻在他们血液里面的东西,这是他们的老兵祖先对那些被征服者居民的天然鄙视,虽然在实际数量上,禅达老兵们的后代只有哥斯莫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支持瑞泊莱特公爵的,只有那些不占有其他贵族法理领土的贵族,这些人要么是因为担心他日自己的土地被人占有,要么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所以对于瑞泊莱特公爵表现了旗帜鲜明的支持:他们会跟随瑞泊莱特公爵,如果公爵不出席皇帝的宴会,他们就不出现,如果瑞泊莱特公爵拒绝提高封地的贡赋,他们也会表示自己的领土不会做出额外的牺牲。支持皇帝陛下的贵族,则大多是那些新兴贵族,或者就是那些与皇室关系密切的贵族们,还有一些则单纯的只是瑞泊莱特公爵的敌人,他们不希望瑞泊莱特公爵强大,也不希望自己被那些老牌贵族们掣肘,所以他们会在一切场合诋毁瑞泊莱特公爵,说他是帝国的耻辱,为了一己之私耽误帝国的前途。

    皇室直辖的自由城市自然好处多多,哥斯莫一地的赋税,就抵得上半个瑞泊莱特地区的赋税,而哥斯莫男爵领为皇室提供的士兵,更是对皇室的需求有求必应,绝不会像其他贵族们那样拖拖拉拉,迟迟不响应陛下的招募。

    最让陛下愤怒的一件事情,就是北海公爵的态度,他本是陛下一手扶持的贵族,此时却支持瑞泊莱特公爵。

    莱特没有足够大的领地提供士兵,也没有富裕的自由城市给他提供赋税,他所有的士兵、战马、军饷,全部来自哈劳斯皇帝本人的赏赐。皇帝对他寄予着厚望,而他在当下的关头,却与瑞泊莱特公爵一起,要求陛下归还贵族们合法的领土。当然,私下里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莱特本人非常厌恶哥斯莫地区的贵族们,他的家乡虽然是哥斯莫,但是在他家族落魄的时候,哥斯莫地区的贵族对他的家族不但没有资助,反而想尽了办法的压榨,这让莱特乐于见到一切让哥斯莫贵族痛苦事情。在帕拉汶地区传播着这样的事情,一队哥斯莫请愿团前往北海公爵的宅邸,希望他能够支持他们的请愿,那就是用法律彻底的将哥斯莫的法理归为帕拉汶直辖。莱特面对这些同乡的请求,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前往郊外打了两周的猎,直到这些请愿团心灰意冷地离开为止。

    这一切,都让哈劳斯皇帝愤怒无比。

    我曾见皇帝在花园里面与布莱尔公爵争执,在皇帝的咆哮下,布莱尔公爵脸色铁青,大步穿过了花园,离开了皇宫。

    在花园里面值守,这居然是瓦兰卫队的第一份差事。

    我们分作了三队,白天有两队值守,入夜之后,只有两队士兵每隔一个小时巡逻一圈。我们的营地是用一个救火房改造的,自从皇宫内引入了图真河之后,这处救火房就废弃了。于是交给了瓦兰人。给我们交接的匠人居然来自杰尔喀拉,是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们是很久之前被皇室招募到帕拉汶来的,后来罗多克独立。他们就一直留在了帕拉汶。他们现在的口音一点都没有变。他们知道我路过了杰尔喀拉之后,就兴奋地跟我说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说他们的同乡都是土匪,各个都以抗税为荣,每个村庄都有一些胆大的年轻人号召村民们拒绝缴纳税款,在杰尔喀拉和维鲁加一带的乡民尤其狂野。殴打贵族的事情时有发生。他们说的地名中,有许多已经变化了,他们熟悉的一些南斯瓦迪亚的贵族,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他们说当时离开南斯瓦迪亚,只想到赚够了钱就离开帕拉汶回到家乡去,没想到一北上,就留在这里走不成了。

    我们入住之后。这些南斯瓦迪亚的老头一直喋喋不休,说皇宫里面的人都很体面,但是我的瓦兰人却各个像是土匪一样,要求我好好的管教他们。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把我的瓦兰士兵变成娘娘腔。只能好好的安抚这些老头,让士兵注意和他们友好相处。几天之后,矛盾还是爆发了,两个瓦兰士兵拆除了我们的营房前的两条花丛,因为这花丛中间的石道窄的可怜,瓦兰人嫌走路不方便,于是把所有的花卉铲除除干净,丢在了一辆大车里面,接着,我们又从皇库里面借来了三辆大车的砖头,半天之内就铺好了一条宽阔的石头道路。

    三个老花匠看见之后,立刻发起怒来,他们找到了花园的总管,一个自愿阉割的苏诺人,向他告我们的状。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本来是准备在这仓库里安排别人的,但是却被我们顶了缺,而且这命令还是皇帝亲自下达的,他无法反驳。虽然不能当面否定皇帝陛下的命令,但是他还是可以与皇帝陛下进行私人的交流的。毕竟,他负责皇室的花卉种植和花园的规划,皇帝经常听取他的意见,对花园下令整修,这一次,他当然也能告诉皇帝陛下说,我们在私下里铲除皇室最喜欢的鲜花。

    伴随着他的污蔑,花园里面有许多的花丛一夜之间被铲除得干净了。

    第二天,那些在皇宫里面散步的贵妇们就大惊失色的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有一些侍从则悄悄地告诉她们,这些都是瓦兰士兵们干的。

    “他们准备在这里种植苜蓿地,用来养他们的小矮马呢!”

    这谣言居然很有市场。

    过了几天,我就在吃饭的时候,听到两个卫士说瓦兰人准备在皇宫里面挖掘宝藏。最后,又有人说瓦兰人在挖坑埋着死兔的耳朵,据说在祭祀蛇神。

    花园里面的值守的确轻松,偶尔还能见到陛下在花园里面散步,是一件很荣誉的事情。不过麻烦也很多,不久,我的瓦兰士兵就遇到了一位女贵族当面的指责。那位女贵族与她的女伴试图攀上一面爬满藤蔓的石墙,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活泼和勇气。这蠢得很,一群女贵族如同鸭子一样伸着腿,彼此笑个不停,好像她们一露蠢相,世界就要为她们发笑一般。

    我的两个士兵让她们从墙上下来,但是一个女贵族对他们说,“你们把花园的花都铲掉一半了,现在还敢来指挥我们,先生们,你们还是维基亚去牧羊吧。”

    安妮亚也对我说,在女贵族之间,对她的排挤很厉害,大家普遍觉得她是个乡巴佬,因为她和男贵族们相处融洽,这些斯瓦迪亚女贵族又给她安了一个勾人精的绰号,甚至有人叫她维基亚婊子。安妮亚告诉我,贵族们中间对瓦兰卫队不满的人很多,许多人都主张驱逐瓦兰人到帕拉汶外面去,只在庆典上让瓦兰人装点门庭就可以了。最恶毒的谣言,则说我已经和瑞泊莱特公爵串通好了,说我每天都把皇帝陛下的一切都悄悄地告诉瑞泊莱特公爵,不然瑞泊莱特公爵怎么会总是在皇帝陛下心情低落或者身体虚弱的时候,前来找茬呢?

    这些谣言无一例外都没什么脑子,所有的谣言加在一起,也不比花园里面的花被铲除掉了这件事情问题大。

    我私下询问了瓦兰卫士,问他们晚上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捉住,就让别人把花都铲掉了呢?

    瓦兰人的脸因为愤怒而发红。他们说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下次不管看见的是谁,直接处理就好了。”

    埃里克告诉我说,他和瓦兰士兵在帕拉汶的街头闲逛的时候,不时会有人跟踪他们。不知道这是谁派出来的。

    我招来了军官。让他们严厉禁止瓦兰士兵和一切贵族交好:即使得罪一位公爵,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一旦交好了一位男爵,就会让皇帝觉得我们忠诚堪忧。

    所幸知道瓦兰卫队的贵族并不多,皇帝并没有把我们正式地介绍给所有的贵族,这让我们少了很多麻烦。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几个瓦兰士兵承认,他们去酒馆的时候,时常会有小贵族们过来和他们聊天,甚至赠送他们美酒和布匹,请他们去妓院和苏丹浴室,试图结交他们。

    我不止一次地觉得。我是不是靠近皇帝太快了。瓦兰卫队是为战场准备的部队,并不是一支用来参与宫廷琐事的卫队。我们没有聪明的贵族对我们进行指点,也没有宫中的女郎为我们通风报信,更没有真正支持我们的贵族。这让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帝陛下的喜怒,这是很危险的。哈劳斯能够因为一时开心,让我们帮他看护心爱的花园,也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将我们驱逐出斯瓦迪亚。当风暴降临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自保的方法,这是我不能忍受的。

    皇帝陛下终于听闻了我们的传言。

    有一天下午,艾伯伦伯爵夫人没有前来拜见陛下。据说伯爵夫人最近得到了一位诺德来的追求者,那个追求者有着禅达石雕一样的身材和刚毅忧郁的目光,让伯爵夫人沉迷无比。皇帝陛下颇感烦乱,信步走到了花园之中。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自己的瓦兰卫队被他忘记在花园里面了,于是他稍稍来了兴致,前来让瓦兰人表演拳斗。瓦兰士兵对皇帝的要求感到没什么大不了的,纷纷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和胸膛。通过抽签,很快就选出了两位拳手博斗,在一场胜利决出后,哈劳斯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填满香料的丝绸包送给了胜利者。

    接着,皇帝让瓦兰人回归岗位,让我一个人跟着他游走在花园里面。我们的身后,跟着十六个高大的皇家卫士,刚才瓦兰卫士提出挑战这些斯瓦迪亚的军中精英的时候,哈劳斯陛下客气的拒绝了,他说他可不想他身边的小伙子们鼻青脸肿的,他说斯瓦迪亚人打拳很有章法,打得很漂亮,但是不伤人,瓦兰人的却好像做殊死搏斗一样,两类战士不太适合放在一起较量。

    皇帝闲聊了一会之后,就说起了瑞泊莱特公爵的事情。他似乎在观察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的反应。

    “瓦兰涅家族的维克托,”皇帝捏下了一朵白色的花,优雅的放在鼻尖轻嗅,似乎在模仿一位萨兰德的伟大君王,结果却打了个喷嚏,把花朵喷飞了一半的花瓣。“你怎么看呢?”

    “陛下。您是说,您的封臣,为了一块土地,反复的跟您找茬吗?”

    皇帝似乎觉得我的话太土气,忍不住笑了一下,“没错,跟我找茬。”

    “在维基亚,一个贵族如果跟自己的封君找茬,下场只有一个;在维基亚,一个佃农和自己的地主找茬,下场只有一个;在维基亚,一个花园的匠人和花园的卫士找茬,下场只有一个。”

    “哦?”皇帝有些好奇,“有什么下场呢?”

    “陛下请随我来。”

    我激起了皇帝的兴趣,他跟着我来到了我们的营房。我推开了一间房门,里面有四张床,每张床上,都有一个男人,背部被打得伤痕累累,趴在床上低声呜咽。

    “这些是什么人?”斯瓦迪亚皇家卫士喝问道,“你敢在陛下的花园动用私刑!”

    “给我解释一下,瓦兰涅。”

    “这些人在夜里潜入花园,铲除花朵。他们说是花园总管依照您的意思,正在改种别的花朵。”

    “我倒听说是你们瓦兰人不太喜欢鲜花。”陛下话里带话地笑着说。

    “我的确听到了这样的谣言。”我对陛下说,“但是当我发现,这些人的行为陛下其实并不知情的时候,我就让我的人,把他们绑了起来,询问他们究竟是谁,询问他们为何要破坏花园,又嫁祸给瓦兰人。”

    “他们说了吗?”

    “不说。”

    “然后呢?”

    “您知道,我是维基亚人。对于在陛下的土地上乱来的人,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因为他们对我撒谎,我打了他们的后背一鞭子;因为他们破坏了您的花园,我打了他们的后背四十九鞭子。他们得到了惩罚。”

    “你问出是谁指示的了?”

    “问出了,是```”

    “我不想知道。”皇帝摆了摆手,“不过,瓦兰涅,你的鞭子虽然凶狠,但是我恐怕这一顿鞭子之后,对你的谣言会滚滚而来。”

    “我的荣誉取决于陛下,又不取决于别人的诋毁。”

    “恩。”皇帝对我的表演已经失去了兴趣,于是对我提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带我来目的何在?”

    “陛下。”我对他说,“瑞泊莱特公爵就是一个破坏了您花园的小贼。给我一根鞭子,我会为您鞭挞他。他该接受这样的惩罚!”

    “哈哈哈,”陛下笑了几声,“瓦兰涅,这里可不是维基亚。我可不敢让你去抽我的公爵的鞭子。”

    “陛下。”我对他请求说,“那就给我一根鞭子,派我去您所意欲的地方吧。花园不是瓦兰人的家,您身边的卫士足以护卫您的安全,我们可以去您希望的任何地方,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您的一个命令,我们就将奔赴各地贯彻您的意志!别人或许有领地,有朋友,有家族,我们只有陛下您一人!陛下狩猎之时,瓦兰人将是您首飞的奋击之鹰!”

第五章 法理战争

    哥斯莫。

    诗人常说,斯瓦迪亚的繁华集中在帕拉汶,一走出她的城墙就是遍地荒凉。、

    不过走到了哥斯莫之后,就我所见,斯瓦迪亚的富庶地区不仅仅存在于帕拉汶一座城市。人数超过千人的城市遍地都是,一路之上商旅繁忙,每一座港口,都有许多的船只等待靠岸,驮着货物的骡马和大车行走在帝国的石头大道上,一天半的时间,就能走完维基亚许多地区三四天才能走到的地方。据说有一个笑话,就是一个诺德士兵乘坐着一只小皮筏子,叛变了诺德王国,划水前往斯瓦迪亚效忠,当他登陆到了哥斯莫的时候,就以为已经抵达了帕拉汶,于是在海滩上面大骂诺德王,宣布自己已经投奔了自由的斯瓦迪亚了。海边的斯瓦迪亚居民等这个诺德士兵喊累了之后,就对他说,“帕拉汶?请继续南下一百里。”

    哥斯莫城有两条平行的街道,密布着上百间宽大的房舍,在一座修筑在山丘上的小城堡里,则居住着哥斯莫男爵。菲特烈的父亲祖父领有哥斯莫伯爵头衔,在他登基成为皇帝之后,因为这个伯爵领的头衔,招致了当时的瑞泊莱特公爵的反感,又由于直辖问题的考虑,他销毁了这个伯爵头衔,将伯爵领变成了一个男爵领和三个自由城市。这样,从法律上面,瑞泊莱特公爵已经无法简单的通过争论一个伯爵领的法理问题,来讨论哥斯莫地区的归属问题了。如果瑞泊莱特公爵希望得到整个哥斯莫地区,他需要直接或者间接的控制哥斯莫一半以上的土地,才能重新建立哥斯莫伯爵的头衔,他如果要这么做,就需要控制一个男爵和一个自由城市。或者两个自由城市,才能满足法律的要求,这无疑给瑞泊莱特公爵增加了阻碍。

    自由城市的市长并非是终生制,在上一任市长卸任之后。新的市长由皇室授职产生。这就杜绝了政治联姻产生的领地流失的情况。不过仅存的哥斯莫男爵领,却依然存在这样的情况。如果男爵与别的贵族联姻,那么一旦男爵家族绝嗣,这片土地就可能通过他家族的最后一个女人,被带到别的贵族领地里面去。正是由于哥斯莫男爵领的特殊情况。几次出现了女性继承的时候,皇室都会直接过问婚姻,保护那些女人的继承权,并安排贵族子嗣入赘到男爵的家族,以便男爵能够继续的处于皇室的直辖之下。

    瑞泊莱特公爵很熟悉这个情况,为了拿回哥斯莫伯爵领,他最容易的突破点就是哥斯莫男爵领。要在皇室的眼皮底下夺走哥斯莫男爵领是很困难的。于是瑞泊莱特公爵安排了自己的小儿子与哥斯莫男爵的长女的婚姻。在婚姻缔结的时候,皇室知道哥斯莫男爵除了女儿之外,还有三个儿子,那位长女的继承顺位排在第四位。所以允许了这场婚姻。变故产生在瘟疫之中,哥斯莫男爵的大儿子殒命瘟疫,继承人变成了他的二儿子。不久之后,瑞泊莱特地区普遍传闻哥斯莫伯爵的三儿子喜欢男人,并且经常的骚扰贵族青年,这让哥斯莫男爵不堪其扰,那位小儿子出于愤怒和自白,毅然进入了修道院,成为了一名修士,从而失去了继承权。

    这个时候,问题就已经产生了。只是那个时候瑞泊莱特公爵并没有提出自己的宣称,所以人们普遍没有注意到,嫁入了瑞泊莱特公爵家的那位哥斯莫男爵的女儿,继承顺位已经上升到了第二位,她已经生下了男性子嗣,但她的二哥却依然膝下无子。

    上个月发生了对哥斯莫男爵二儿子的行刺事件:那位男爵继承人在妓院里面搂着两个姑娘欢度复活节的时候,被人在床上丢了一条蛇。好在蛇并不太毒,只是让那位男爵继承人的第三条腿肿的和其他两条腿一样,而且颜色变得像是个克里尔黑奴。医师在检查了之后,断言男爵的二儿子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样的恶劣事件,自然让人们怀疑是瑞泊莱特公爵所为。

    年老但不糊涂的哥斯莫男爵立刻上报了皇室,请求皇帝彻查这件事情。

    如今,这次刺杀事件将瑞泊莱特公爵与皇帝的斗争激化到了半公开的程度:一旦男爵去世,新的男爵又没有诞下继承人的可能,那么许多年后,哥斯莫男爵领就会因为婚姻流入瑞泊莱特家族。瑞泊莱特公爵只需要给予他的小儿子男爵以上的头衔,就能合法的兼并哥斯莫男爵,从而将瑞泊莱特家族的影响力投入哥斯莫地区。

    我奉命前往哥斯莫,便是皇帝出于对现状的考虑,安排我去解决这个问题的。

    在船上研究斯瓦迪亚的继承法的时候,我一度感到心乱如麻,各种各样的继承规则和特例,让我根本无法完全掌握。倒是和我随行的一个老头对此了如指掌。他的父亲曾经是菲特烈曾祖父的掌玺大臣,他的兄长们也多在皇室任职,但是他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放荡,失去了结交贵族友谊和争取皇帝宠爱的最好时机,后来只能碌碌无为,四处做贵族家族的教师。这样的贵族家族的子嗣虽然在别处可能一无是处,但是他们说起那些家族之间繁杂的线索,则如数家珍,他们密切地关注着每一场婚姻后面的玄机,试图找出谁更有机会获利,谁更可能被现行的继承法坑害。这个老头这次通过家族的努力,成功的被哈劳斯任命为特使,前往哥斯莫男爵领帮助男爵的家族。

    “如今最危险的人是谁?”抵达了哥斯莫后,当这个老头低头研究着哥斯莫男爵的族谱的时候,我不由得问道。

    “你觉得呢?”老头转而问我。

    老头子抱着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姑娘,那个姑娘的脸上抹着红色的萨兰德脂粉,显得明艳动人,她身上的香水气味极其冲鼻,似乎是罗多克进口的廉价货,这个时候。房间里面都是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味。据说她是这个老头最新的姘头。在老头得到了特使的佣金之后,立刻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花了一半的钱,把她带在了身边。当老头的手上下摸索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用一种极其魅惑的表情看着我。看得我非常不自在。

    “男爵继承人。”我对他说。“男爵的二儿子。”

    “哈!愚蠢!”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家伙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除非他娶一个不检点的女人,然后忍住耻笑承认那女人肚皮里面爬出来的是自己的种,不然他就已经失去了竞争资格了。瑞泊莱特公爵只要安心的等待他去世就可以了。但是男爵本人却不一样,男人到七十岁还能够生育子女呢。只要他和自己的那个干瘪的老婆离婚。娶一个丰饶多产的女人,在死前整出一个儿子就行了。现在最危险的可是男爵本人。”

    “瑞泊莱特公爵还敢威胁男爵本人不成?”

    “男爵已经风烛残年,据说还发了老来疯,与自己那已经不能下崽的老婆整天腻歪在一起。要我说,身边没有三个以上的儿子,却有一个嫁给了别人家的女儿,这样的情况要放在我身上。我估计连女人都不想了,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多生几个男孩。这男爵倒好,平时不着急,到了现在却哭着找皇帝保护。这真是蠢得没边了。”

    “```您准备怎么办?”

    “你先把我们说好的事情办了吧。”老头说着,把手伸进了姑娘的裙子里面。“告诉男爵,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一脸倒霉的退了出来。

    门两边值守的的瓦兰士兵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我让他们小心值守,保卫特使的安全。

    我们昨夜才抵达哥斯莫,还没有正式的拜会男爵大人。眼看我们不来,今天一早,男爵就派人送来了礼物,老头看了看,发现是一些马鞍、皮鞭、靴子之类的东西,他不太感兴趣,就一股脑给了我。

    从老头的房间出来,我立刻骑马去了哥斯莫男爵大人的城堡。

    这个色老头非常的聪明,他给我分析了一堆问题之后,就把最棘手的任务交给了我:劝说男爵离婚另娶,最好是娶一个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宝宝的女人。

    克鲁塞德尔对于斯瓦迪亚人的继承法一点都不感兴趣,也搞不懂为什么单凭研究家谱就能养活一大堆吃白食的闲人。我和他骑马前往男爵城堡的时候,说这种活做起来真是让人恶心,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克鲁塞德尔满不在乎的说,“你要是去买一头母羊,别人还白送一头小羊,那得开心死了。”

    “人又不是羊。”

    “有何区别?”

    “我说不上来。反正不是一回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恍然大悟,这个老头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关头会带上一个姑娘跟在身边,他虽然放荡得很,但却是那种不会乱来的人。看起来这个姑娘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哥斯莫男爵夫人了。

    我身后跟着三十二个瓦兰士兵,在老头的身边还留着十多个。这一次执行陛下的任务,我几乎带走了一半的人,在帕拉汶留下的瓦兰士兵,我全部交给了埃里克,让他训练这些人。

    看见一堆盔甲华丽而怪异的士兵抵达的时候,男爵家族的士兵们纷纷睁大了眼睛,他们吹响了号角,放下了吊桥,就围过来看个究竟。我在进入了城堡的院子之后,就找来了城堡的守备官。

    守备官是一个凶悍的斯瓦迪亚人,我取下了头盔的时候,他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周围的士兵们也嗤笑起来。原来这守备官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疤痕穿过了眼睛,和我眼上的伤口很相似。

    我看着他,发现他没有笑意,于是指着眼睛对他开口说,“一个诺德卫兵干的。你的呢?”

    “一个库吉特强盗。”守备官用单调的声音说,“为了救他同伙的尸体,抽了我一鞭子。”

    “你宰了他没呢?”

    “叫他跑了。你可宰了伤你眼的诺德人?”

    “也叫他跑了。”我抬头看了看城堡的高墙,说起高墙,这里的城堡却装饰华丽,纵横的木梁上各处镶嵌着黄铜装饰。每一面墙上都插着铁制的蜡烛台,简直比王公家还富有。“好了,寒暄完了。现在这里的防备我来负责,你的人先去哥斯莫外城吧。”

    “什么?!”“这是干什么?”“你是谁?”

    守备官的士兵们因为不满而纷纷发问。

    我丢出了为皇室服务的印记。丢到守备官的手里给他看。

    “陛下的命令。今天起我全权负责男爵的安全。”我翻身下了马,“你们放任男爵的继承人在城内被人行刺。看起来那里的治安不太好,去那里尽你们的责任吧。守备官大人,你可以留下。”

    半个小时之后,满腹闹骚的城堡士兵退出了城堡。只有守备官带着三个士兵留下来,接受瓦兰人的指挥。

    瓦兰卫队的士兵很快清理了城堡楼头的酒桌和板凳,把城堡过道里的箱子和酒桶全部丢到了天井里面,城堡的卫墙后面终于不再有任何障碍物了。接着,城堡里面所有的大门都站着两个瓦兰士兵,左右值守,外面运送的蔬菜和食物以及饮酒。今后只能通过我们的手交给男爵大人。

    男爵的管家不时的把他的见闻报告给等待我的男爵大人,却不敢和我说一句话。

    在完全接管了城堡之后,我和几个瓦兰士兵走到了男爵的长厅。

    “特使```大人。”男爵看见了我之后,诧异于我的年轻。很艰难地咬出了最后两个字。

    “哥斯莫男爵大人。”我点头对他致意。“我是陛下的波雅尔,奉命前来解决您家族的问题。”

    “波```雅尔?”男爵好奇的说。

    “子爵的意思。”我回答他,“我是维基亚人。”

    “陛下派了个维基亚人来?!”男爵夫人诧异的说,“让他走,大人!请陛下换个人来!我看这个人感到害怕。”

    “这是您的夫人吗?”我询问男爵。

    对于我的无礼,男爵有点生气,胡子在微微地发抖,“是啊,波雅尔大人!这正是在下的夫人。”

    “不再是了。”我对男爵说,“鉴于您家族的危机,和您家族一直以来对皇室的忠诚。陛下劝说您结束这段尴尬的婚姻。”

    男爵夫人尖叫起来,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激动地抓着高背椅的两柄,“陛下觉不会这么侮辱他的臣民!你肯定是瑞泊莱特派来的,你和瑞泊莱特公爵蛊惑了陛下!”

    男爵大人脸色苍白,“波雅尔大人,这件事情太过```耸人听闻。”

    “耸人听闻?”我说,“这一点也不耸人听闻。耸人听闻的事情在后面,在男爵夫人进入修道院之后,您会立刻与一位美丽动人的年轻女郎完婚。她会给您诞下健康的子嗣。我会帮您训练一支真正的卫队士兵,这些士兵不像您之前的那些草包士兵,他们会把您的儿子照顾着健康长大的。”

    “够了!”男爵夫人叫到,“我的家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人在利用我们家族的不幸罢了,”她因为激动,眼泪流了出来,显得很可怜,“我可怜的爱丽丝,她就不该相信那个瑞泊莱特家族的小子的求婚的。特使```大人,您不能要求我```离开大人。我的家族没有问题。爱丽丝```也是大人的孩子,继承权的问题大人跟我讲过了,你不能要求大人抛弃我```”

    男爵夫人如果不说继承权的问题,可能男爵会真的反抗陛下的意志。但是现在提及了继承权的问题,男爵表情立刻变得阴冷起来。贵族们总是在算计别人家族的土地,但是当自己的爵位被人觊觎,当自己的家族成员被人利用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冷静,夫人。”男爵用强压怒火的语气对自己的夫人说。

    夫人则抽泣个不停,“大人```您不能抛弃我。”

    我突然想到,为了保护自己的爵位,男爵并非没有早作打算,甚至他的夫人也有所察觉了。

    “男爵大人,男爵夫人,”我对他们说,“我来此之前,已经听说你们的爱情是何等的伟大。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便不该因为婚姻的束缚而让彼此为难,也不该因为婚姻的讹诈而让家族绝嗣。男爵夫人,您的女儿叫爱丽丝,对吗?她自然是您的孩子,可是她自己的孩子,却已经不再冠以您最爱的丈夫的家族之名了。您觉得瑞泊莱特公爵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与一个男爵联姻吗?他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将哥斯莫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中,从而隔绝你们的家族和陛下的联系。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的新封君会对你们做什么,需要我说吗?”

    “当然,这可能是未来的事情了,你们会说,三十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地,家族之间会自然融合。可是瑞泊莱特公爵是这样的人吗?”我询问他们,“你们的三儿子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你们二儿子的伤,是谁留下的?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你们家族所有的不幸,都在隐隐约约的使得瑞泊莱特公爵受益吗?男爵夫人,您热爱您的女儿,或许还爱您的外孙,可是您想过您的丈夫和儿子吗?如果您的丈夫不能诞下健康的后代,那么下一次袭击,下下次袭击,或许是一杯有毒的酒,或许是一枝射歪的箭,或许是卧室里捂住口鼻的枕头,或许是城门上落下的石块,瑞泊莱特公爵胆大妄为,他因为不喜欢陛下的花朵,就派人铲平了陛下的花园,他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呢?”

    “并且,即使您离开了您的丈夫,您依然可以与他厮守在一起。我想那个新夫人,绝对不敢过问这件事情。如果她使您不快,我会立刻换一个新的来。”

    男爵夫人绝望地叫了一声,眼泪流入了大张的嘴里,男爵皱着眉头,听着我大放厥词。

    “夫人。”我对她说,“到了离别的时候了,请看在陛下的荣誉上,取下您的铁冠,交给您的丈夫吧,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男爵夫人抓住了她丈夫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瓦兰士兵走上前去,两人中间提着一个虚弱的牧师,牧师很矮,被两个瓦兰士兵捉着两脚悬空。士兵让牧师宣布了男爵夫妇婚姻的结束,然后就搀扶着男爵夫人离开了。

    男爵夫人被拽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口水,“你和你的皇帝,都去死吧!你们会在地狱里面玩你们的那套贵族游戏的!混账!哈劳斯这个贼,你也是,维基亚小子```”

    男爵孤单地坐在高背椅上,他还没有习惯已经在身边坐了几十年的女人被带走的事实。

    我走到了他身边,“开心起来吧,您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夫人了。”

    男爵眼睛怒张,对我咆哮着,“滚!滚出去!”

    “我马上就滚。但是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哼。”他气得发抖。

    “您想复仇吗?”

    “什么?”他微微有点意外。

    “传播您三儿子谣言的仇,刺杀您的继承人的仇,阴谋利用您的女儿的仇。”我对他说,“抱歉,我必须用恶劣的语言让您的夫人离开您。为了弥合这种伤害,陛下允许我为您复仇。”

    男爵看着我,抿着嘴,牙痕深深地印刻在下嘴唇上。

    “瑞泊莱特公爵的小儿子。”男爵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如果是他干的```”

    “恩。如果是您的女婿干的。”

    男爵冷冷地说,“宰了他。”

第六章 忠诚的重量

    “是那个人吗?”

    瑞泊莱特的酒馆里面,我和克鲁塞德尔穿着商人的打扮,坐在靠着街道的座位上。当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出现的时候,他指着守备官问了一句,我扭头去看城堡的守备官,他点了点头。

    我们随即开始行动。

    在所有的士兵里面,男爵能够信任的就只有这个来自苏诺的守备官。

    守备官年轻的时候酷爱喝酒,并且对于自己的上司颇有不敬,所以每次有机会升迁的时候,他都会搞砸。他曾经带着苏诺城的一个贵族的孩子骑马,结果因为那个孩子不善骑术,不幸被马颠簸下来,摔断了右臂。虽然那个小孩极力维护守备官,说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是那家贵族还是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守备官的上司,这件事情之后,守备官在苏诺城内的前途就已经毁掉了。

    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落魄的出了苏诺城,找了一个缉捕绿林土匪的差事,准备赞足了钱,就带着家人在边境购置一片便宜的土地,搬迁过去。无奈坏运气一直缠着他,他负责的地区来了一个狡猾凶悍的库吉特人,在他的帮助下,本地的土匪变得和草原人一样狡猾,他们甚至赠送粮食给平民,以求这些平民给他们通风报信。这让守备官在那时候吃足了苦头。为了抓捕绿林的头目,他化妆成了小商人,走遍了苏诺城周围的山路和沟渠,终于摸清了那股强盗的踪影,并在一次大胆的突袭里面杀死了强盗的首领。这件事情很可能会让他重新获得贵族们的赏识,没想到就在载运强盗头目的尸体返回的时候,那个库吉特人如同鬼影一样的缠在他们的身边。最后纵马冲进了他们的营地,劫走了尸体的头颅,并且,在逃离的时候。那个库吉特人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因为战乱的问题。苏诺地区的贵族遭受了很大的伤亡。在帝国的一切战争里面,热诚的苏诺人总是会积极地对陛下输送自己家族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穿戴着漂亮的盔甲,骑着高大的坐骑,头顶上飘扬着威严的旗帜,最后。死在冰冷的战场上。在贵族数量下降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皇室指派的市长、镇长以及包税人进入了苏诺地区,这些人如同秃鹰一样盘旋在苏诺的上空,借着为皇室募集资金的借口,大肆地盘剥着原本富庶的苏诺地区,这让许多的家庭纷纷破产,其中就有守备官的一家人。

    在守备官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强盗的打劫下解救过当时四处游历的哥斯莫家族的长子,这位长子许诺守备官,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哥斯莫找他。年轻的守备官与一切年轻人一样。不愿意放弃繁华的城市前往偏远的地区,这让他在早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当一切财产都被包税人的仆人打包带走,送往拍卖场的时候,守备官一身疲惫的回了家中,面对的是叫骂的债主和妻子的眼泪,他这个时候想起了当年的哥斯莫家族的诺言,于是写了一份信送往哥斯莫,询问哥斯莫男爵大人,是否愿意接受他的服务,当然,他还有一笔债务,他因为这笔债务被困在苏诺,如果能够帮助他解决这笔债务,他将奉上自己余生的全部忠诚。

    在苏诺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守备官走遍了自己的故友的家门,然后又一个一个的失去了自己的朋友;他访尽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几个月后,哥斯莫男爵的使者终于带着一笔钱前来解决了他的债务,并且将他接往哥斯莫地区。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当年他救下来的年轻人已经死于瘟疫,但是男爵大人还是愿意遵守自己孩子的承诺,给了他一个相应的职位。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守备官前往了哥斯莫之后,几乎是狂热的为男爵的家族服务。当男爵的次子被行刺的时候,他因为愤恨而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疤,以示这是自己人生里又一次的巨大耻辱。

    这一次,当男爵下令彻查次子被行刺的事件的时候,他表示无论如何要前往瑞泊莱特公爵领,为自己的领主复仇。

    对于这样的男人,我自然不会拒绝他加入的要求。

    我们在瑞泊莱特调查了十几天,在一个贫民窟里找出了一个浑身是疮的男妓。与我同来的老头杰斐逊许诺他,只要他承认当初是他受到哥斯莫男爵的女婿的收买,才散布的谣言,他就会得到一个干净的小屋,并且会有仆人照顾他直到他死去。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答应了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一个律师的‘口授’下学舌,提供了证词。接着,一个酒馆里面的烂人把自己的口供很便宜的卖给了杰斐逊。在杰斐逊收集着证据的时候,守备官和克鲁塞德尔一直在观察着瑞泊莱特小儿子的出行规律。

    这些虚假的证据有什么用?我觉得做这样的事情很蠢,这些人能因为钱而制造虚假的证据,自然也能因为毒打和拷问把我们供出来。既然为复仇而来,最好只用一个刺客在闹市里面解决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就足够了。

    “你觉得这没有用?”杰斐逊一边尝试着库吉特人的水烟---他对这东西赞不绝口---一边对我说,“你以为这东西会送上皇室法庭吗?”

    “给男爵看的,为了让他安心复仇?”

    “哈。”杰斐逊说,“多想想。”

    瑞泊莱特公爵的小儿子出行没什么规律,他偶尔会前往瑞泊莱特的市场闲逛,去萨兰德人的珠宝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有的时候会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河边钓鱼。出城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带着两个卫兵,不好靠近,但是在城内的时候,他只会带着自己的仆人,把自己的孩子架在肩头让他们看看闹市。当然。在哥斯莫男爵的女儿无聊的时候,他们会去城内观看马术表演。苏诺地区的驯马人把他们的马术带到了斯瓦迪亚各地,驯马场里虽然没有赛马那样激烈的表演,但是那些漂亮的姑娘骑着温驯的小马跑出各种花式步伐的时候。观众们都会快乐地欢呼。并且为他们最喜欢的马术师送上花环。

    我们选择行刺的地点,就在马场里面。

    我们的刺杀工具是几架罗多克弩。用的重头弩,短弩杆,这种弩射入人体之后,会造成极大的伤口。中箭者会在死前遭受极大的痛苦。

    瑞泊莱特的酒馆就在公爵宅邸的周围,我们在这里就能看到公爵宅邸内的人员出入情况。公爵大人在帕拉汶,他的几个儿子倒是在城内,不过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瑞泊莱特的小儿子。他前几天带着自己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出城去钓鱼,我们没有找到机会,今天一早。我们在驯马场听说公爵家订好了一间看台上最好位置处的包厢,几个仆人往那里送去了水果和葡萄酒,看起来今天哥斯莫男爵的女婿会带着家人前来观赏马术表演。

    我们在酒馆里等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瑞泊莱特家的马车终于开出了宅邸。几个瓦兰人驾着一辆草车堵在了街心。在瑞泊莱特公爵家的马车赶来的时候,瓦兰人让马车上的草垛全部倾翻在地,一时街心变得混乱不堪,市民们在周围大呼小叫,公爵家的马夫不满地站在了马车上面,让瓦兰人把街让开。

    过来好一会,马车的车厢门终于打开了,一张洁白的小脸露了出来,那是哥斯莫男爵的外孙。接着,一个女人将那个男孩搂了进去,一个男人探头出来询问了一下他的马夫出了什么事情,很快他扫视了一下街道上的情况,就关上了马车车厢的门。不过他短暂的露头,还是让我们确认了他的身份。

    “是那个人吗?”我询问守备官。

    “就是他。”守备官双眼带着憎恶,“我见过他。”

    我不知道守备官是否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是假的,杰斐逊所有的事情都是找瓦兰人做好的,对于斯瓦迪亚人,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不过守备官似乎已经确认,针对哥斯莫男爵家的阴谋一定是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干的,所以对于一切符合他心意的证据,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承认。

    两个瓦兰士兵已经躲在了马术场内的草垛里面了,只要耐心等待马术表演结束,人群混乱的散去的时候,就可以刺杀公爵的儿子,那个时候下手可以很快的逃跑。

    可是我似乎做了一件蠢事。瓦兰人在街心的阻拦让瑞泊莱特的小儿子起了疑心。那架马车缓慢地转弯,然后就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那根本不是驯马场的方向。看见这个情况的我们立刻结清了酒钱,在街上远远地跟着马车。马车穿过了广场,在喷泉周围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公爵的儿子带着家人观赏了一下几次喷泉表演,就再次登上了马车。后来我们发现马车停在了瑞泊莱特城内的治安官家的门口,瑞泊莱特的儿子一家似乎在这里拜访主人。

    我感觉今天没有机会了,就派人把那两个瓦兰人撤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我们正准备离开治安官家的时候,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走出来了,治安官和夫人把他们送上了马车。不过在上车的时候,我看见瑞泊莱特的儿子似乎非常的不开心,他大声的哭喊,说要去看‘小马的表演’,公爵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脸,把他抱上了马车。

    马车走走停停,我们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就在马车准备进入公爵宅邸的时候,公爵的儿子似乎改了主意,让马车一转弯,前往了广场。我们也随即来了广场,到了这里之后,我们发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原来今天是瑞泊莱特的集市日,市民们聚集在这里,观赏着街头艺人的表演,在广场的中心,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几个漂亮的姑娘和一个男人正在这里表演着什么。当我们靠近了那临时舞台之后,才从舞台上面的木牌上看见今天的节目,《伟大爱情》。

    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慌张,似乎哥白尼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或许他会跟我谈一谈这出剧目的剧情,还会挑剔一下演员们的口音,他可能因为那些演员们信口而来的台词而大发雷霆。如果哥白尼学士知道我在他最爱的剧目前面,准备击杀一位贵族,让这人的血洒满广场,那么他会对我怎么说呢?

    公爵家马车的靠近让人群发出了欢呼,公爵的儿子走出了马车,对人们挥手。

    我四处观察了一下这个长条形广场周围的建筑,一面是瑞泊莱特的贵族法庭,在另外两边,则是几个商行和市政大厅。瑞泊莱特公爵手下的市长们在这里都有自己的驻地,遇到了纠纷的时候,他们就会前往这里,寻求公爵的支持。贵族法庭和市政大厅都有士兵驻守,我们难以靠近,于是我们找到了商行的周围,在一处布匹商行的后面,我们找到了一个正在搬进货物的货仓。货仓周围有十多个男人,光着上身背着箱子,在他们的身边,则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正在点算货物。

    两个瓦兰人化妆成了乞丐,前往他们的身边行乞,那个年轻人立刻捂着鼻子指挥周围的男人撵走他们。在这小小的混乱里面,一个瓦兰士兵把手里的弩上好了弦,准备从一边的窗户栅栏处爬上商行的顶端。我拽住了那个瓦兰士兵,从他手里拿下了弩,把它交给了守备官。

    “这是什么意思?”守备官问我。

    “你说过你要为你的领主复仇的。”我对他说,“复仇的时候到了,你敢复仇吗。证明你的忠诚吧。”

    守备官拿过了弩,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背上,沉默不语地爬上了商行的楼顶,我遣散了几个瓦兰人,让他们回去找杰斐逊,留下了库吉特人在商行周围接应,然后我也爬上了商行的楼顶。

    当我们两个人趴在商行的楼顶时,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正和自己的家人观赏着前面的表演。那个小男孩坐在父亲的肩膀上面开心的手舞足蹈,他的妻子则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弯着腰看着自己跑来跑去的女儿,不时地伸出手去,抱来自己的女儿亲吻。

    瑞泊莱特公爵的后背对着我们,这样的距离下面,没有道理射不中。

    我们看了好一会,守备官迟迟没有动手。

    “扣动扳机和辜负领主,究竟哪个更难?”我看着前方,对身边的守备官大人说道。

    “他```他的家人在身边。”

    他的家人会永远的憎恶哥斯莫男爵,也会憎恶哥斯莫男爵的封君哈劳斯皇帝。

    “总比他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好,”我对他说,“说不定他还能说出临终遗言,不是吗?想一想你家的领主,想一想他那被陷害进入修道院的小儿子,想一想他差点死掉的继承人。”

    守备官憎恶地看了我一眼,“我害怕你,阁下。”

    他扣动了扳机。

    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如同断腿的板凳,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不停地抽搐,却没有发出叫声,那枝弩箭应该撕裂了公爵儿子的肺和气管。公爵儿子的妻子抱住了他的头,哭泣着向周围的市民求助,市民们只是惊慌地躲闪开,他们身后不明情况的人还在继续围上来。

    “爸爸?”“爸爸?”

    两个小孩发出了疑惑的呼喊声,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爵的小儿子在自己妻子的怀里缩成了一团。

    血液从他的身体流出,就如同一只破裂的陶罐里汩汩地流尽了存水。

    那表演着剧目的演员还在高声的歌唱。

    “我亲爱的姑娘啊,我对您的忠诚,就如呼吸一样自然和轻松。”

    “别蠢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忠诚有多沉重!”

第七章 鲜血

    有人在敲着鼓。

    鼓点声没有节奏,也没有轻快的笛子为它伴奏,几个充作歌手的人没有唱着婚礼上常见的婚姻曲,而是唱着《剪狼毛》。欢呼鼓掌的人群没有戴着市民们的帽子、亚麻外套和布鞋,而是穿着头盔、简易外套和长筒靴子。婚礼上欢庆的人们没有跳着斯瓦迪亚舞,那种舞蹈需要一半的男人一半的女人,彼此不断地交换舞伴,踩着复杂而华丽的步伐,男人需要精干,女人需要小巧,在一次次的旋转中,裙裾飞扬起来,如同盛开的旖旎之花。哥斯莫男爵城堡在几十年的时间里面,见证了几次这样的婚姻,但是今天的这一次,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次婚礼的宾客只有瓦兰人,瓦兰人挤满了城堡的院子,在这小小的露天婚礼场上,瓦兰人两人一组,挽着胳膊跳着圆圈舞,接着又是屈膝的旋转舞。

    男爵大人和男爵夫人的座位空着。

    咚!咚!咚!

    《剪狼毛》的歌声结束之后,瓦兰军歌响了起来,伴着轻快的军笛声,瓦兰士兵们把手里的武器或者酒杯在地上和桌上敲得咚咚作响。

    瓦兰军歌结束之后,几个瓦兰笛手终于吹起了蹩脚走调的祝婚曲。

    一扇大门打开了,男爵大人迎着我们走向了他自己的座位,瓦兰人对他欢呼,把自己送给他的礼物用绳子拴住挂在男爵的身上。我看见男爵大人的身上很快挂起了一双靴子、一副水烟壶、一柄佩剑和斯瓦迪亚文版的《不死的君王》中的第二册和第三册,这两册主要讲述的是流浪的东维基亚王乱搞诺德王和库吉特可汗后宫的故事,插画多于描述。男爵穿行在鼓掌欢呼的瓦兰人中间,如同一只羊穿过夜哮的群狼。

    男爵落座之后,杰斐逊领着一个穿着白纱婚服的女郎走了出来。那婚服是特意制作的,内衣也是单薄如萨兰德的清水纱。几乎是透明的。女郎的身材丰腴,在婚纱下面隐约可见她身躯上曼妙的曲线,她的娃娃脸上带着一点肉,如同稚气未脱的少女。但是当她目光流转。与周围的瓦兰士兵对视一笑的时候,却能让那些瓦兰人也感到精神恍惚。杰斐逊将这姑娘交给了男爵。如同女方的家长一样与男爵干瘪地对完了话。

    两个瓦兰士兵提着上次那个可怜的牧师,让他两脚悬空着飞行进入了婚礼现场,他上一次吞吞吐吐的结束了男爵的婚姻,这一次又磕磕绊绊的将男爵送入了婚姻的殿堂。矫情的诗人常说‘婚姻乃爱情之冢’。那么男爵这算是第二次被埋葬了,瓦兰士兵送他《不死的君王》二、三册,其实也说得过去。

    男爵拿着男爵夫人的铁冠,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把它戴在了女郎的头上,然后拉过她的双手,亲吻了她的脸颊。

    瓦兰士兵欢呼起来。一拥而上,把男爵和新的男爵夫人举在了头顶,为新人欢呼。我看见不少的瓦兰士兵都在新娘的身上乱摸,有人甚至企图扯下她的裙子。当然,还有几个士兵居然在对男爵动手动脚,这让我感到非常诧异。在士兵们闹腾了一会之后,给男爵和男爵夫人灌了很多酒,然后把他们丢到了床上。一个女仆走进去,把手指伸进男爵和男爵夫人的喉咙,让他们吐出过度饮用的酒水,以防他们半夜被自己的呕吐物憋死。当这扇门关闭之后,瓦兰人集体欢呼了一阵,然后就涌出了房间,去婚礼场地上喝酒撒欢去了。

    “杰斐逊大人。”

    我走到了老头的身边,指了指他身边的空椅子,他眨了一下眼睛,同意我坐在他身边。他不太喜欢我,他觉得我只是执行陛下意志的剑,没有自己的思想,最多算个佣兵头子。不过他倒和库吉特人聊得来,库吉特人给他介绍的东方水烟让他非常的喜欢,对于库吉特人说的想开水烟馆,杰斐逊也承诺,只要这个水烟馆开起来,他会积极地帮助介绍贵族们前来品尝。

    我落座之后,对他说,“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恩。”他咕嘟地抽了一口,吐出的烟几乎把他的脑袋笼罩住。

    “哥斯莫男爵家族的继承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恩。”

    “哥斯莫男爵家的继承问题在于她的女儿。如果他自己和自己的继承人去世的话,男爵的爵位依旧会传给他的女儿,这会使得他的女儿成为女男爵。同时他的女儿死后,就会把爵位传给她自己的孩子,这样,哥斯莫男爵的爵位还是会流出自己的家族。虽然这个男爵夫人可能会给男爵添个儿子,但是也可能不会。我觉得问题出在他女儿身上。”

    “有点意思。”他点了点头,“看来就算是陶罐,敲一敲也是可以发出声音的。那你觉得该怎么办,杀掉他的女儿么。”

    “恐怕这样才能杜绝爵位流入其他家族的事情。”

    “问题解决了,陛下就会满意吗?”

    “怎么?”

    “哈!你想一想,陛下是希望贵族们彼此之间和睦相处呢,还是希望他们彼此之间纠缠不清?”

    “您是说```”

    “贵族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他们就会找陛下的不痛快,就好像男人身上的力气太多,就爱找人打架。这都不好,那应该怎么办呢?对精力过剩的男人来说,给他找个他满足不了的女人,就能让他变得像一只阉过的羊一样温驯;对于有余力折腾陛下的贵族,就让他们彼此缠斗吧。”

    “恐怕瑞泊莱特公爵得知了自己的小儿子遇刺之后,立刻就会猜到这是陛下干的。”

    “猜出就猜出吧。不过现在,他会憎恶的人是哥斯莫男爵。所有的人都会关注这两个贵族家族彼此的仇恨,至于哥斯莫的法理之争,暂时会退出人们的视野。”

    “瓦兰人的目标太大了,他们的口音、他们的相貌、他们的行事作风,见过他们的人很容易记得他们的。这一次的行动就颇为不便。许多地方都需要守备官亲自出面,瓦兰人只能做一些堵塞街头、纵火的事情,就和一群小贼一样。”

    杰斐逊哈哈大笑,“陛下用剑去砍国王的脖子或者砍一堆马粪。难道剑还要挑剔吗?”

    “我并非挑剔。我只是觉得瓦兰人的劣势,让我们不能更好的为陛下服务。”

    “哈。我已经感动流泪了,真的,刚才被烟遮住了,你没看见。眼泪一直流到了我的脖子里。”

    “您能否为瓦兰团服务?长时间的服务。”

    “老头我可是身价不菲。”

    “家庭教师中薪水最高的一个?”

    “你这东方蛮子真是口无遮拦。”

    “谈生意压价是很正常的。”

    “你的瓦兰团就很好啊。我想来想去,陛下目前的确需要像你这样的外国人出面,帮他做一些别人不好出面的事情。你们不需要我加入了,我改变不了什么的。”

    “瓦兰人变成斯瓦迪亚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新的士兵却可以加入瓦兰团,并被瓦兰团同化。各个民族的士兵,只要进入了军营。几年就能建立兄弟一样的感情。您自然不需要指点一群军人如何训练士兵,但是你可以指导一群斯瓦迪亚的年轻人加入我的军团。”

    “军团,哈。”他想了想,“说一下报酬。”

    “和瓦兰士兵一样。”

    “你居然拿我和大头兵一眼对待吗?”

    “你不必和瓦兰士兵一起训练。也不用和我们同吃同住。你享有完全的自由,但是在我们需要你的时候,如果没有侵犯到你的利益,你就应该为我们服务。我上次听说你的一个情妇抱着小孩闯到你家里去,弄得你颜面无光,对吧。你需要这个工作。”

    “你敢调查我?”

    “所以我才敢聘用您。”

    “回去再说吧。”他有点不开心的抽了一口水烟,把自己埋在了一阵白色的烟气里面。

    杰斐逊的哥斯莫之行让他自己也非常的满意,他可以从容的指点一群士兵为自己服务,也能利用自己对贵族家族的了解在这里掀起风浪。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但是当他回到了帕拉汶之后,他就又要退居到贵族家族的深堡古院之中,与那些沉闷的贵族子弟交流哲学和修辞,教他们怎么理解古老的习惯法里的神秘和永恒。

    天气变得冰凉了。

    我写信告诉陛下,说这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要只要静待男爵夫人产下后代,就可以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如果男爵夫人生下了女孩该怎么办,但是最后我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按照杰斐逊的做事方法,即使那个女人生得是一个女孩,那么第二天,当男爵前来查看孩子的时候,也必然会看见一个男婴儿。哈劳斯陛下会把自己的直辖封臣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在这条道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问题,皇帝陛下都会毫不犹豫地解决它。杰斐逊的很多做事方法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但是当我知道,杰斐逊这样的贵族子弟在帕拉汶遍地都是的时候,我就感觉帕拉汶的确是一个让人恐惧的地方,那么多的阴谋,那么多的贵族,他们拥挤在一起,不管是谁都可能随时面临死亡的危险,有的时候,下场甚至比死亡还要糟糕。

    男爵的婚礼之后,一位瑞泊莱特的使者抵达了哥斯莫,正式地通知哥斯莫男爵大人,他的女婿已经去世。

    两个家族通过婚姻建立的联盟,就此破裂了。瑞泊莱特公爵的大儿子代表自己的父亲提出了希望继续维系两家友谊,并且希望男爵不要召回自己的弟媳。哥斯莫男爵痛苦万分地接待了使者,对瑞泊莱特家族遭遇到的行刺事件扼腕叹息,但是在谈话的最后,在男爵身后的一排身着斯瓦迪亚铠甲的瓦兰士兵的注视下,男爵表示自己的女儿一定也是痛苦万分,在这个时候不把她接回家感受家族的温暖,他作为一名父亲是过意不去的。男爵表示,不论如何,按照习俗。他的女儿必须被送回哥斯莫。

    使者冷冷地打量着哥斯莫男爵,当哥斯莫男爵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的时候,使者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男爵大人。”他对男爵行礼。“您的女儿。您来支配。这是世界上通行的法则。我们会送回您的女儿的。”

    男爵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新婚的妻子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杰斐逊看着男爵夫人表情,总会流露出幽微的戏谑。

    使者离开的时候,已经疯掉的老男爵夫人浑身穿着麻葛,在城堡周围的荒草里面彷徨而行。当她女婿的死亡消息传来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就发疯了一样的跑出了修道院,大喊大叫。我们骑着马,使者走在我的前面,我躲在士兵们中间,守备官则陪伴着那个瑞泊莱特来的使者。那个女人就在我们的左手不远处呵呵直笑,“男爵夫人多么美丽!”“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海因里希陛下万岁!(菲特烈的祖父)”“哈劳斯是凶手,他是瑞泊莱特公爵的帮凶!”

    在听到了这个可怜女人的哀嚎之后。使者回头对守备官说,“那不是男爵夫人吗?”

    “过去是。她发了疯,男爵送她进入了修道院。”

    “您没有说反吗?”

    “没有,大人。”

    “恩。”使者说。

    随着哥斯莫男爵领的形势趋于稳定。我逐渐减少了士兵的人数,安排他们返回帕拉汶。最后,我准备只留下六个瓦兰士兵给守备官大人,叮嘱他一定要守护好男爵夫人。如果瑞泊莱特公爵要报复的话,那么很可能复仇的对象就是新的男爵夫人。男爵与男爵夫人的关系似乎很融洽,我经常看见他们在一起散步,如同爷爷和孙女一样。

    安排好了一切,我就要启程回帕拉汶去了。

    再过几个月,男爵就会得到自己的孩子,所有的问题将会最终得到解决,回到了帕拉汶之后,哈劳斯一定会对我感到满意的。

    前几周,老男爵夫人跌进了水里淹死了,她的尸体过来许多天才被人找到。我当时一听说河里发现了死人,心里大致就猜出了是谁了。

    今天,男爵的女儿带着自己的随从从瑞泊莱特返回了,她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已经重新娶妻的事情。她出生在贵族之家,当然会知道自己的兄弟遇刺和自己的丈夫的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她究竟站在谁的一边,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如今,哥斯莫男爵领的继承人问题虽然没有解决,但是已经不可能通过婚姻被兼并了。换句话说,即使男爵女儿继承爵位,死后又传给孩子,那么只要孩子没有瑞泊莱特地区的同等爵位,那么这孩子虽然来自瑞泊莱特公爵家族,但他却依然会是哈劳斯的直辖封臣。对哈劳斯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今哥斯莫男爵领已经很难通过婚姻被兼并了。

    守备官和我一起喝了一点酒,我们听见了城堡门口的号角声,这是有人在进入城堡。

    “男爵的女儿?”我问守备官。

    “应该是的。男爵的管家会带着仆人们欢迎他的女儿,他说家族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看见带着刀剑的男人。”

    “他的女儿会怎么想?自己的丈夫陷害和暗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父亲又暗杀了自己的丈夫。”

    “别说这个了,”守备官依然不能接受自己当着那男人家人的面刺杀他的事实,“等会还要去拜会小姐的。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母亲一样。”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我害怕见到她。”

    “你连库吉特强盗都不怕,还怕一个女人?”

    “扳机不是你扣动的。”

    我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城堡那边又传来了几声号角声,还有人在敲着低沉的鼓声。

    那边在干什么?

    听到了动静之后,我和守备官对视了一眼,带着身边的四个瓦兰士兵前往了城堡。

    在走出了卫兵休息室之后,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瓦兰士兵仰面倒在地上,失神的眼瞳看着天空。我们六个人立刻抽出了剑,朝着城堡长厅跑去。在城堡长厅的门口。另一个瓦兰人被吊死在一盏铜灯上,腿上的尿滴滴答答顺着裤腿流下,眼睛震惊地睁着,尿液和血水在地面聚成了一滩。

    是谁。居然敢杀死我的士兵!

    我们推开了大门。远远的长厅尽头,男爵和男爵夫人坐在黑暗之中。身边只有一只蜡烛在飘忽不定地燃烧着,地面有什么东西在爬行。我点燃了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地面有两个仆人尸体,还有一只瓦兰军号。刚才就是拼死抵抗的瓦兰士兵吹响了号角,可惜我们来得太晚了。一个侍女被砍掉了脑袋,她身边的另一个侍女被刺穿了胸膛。周围还有不少仆人的尸体,地面四处都是滑腻腥臭的血液和粪便的味道。

    越靠近长厅的尽头,我就越感到自己并不是在室内,而是身处战场之中。

    在火光的照射下,我终于看见了男爵和男爵夫人。他们被用十多枝弩箭密集地扎在了高背椅上。满脸恐惧和痛苦,眼睛和嘴巴里都汩汩流着血丝。男爵夫人的肚子被人一剑剖开,里面的孩子已经成了一团肉泥。地面爬行的,是男爵的继承人。那个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的次子。他的双眼已经被挖去,牙齿也已经被敲掉,现在听见我们靠近,他长着满是鲜血的嘴巴,冲着我们伸出手来,乞求帮助。我掏出了匕首,抱住了他的头,把匕首扎入了他的胸膛。他虚弱地抱着我的胳膊,却没有挣扎,慢慢的死透了。

    背后传来了声音。

    城堡的大门被一队士兵猛地撞开了,瑞泊莱特家族的士兵阴沉沉地走进了满是死人的长厅,靴踏之声轰然入耳。

    他们似乎无视了拿着火把的我们。

    士兵人数越来越多,几乎有五十人,我们绝对没有机会的。

    这些士兵走进了长厅之后,就分立两列,对着过道中间低下了头颅。

    在门口的月光下,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女人抱着一个熟睡的男孩,昂首走入了长厅之中,她的长裙拖在地上,被鲜血沾湿,沉重地贴在地上,随着她的走动,她的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女男爵!”“女男爵!”“女男爵!”

    瑞泊莱特家族的士兵呼喊着。

    那个女人走到了我的面前,“为我父亲拔剑的人,活不过今晚。为我兄弟拔剑的人,也活不到明天。把剑丢下,乞求原谅吧。”

    我丢了剑,但是瓦兰士兵被杀死的怨恨和怒火让我几乎发疯地想要喊叫起来。

    接着,我的四个瓦兰士兵和守备官也丢了剑。

    守备官走到了男爵的身边,抱着他的头颅放声大哭起来,接着他又走到了男爵的次子身边,用手清洁着他血肉模糊的眼眶。

    就在我们都看着守备官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我立刻试图阻止守备官,对他喊道,“守备官,不要!”

    这个男人已经抓住了身边的剑,朝着女男爵跳去,把剑刃对准了女男爵怀里的孩子。就在剑锋已经快要抵达的时候,一个瑞泊莱特家的长矛兵把长矛头贯穿了守备官的胸膛,接着,第二枝长矛插穿了守备官的肩膀,后面是第三枝和第四枝长矛。守备官哭泣着血和泪,对着女男爵虚弱地吐了一口血痰,用身体慢慢地覆盖住了哥斯莫女男爵的哥哥,死了。

    女男爵自始至终保持着冷若冰霜的表情。

    做完了这一切,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点,对我说,“你不是我父亲的卫兵,对吧。”她朝我踏近了一步,“杰斐逊,这个名字有印象吗?几乎不用威胁,他什么都说了。我不会阻拦你们离开。告诉陛下,哥斯莫男爵领依然会是他的直辖领。鲜血绝对不能用鲜血洗干净。让他收手吧,我的家族已经流够了鲜血!让他收手,趁着时间还来得及!”

第八章 市政官

    四个瑞泊莱特家族的士兵被吊在了城门上,他们是被指认杀死了瓦兰士兵的人。

    当然,根据前院和大厅里面的情况,两个去世的瓦兰士兵在死亡之前每人都在与六七人做殊死搏斗,但是哥斯莫的女男爵只提供了四个人,她试图用两倍的人数作为对皇室的补偿,但是这些对于瓦兰士兵无济于事,他们希望我能处死当场所有的瑞泊莱特士兵。这对于我来说,至少不是短时间可以考虑的,如今,我和瓦兰士兵,库吉特人以及垂头丧气的杰斐逊都是灰头土脸的,当我们被逐出城堡的时候,所有的领民都举着他们曾经男爵夫人的画像对我们投掷石头、吐着口水。

    这些领民对长期统治自己的领主家人有着天然的感情,将他们视为自己的象征。在他们的眼里,自从我们这些外来的士兵到来之后,领主一家就遭遇了厄运,这一次领主的小女儿的返回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们喜爱这样的故事。对于领主家族内部的阴谋和纷争,他们从来不会去关注。

    我们在领民们的唾骂之中登上了返回帕拉汶的小船,水手胡乱的划着桨,让我们在码头上打着漩,领航员拒绝为我们引路,引得我们出港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

    返回帕拉汶的路上,瓦兰士兵们全部都在询问我的计划。可是目前,除了对哈劳斯汇报,我根本没有任何计划。这样的做法显然不能让瓦兰士兵们满意,他们愤怒的抽出了剑,劈砍着船舱,并且殴打着任何敢于斜眼看我们的哥斯莫水手。瓦兰人觉得如果我无法最终为他们的兄弟复仇,那么他们放下武器的耻辱就得不到洗刷。

    船只航行很慢,水手们在磨蹭。抵达帕拉汶的时候。一场风暴正在肆掠这座城市,我们的船舱刚刚开门,外面的雨点就如同泼水一样的灌入了船舱。我们走下了码头之后,等了两个小时。才雇佣到一辆马车。我们几个人拥挤在里面,慢慢地进入了帕拉汶。车厢里面所有的人的膝盖都碰在一起。鼻息之声成了仅存之音,车厢外面风雨雷霆之声大作,不时有市民的呼喊之声传入车厢里面,我们一路都没有聊天。只是思考着如今的哥斯莫局势,还有皇帝可能的态度。

    “皇帝不会赏赐我们。”杰斐逊在哥斯莫的风光已经被一扫而空,就好像帕拉汶的威严在这风雨之中荡然无存了一样。

    我们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接他的话。

    “不过,他也不会惩罚我们。”

    杰斐逊的话终于引起了一个瓦兰士兵的回应。

    “你不能闭嘴么?”

    杰斐逊叹了一口气,“我的一生都很幸运,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利用这种幸运。”

    “怎么说?”我问他。

    “这一次。我本来知道真正的解决方案是什么,但是因为某些错误的看法,我没有这么做。”杰斐逊用红色眼睛看着我,“我下令处决的。应该是哥斯莫男爵的女儿,她才是一切的关键。皇帝陛下希望贵族们纷争,这当然是最好的情况。但是贵族们并不像皇帝想的那么蠢,也没有皇帝想的那么懦弱。有的时候,贵族们即使面对血的选择,只要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家族亲情完全都是最后才考虑的。我低估了哥斯莫男爵的女儿。”

    “您是说```”

    “你早就明白了,何必多问呢。”杰斐逊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说,“瑞泊莱特公爵家族的确有理由针对哥斯莫家族,但是既然哥斯莫地区是他们的法理领土,他根本就不需要搀和进哥斯莫内部的事情。他需要的是团结其他的公爵,使得皇帝将这片土地归还,而不是双手沾血,去拿到一个小小的男爵领。我们低估了哥斯莫男爵的女儿,其实是她陷害了自己的哥哥,并且派出了刺客。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贵族的野心,即使她是一个外嫁的女人,也依然是一个贵族。我非常幸运,得到了皇帝陛下和哥斯莫男爵的默许,但是我却没有选择结束哥斯莫男爵的女儿的生命。我```我太老了,以至于蠢到相信贵族之间的亲情。”

    “去你的,”一个瓦兰士兵吐了一口口水,“别他妈搞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爱算计。”

    “爱算计的人到处都是,只是有些人在算计结束之后能够做出残酷而正确的决定,我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杰斐逊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角落,我们剩下所有的人都在思考着他的话。

    贵族们常常夸夸其谈的‘家族底蕴’,常常被平民嘲笑为斤斤计较的衣食讲究,但是在这些排场后面,则是贵族们大都是极端残酷而精明的斗士:他们总会选择正确的决定。这才是贵族的可怕之处。

    新的瓦兰营地被迁往了城北的一座附属城市。

    帕拉汶郊外的此处城区在经历了大火之后,曾经有一个非常庞大的修复计划,试图将这座小城与帕拉汶直接连接起来。中间大片的果园和别墅区将会被拆除,并且改建成为可以容纳大量贫民的寓楼。罗多克执行了寓楼改建计划之后,对于城市存蓄人口非常有帮助,罗多克城市往往只用三分之二的土地,就能容纳与斯瓦迪亚城市一样多的市民。更多的人口意味着更多的税收和更多的人力可供驱使,市镇的扩张也意味着每一寸土地都变得更加昂贵,这一切,都使得寓楼这样的禅达时期的建筑重新出现。

    但是由于当年对于罗多克战局的失利,这个修复计划一直被搁置起来。之后,斯瓦迪亚接连陷入了草原人入侵和内战,城市修复计划便束之高阁,再也无人问津了。瓦兰卫队被迁到了这里,便是哈劳斯皇帝的安排。这里的人口在火灾后其实一直在恢复,不断迁入的居民让这里变成了帕拉汶大区最混乱的贫民聚集地。菲特烈的父亲将这里的税收限额固定之后,就将这里的税务交给了几个小包税人。他们手里有许多的刺客和打手,几乎成了这里的实际领主。这几个包税人各个都有贵族背景,他们通过贿赂换取自己的平安,又通过贵族的制衡换取皇帝对他们的克制。皇帝陛下可以得到他的税收。但是当他要插手这里的事务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陷入泥潭,他派出的特使不是被敷衍就是被收买。有一次,他甚至派出了一百多士兵焚烧这里的贫民窟,试图将这里盘根错节的势力一网打尽,但是仅仅几个月之后。哈劳斯对这里的影响力再一次荡然无存。这个地区的皇室官员每天都只能坐在自己的官邸里无所事事,不出几年,就会成为这里的地方势力的一员,或者就会被调任他处。

    我的瓦兰团就驻扎在这个远离帕拉汶的附属小城里。在哥白尼给我的信中,他说这里的人口在纸上面只有三百人到四百人,但是实际人口却差不多有接近一千人,几乎恢复了火灾之前的人数。包税商们自然不愿意上报人口的变化。更多的人口就意味着他们要缴给皇室更多的税金。

    哈劳斯皇帝将瓦兰人派往此处,自然是希望瓦兰人能够解决这里的贵族。帕拉汶城内的贵族与外地的贵族不同,那些外地的公爵和伯爵们,虽然地位高贵。但是在城内的影响力甚至不如一些爵士。这些爵士大多来自古老而高贵的家族,朋友众多,能量巨大。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能够通过影响皇宫里面的势力,来决定斯瓦迪亚皇帝的帝位继承问题。哈劳斯皇帝厌恶他们,但是他并不愿意直接与他们敌对。

    贵族们就如同一群玩弄着傀儡的手艺人,通过手指上捆绑的丝线,让自己的傀儡执行自己的意志。

    在我拜访了皇宫之后,我就会前往那处瓦兰营地。

    哥白尼说,因为瓦兰人的保护,城内的维基亚社团正在考虑在瓦兰营地周围兴建一座小小的东方教会的教堂,并将那里作为自己的集会据点。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引起陛下的不快,就回信让哥白尼操持此事,即使修建了东部教会的教堂,在外面也必须宣称这是西部教会的教堂。我可不想因为信仰的问题招致麻烦,安娜斯塔西娅几次跟我提起,她的女伴们对东方教会很感兴趣的时候,我都警告她,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意图,不然的话,我们都有可能被驱逐。

    我带着四个瓦兰士兵、库吉特人以及杰斐逊,在皇宫门口等待了到了天黑。

    人们说哈劳斯皇帝正在会见诺德王的特使,商议粮食贸易的事情。这一听就是借口,杰斐逊说哈劳斯皇帝已经许多年没有过问粮食问题了,他与菲特烈的那些工作狂父辈们明显不同,他乐意任命商人和小贵族们为自己服务,并且将自己的利益分一部分给他们。杰斐逊说,哈劳斯在内心里面,已经放下了过去皇帝们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的内心里面,自己不过是一个地位最高的贵族,但依然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他愿意分享自己的利益,但是一旦有可能,他也会夺取他们的利益。其实在封地制度被推广到了整个帝国之后,皇帝的位置本来就已经是这样了,菲特烈依然抱着皇帝高于一切的态度,这才是他失去大量贵族支持的根本原因。哈劳斯皇帝坦然的接受这种身份,虽然显得有失威严,但却也让他能够丢下过去皇室的负担,从而更好的参与到贵族们之间的角逐里来。

    我们等到了天黑,罗伯特伯爵终于走了出来。

    最近罗伯特伯爵的胞妹与哈劳斯皇帝的关系突然升温,这似乎是哈劳斯皇帝对于艾伯伦伯爵夫人的一种无声的抗议。谁都知道,皇帝在艾伯伦伯爵夫人那里失宠了,伯爵夫人的几次沙龙都没有邀请皇帝陛下,这让哈劳斯皇帝非常的伤神和愤怒。艾伯伦伯爵对此只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正在追求瑞泊莱特公爵的弟妹,无暇顾及自己夫人的新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罗伯特伯爵将自己的胞妹引荐给了陛下,据说罗伯特伯爵的胞妹虽然不美丽,但是却非常的聪明,她两次失败的婚姻让她变得非常的狡猾而灵巧,很轻松的就让皇帝对她提起了兴趣,又很快让皇帝的两腿打颤,下不得床。

    皇帝甚至写了几首诗歌,公开赠送给了罗伯特伯爵的胞妹。在一次宴会上,看着无所谓的艾伯伦伯爵夫人,皇帝陛下忍不住询问自己昔日的情人自己的诗歌写的怎么样。没想到艾伯伦伯爵夫人反而讥讽皇帝,“陛下,您该换一个代笔诗人了,您写给那个小姑娘的信,和给我写的信重韵啦,有几句完全就是照抄。”艾伯伦伯爵夫人的勇气让贵族们爱她爱得发疯,宫中的女人们也为她喝彩,只有哈劳斯皇帝陛下非常的不开心,讪讪的吃着眼前的食物,懒得去顾及身边的嗤笑的贵族们。

    罗伯特出来之后,看着淋成了落汤鸡的我们,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波雅尔!听说你被一头母狼狠狠地咬了一口。没有咬中要害吧?”

    “没有,伯爵大人。我希望向陛下汇报。”

    “不必了。”罗伯特说,“哥斯莫那头母狼现在正在皇宫里面,你比她晚了两整天。你怎么搞得,被人砍了两颗脑袋还不赶紧跑回来?”

    难怪那些水手和领航员一路之上都磨磨蹭蹭,看起来哥斯莫的女男爵提起打点了他们。我太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这个女人,这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伯爵大人,我很遗憾。辜负了陛下的嘱托。”

    罗伯特捏了捏自己的胡子,“形势对你很不利,不过也没有什么。女男爵已经向陛下宣誓效忠。至少目前来说,哥斯莫那里没有瑞泊莱特公爵什么问题了。”他把我拉到了一边,低声地问我,“瑞泊莱特公爵的小儿子死得痛苦吗?”

    “这是谁让你问的?”

    “回答我。”

    “妻女环绕,痛苦异常。”我回答。

    罗伯特伯爵打了一个响指,“那就没问题了。”他掏出了一枚卷轴,“波雅尔,这次你笨拙地像只山猪。不过么,至少你的刀子沾了让陛下开心的血,这就足够了。这是你的新安排。”

    我打开了卷轴,草草地阅读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再是宫廷护卫了?”

    “看起来你要失宠一段时间了。陛下任命你为北方那个贼窝的市政官,你被调出帕拉汶了。这也是母狼的要求。”

    “陛下为何要这么对我。”

    “你先问问自己,你为何让陛下陷入了难堪?那个母狼在陛下面前百般温顺地效忠,几乎就差给自己涂上香水,屁股里插一根孔雀毛,伸出舌头去舔陛下的小皇帝了。皇帝觉得你很忠诚,他看重这个。但是你缺少历练,所以,去你的小城吧。”

    “请您为我求情。”

    罗伯特笑了一下,“没问题。你允许我与安妮亚交往。”

    “你有情人了。”

    “我会离开她。”

    “你先公开这件事情吧。不过现在,我允许安妮亚与你共同出席宴会。”

    “好的。”他想了一下,“我和我的胞妹会有一个宴会,下个月,你带上安妮亚。现在你不该讨好我,而是我的胞妹,你明白吗?”

    “我明白,大人。”

    罗伯特挥了挥手与我告别,自己登上马车离开了。

    我让马车夫送杰斐逊回家,然后就与剩下的人去了北方的小城。

    我的第一局贵族游戏,几乎输得精光,被撵出了帕拉汶,居然要依靠安妮亚才有返回的希望。

    不过至少,皇帝陛下认为我是忠诚的,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帕拉汶,我还会回来的。

第九章 无角之牛

    我至今没有忘记,第一次前往我的瓦兰团驻地的情景。

    所有的瓦兰士兵都脱去了铠甲和头盔,将武器放在自己的铠甲上面,赤脚,穿着短而破烂的衣服。每一个瓦兰士兵都将自己的双手绑在自己的身后,后面一排士兵为第一排士兵捆绑,最后一排士兵彼此绑住双手,最后只剩下埃里克一个人,手持着瓦兰军团的双头鹰旗帜等待着我的到来。这些士兵在泥地里面肃立着。在他们的面前,树立了许多根长木杆,木杆之间牵着绳子,绳子上挂着刀剑。

    这是禅达时期瓦兰军团的失败之门,每一位在战场上遭遇了失败的指挥官都要穿过此门。而瓦兰士兵们的装扮则是他们战败被俘虏之后的样子,他们要让我看到他们以后可能落魄的样子。我脱下了身上的装备,赤裸着上身,和身边的瓦兰士兵羞愧地穿过了失败之门。刀剑在我们每个人的肩膀和后背上都划出了伤口。我穿过了这一道门,然后一个人一个人的解开他们被捆住的双手,再将瓦兰士兵身上的装备穿戴整齐,最后,把他们的武器挂在腰间。整个过程非常的缓慢,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这一次行动的失败,让瓦兰团的士兵们决定自我惩戒一次。古老的军团荣誉正在恢复,失败能激发士兵的耻辱感,也能让他们更加的团结。

    我在泥地里面武装了一个又一个士兵,最瘦削的士兵身上的肌肉也已经开始鼓胀,这是瓦兰军官们的训练成果。但是作为他们的指挥官,我第一次带给他们的战斗的结果却是耻辱的失败。

    在重新武装之后,瓦兰士兵看着我挖出了两个墓穴,深度需要超过我的膝盖。我用铲子一铲子一铲子的挖掘着泥土。在我的士兵的注视下埋葬着我战死的勇士。那两个瓦兰士兵在哥斯莫被焚烧成了灰烬,我将他们的骨灰撒入墓穴之后,将他们的装备安置在他们的身边。虽然已经改信了东部教会的教义,但是在这样的时刻。所有的瓦兰士兵依然在祷词里面祝福这两位勇士升入英灵圣殿。得以一睹瓦尔基里女神的风姿,并融入先古英灵的神魄之中。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低沉的灵歌在风雨里显得悲伤异常。

    古代的瓦兰人移民以部族迁徙各地,居无定所,那个时候,他们会认为自己的民族是年轻的。自己的部落也是年轻的,就好像新出鞘的利剑,闪烁着银亮的光芒。但是,当第一位部落成员去世之后,瓦兰人就会定居下来,第一个墓碑将会成为瓦兰人村庄的中心。至此,这个部落便不再年轻。从此要与这一片土地结合在一起,之后所有的族人死后都会化为泥土。那之后,新的瓦兰人会在祖先的埋葬地上成长,吃着这里的麦子。饮着这里的泉水,直到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为止。

    在杰尔喀拉的时候,我曾听过一首非常美丽的歌曲,“你没尝过这里的水多么清甜吗?你没看见这里的麦粒多么的结实吗?你不知道我的羊羔就要下崽了吗?”乡村的流浪歌手从农夫们那里收集来了这样的词句,用着罗多克乡村的曲调一边弹着琴,一边唱着这样的歌走遍了山区的深谷与丘峦。

    阿廖沙说出的‘家’,至今让我动容。

    或许对于这些居无定所的瓦兰人来说,他们同伴的阵亡,让他们想起了最古老的传统,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忘记故乡,而将他们同伴的埋骨之地作为自己的新家了。

    当我将最后一捧土洒向两位勇士的坟冢,用自己满是血泡的双手将泥土拍实的时候,几乎是晕厥一般地倒在了坟墓的旁边。但在我还没有倒地的时刻,一个瓦兰士兵扶住了我,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所有的瓦兰士兵最后都聚集在了我的身边,将我举在他们的肩膀上,用他们的双手触碰我的铠甲,希望我能在失败之后振作起来,带给他们胜利和希望。

    我们的营地周围是这片无主之地的西南端,周围居住着大量的渔夫、乞丐以及无家可归的贫民。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他们在四周窥看着我们,在黑暗里面对于这一支新到来的部队感到好奇。不过好奇并不会持续很久,他们已经见过了帝国太多的士兵了,这些士兵每一次都打着拯救他们的口号前来,在这里折腾了一阵之后,又无功而返。这一次,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在瓦兰人的葬礼结束之前,这些人就纷纷散去了,他们躲进了自己的窝棚,乞求着风雨快点结束,乞求这黎明慢些到来---风雨意味着棚屋里的漏水,黎明意味着讨税的包税人,不管哪一个,他们都难以应付。

    当我前往市政官的官邸的时候,那个颓丧而酗酒的老市政官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夸张地搬起了自己的椅子,把它放在了我的屁股下面,按住了我的肩膀,让我坐下。当天晚上,他就回到了家中,带着自己的老仆离开了这快伤心之地---几年前他来这里的时候,身边有两个儿子和一个新娶的老婆。市政官给皇室贿赂了一大笔钱,才得到了这个任命。那时的市政官准备大展拳脚,清理掉这里的一切贵族爪牙,将这片城区重新变为皇室的直辖城镇,如果这样的话,或许他会在皇室里面得到更高的职位,即使不能完全清理掉这里盘根错节的贵族爪牙,只要把他们兼并为一家,或许也能得到皇室的亲睐,甚至得到爵位。可是如今,他带走的只有一辆没有行李的马车,自己的儿子和妻子早已埋葬,就在瓦兰勇士的墓地的旁边。

    市政官留下来的几个职员战战兢兢地站在我的身边,这些人都是老市政官的雇员,市政官不管怎么受挫,至少他们的职位和饷酬是可以保证的,他们不知道我会不会继续雇佣他们。

    财务官对我说,过去几年的时间。本城的每年收入为一百二十枚金币,职员和仆人的佣金支出则为四百枚金币。

    治安官说,每天都有犯罪发生,这里的走私和假币铸造几乎是公开的。有贵族的士兵保护他们。即使抓捕了罪犯,很快市政官就会迫于压力释放这些人。而抓捕他们的士兵则会遭到报复。在瘟疫之前,严禁酿酒的禁令在这里也得不到执行,据说城内有三个酒作坊,用粮食生产出来了烈酒之后。就会由走私贩子卖到帕拉汶去。帕拉汶的酒业行会不止一次的游说皇室关闭这里的酿酒作坊,但是却收效甚微,每一次游说之后,酒业行会也会遭到贵族们雇佣的歹徒的骚扰。我很难想象在帝国都城的旁边,就有这个一个几乎完全失控的地区。治安官告诉我说,这样的情况在各地基本都存在,尤其在贵族们大量举债并因为战争而力量下降的时候。他们顾不过来的地区大片大片的沦为了无主之地。这些地区的最终目标就是通过赎买,把自己变为自由市---并非皇室指派市长的自由市,而是类似于北海地区那样的完全自治的自由市,乃至于城市共和国。

    其他的几个职员。有一个抄写员,一个信使和一个守夜人队长,这个队长没有一个手下,因为市政官已经很久没有给他拨出一个金币的款项了。

    在摸清这个混乱的城市的面目之前,我决定继续雇佣这些人一段时间。不过我将治安官和守夜人队长交给了埃里克,他们本来的职责已经变得有名无实,与其雇佣两个吃白食的雇员,还不如雇佣两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士兵。

    最后,抄写员和信使选择了离开,他们都是帕拉汶人,对这里的混乱情况整日提心吊胆,他们宁愿这个时候返回帕拉汶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

    简单的交接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把市政官留下的空酒瓶和污迹斑斑的信札扫到了桌子底下,自己爬到了桌子上面倒头就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然后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了。

    一个赤脚的小孩给我端来了一盆水,老市政官用一天两条咸鱼和一截腌萝卜的价格雇他来官邸烧水。

    我清洗了双手,然后洗了一把脸,接着就推门走到了外面。

    瓦兰团的士兵们已经在官邸前列队严阵以待了。

    我们的眼前,布满视野的都是乱糟糟的贫民窟,还有几个冒着白烟的作坊。街道的地面上,石砖早就被敲掉了,路面全是烂泥,恍惚之间我以为我自己回到了维基亚那些贫困的城市之中,这里的路面甚至没有维基亚城市里铺着的木板!

    有人在敲着铁棒和木棍,还有人吹着刺耳的笛子,小鼓被敲得咚咚作响。

    奇怪的是,这片本来混乱不堪的窝棚丛林立面,却看不见一个人。

    我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是什么古怪。

    就在这个时候,一头被硬生生地锯去了双角的牛惨叫着奔跑了出来,背后插满了几尺长的小投矛。这只牛惊惶地冲到了一条街道上面,但是却因为恐惧摔了一跤,因为街道的尽头出现了黑压压一片的人,这些人都是些半赤裸的男人,他们的身上绑着威风的皮带,胸口涂着张牙舞爪的彩绘,头上缠着红色或者紫色的头巾,他们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长矛、铁十字架、长镰刀甚至农夫的草叉,这些武器的上面要么绑着死鸟,要么绑着死狗,或者就是一件血迹斑斑的衣服。这些人群发出了嘲讽地怒吼,恐吓着这头将死之牛。这头牛因为失血而行动迟缓,它又跌了一跤,几乎站不起来,但是当人群靠近的时候,这头牛又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去了一堵矮墙的前面。就在这头牛准备背靠这堵墙苟延残喘的时候,这堵墙被推垮了,后面涌出了另外一群人,这些人的装备比较整齐一些,大部分都是黑色的皮甲,他们的武器也以短武器居多,几乎人人都有佩剑或者弯刀,最不济的也有铁皮棍。

    这头牛再一次仓皇而逃。

    两股人潮会和了之后,一群骑马的男人举着五花八门的旗帜出现了,他们人人都戴着可笑的假发,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年龄过百的巫师一样,他们身上几乎每一寸衣服的颜色都不一样,他们在马上举着双手剑,就好像一片彩虹夹杂着闪电在移动一样。这支骑兵的出现,让之前的那些男人都发出了欢呼,他们敲打着手头的一切,为这些骑兵喝彩、吹口哨起来。

    在这些人都聚集在了市政官官邸前面之后,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出现让我想起了那个被埃里克用匕首捅死的瓦兰人。这个家伙手里拿着```两只牛角!这头牛看见这个男人几乎发起了疯来,它作出头颅低垂,准备冲锋的动作,但是它的头颅上面已经没有了锋利的牛角,这个时候它再怎么本能的反抗也无济于事。这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走到了这头已经衰弱不堪的牛身边,双手敲打着属于这头牛的双角,在牛冲过来的时候灵巧地躲闪开来。

    这头牛的动作越来越慢,不时地前蹄下跪,又艰难地挣扎站起来。这个男人用牛角敲打了这头牛好几次,每一次都让这可怜的畜生翻到在地。

    最后,这头牛终于站住不动了,它举起头颅对着天空哀鸣。

    那个拿着牛角的家伙像是拿着两只匕首一样,把它们深深地扎入了牛眼之中,然后按住了牛的脑袋。这头牛在最后时刻爆发出来巨大的力量,浑身的肌肉隆起,四蹄乱踏,将身边的土地掀得四处翻飞,但是它实在太虚弱了,最后的挣扎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只剩下了四肢痉挛的抖动和喘息了。

    自始至终,我和我的瓦兰士兵都默默地观察着对面的这群人。

    他们有三百,甚至四百人。

    如果按照这个人数的推论,哥白尼告诉我的这个地区的人口信息很可能是错误的,这里的居民甚至可能有两千人之多。

    在杀死了牛之后,这些人围成了一个弧形,从他们中间走出来了十多个最可怕的成员,每个人都举着斧头。

    这些人开始劈砍这头牛的尸体,每一次攻击,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西部的剧作家们在描写维基亚人的残暴时,总会说两个维基亚人在谈判的时候,为了展示自己的残暴,总会当着对方的面杀死自己的一个属下,用来显得自己勇敢无畏。这不过是西部人可笑的杜撰罢了,他们从没有去过东部,只能将自己身边的流氓伎俩,冠在东部领主的头上,以此取悦自己没出过远门的观众们。

    这些马戏团宰了自己的一头牛,就觉得自己成为勇士了?他们宰了自己的一头牛,就指望能吓着我的瓦兰士兵?

    劈砍声还在继续,那头牛成了一堆肉泥,内脏和血液渣滓遍地流淌,白森森的骨片四处飞溅。

    我扬起了手,一个瓦兰军官吹起了警告的号角,这是维基亚军队通用的警告:“离开,否则进攻。”

    对面的暴徒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听不懂更好。

    第一声号角之后,对面的乌合之众发出了回击性的呐喊。

    瓦兰军官随即发出了第二次警告的号角声。

    马戏团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正在等待第三声号角,然后再看看我们会怎么做。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在回头了,他们纷纷看着周围的男人,彼此鼓舞着士气。

    瓦兰军团直接进攻了。

    铁甲的洪流在双头鹰旗的飘扬下翻滚向前,瓦兰人洪亮喊杀的声浪如同盛夏的雷霆。

    铁剑铁矛!铁盾铁甲!

    不管对于任何敌人。

    瓦兰人从不警告第三遍。

第十章 瓦兰人的游戏

    ps:

    抱歉,今天晚了点。

    城镇的戒严从当天开始。

    不管是谁,都不能从城镇走出一步,外来的人也被拒绝进入城市。

    那些公开摆在路边的运货马车被最先没收,然后在广场上集中焚烧,作坊被用小型的投石器击毁。因为过去的城镇分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所以我按照老市政官的计划,将修建到街道上面的建筑全部焚毁,并且将这片城区划分成了七个区域。贵族爪牙们的示威被瓦兰人的进攻轻松的击溃了,袭扰皇室市政官的罪责,需要有人来承担。同时,我对城镇里面的协从士兵发出了召唤。

    瓦兰人受伤了十七人,死亡一人,那个瓦兰人是被二十多个暴民围攻至死的。捉出这些暴民已经不可能,于是埃里克悬赏告发那些参与围攻市政官官邸的暴徒。很快,六十多人被告发了。告发者得到了一枚金币和半桶鱼。而被告发者被全部逮捕。辨识这些人中间的暴徒很简单,暴徒在身上都有刺青。

    对于这些人,埃里克把他们带到了官邸前,然后用壁垒封锁了广场。我随即开放了所有的楼舍,欢迎市民前来观看。在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居民之后,埃里克从一边的壁垒上抛下了大量的武器,并且宣布这些人里面有一半的人可以活下来,他们需要自己用剑决定谁幸存而谁死去。当然,如果他们愿意走出来,走到我的身边,告诉我是谁指示他们前来围攻市政官官邸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活下去---在他们面向所有的市民宣布自己的罪行,并且指认那些幕后的操纵者之后,他们就可以体面的走出城镇广场去。

    起初这些人都不屑地坐在一起。扬言一定会有人解救他们的。

    他们说的没有错,当天就有两个声称自己大有来头的使者走到了我的官邸里面,对我恶语威胁。

    几分钟后,这两个使者的脑袋就被抽着水烟的库吉特人丢到了广场上面。并且库吉特人将这些人威胁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着这些救命使者的脑袋。这六十多个人陷入了沉默。在周围观看的市民则喧嚣起来,并且不时的有人去向更多的人传播这个消息。

    第二天中午。还是没有一个人因为互相的殴斗至死,不过这样也没有关系,因为这六十多个人没有得到一滴水和一块面包,如果他们自己不决出生死的话。那么饥饿和饥渴会帮助他们。

    既然犯下了重罪,这些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第三天,两个争吵的男人拔剑互殴,其中一个人杀死了另外一个人。他大声的请求赦免。作为回答,埃里克让他自己去数一下依然活着的人,如果人数少于三十人,那么他就可以活下去。当然。如果他大声地指认幕后指使者,他同样可以活下去。这个人对着埃里克吐了口水,坐了回去。

    在这几十个暴民缓慢地做出抉择的时候,我一个又一个地询问着我能找到的前市政官的雇员或者市民。询问他们这里的情况。

    如果有了杰斐逊,那么我的工作可能轻松一些,我可以知道关键的那么几个人是谁,不管是谈判或者暗杀,我都能迅速的做出决定。但是现在,既然城市里面的贵族爪牙们不想给我这个机会,那么我也没有必要费这个事情。在杰斐逊来这里之前,让这些人见一下血没有什么不好。

    杰斐逊和乔万尼都告诉过我同样的话,如果想要把别人一网打尽,那就欺骗他们前来谈判,如果想要和别人谈判,那就先痛击他们。

    在第一个人死去之后,这些人之间的搏杀就陆陆续续开始了。

    不过这些男人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认幕后者。即使是互殴至死,他们也不承认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是普遍宣称不过是因为私人恩怨。

    每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周围围观的市民们就会发出欢呼,并且高呼胜利者的名字。这有一点像禅达时期的斗兽场。

    贵族们的爪牙或许在私下里能够谋杀我的士兵或者我的雇员,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胆敢当面向我示威,就这一点来说,哈劳斯确实不如菲特烈皇帝。很难想象在御霜堡周围会存在这样一个视皇权如无物的地方。按照传言中菲特烈的性格,如果存在这样的地方,他的做法可能是派出上千名士兵将这里夷为平地,所有居民不经甄别的分散送往各个要塞做苦役,不管哪位贵族求情,都会遭到重大的惩罚---实际上,经过菲特烈的一系列的改革之后,现在很可能不会有一个贵族胆敢这么劝阻陛下,菲特烈已经建立了一种威严。( 平南文学网)这种威严不同于古代禅达皇帝,因为那个时候的皇帝还有许多人的掣肘,如今菲特烈追求的威严,是一种不求助与人间的任何人的威严:他用自己的禁卫军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贯彻自己的意志,对于菲特烈来说,贵族们只是一群迟早要被阉割掉的公牛,不需要让他们过得太好。这也就是为什么东部地区的贵族虽然没有多少人喜欢菲特烈,但是也不会像西部这样,随便一个男爵就敢与皇帝据理力争。

    广场上被壁垒和墙壁围起来的人数很快下降到了五十多人。

    这五十多人中间的协作和友谊已经濒临崩溃了,但是在他们彻底的撕下脸面,互相搏杀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团结了起来。他们的同伴趁着瓦兰守卫者不注意,在街道上面制造了骚乱,他们用一群疯狗驱逐着一群市民,这些市民在惊恐之中纷纷地跌下看台,然后汇聚成了人潮沿着市镇广场前的街道逃窜。在绝境中的这些暴民看见了希望之后,就立刻开始徒手进攻看管他们的瓦兰士兵和本地雇佣的胁从士兵。他们从看台上拆下柱子,或者捡起石头,然后就疯狂地呐喊着冲击瓦兰士兵。

    一开始,我雇佣的三十多个协从士兵就溃散了,他们丢了武器。脱了铠甲,然后就逃到了市民的中间。只有少数几个人留了下来,这几个人属于过去的守夜人小队,曾经是帝国的军人。他们看出来了瓦兰人与过去的军队不一样。于是选择留下来。奔逐的市民们在疯狗的追逐下引起了小半个城镇的骚乱,各地巡逻的瓦兰人和协从士兵混编的小队也同时遭到了武装暴民的进攻。克鲁塞德尔和一个瓦兰人站在市政官后面的教堂塔楼上观看着城镇里面的情况。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有一群骑兵正在四处游走,指挥着一小股一小股的暴徒攻击瓦兰士兵。于是命令被很快的下达了,见到骑马的骑兵便直接击杀,这些骑兵大多是强盗骑士或者雇佣骑手。他们很好辨识,因为他们人人穿着类似于彩虹的衣服,这些彩条是他们劫掠的成果,他们不管劫掠了贵妇还是农夫,不管劫掠了领主还是乞丐,都会从被劫掠者的衣服上面撕下一缕布来,把它们绑在自己的铠甲上面。衣服颜色越繁杂的骑兵。就越经验丰富,胆大包天。

    瓦兰人在平原上或许对于这些骑兵无可奈何,但是在狭窄的街巷里面,瓦兰人的投矛对这些骑兵非常有效。只要三四个瓦兰人朝着一个指挥的骑兵投矛。那么至少会有一枝投矛扎中这个骑兵,让他倒地。倒地后依然抵抗的骑兵会被瓦兰人处决,而那些投降的家伙则会被瓦兰人用绳子绑住,拴在路边。

    这些被骑兵组织起来的暴徒没有什么组织性,一旦骑兵被击杀或者逮捕,这些人就会一哄而散,逃入他们的躲藏地里面去。

    市镇广场里面被困着的人最先被击溃,一队十二人的瓦兰士兵对着他们投下了一阵狂乱的标枪,标枪如同一群争先恐后飞渡浅滩的野鸭,窜入了密集的人群。那些正在攀爬的暴徒最先被击毙,回跌入广场之中,下面那些聚集着的人群经不住打击,很快抱头鼠窜,当他们发现在广场的正中心抱着脑袋跪下来的人不会受到攻击之后,剩下的三十多个暴徒全部逃回了广场的中心,在那里跪下来。

    投掷标枪的瓦兰士兵这个时候才停了手,辱骂下面的人是垃圾。当其中一个最有勇气的暴徒被瓦兰人激怒之后,他不顾同伴的拉扯,站了起来,一边对着我投掷石头,一边走了过来。他撕开了自己的胸口的衣服,敞开胸膛,大声地叫喊着让我和他决斗,让我用剑戳他的胸膛,他说如果我不敢应战,就是个娘娘腔。在他靠近我的时候,我投出了一枝投矛,结果被他躲开了,接着我投了第二枝,只扎伤了他的腿,那些蹲着的暴徒全部嘘声起来,还有人在嘲笑我,最后,我投出了第三枝投矛,扎穿了这个暴徒的胸膛,让他倒地死去。

    那些暴徒被这个勇敢的家伙的英雄气概所激励,这个时候又站了起来,对着我的士兵伸出胳膊摇晃着示威。回报他们的是另外一阵标枪,他们的人数下降到了二十多人,这些人的勇气被彻底摧垮了。

    城内的骚乱还在继续。

    瓦兰士兵只有六十多人可是派出去使用,听从了我的召唤前来的协从士兵只有几十人,这个时候也大半溃散,我手头的士兵总共只有不足一百人可以派出清理暴徒。不过军人就是军人,人数虽然处于劣势,但却不会妨碍他们解决问题。瓦兰士兵和协从士兵最后逮捕了六个彩衣骑士和四十多个俘虏,还带回了二十多颗人头。

    城镇里面出现了几处火情,不断的有市民前来求救。除了士兵之外,我打开了仓库,让他们随意拿走任何工具去自救。这些市民一边唾骂暴徒焚毁他们的住房,一边指责瓦兰士兵见死不救,还有不少的人煽动市民进攻瓦兰士兵,不过最终拯救家庭财产的市民占了主流,他们拿走了仅有的三台压水车,前往了失火的街区。

    在城外巡逻的艾隆告诉我说,有一队没有打旗帜的骑兵逼近了城市,但是在看见城内的大火之后,观望了一下就退走了。

    此外,一些走私贩子组织起来的私军也聚集到了周围的丛林和要塞废墟里面,伺机进攻已经混乱不堪的城市。

    当城内的火势开始逐渐蔓延的时候,骚乱却已经逐渐的平息下来了。失去了骑兵的指挥之后,暴徒们再次蛰伏起来,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

    如果说暴徒的背景或许错综复杂,但是这些雇佣骑手的雇主,却是很好查出来的,他们不是本地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被报复。雇佣骑手们为了金币而来,也能为了金币而出卖自己的雇主。

    很快,一个骑手指认了一个帕拉汶的贵族,来自伟大的诺曼家族。在这个骑手之后,另外两个骑手也指认了这个贵族。实际上,这些骑兵都是诺曼家族雇佣的,不过奇怪的是,当我问起他们,诺曼家族的产业有哪些的时候,他们都摇了摇头,说诺曼家族并不在这里经营产业。

    “奇怪,诺曼家族为你们支付薪酬,只是为了让你们保护别人的产业?”

    一个骑手似笑非笑的对我说,“诺曼家族的产业可不是那些作坊,市政官大人。他们的产业是那些小贵族和包税商,他们提供安全,而后者回报金币。至于那些小贵族和包税商做什么,伟大的诺曼家族从不知情。”

    在夜幕将领的时候,城市已经恢复了少许的平静。

    几十个市民聚集在市镇广场前面要求赔偿,一些流离失所的女人对我我哭诉。

    这个时候,仅存的那二十多个暴徒中间,有一个人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拿起了投矛,准备应付另外一次挑战。

    不过这个人举起了双手,示意和平,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显得很狡猾但是却很镇定,“市政官大人,我听说你想让我们中间的人死掉一半。”

    “六十人活三十人,没错。”我回答他。

    “现在,我们还能动弹的只有二十九个人。我们做到了,让我们离开吧,体面的离开,我们绝不记仇。”

    “二十九个人吗?”

    “是的。”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您不会反悔的。”

    那些暴徒看着他,又看着我,眼里带着狂热的希望,火光下面他们的脸在几天的绝望之后重新出现了希望。

    我挥了挥手,对着埃里克说,“把门打开,埃里克。他们还剩下二十九人。”

    埃里克带着几个瓦兰士兵前往了大门处。

    暴徒们欢呼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暴徒们甚至对我鞠躬起来,彼此乱成一团,拥挤着走向大门处。

    但是当他们靠近大门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

    大门打开的地方,三十一个今天被逮捕的暴徒,被绳子栓成了一串,正在瓦兰士兵的驱赶下走进广场中来。

    “你们破坏了规则,参与了暴动。那么现在我们重新开始这场竞技,”埃里克说,“拿起武器!为了活命而战斗或者告密吧!”

第十一章 戒严之城

    在大火中,城内的三座粮库被焚毁了两座。

    在整整两夜的时间里面,大半的大麦、燕麦、草垛、肉干和腌制的萝卜被烧得干干净净,整座城市的上空飘扬着粮食被烤制之后的香气,肉味让人分不清楚这是食物还是人类的尸体。肉场的牛、羊和猪有许多被活活烧死,还有一些被烧垮了围栏的肉场里面,牲畜被大火惊吓,在城市里面乱窜,在大火逐渐地被扑灭之后,这些动物在街头哞哞、咩咩地乱叫。很少有主人能够领回自己的牲畜,大部分畜生被担心饥荒的市民捕杀。街头四处都是宰杀牛羊的血水,也有人类的尸体被抛在街头,无人问津。

    城市的上空从第二天起就引来了大片的乌鸦,据说几十里之外都能看见鸦群在盘旋,如同漆黑的鸽群,为外人传播着死亡的信息。

    仓库里面有许多的长矛已经不堪使用,矛杆腐烂,矛头锈蚀,这些长矛被在街边一字排开,上面按照瓦兰人的习惯插着人头,这些人头都是暴乱之中被击杀的打手。

    我在自己的官邸边上遭到了一次刺杀,一个躲在木桶里面的男人对我吹出了毒箭,那枝箭卡在了我外套下面的锁甲上面。库吉特人捉住了这个男人之后,强迫他吞下毒箭上的箭头,然后把他拴在了市政官官邸的前面,他哀嚎了三天之后,才慢慢死去。

    不光市民担心饥荒,在下达了城市戒严的命令之后,我也很担心饥荒的爆发。在粮库被焚毁了之后,我命令士兵占领了最后一座粮库,一切手持明火靠近粮库的人,都会被作为暴徒即刻射杀。老市政官规划的七片街区计划还没有来得及执行。就被一把火阻拦了。一片主要是居民居住的街区,有六幢寓楼被焚毁,数百居民无家可归。我指派了四十多协从的斯瓦迪亚士兵前去架设临时营地,并且将营地用砖石和木栅简单的保护起来。对于前往营地里面的居民。协从士兵们会每天负责一餐的饮食。拒绝迁入营地里面的居民,则不能得到供给。

    市民们对瓦兰人怨声载道。许多的市民会躲在楼上,在瓦兰士兵和斯瓦迪亚协从士兵经过的时候抛下砖头或者原木,不少的瓦兰士兵被砸伤,两个协从士兵被拖入了小巷虐杀。在盘问居民们是谁指示的时候。这些市民出于对本地贵族的恐惧和对瓦兰人的厌烦,拒绝配合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瓦兰人采取了‘十人抽签法’,用九根短木棍和一根长木棍让男性居民抽签,抽中的最长木棍的男人会被立刻逮捕。居民们终于供出了躲藏在居民中间的几个贵族爪牙。这些爪牙中的带头者被吊死在民居周围,剩下的人被丢进了市政官广场,重新加入到那场搏杀之中。

    每次有新人进入广场之中的时候。原先的人就会在疲惫和绝望中发出哀叹。

    他们彼此相残的速度在最开始的几天里面,根本比不上新捕捉的暴徒速度。根据瓦兰人的统计,在搏杀场里面已经死去了六十多人。但是每一次,他们都会违规:不是参与城市暴民的暴动。就是试图攻击瓦兰守卫者以求逃脱,他们自始至终没有遵照瓦兰士兵的要求,彼此杀戮到三十人以下。他们在反抗,他们在犹豫,他们在作着最后的决定,然后,他们在哭喊声中迎来了新的囚犯。瓦兰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广场上的人恢复到六十人,时间间隔从一个小时到四个小时不等,因为在最开始的几天时间里面,此起彼伏的暴乱实在是无可计数,贵族的爪牙们会瞅准一切机会起来发起暴乱。

    城市里面的起义者用红色和黑色的斜角旗帜组织起来,不断地冲击瓦兰军人和协从士兵。暴民们几次以人数占压倒性优势的暴乱攻击瓦兰士兵,但是最后总是留下十几具尸体之后仓皇逃跑,这让他们改变了策略,他们只进攻协从士兵,或者击杀协从士兵的家属。

    广场上的告密者越来越多,我反复听到了几个贵族家族的名字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了这个城市的复杂:诺曼、罗兰、斯通、沃尔夫```

    这些人很多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究竟之谁,他们只知道自己和谁打过照面,和谁曾经做过生意。从这些贵族里面厘清关系花了我一段时间,虽然很繁琐,但是并不是无迹可寻。罗兰家族和斯通家族可以归在一起,因为斯通家族是罗兰家族的封臣。沃尔夫家族让我摸不着头脑,因为即使是帕拉汶来的雇员也不知道这个家族,它估计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分支。还有一些小家族,听起来就像是一些匪帮给自己取的外号,经过审问,这些人也开始承认自己实际上在为某些大家族服务。

    从我下令城市戒严开始,在第六天的时候,广场上终于成功的出现了第一批自相残杀至三十人以下的暴徒。

    埃里克立刻宣布他们获得了自由。

    在瓦兰士兵们拉开大门的时候,这些手上还粘着彼此血液的暴徒几乎对于瓦兰人的诺言不抱任何希望,他们用满是眼屎和血污的双眼看着大门,对着外面空空的街道沉默不语。

    一刻钟后,终于有第一个暴民试着走了出去,在看见瓦兰士兵们并无阻拦之后,剩下的人一拥而上,离开了广场。

    在这些人离开了之后,瓦兰士兵们立刻撵进来了另外一批六十人的暴徒。

    这个时候,在城市里面的民居和路边的长矛尖上,已经有一百三十多暴徒死去,这些暴徒里面据说还有几个人是他们的头目,来自于帕拉汶的某些贵族之家。不断地有人威胁我说,这些人绝对不会白死。胆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人,立刻就会被库吉特人砍掉脑袋,用来装饰一根新的长矛,胆敢在居民之中散布谣言,用来恐吓市民们不要跟我合作的人。被捉住之后,就会丢入广场之中参与搏杀。

    城市内的叛乱规模越来越小,而市民们的不满却与日俱增。

    粮食、燃木、食盐、油、肉的输入已经完全断绝了,粮库里面的存粮也逐渐告罄。为城市运输粮食的村庄似乎得到了警告。以至于不敢给我们提供补给。一个走私贩子运输着半船粮食和两桶盐抵达了城市的边缘。要求以两倍的价格卖给我。我答应了他,并且告诉他。如果他继续为我提供粮食,我会给他三倍的钱。在查抄了几个贵族爪牙的宅院之后,我得到了大量的钱币,不过目前根本无法使用。诺曼家族最为狡猾。他们雇佣了一群克里尔人作为自己的商人,彼此之间的交易完全不在城市里面进行,我只查抄到了一堆可以在帕拉汶兑换金币的票卷,这些东西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毫无意义。在得到了我的金币之后,那个走私贩子离开了岸边,结果第二天,他的脑袋就被人趁着黑夜扔到了我的官邸前面。他的眼皮被割掉了,嘴里塞满了我付给他的金币。不过这个走私贩子似乎在死去之前传播了我在用高价收购粮食的事情,虽然他惨死城外,但是金钱的诱惑让更多的粮食商人和走私贩子铤而走险。前来与我联系。

    城内的粮食供应已经出现了可怕的短缺,很少有成人每天能吃到一个面包加一根腌萝卜了,盐成了美味而奢侈的调料,葡萄酒成了远古时代的美好传说。忍无可忍的市民们走到了街上,静静地坐下,要求我解除戒严,恢复粮食的供应。许多伪装成市民的贵族爪牙则纷纷地鼓动市民们起义,让他们进攻人数占绝对劣势的瓦兰士兵。在警告了两次之后,瓦兰士兵用木棍开始驱散街头的市民,这招致了市民的奋起反抗,战斗中三个瓦兰士兵失踪,刚刚建立的协从士兵小队有一半的人离开了自己的队伍,转而加入到了市民中间。市民的起义持续了半天,就被瓦兰士兵击溃了。这一次瓦兰士兵得到命令,只要市民们离开街道,就不得逮捕他们。

    在市民们的起义被驱散之后,三十多个年老的市民,有男有女,一起来到了我的官邸,要求我解除戒严,不然的话,他们恐怕更大的起义还会出现。

    在他们到来之前,我就和埃里克制定好了计划。这个时候,埃里克便对这些市民们说出了我的要求:由于城市已经被贵族的爪牙们弄的乌烟瘴气,让陛下震怒,这一次,瓦兰士兵们是要来彻底的贯彻陛下的意志的,也就是这处城区必须重新回到帕拉汶皇室的直辖之下,不管是什么贵族的挑唆和抵抗,都会被最后粉碎。在清理这些贵族爪牙的行动里面,自然会影响到市民的生活,不管是产生什么样的损失,在贵族爪牙们被清理之后,我都会一一赔偿。为了尽快的击溃这些贵族爪牙,瓦兰人准备建立一支斯瓦迪亚人的市民卫队,他们将会得到两倍的粮食、盐和燃木,他们甚至会得到葡萄酒和用金币支付的饷酬。这支市民卫队的队长有两人,一名由市民们自行选出,另外一名由瓦兰士兵选出,这两个人的权利完全一致,而且如果他们的意见不一致的话,即使是我,也不能指挥这支市民卫队。市民卫队将取代那些临时招募的协从士兵,在城镇内的贵族爪牙被清理干净之后,这支卫队也会继续存在,那个时候,我会撤销瓦兰队长,把卫队完全交给市民自己。

    我对这些请愿的市民提出的条件很明确:协助我建立市民卫队。

    解除戒严是不可能的,因为一旦草率的解除城市戒严,那么大量涌入城市的人群里面,必然贵族爪牙们的外应,他们会带来刺客和士兵,并且会指挥这些暴民更好的战斗。现在情况虽然困难,但是却没有到万分危急的时刻,只要坚持下去,那么贵族爪牙会很快被肃清。如果市民卫队建立起来了的话,肃清这些贵族爪牙的时间会大大提前。

    我对一个最年长的市民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不相信。但是至少,当你们协助我建立了市民卫队之后,他们当天就能得到双倍的粮食,这一点你们很快就可以验证。即使为了躲避城内必将出现的饥荒,你们也该组建这一支卫队。你们甚至应该加入这支卫队,如果城市里面一定会饿死人的话,那么市民卫队的士兵一定是最后饿死的。”

    这些市民不满地嚷嚷起来,他们并不是反对建立市民卫队。而是害怕建立了市民卫队之后。我还是会失败,到时候他们会被牵连。

    “大人。”一个两眼通红的女人说,“你太年轻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哩。”

    “我或许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回答这个女人,“但是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干。莫非皇室会真的允许这片充满了罪恶的土地永远存在下去?你们在忍饥挨饿以至于饿死的时候,难道不是在死前喃喃自语‘要是皇帝知道了我们的处境就好了,他一定会来帮我们的’,这句话我是亲耳听见一个饿死的斯瓦迪亚老人说的。”实际上,这是我听到一个维基亚人说的,维基亚人总是以为王公们都是仁慈的家伙,作恶的不过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包税人和城镇官员。“现在,皇帝已经派我来恢复这里的秩序,那些试图阻拦的贵族们得到什么援助了吗?难道我曾经被某个领主进攻吗?莫非皇帝已经被贵族的谗言改变了主意,命令我退出城市。对贵族们道歉吗?没有!一个也没有。皇帝已经给了我最大的支持,而你们则要做出自己的决定,是顺从皇帝的意志,还是顺从贵族爪牙的淫威。我知道这个决定不好下,但是你们必须做出决定。”

    为了安抚这些市民,我给他们装上了一整车的粮食:三大桶面粉、两皮囊盐、一桶腌萝卜、六筐芜菁、三壶油和十六袋小麦。

    这些市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市政官官邸。

    市民们走后,一直帮我烧水的小男孩走到了我的面前,“大人。”

    “恩?”

    “加入市民卫队,真的能得到两倍的粮食和金币薪酬吗?”

    “自然可以。”

    “我加入。”

    克鲁塞德尔一把扯下了这个小男孩的裤子,嘲笑他说,“毛都没长,当个屁的卫队士兵,你老实烧水就行。”

    小男孩气鼓鼓地提起了裤子,“我不行就算了。不过,我有几个哥哥,我可以带他们来。”

    “去吧。”埃里克拍了拍小孩的头,丢给了他一把钝匕首。

    小男孩如获至宝,跑进了夜色之中。

    这个时候,广场上又响起了一阵喧嚣之声:三个来自烈酒作坊的伙计联手打死了一个街头流氓,在瓦兰人把目光看向他们的时候,这三个伙计离开了那句具流满地的尸体。广场上的人数下降到了五十三人。

    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了,瓦兰士兵驱赶着七个刚刚被逮捕的暴徒进入了广场。

    情况发生了变化。

    这七个人里面有上一次被释放的暴民,他见过鲜血,也知道如果不告密的话,应该怎么活命。

    这个人左右探看了一下,立刻找到了几个认识的人,他们聚拢到了一起窃窃私语。

    这天夜里,这个第二次进来的暴徒带领几个手下,总共杀死了十七个暴徒,然后被其他恐惧不已的囚徒撕成了碎片。虽然这个人没有活下去,但是他的经验已经传播开了,广场上的厮杀开始变得血腥而迅速。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又一批三十人的暴徒被集体释放了。

    城市里面的号角声响个不停,这是巡逻队遇袭的警报。但是绵长的号角声已经没有了,这表示目前没有一百人以上的暴动或者市民起义。

    即使在我的宅邸里面,我也能闻到丝丝的血腥味道。

    我在半寐半醒之中,迎来了有一个血红色的黎明。

    我推开了大门之后,看见了门外的景象:七十多个市民,大部分是年轻的男人,他们默默地站在我的官邸前面。

    一个老人从他们中间走了出来,“大人,有许多人愿意加入市民卫队。这是第一批人。”

第十二章 抉择

    距离那场暴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

    天空从下午开始变得晦暗,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开始落下稀疏的雨点。

    第四批被释放的暴民从打开的大门逃脱了。这个时候,埃里克回来告诉我,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以组织一场六十人的搏杀了。

    克鲁塞德尔说,“那么,现在开始可以找点乐子了?”

    “敢于参与暴乱的暴民已经越来越少了,贵族的爪牙也大半蛰伏了起来,但是并不是说目前就没有事情了。”埃里克说,“实际上,现在更加的危险了。这些暴民一开始以为可以把我们一股脑的撵走,所以敢于正面的进攻我们。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占了便宜。人数再多的暴民也对抗不了军人,但是现在,他们会躲在角落里面,利用他们熟悉的环境一点一点的摧毁我们。我们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危险。”

    “过去乔万尼驻扎这样的城镇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我询问埃里克。

    埃里克笑着说,“乔万尼驻扎城镇?您在开玩笑呢。他会劫掠走城市里的财富,带走城市里最漂亮的姑娘和最丑的姑娘。他会留下那漂亮姑娘给自己,然后强迫自己的敌人迎娶那丑姑娘。乔万尼从来不会在城镇里面驻扎,不然他活不到现在。”

    “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乔万尼也没有遇到过咯?”

    “是的。”埃里克点了点头,“瓦兰科夫城内有一大半的瓦兰人热爱乔万尼,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围城期间,起义也一直不断。夺取一座城市和管理一座城市完全是两回事。瓦兰人可以赢得许多战争,但不得不说。我们中间缺乏有管理城镇才能的人。”

    “先建立起卫队吧。”我把今天早上的报告放到了桌子上面,“城外出现了一只部队,有四十多骑兵和九十多步兵,没有打起旗帜。装备精良。”

    “这是雇佣军吧。”克鲁塞德尔问道。

    “是的。”一个刚刚加入了市民卫队的彩衣骑兵对我说。“他们游荡在山区里面,穷得三个人穿一条裤子。五个人共享一个老婆。不过么,他们打起仗来倒是好手。”

    我把两封信交给了信使,“既然这支部队不明来意,那么就向帕拉汶守备官报告吧。在首都周围出现拥护菲特烈的叛军。这两封信分别交给守备官本人和杰斐逊,杰斐逊住在下城区,先去找他,他知道该怎么办。”

    信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大人,我可能无法活着抵达帕拉汶。我喜欢您的金币,但是我更喜欢我的脑袋。”

    为我送信的信使已经有两个人没有回来了。现在城里的信差大都不愿意为我效劳。

    “有一艘船,”我对他说,“快得像枝箭,下午离港。你不会遇到危险的。”

    埃里克补充说。“你的家人会在这里等待你的归来。”

    信使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这是什么意思,市政官大人?您口口声声说是来打击那些贵族爪牙的,如今却用了和土匪强盗一样的手段?”

    他气得把信丢在了桌子上面。

    我把信捡了起来,插进了他的衣服夹缝里面,对他说,“你为瓦兰人服务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你的家人本来就已经在危险之中了,在这样危险的城市,什么地方比我的官邸更加安全呢?想办法登船吧,你会得到瓦兰人的感激的,瓦兰人的回报向来丰厚。”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你们最丰厚的回报,就是把那些吓人的脑袋收走,这里就是地狱,市政官大人。你的敌人不会被吓着,但是我的家人却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

    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他戴上了兜帽,从侧门匆匆离开了。

    他是我今天派出去的第三个使者了,我安排了三条路线,只要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成功抵达帕拉汶,就能为我把这里的消息传播出去。

    除了市民们中间被粮食吸引过来的卫队士兵之外,那个小男孩也带来了六个小伙子。

    我很好奇这六个长相、口音不同的小伙子是怎么成为小男孩的哥哥的。不过我询问之下,他们大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他们说,他们的弟弟认为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们愿意来为我这里谋得一份差事。这六个小伙子各个身材短小,身上有不同的残疾:有些人的腿上一整块皮肤都不见了,有些人少了几根手指,还有人的脑袋被开水烫过,没有头发,还有一个人的脸有一大块灼烧的痕迹。

    市民卫队建立了之后,市民选出了一个队长。

    不过让人沮丧的是,他们选出的队长居然是一位贵族在城内的生意管事。这个男人年逾五十,但却显得精明强干。在市民选举自己的卫队长的时候,他和他的雇员用一人一袋面粉的贿赂市民,再加上威胁,让市民们把他选作了自己的卫队长。瓦兰士兵选出的市民卫队队长,则是埃里克。

    两位队长一起站在了我的面前想我宣誓效忠。效忠结束之后,这个男人揶揄着对埃里克说道,“向同一个人发两次誓的感觉如何?”

    埃里克笑了一下,没有理睬他。

    既然市民选出了这样的人,我也只能与他合作。我让他们继续招募市民加入卫队,并且严守城镇的戒严,进入城镇的人只能是少数粮食商人和伐木人,并且这些人不得与市民接触,在放下了货物之后,就必须离开城市。

    在我说出城市戒严的问题的时候,这个卫队长一直带着讽刺的笑容。

    市民的狡猾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快,他们圆滑地在瓦兰人和本地贵族之间做出了自己的权衡,这样不管将来是谁掌握城市,他们都不会招致报复。为了追求这样的安全,他们柔顺地像草一样,总是被风改变自己的方向。我很快压抑了自己的不满。对这个本地的卫队队长说出了我的安排:他会和埃里克享有一样的权利,但是他们必须负起恢复城镇治安的职责起来,这其中包括缉捕盗贼、禁绝走私以及惩戒暴徒。在基本的指责之外,如果我需要调用市民卫队的士兵为我服务。或者配合瓦兰士兵作战。就必须得到他们两个人的同意。

    “虽然市民们因为热爱而推选了我,但启用我的人是您。”这个男人说,“那么,请问谁能罢免我呢?”

    “如果您违背了市民卫队建立的初衷,没有负责起保卫市民的责任。那么一旦有市民不满,我会罢免你。”

    男人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带着讽刺地笑容对我说,“哦,说了好长一句话,原来能罢免我的人也是您啊。”

    “为何你要成为被我罢免的哪一个人呢?”我反问他。“如果你前来只是为了证明我是个言而无信的市政官,那我只能说。你太蠢了。你为了几个蝇头贵族卖命,却无视近在眼前的皇室指派的市政官。既然你按照瓦兰人的规则成为了卫队长,那么瓦兰人自然会与你并肩作战。”

    男人点了点头,“大人的话很动听。我叫赫雷丁.瑞德。随时准备为您服务。”

    “赫雷丁。这是克里尔人的名字。你在欺骗我么?”我不满地问道。

    “大人还知道克里尔?”他有些惊讶的扬了一下眉毛。

    “你不是喊我维基亚蛮人吗?你们不是称呼克里尔人为蛮族吗?野蛮人之间不应该彼此熟悉吗。”

    “大人误会了,”他点了点头,“罗多克被萨兰德人攻击的时候,我曾经志愿前往罗多克作战,做那里的一名水手。我们的船只击沉的第一艘萨兰德的船只叫做赫雷丁。您知道,在海上,一艘船沉没是最大的坏运气,这之后,那船就不会继续倒霉了。水手很喜欢给自己取一个沉船的名字,我也不例外。”

    “尤里克城在伦德卡堡的东部还是西部?”

    “都不是。”他露出了狡猾但却又有着一丝友善的笑容,“伦德卡堡是一座海上要塞,它是萨兰德的克里尔仆从军驻扎的地方,它在尤里克城的南方,顺风时不过半天的航程。”

    “好的,赫雷丁。”他的回答让我满意。

    埃里克默默地注视着赫雷丁脸上的表情,赫雷丁则对我再一次行礼,然后告辞。

    他推开了大门,那市政官广场上的搏杀惨叫声立刻传入了我的官邸里面。

    我在他的身后问道,“是什么让一位帝国战士成了贵族的爪牙?”

    他愣了一下,继续走了出去。

    卫队成立之后,瓦兰士兵的力量终于可是抽出在街头巡逻的部分,回归到瓦兰人的大队中来。

    瓦兰士兵已经损失了几名士兵,受伤了十余人,这是很严重的损失,因为瓦兰士兵很难补充。埃里克和几个瓦兰军官已经开始从维基亚侨民中间招募士兵补充自己了,不过城镇里面的维基亚侨民很少,只有几十人,还有相当的部分是侨民的后代,他们并不认同瓦兰人,只把自己当做斯瓦迪亚人,生怕和我们牵扯上关系。我们最后补充了十个维基亚人和二十多个经过甄选过的斯瓦迪亚人。这些新兵加入了瓦兰军营之后,就会被要求忘记过去他们熟悉的军令,瓦兰人的军令全部是用维基亚语下达的,这些新兵被要求快速的学会简单的维基亚语。除开这些人之外,那六七个小伙子则被库吉特人要去,按照草原人的方法训练他们骑马和侦查的技能。库吉特人说人如果已经成年的话,就很难再学会草原人骑马和射箭的技艺了,年轻一些反倒很好训练,这让那个小孩也被他要了过去。

    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换防了之后,城区里出现了各不相同的情况,有一些城区的暴民几乎一夜之间就隐秘不见了,作坊甚至开始重新开工起来,他们正在把仅存的原料生产成为货物,似乎他们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货物会因为城市禁令而运不出去一样,而另外一些地区,则频频传出市民卫队查抄某些工棚和作坊,暴民还在掀起骚乱。埃里克报告我说。赫雷丁揪出了许多躲藏在地下藏匿点里面的暴徒,并且直接查抄了他们的家庭和他们的作坊,但是对于有些街区,赫雷丁则总是拒绝埃里克提出的搜查计划。

    赫雷丁依旧在为他的旧主服务。不过我乐见其成。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虽然我不知道事情会不会超过我的控制能力。

    埃里克让我放心。他已经在赫雷丁的身边安排好了我们自己的士兵,如果赫雷丁和贵族串通起来,试图对瓦兰人不利的话,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训练卫队的新成员成了埃里克之外其他几个瓦兰军官的主要任务。不过他们遇到了点问题。他们像训练维基亚人那样的训练斯瓦迪亚人,可没想到斯瓦迪亚人每次在挨打遇到下风的时候,就会抱头投降,而不像瓦兰士兵那样死战到底,这让军官们对新兵或多或少的有些鄙视。不过这些斯瓦迪亚士兵确实听话一些,并且有些人很聪明,他们能够理解队形的变化和各种武器的适用场合。他们不会固执地选用自己擅长的武器,对于军官的命令,他们会很好的完成。可是瓦兰军官殴打新兵的习惯招致了新兵的不满,在瓦兰新兵被殴打的时候。新兵会独自反抗,并且视同伴的帮助为耻辱,但是斯瓦迪亚新兵们一旦结成了友谊,在其中一个人被殴打的时候,剩下所有的人都会一拥而上。瓦兰军官居然被群殴了几次,鼻青脸肿的训斥斯瓦迪亚人没有荣誉。

    军官和新兵的磨合还在继续。瓦兰人的军营对于小伙子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因为瓦兰军营里虽然以瓦兰人和维基亚人居多,但是这样的募兵习惯并不会让它排斥外国人。瓦兰人当然更喜欢瓦兰战友,但是当其他民族的新兵进入了瓦兰军营之后,只要他在习惯上变成瓦兰人,那么瓦兰人就会接纳他。瓦兰人奔放的性格很能吸引斯瓦迪亚的贫民加入自己,在军营里面,所有的人都是瓦兰士兵,从食物、穿着、住处、武器、报酬都是一个样。

    几天后,有六个新兵选择离开瓦兰军营,转而加入了市民卫队,我没有阻止,至少大多数新兵选择留在瓦兰军营。

    克鲁塞德尔的几个小伙子还在学习怎么上马,我看着他们抓着马鬃的样子,就会想起那个被我杀死的罗曼诺夫家的侍从,那个侍从过去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我走到克鲁塞德尔身边的时候,克鲁塞德尔说,“他们只把这当成一份差事,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一名战士,这样的人根本训练不出来。看看他们,擦破点皮就大呼小叫,像是一群没有卵袋的家伙。”

    “他们只是不擅长骑马而已。”

    “他们是不知道作为战士的快乐。”克鲁塞德尔似有深意地看着我,“战士的快乐,大半源于复仇时的喜悦。你得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看看这些小伙子的伤口。”克鲁塞德尔喷出了一口烟,“在他们的家中,还有一个盲女和两个没有脚的男孩,他们的家庭还挺大。”

    “他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被一个乞丐头捉去的。”克鲁塞德尔说,“这些伤口,都是那个乞丐头弄得。他们还有一个姐姐,已经病死了。那个盲女的眼睛,是乞丐头用烧红的针头戳瞎的,当时那个乞丐头问他们的姐姐和妹妹,谁愿意陪他睡觉,谁愿意去街头讨钱。他们的姐姐同意陪她睡觉,于是被留在家里做暗娼,他们的妹妹愿意去街头讨钱,于是被刺瞎了眼睛。”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感到一股怒气在翻腾,“你其实可以直接去做的。”

    “你以为我不想么?这可是我的士兵,让他们尝尝复仇的滋味,是我的愿望。看见别人复仇,你也会开心的,对吧,维克托波雅尔?”

    “乐意之极。”

    “好的。”克鲁塞德尔继续说,“现在问题来了。乞丐头是本城的市民,在你戒严了城市之后,他听从你的吩咐,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本分得很,而且请求我们的保护。这些小家伙们在大火的时候逃跑了,他们几次去寻仇,都被瓦兰人赶出了街区。昨天,我准备去揪出那个人渣,交给这些小伙子的时候,你的市民队长赫雷丁却告诉我说,市民卫队已经将居民保护起来了,不得随意进去捉人。我找来了埃里克,那天杀的瓦兰人居然和这个斯瓦迪亚佬一个意见。”克鲁塞德尔对我说,“维克托波雅尔,你准备怎么办?是让这些小伙子成为战士呢,还是让你的市民卫队获得好名声?”

    他咕嘟地抽了一口烟,懒散地吐了出去。

    烟雾散尽的时候,我看见了克鲁塞德尔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我很少看见库吉特人如此愤怒。

    在远处,斯瓦迪亚新兵站成了一排,正在瓦兰军官的教导下学会用盾牌保护自己和身边的战友。市民卫队的巡逻队靠在街边休息,好奇的看着瓦兰军营的训练。

    我该怎么办。

    “做出决定吧。”克鲁塞德尔催促我。“瓦兰人维克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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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介绍:
盔甲明亮的士兵,麦苗青青的原野,爬满石墙的荨麻,农舍边的蔷薇。
这就是中世纪。
当号角吹响了田野上的黎明;当勇士拿起了举起了破碎的战旗;当农夫流着泪看着土地被焚烧。
乱世开始了。
这是苦难的时代,这是英雄的时代。
目睹了战争的可怕,第一代领主选择了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他自称山那边的领主;
被家人厌倦,第二代领主因为机缘巧合离开的家乡,当大时代到来的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记录着这一切的“我”,又将怎么样续写父辈的传奇!是拔剑而起,还是铸剑为犁?
这是三代领主长达一个世纪的悲歌。在山的那边,领主们在自己命运的轮回里挣扎。
这是普通人的故事,这是等待你来创造奇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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