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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eskimol     山那边的领主txt下载     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泰维骑士

    加里宁的瓦兰团快速的穿过了昨夜留下的尸体。

    这些瓦兰人的盔甲区别很大,有些人穿戴着传统的瓦兰人盔甲:陈旧而结实的锁子甲、棕黄色的羊皮靴子以及镶嵌着铁钉的头盔。有些人的装备则与维基亚人无异,如同鱼鳞一样的鳞甲,头盔上有一根尖刺,拿着短而直的剑。在瓦兰团全部冲出来之后,我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些瓦兰团的士兵并非是精锐,我见过加里宁的那上百个瓦兰卫士,那些人的装备比前来的进攻的士兵要好得多,身材看起来也更加的高大,行动更加迅捷。

    给我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瓦兰人如同森林中奔出的群狼一样,亮出了刀锋和剑刃,从远处冲锋而来。他们踩在被血液浇灌的泥浆里面,践踏的声音如同一群野鹿正在狂奔着度过溪流,溅射起来的泥浆红黑夹杂。一些尚未死去的维基亚士兵在瓦兰团冲锋的时候,绝望地抱住了脑袋,然后就被成群的瓦兰团踩在了脚下。瓦兰团的士兵在我们的整条阵线上发起了冲锋,人人都像发了狂一样。泥泞湿滑的地面,让这些瓦兰人在攀爬那道斜坡的时候速度稍微低放缓了,也让他们在那里聚集起来成群的人,一个瓦兰人不慎滑倒在地,立刻就被无数的瓦兰人踩踏在脚下,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那个瓦兰团士兵的哀嚎。

    “瓦兰人!”我们这边,随着乔万尼举起了手,许多军官一同发起了命令。

    在我们前面的那些瓦兰士兵纷纷把手伸到后背上,抽出了插在那里的三根短矛之一,这些短矛是昨天夜里瓦兰人要求我们给他们的。成百瓦兰士兵一起抽出短矛的时候,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摩擦声,如同一只熊在刮擦着枯树皮。所有的瓦兰士兵都在掂量着手里面短矛的重量,找着最趁手的地方。

    “举矛!”

    瓦兰士兵在听到了命令之中,在片刻之间从最左边到最右边。陆陆续续的全部举起了短矛,矛尖对准了正在攀爬的瓦兰团。那些瓦兰团的士兵还在从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中间攀爬而上,一群身穿简单铠甲的瓦兰人把刀子咬在嘴里面,他们搬动着地面的维基亚士兵的尸体。把它们填入了木桩之间的缝隙里面。那些尸体被丢在一起的时候,如同粮食袋子一样的砰然落地,发出了一声声的闷响。

    “投!”

    瓦兰人在一次呼吸里面,投射了上百枝短矛。这些短矛飞行的距离很短,几乎是刚刚飞出,还带着风声,下一个瞬间就扎入了瓦兰团的士兵的身上。有些士兵胸膛被短矛扎到,连叫声都发不出来就朝后倒去;有些瓦兰人被扎中了脖子,当即毙命;还有些瓦兰人被扎中了大腿和胳膊,从中贯穿。或者擦着飞过,割下了大块的血肉。血液和碎肉从伤口处四下溅射。瓦兰团的士兵中间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挤得如此密集,有些死人甚至被裹挟着无法倒地。

    第一排短矛投出去之后,紧接着是第二排。这些短矛如同是天空打下的一颗一颗的长钉。把瓦兰团的士兵一个又一个钉在地上,被击中的瓦兰团士兵如同鱼叉下的鱼,疯狂地摆动着,那些伤兵捂着伤口跌下了坡地,在一片寂静的死人身上滚动,身上沾满了血液和泥浆,当他们抬头看着眼前的阵地时。又一阵短矛的雨从天而降。

    昨天夜里的死人还来不及清理,许多的死人堆出了一个又一个无法攻击到的死角,一些瓦兰团的士兵就藏身下面,等到了战友靠近的时候,再一起冲出来,试图攻击那些投矛的瓦兰士兵。瓦兰团的投矛手也开始发起了反击。但是他们没有集中投矛,而是凭借个人勇气和技巧,快速而无序地朝着我们攻击。一些短矛飞在空中,发出了劈开空气的脆响,最后笔直地扎在了我们中间的某个士兵的身上。被命中的家伙会闷哼一声后倒下。我眼前的一个人喉咙被扎中,矛尖贯穿了他的喉咙,从后勃颈穿出,血液和骨头渣滓溅了我满脸。他软软地跪倒,喉咙发出了一两声模糊不清的汩汩血声,就死在了地上。两个农夫立刻从我们的队列中穿行而来,把他的尸体拖到了一边。我踏布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他的位置上面,我身后的人立刻跟上。

    空气了满是血腥的味道。

    瓦兰团的士兵已经爬过了最后一层木栅栏,他们如同山猫一样地跳过木桩,从空中跳下来击打着瓦兰士兵们。

    瓦兰士兵们已经换上了双手斧和尖矛。

    瓦兰团的士兵刚一跳起,他将要落下的地方就有矛尖和斧头等着他了。这些瓦兰人就如同维基亚森林里面的一些飞鱼一样,逆流而上,在一些水坡下跳个不停,一定要游到上游去一样。无数个瓦兰团的士兵呐喊着战神的名字或者奇怪的字眼,纷纷地跳了过来,一开始的瓦兰士兵会快速而迅捷地击杀这些进攻者,让他们的尸体落回去,后来,随着瓦兰团的人数越来越多,瓦兰士兵中间出现了混乱。一个瓦兰士兵的长矛手用矛头扎中了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腹部,那个瓦兰团的士兵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他丢掉了武器,按住了肚子上的矛尖,朝着瓦兰士兵扑了下来,长矛被他的重量折断,在他的肚子里面翻卷,而他双手按住了那个瓦兰士兵的脑袋,侧脸过去一口咬穿了瓦兰士兵的脖子。两边的瓦兰士兵在这个瓦兰团的士兵身上捅了无数刀,这个人还是死死的扼着瓦兰士兵的脖子,直到把他扼死为止。瓦兰士兵已经无法在整条战线上维持了,而战斗才开始半个小时。

    昨夜过后,我们的箭矢出现了严重的不足。现在只有一百多最精锐的弓手依然在无限制地供应箭矢,他们分布在我们阵地的最后面的高地,击中的攒射着那些看起来最强壮的瓦兰团的士兵。一个*着上身的大个子,用一把大的吓人的长柄斧砍断了三根尖木桩,这让他成了弓箭手们的目标。第一枝箭射中了他的胳膊,他拔下了那支箭,丢掉了长柄斧。捡起了一把单手斧,继续劈砍着尖木桩。他劈砍木桩极块,木桩似乎才闷响了几声,就会咔嚓一声地折断。第二枝箭擦破了他的脸。我身后一个弓手懊恼地叫了起来。这个大个子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躲到了一堆死人后面。在那里,大个子又砍断了几根木桩,几个被木桩挡住的死人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恼火地摔开了死人,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前进,这时连续的几枝箭扎入了他的肚子和胳膊。他丢了斧头,嘴里满是血,一边怒吼一边朝上面爬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六七个瓦兰团的士兵。这个大个子举着一个死去的伯克雇佣兵的尸体,用来挡住箭,几乎是用蛮力从木桩中间穿过。在最后一排木桩前面,几乎有十多个瓦兰士兵对着他举起了长矛,不断地用长矛矛尖扎那个伯克人的尸体。试图伤到他本身。大个子丢出了伯克人的尸体,自己也随之爬过了木桩,伯克人的尸体制造了小小的混乱,但是依然有三支矛同时扎入了大个子的身体,他想抓住任何一个人,都够不到,只能懊丧而绝望的大喊。一个尾随他而来的瓦兰团的士兵给了他一枝短矛。他立刻投出了短矛,扎穿了眼前的瓦兰士兵的胸膛。接着,他抽出了腹中的长矛矛尖,用它戳死了左边的瓦兰士兵。当他准备对付另外一个扎住他的瓦兰士兵的时候,一个矮小的瓦兰士兵跑到了他的面前,用匕首在几次呼吸之间的时间里。捅了他脖子十几下,又在他的肚子上面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让他的内脏带着恶臭砰然堕地。这个大个子用最后的力气想抓住那个矮小的瓦兰士兵,但是却被后者削掉了几根指头,大个子收回了手。看着残破的手掌,发出了哭声一样的呜咽,巨大的躯体终于倒向了后方。

    失去了保护的瓦兰团的士兵顷刻之间被瓦兰士兵团团围住,长矛在刺着,长剑在挥舞着,斧头在劈砍着,血液撒在了每个人的铠甲上。瓦兰团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也有一个瓦兰士兵被用短剑插进了眼睛里。不久后,一个瓦兰士兵用连枷铁棍杂碎了最后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肩膀,这支攻上来的小队便彻底覆灭了。

    我们眼前的瓦兰士兵伤亡了三十多人之后,剩下的人体力渐渐不支,他们早上起来这一仗本来就是强撑着上场的,这是荣誉之战,但是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作战,有一些瓦兰士兵已经难以坚持下去了。有些瓦兰士兵站着站着,突然就一头栽倒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血腥的风吹遍了我们的阵地,内脏和粪便的恶臭令人作呕,太阳出现了片刻,在大地上蒸腾起了一阵恶臭、血腥、泥腥混合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我们眼前的瓦兰士兵在一声号角里面如同潮水向两边散开,我们换上了斧头、长矛和盾牌后立刻填上。

    我站在第四排,眼前有三个维基亚士兵。

    六七个瓦兰团的士兵挥舞着长剑和斧头,从栅栏后面纷纷地跳了下来。我们最前面的那个人用长矛配合身边的人,将第一个跳下来的瓦兰团的士兵刺倒在地,那个倒地的瓦兰团士兵抱住了他的腿,掀翻了他,接着,更多的瓦兰团士兵跳了下来,用剑刃挥舞着吓退了周围的维基亚农夫士兵,并且立刻杀死了几个最近的农夫。如果不是一个修道院的军官前来,我们这里的农夫士兵估计不久就会崩溃。那个军官带着四个卫士,拿着双斧,在狭窄的地形下这样的武器很有好处,他们劈开了一个瓦兰团的战士的脖子,血液喷射而出,溅在了倒地的那个农夫身上,农夫惊恐的想爬到后面去,却被瓦兰团的士兵扎中了大腿,又被一群同样惊慌的农夫踩在了身上。我推开了前面的农夫,用长矛戳中了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胳膊,当他回头准备对付我的时候,我发现我认识他,这是个卢卡西诺家的仆人,他看见了我的脸,也疑惑了一下,接着就被一个修道院的卫士砍掉了脑袋。

    我让两个农夫把那个尖叫不停的农夫拖走。然后配合修道院卫士杀死了一个瓦兰团的士兵,他死后,我捡起了他的盾牌。一个瓦兰团的士兵用长剑猛砍我的盾牌,在迅猛地袭击下。我一只腿跪在了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当他再一次举起了长剑的时候,我抽出了靴子里面的匕首,猛扎了一下他的小腿,让他晃动了一下。他的长剑砍歪了方向,从我的盾牌上擦开了,我趁机站起来,用盾牌猛击了他的脸,但是我的力量不够。没击倒他,只让他后退了一步。在他长剑没来得及护卫住自己的前胸的时候,两个农夫的长矛捅进了他的肚子。还剩下两个瓦兰团的战士,他们对视了一眼,准备回头逃跑。我抛起了长矛,将它当做标枪投了出去,长矛扎在了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肩膀上,让他栽倒在地,另外一个人被两枝箭扎中了后背。这两个人都没有死,趴在栅栏上面翻滚,瓦兰卫士隔着木桩用长斧砍烂了他们的头盔。让他们的脑袋在里面变成了肉酱。

    我身边有一些农夫失禁了,恶臭让人几乎无法呼吸,一个农夫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在我左手边有一群瓦兰团的士兵跳了过来,几个修道院卫士立刻上去应付他们,我随之跟了过去。

    当太阳终于撕开了雾气的时候,瓦兰团的军官吹响了撤退了号角。

    一些滞留在木桩中间的瓦兰团士兵丢掉了武器。回头逃跑,那些聚集在木桩下面的瓦兰团士兵们也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朝着远处退却了。

    弓箭手们射出了最后几枝箭,但是却没有射中什么人。

    瓦兰团的一面战旗还插在木桩的中间。

    我先前看见的那个使用匕首的瓦兰士兵举着一枝火把,走到那里点燃了战旗。

    随着战旗化为了灰烬。我们的阵地上发出了一阵虚弱而零星的欢呼。

    瓦兰团撤退了,留下了两百多具尸体,而我们却死伤了三百多农夫士兵、瓦兰士兵和修道院卫士,其中绝大部分是农夫士兵。瓦兰人的战斗力远远地超过了那些乡村弓箭手和普通的议会士兵。如果昨天的伯克人没有遭遇那样极端恶劣的作战环境的话,说不定我们的伤亡还要巨大一些。往往一个瓦兰团的战士冲入了农夫长矛手的队伍里面,就能杀死大量的农夫士兵,还有很多农夫士兵死于自相踩踏之中,逃跑的农夫还会冲入别的阵列之中,把恐慌的情绪四处传播。如果瓦兰团继续攻击一个小时,恐怕我们的阵地就会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呜~呜~呜~

    瓦兰团的士兵们互相搀扶或者拄着长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战场。

    战场上昨夜留下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出了阵阵地恶臭了。

    在瓦兰团的士兵退尽之后,一阵清脆鼓点从远处鸣响了。

    克鲁塞德尔在战场的角落里面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块烤肉,和我分享了他的马奶酒。

    “拓荒者该死的船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我摇头,“他们已经出发了一个多月了,快的话,他们的船已经进入了小东湖城,正在逆梁赞河而上。”

    “慢的话呢?”

    “慢的话,现在小东湖城、梁赞河、克里尔海沟,所有的水面上还没有一条船呢。”

    “光得像女人的屁股,对吧。”

    “没错,光得像女人的屁股。”

    我们坐在地上笑了起来,直到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军官过来踢了我们的屁股,让我们站起来去列队。

    那阵鼓点越来越清晰了,其中还有人在吹着轻快的笛子。

    我回到了队列之后,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前面的是大东湖城的长矛兵团,接着是梁赞堡的骑兵,然后是小东湖城的重步兵,波雅尔步兵团```议会军队从他们昨天夜里临时的驻地缓缓地朝着我们前进,他们不打算一批一批地派人来送死了---即使他们依然一队一队派人前来,我们的体力和弓箭储备,也让我们打不出来头天夜里的战果了。

    泰维骑士走到了我的身边,老骑士浑身都是血液,左边脑袋上一大片头发都被剃掉了,那里有一处剑伤。

    他走过的地方,农夫们纷纷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铠甲。修道院里面的卫士们则没那么虔诚了,他们用看英雄的目光看着泰维骑士---对他尊敬,却不狂热。至于洛萨,在他眼里。泰维只是一个老好人而已。

    “维多。”他喊我的名字。

    “大人。”

    “还能骑马吗?”

    “还可以,把胳膊包扎一下就行。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去哪里,我们要见的人已经过来了。”

    “加里宁?他们会发起进攻的。”

    “对,加里宁王公。”两个农夫用两桶水从泰维骑士的盔甲上淋了下来,用羊皮刷子把他身上的血迹刷掉,红色的污水在他的脚边流淌,“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该着急了。”

    “着急?”我好奇的问他,“加里宁着什么急?”

    泰维骑士摇着头说,“你知道女院长的丈夫是谁吗?”

    “不知道。”我好奇的问他,“你说这个干什么。”

    “那是个小东湖城的波雅尔。死于加里宁对小东湖城的清洗活动里面。”泰维骑士把披风罩在了自己的背上,跨上了马,一个农夫前来拉起了他的马,“那个波雅尔。是德尼亚王公的外甥。维多,你只看见德尼亚王公焚毁土地,没有看见德尼亚王公在家里安慰丧子的姐姐时的痛苦。”

    “这```不管怎么说,德尼亚王公的举动是错的。”我也爬上了一匹马的马背。“可是,为什么你这个时候跟加里宁谈,还说他要着急了,这是为什么?”

    “你以为。女院长那天对你冷面相对是为了阻挠你?”泰维骑士说,“她立刻对院长说,她愿意为了挽救瓦兰公国出一份力。任何使得加里宁削弱和厌恶的事情,她都会出力。她给德尼亚王公写了信。你以为英诺森院长在等待着什么?他可不是在等菲利普遥遥无期的任命,他等的是德尼亚王公的战船驶出东湖港,前往小东湖城的消息。”

    “您是说```”

    “小东湖城被围困的消息。”泰维骑士看了看天空,“应该已经传到了加里宁这里许多天了。”

    “德尼亚王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一个侄子?”

    “德尼亚王公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只有一个祖母和他的姐姐,实际上,德尼亚王公是他的姐姐养大的。他姐姐的独子。那位波雅尔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了德尼亚,来到了小东湖城任职。这女人就是如今女院长。德尼亚王公对于他外甥的出走虽然怒火中烧,但却不代表他不爱他的姐姐,也不代表他不爱这个外甥。”

    “德尼亚焚烧加里宁的领地,是为了复仇?”

    “包括如今围困小东湖城,都是为了复仇。”

    “议会不会制裁德尼亚王公吗?”

    “对于血亲仇恨,德尼亚王公是可以要求议会不得干涉的。你觉得,如今的议会王公,谁会追随加里宁回小东湖城对付德尼亚王公?我都担心加里宁需要防备有人在半路上阻截他的部队了。”

    “你确定加里宁会来议和?”

    “英诺森大人早就派人潜入了议会军队的军营里面,恐怕小东湖城被围困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泰维骑士带着尊敬的表情对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英诺森大人狂妄到敢用一千多人挑战加里宁吧。”

    “英诺森太狡猾了。”

    “院长大人智慧无比。”泰维骑士带着我和六七个骑兵,穿过了满是死尸的战场。

    所有的事情在我的脑袋里面串连了起来:英诺森态度的转变;女院长对我阴郁的表情;洛萨有恃无恐的态度;昨天进攻的时候;议会波雅尔疯狂的驱使加里宁的雇佣军和乡村弓箭手前来送死;今天早上,派来啃硬骨头的又是加里宁的瓦兰团。不过加里宁派瓦兰团,或许并非全部出于被胁迫:他需要手下的瓦兰人与瓦兰公国互相欠下血债,这会使他未来的麻烦少一些。至于前一天的那些伯克人,加里宁用他们堵死骑兵,又放任波雅尔们驱使他们,恐怕最可怜的就是这些伯克人了。

    恶臭与泥泞,还有死尸的可怕模样,让我们的坐骑不时的停住马蹄,不敢前进,直到我们反复安慰坐骑,它们才敢重新挪动起来。

    “维多,”泰维骑士目光看着远方的议会军队,对我说,“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什么?”

    “女院长与院长,永远不会是敌人。”泰维骑士轻声的说,“加里宁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远处,一位骑士手持着一面代表议会的长条旗帜,他在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之后,把手里的长矛扎在了地里。

    泰维骑士也同样把长矛扎在了地里。

    接着,泰维骑士和那位骑士一起越过了身边长矛,朝着中间的草地会合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议会的阴谋

    泰维骑士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着他,默默地祈祷着,他的身边跟着那位骑士。

    战场上面唯一的声音是那些将死的士兵发出的呻吟,在尖桩栅栏旁边,一些拿着长矛和草叉的农夫正在一边咒骂一边插穿那些濒死的士兵的喉咙。对于有些士兵来说,这样的死亡是一种解脱。

    两位骑士在我们的陪伴下,抵达了我们的阵地前面。很显然,我们阵地前面留下的尸体让这位骑士感到了惊讶,他骑着马从左到右的检视了一下这些士兵的尸体,不断的摇头,然后抬头看着我们尖木桩后面的农夫士兵们,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似乎一点都不相信,这样的伤亡是我们制造出来的,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一群农夫和已经精疲力竭的瓦兰士兵能杀伤一千多身体强健的议会士兵的。

    这位骑士感叹了一会之后,回到了泰维骑士的身边,两位骑士交谈了一下,然后这位骑士开始对着我们说话了。

    “教会的士兵们!”这个骑士发出的嘶哑的喊声。“还有那些被教会保护的瓦兰叛贼!”

    “我是伊凡哥罗德的阿纳托利大波雅尔,来自安多费尔家族。我以我和我家族的名义向你们保证,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的议会的意志。勇敢的士兵们,我已经看见了你们惊人的勇敢和传奇的战果,现在,血已经流够了,我来提议和平。”

    “在议会的营地里面,每一个士兵都在谈论石中剑的神迹,”阿纳托利大波雅尔说,“说实话,我并不相信这件事情。在东维基亚,如果一年里面不出一打伪先知和上百的异能者,就算这年头有些古怪。但在这里,我已经看见你们的战果。若这是人力所为,那么所有的议会士兵都应该回家去种地。这样的胜利不属于你们,而是属于庇佑你们的天使。议会的王公们已经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在我们决定进攻教会的军队的时候。我们就注定了要品尝这失败的苦果。”

    “教会对结束内战的要求是合理的,而议会平定瓦兰科夫的要求同样是合理的。”阿纳托利骑士说,“正因如此,天使让议会收复瓦兰科夫,又让议会在继续作战时受到损失,这些都是上帝的意志,凡人唯有遵从。实际上,我并非来提议和平,因为这和平是你们的勇气争取来的,我来这里。是代表议会来承认这和平。让议会的胜利归议会,让教会的胜利归教会,我们的条件如下:议会将保有瓦兰科夫;议会将驱逐匪首乔万尼;议会将承认教会的胜利;议会将召集主教们讨论神迹;议会将规劝贵族不得归责教会军队。”

    我们还在茫然的时候,阿纳托利骑士总结了一下,“勇士们。内战已经结束了。”

    有些瓦兰士兵累的坐到了地上,有些士兵取下了头盔跪下来开始祈祷,还有一些的人则发出笑声,笑声开始越来越大,最终汇成了欢呼声。一些朝圣者士兵举起了一个十字架,在那里大呼天使之剑万岁。士兵们从木头尖木桩后面把头盔和武器举了起来,或者把随手的箭筒、手套、靴子等等东西丢到了半空。

    洛萨召集了两百多士兵。让他们到高地上集结,密切注视着议会军队的动向。只要议会士兵没有撤离眼前的平原,那么这些士兵将要一直保持戒备,直到危险解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面,各个军团的士兵们派出了民夫,驾着马车来到了我们的阵地前面收集尸体。他们把死去的士兵按照各个王公领的区别堆在了不同的地方。不时有议会士兵认出了好友或者同乡。发出了哭声,天空盘旋着乌鸦。死去的士兵已经变得非常可怕,脸色阴森苍白,血肉模糊的伤口让他们看起来就如同恶魔的战士一样。大车在我们眼前的平地上面来来回回的运送着,有一些我们这边的农夫弓箭手则走出了尖栅栏。下去看个究竟。当一两个农夫开始剥去伯克人雇佣兵的装备的时候,立刻有许多的农夫忍受不了诱惑,离开了阵地前去掠夺尸体。军官们即使打骂也无法阻止这些农夫。修道院的常备士兵们纪律要好一些,瓦兰士兵更是一眼都没有看阵地前面堆着的大批尸体。这些盔甲的价值昂贵,一旦掠取,不管是自己使用还是让对方前来赎买,都是非常划算的。

    在劫掠盔甲的时候,许多的农夫与议会士兵和他们的民夫发生了冲突,那些士兵声称合约已经缔结,这些盔甲就应该属于他们,不能用来劫掠。但是我们的农夫声称这些人是死于天使之剑的手下,自然应该由教会军队来取得战利品。小范围的冲突和斗殴此起彼伏,但是在泰维骑士和几个议会骑士的弹压下,这些斗殴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梁赞堡的骑兵在拾回了六十多具死于箭雨之下的民夫的尸体后,掉头朝着瓦兰科夫的方向离去了。接着,是一群大东湖城的议会士兵,他们把民夫的尸体草草地安葬在了一片缓坡上,在那里,大东湖城的士兵们做了一场祷告之后,也朝着瓦兰科夫的方向撤退了。后面跟着的是议会的波雅尔军团,伊凡哥罗德议会征募了各地的民夫,他们有时候也认不全为他们而死的士兵有哪些,只能根据盔甲和装饰,成片的拖走尸体,他们发现了大东湖城士兵的做法之后,觉得值得效仿,就在另外一块土地上安葬了这些民夫。死去的士兵的所有的装备都被取走了,粘着血和泥浆的盔甲和刀剑堆满了一车又一车的马车,车辙如此之深,大地如同被重犁犁过一样,沟渠横生。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瓦兰团的战士才前来收集瓦兰人的尸体。这之前,瓦兰士兵的尸体已经被乔伊带领士兵们带走了,瓦兰团的士兵前来的时候,所有的瓦兰团的战士已经被瓦兰士兵们摆成了一排。这些瓦兰团士兵的盔甲全部被乔万尼取走了,但是却没有像议会士兵一样被剥得精光,而是留着身上的单衣。瓦兰团的士兵摆成了一长排,加里宁的瓦兰团战士们流着泪辨识着这些士兵,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放上了马车。每一个瓦兰团的战士看着乔万尼的公国旗帜时。都露出了憎恶的表情,他们原先或许对瓦兰公国还抱有同情和支持的心态,这个时候,这种温和的心态已经荡然无存。加里宁的瓦兰团憎恶乔万尼和他野心勃勃的公国。他们认为如果不是乔万尼的野心,瓦兰人不会流这么多的血。千百年来,瓦兰人早已经与维基亚人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乔万尼,最终瓦兰人会如同盐消失在水里面一样,消失在维基亚人之中,并与维基亚人融合成一个新的民族。瓦兰团的士兵离开的时候,对着瓦兰士兵们的队列远远地吐了口水。乔万尼的瓦兰公国,已经永远的失去了部分支持者们了。当然,对于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瓦兰人。瓦兰公国会永远是他们落魄时候的归宿以及幻想的源头,不过,这是加里宁要头疼的事情了。

    小东湖城的士兵们在第二天的夜晚燃起了篝火,在远处举行着什么仪式,不知道加里宁在与他们说什么。加里宁没有派人来召见我。我也不太敢这个时候跑到小东湖城的军团里面去。很可能加里宁已经把小东湖城被围困、英诺森派出教会军队、我前往他的军营、德尼亚焚烧他的领地这些事情全部联系在一起了。我在加里宁看来,估计就是一场阴谋里面的一环。

    梁赞堡等地的王公和波雅尔团都派来的使者,这些人与泰维骑士和洛萨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谈论着什么事情。或许泰维骑士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我,在英诺森出发之前,他估计已经于各个王公秘密地达成了协议。如果没有教会的参与,那么瓦兰科夫被收复之后,在法理上。就当归属于加里宁;如果教会参与了,那么如今瓦兰科夫的归属问题,将在教会与东维基亚议会之间进行谈判。当然,这个所谓的教会只不过是议会操控下的一个傀儡,可是对于英诺森来说,被议会操控。意味着他是一个傀儡主教,被加里宁操控,意味着他只是一个傀儡修道院院长。应该如何选择,英诺森应该不会做出愚蠢的决定。

    东维基亚议会是一块鲜美而千疮百孔的奶酪,并不是只有加里宁发现了机会。英诺森也早对此有所准备。如果议会将教会的驻地从河中挪到瓦兰科夫,把这里辟为大主教区交给英诺森的话,那就有意思了。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加里宁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小东湖城一城的力量,足以抵得上两个普通的王公,加上他的傀儡和盟友,加里宁可不是德尼亚王公能比的。德尼亚王公愤怒了只会烧村子,加里宁愤怒的话,未必不会如同前任小东湖城王公一样,投靠伯克人。

    第二天一早,我们起来的时候,发现小东湖城的士兵们已经撤离了。在他们的临时营地里面,留下了一片巨大的灰烬地带,上面是尸体、油膏、断箭、折矛、树枝等焚烧之后留下来的余烬。瓦兰人对于尸体的处置,大都喜欢用一艘平底小船作为棺木,在里面放置石矛和石盾,墓主的眼睛上面要放上他家乡的两块石片。但这是最奢侈的葬礼,对于战死异地的士兵,被焚烧掉尸体,他们也能够接受。

    瓦兰科夫依旧冒着浓烟。

    修道院的士兵们在安葬了死亡的农夫和士兵之后,希望能启程返回修道院。他们结束内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想要在这里继续等待下去,之后的瓦兰科夫谈判问题,是使节之间的事情了。这样的呼声很高,离开修道院已经许多天了,橡木骑士团也出现了很大的伤亡,他们担心继续在外面逗留下去,将会被牵连到别的纠纷之中。好在携着胜利的情绪,还没有出现逃兵,但是在行军的路上出现的纪律散漫的情况愈演愈烈了。

    瓦兰士兵们重新武装了起来,他们从瓦兰团和其他的尸体上获得了许多的盔甲和武器,不过他们依然没有恢复到过去的装备水平。因为缺少药物,这两天里面,出现了大量的伤员死亡,一些身体孱弱的士兵出现了发烧和咳嗽的情况,连牧师过来念经文都治不好。估计是亡灵士兵的诅咒,要么就是瘟疫正在萌芽。我们的斥候沿着梁赞河的支流顺流而下,查看着有无舰队前来;另外一些人前往了梁赞河流域;还有一些斥候直接出发,前往了东湖岸边。陆陆续续回来的斥候都报告说。他们没有发现有任何的舰队。

    粮食供给已经捉襟见肘,泰维骑士在再三的催促之下,乔万尼亲王终于同意离开了阵地。乔万尼亲王希望泰维骑士率领军队,沿着梁赞河流域返回。泰维骑士拒绝了,如今内战已经结束,乔万尼也不再是议会中的大波雅尔了,实际上,乔万尼如今的处境已经于普通的雇佣兵无异。如果不是为了菲利普那尚不确定的支持,泰维骑士早就被英诺森撤回修道院了。我现在才发现了自己的幼稚,我一直以为英诺森会无比看重菲利普对他的感激。如今我才知道,菲利普是否支持他,对于英诺森并不是至关重要,对于英诺森来说,与议会王公们的串通。才是他走向主教之位的坚实阶梯,菲利普的支持,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有了更好,没了也无所谓的东西。

    英诺森要取得他需要的东西时,从不奢求别人的感激,而是努力地展示自己的价值。

    加里宁或许是这次议会阴谋的输家:他欠下了商人们大笔的借款。围城的最后关头被教会摘取了果实,并且被强制停战,小东湖城又被围困。如今,他在梁赞堡和大东湖城的盟友和傀儡们估计也在各怀心思。如果他能迅速的处理好与德尼亚王公的恩怨,或许还能撑过眼前的困难。要是对于小东湖城的围困长期的持续下去,他或许连保住小东湖城都会感到吃力的。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得到乔万尼的脑袋,这让他威严扫地,而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教会的原因,原本憎恶乔万尼的贵族们居然隐隐约约的有与乔万尼勾结的意思,这必然使得加里宁如芒在背。加里宁当然想结束围城。但是这围城应该是在他的主导下、在瓦兰公国被打的许多年无法恢复元气的情况下结束。

    这里最大的变数,可能就是英诺森的这支军队了。

    虽然英诺森的士兵人数很少,力量孱弱,但是他的时机把握得异常之好,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少的力量介入了战争。议会的王公们一直不愿意流自己的血,为加里宁增添荣光,但是他们又慑于议会的命令,不得不在战争中出力。英诺森借着教会的名义,在这个时间给了王公们一个脱身的机会,又让加里宁陷入了极端的被动,这些王公必然会支持英诺森的和谈提议。当然,他们也检验了一下英诺森的实力,他们的进攻是真刀真枪、迅猛无比的。如果英诺森的教会军队抵抗不了这样的进攻,那么议会王公们也不会敢于放心的与加里宁摊牌。在对我们的进攻中,加里宁出力无疑是最多的,议会军团的懈怠则是毫无疑问的。

    我们在两天的时间里面杀伤了一千多人的战果,让议会的王公们知道了英诺森的力量。在他们接受了议和之后,修道院方面积极的回应又让他们知道了英诺森的善意。扶持这样一个家伙,是值得他们考虑的。

    离开阵地花了半天时间。之后,我们小心翼翼地渡过了梁赞河的支流,沿着河岸走了两天。万幸的是,在这一天晚上,我们接到了斥候的报告,大批的舰队驶入了东湖,正在逆梁赞河而上。

    泰维骑士已经完成了促成和平的诺言,他与乔万尼在此告别。泰维骑士希望我随他回修道院里面去,但是我还是要等到瓦兰士兵登上舰队之后,才能放心回去,于是我选择与瓦兰士兵们一起离开。泰维不再勉强我,对我告诫了一番,‘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就带着修道院的军队离开了。

    曾经震动东维基亚的瓦兰公国独立战争,如今已经落幕了,至今追随在乔万尼身边的,只有不足六百名士兵。

    “这还不如你过去的两个团。”我骑行在乔万尼身边,对他说。

    乔万尼因为有腿伤,侧骑在一匹军马上---两腿搭在马鞍的同一边---像个担心骑坏了身体的处女一样。

    “你懂什么,维多。”乔万尼用虚弱的声音说,“这六百名士兵,比普通的六千名士兵都要善战。”

    我们沿途遇到的每一个牧羊人和农夫,见到了我们之后,都落荒而逃。瓦兰科夫围城结束的消息还没有传开,维基亚人都以为这是一支不怀好意的瓦兰军团,就像以前一样,是出来劫掠村镇,补给军粮的。

    沿着梁赞河行进了两天之后,我们被狭窄的河岸阻挡,不得不折向北边,寻找通道。

    按照斥候们的说法,我们与舰队只有两天的距离了。

    “之后你准备去哪里?”乔万尼说。

    “小东湖城。我要让加里宁兑现诺言,册封我做波雅尔。”

    “哈哈,”他嘲笑起我来,差点从马鞍上跌落下去,“加里宁会把你的脑袋割掉,放在投石机里,投掷给德尼亚王公做礼物。”

    “我兑现了我说的每一件事情。”我对乔万尼说,“加里宁现在最恨的是英诺森,不是我。只要你在克里尔给诺德人找麻烦,占领了城市之后与小东湖城进行贸易,加里宁依然能从中得利,他犯不上杀我这个无名小卒。至于议会想夺走他的瓦兰科夫,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拖延瓦兰科夫的归还时间,却不能夺走加里宁的法理土地,不然的话别的王公也会自危:今天他们纵容议会夺取王公的合法领土,明天议会就可能威胁他们。”

    “瓦兰科夫城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乔万尼说,“人口也不复过去的规模了。这个地方即使失去了,加里宁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毕竟,公国起义的时候,这些地方他已经全部失去了,现在他只不过是获利甚少,但不能说一无所得。”

    “只要有土地和城市,加里宁就会争取的。”

    “别管他了。你在哪里找一群大波雅尔册封你去?”

    “小东湖城有不少。”

    “我认识几个大波雅尔,私交不错,不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议会上为你提名。”他想了一下,“我会安排这件事情的,你可以去找这几个人。”他一边回忆一边说出了几个名字。最后他对我说,“如果他们拒绝为你册封,你可以在任何酒馆找到我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找一个瓦兰人吧?这些人会为你骚扰那几个大波雅尔的庄园的。”

    “这似乎```有失荣誉。”

    “那就别去找他们咯。”乔万尼无所谓的说。

    一阵尖锐的号角从远处鸣响。

    瓦兰士兵们纷纷停住脚步,回头张望。

    一个巡逻的骑兵骑着一匹大汗淋漓的马飞奔而至,那匹马好像被水浇透了一样。

    “小东湖城的士兵改变了方向,正在向我们逼近!”那个骑兵惊恐万分,“骑兵,骑兵!至少一百名骑兵!步兵多得数不清!”

    乔万尼轻咬了一下牙齿,挥手招来了几个士兵,“进入森林!”

    “进入森林!”

    “进入森林!”

    低沉地号角响彻了河滩,瓦兰士兵们很快得到了命令,懊恼又无奈地钻入了森林之中。

    追兵的呐喊之声,似乎已经隐约可闻。

    加里宁冰冷的微笑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只要时机合适,”加里宁曾对我说,“我就会进攻乔万尼,你不要有任何妄想。”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欺骗者

    森林中的逃亡。

    瓦兰士兵分成了三队,乔万尼带领了三百人左右,乔伊带着一百五十多人,还有一位瓦兰武士带着一百多人。

    三支部队约定了集合的地点,就朝着森林的不同方向跑去了。

    如今作战已经不太可能,只能藉希望逃到梁赞河流域,以求登上拓荒者的舰队。瓦兰士兵们沿途丢弃了许多的铠甲和武器,这看起来让人心疼,但是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穿戴着整齐的盔甲穿过森林是无比艰难的。我跟随的是乔万尼的部队,我们通过观察一座山峰的位置,判断着我们的方向。我们已经朝着北面行进了半天,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朝着东南面靠近梁赞河。梁赞河边的森林极其浓密,没有多少人口,虽然在伊凡哥罗德曾经在这里设立了许多的贸易站,但是如今这些贸易站大都荒废了,周围的定居点也没有什么人在里面居住了。

    一些受伤比较严重的瓦兰士兵很快就被抛弃了,乔万尼的士兵给了这些人一支上好箭矢的弩,把他们安顿在了树丛里面,让他们在加里宁追来的时候,给小东湖城的士兵来最后一下。一个肚皮被划开、用布条绑住肚子的士兵笑着说,估计弩箭一下子射不准老泥鳅,不过他可以把肠子掏出来勒死加里宁。抛弃伤兵的时候,瓦兰士兵会去与他们做简短的告别,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匆匆上路。如果活着的人不能逃出去,那么这些伤兵的牺牲就成了白费,这是不可原谅的,所以没有时间留给漫长的道别。

    腐烂的朽木发出的味道并不难闻,但是空气里面蓄满了水,让人觉得很闷。树林最茂密的地方,几乎不见太阳,我们逃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辨别不清方向了。那座山峰也看不见了。我们只能依靠熟悉本地地形的瓦兰士兵朝着大致的方向前进。一路上走失或者潜逃的士兵大有人在,我们在遇到了一条小溪后停下来河水的时候,身边只有两百六十多人了。溪岸被我们踩得乱七八糟,加里宁的士兵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察觉我们的踪迹。我们匆匆的喝完了水,灌满了水壶,就立刻上路了。偶尔有树枝从空中落下来,发出响声,也会让瓦兰士兵以为追兵已经临近了。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一个瓦兰士兵用绳子环抱树干,爬到了一棵树上面,他滑下来之后,说他看见了远处的树林中有一段洁白的河面,我们猜测那里是梁赞河。这样的观察让我们觉得我们已经靠的太南了。于是我们转而朝着东北方向前进。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村庄,这里的居民提前发现了我们,在我们抵达的时候,有些窝棚里面的吊锅里还烧着水。但是人已经不见踪影。我们搜刮了这个小村庄,得到了少量的面包和鹿肉,找到了几筒箭矢,然后再一次朝着东方前去。入夜的时候,我们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声号角,不过这声音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不知道那里是瓦兰人的小队,还是加里宁的追兵。我们最后蜷缩在一长片岩石下面过夜。

    在夜幕里,有三十多个瓦兰士兵逃亡了,带走了他们的铠甲和武器,还偷走了不少的粮食。乔万尼什么也没有说,让剩下的士兵们吃饱了饭。便继续前进。我们在朝着东边行动的路线再一次出了问题,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就听见了水流声,接着,就迎头撞上了梁赞河。耀眼的光线使得我们发现已经在密林里面走了一整个上午,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河滩上面有几个加里宁的骑兵正在慢慢的前进。瓦兰士兵们立刻试图从两边包抄他们,但是这些骑兵马上发现了我们,他们一边吹着号角,一边朝着两边分头逃跑。我们徒劳无功地放了一阵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了。加里宁决定不再返回森林,而是沿着河岸快速的前进。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遇到了一群瓦兰人的溃兵,他们说乔伊的士兵在河岸附近被一群小东湖城的士兵包围了,他们只逃出了二十多人,在前方还有六七十人被围困着。

    乔万尼询问他们为何要靠近河岸。

    “您不是也过来了吗?”那些瓦兰士兵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去解释他们的路线了,他们对于亲王也不再恭敬。

    乔万尼让瓦兰士兵快速前进。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河滩上发现了依然在焦灼的战场:两百多小东湖城的士兵将四十多瓦兰士兵逼到了一处废弃码头上面,那里的石墙成了乔伊最后的屏障。乔万尼下令冲锋,瓦兰士兵在虚弱的呐喊里冲向了小东湖城的士兵。那些士兵没有料到背后会出现瓦兰士兵,一时惊慌失措,他们的指挥官在指挥士兵们掉头迎敌的时候,乔伊也率领士兵冲了出来。我们奇袭很快出现了效果,经过了十多分钟的战斗,我们杀死了三十多小东湖城的士兵,剩下的小东湖城的士兵有一半脱离了他们的队列,沿着河滩逃亡,剩下的人则结阵缓缓地入退了密林之中。我们处决了小东湖城的伤兵,搜刮了他们身上的粮食和饮水,然后两队瓦兰士兵合并成了一队,朝着河岸下方继续前进。

    在河岸长满青草的缓坡上前进,的确比森林里面要快得多,但是却也更加危险。我们遇到了一股三十多人的弓骑兵小队,这些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有时候假装冲锋过来,当我们结阵的时候,他们却只放出了一阵箭,然后又退走了。我们跟他们反复的纠缠了两个小时,他们射完了箭,就朝着上游方向退走了。他们射死了我们两个士兵,射伤了十多人,不过最严重的是他们让我们仅存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在弓骑兵小队离开之后,我们只剩下了两百二十多人,有几个瓦兰士兵丢掉了武器,明目张胆的逃入了森林之中。

    我的双腿麻木了,小腿肿了起来,靴子几乎是贴在脚上,根本不可能脱下来。沿路不断有精疲力竭的士兵倒地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瓦兰士兵中间已经没有人说话了。我们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就好像是在地上爬行一样。太阳在树梢上面熄灭了,天空变成了暗红色,就如同天空也已经精疲力竭。鲜血流淌。

    夜幕让我们觉得稍微安全了一些,梁赞河就在我们的身边响亮地流淌,发出了轰鸣之声,月光碎裂在河面,梁赞河就如同一条鳞片闪烁的长鱼。

    月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我们撤入了森林里面。在一片高大的林木下休息,我从来没有感觉睡在泥地上这么舒服和惬意过,就好像我的背后有一双温柔的手捧住了我的脑袋,让我融入了大地里面一样。

    疲惫的夜晚没有一丝梦溜入我的脑袋,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我就被阳光和号角声同时吵醒了。

    “追兵!”

    “追兵!”

    “追兵!”

    我立刻爬了起来,伸手去抓我右手边的剑,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有人趁着黑夜偷了我的剑!我抽出了靴子里面的匕首,在混乱的瓦兰士兵里面找到了乔万尼。他正组织起身边的士兵,让他们列队。数十名士气殆尽的瓦兰士兵逃离了乔万尼,朝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

    我们勉强在身边集合了一百八十多人,刚刚站好了队列,就有一些装备精良的弓箭手跳出了树林对着我们射箭。我们当即就有不少的士兵中箭倒地,当我们逼近他们的时候,这些弓箭手一边吹响喇叭。告诉他们周围的追兵我们的位置,一边缓缓地退入了森林深处。我们立刻掉头离开这里,朝着河岸逃跑。弓箭手们如同恶鬼一样的追在我们的身后,不时有一两枝箭从我的身边擦过,有一枝箭擦破了我的耳朵,我伸手摸过去的时候。摸到了一手的血,血水沿着我的脖子流到了我的肩膀上面。我心中愤恨无比,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看着瓦兰士兵的背影离我远去。

    过了一会,我听见了踩踏树枝的声音。我的心跳在加快,我努力地想要降低呼吸的声音,但是还是觉得有些控制不住。那脚步声朝着我靠近过来,我不知道他发现了我没有。接着,我看见一枝箭出现在了我的左边,接着是弓背和握着弓的手,最后,是一个弓着腰绷着弓的小东湖城的弓箭手。我看见了他的侧脸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我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朝着他扑了过去,他松了弦,用弓朝着我打了过来。他的弓打中了我的左臂,剧烈地疼痛让我觉得我的骨头断了。我的匕首扎入了他的脖子,我准备抽出匕首,再扎几下,但是他按住了我的匕首,血液从他的脖子和嘴里面汩汩流出,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惊恐和哀求,我从他的腰间抽出了他的短剑,双手握住,对准他的胸口缓慢而有力地扎了进去,我把全身都压在了剑柄上。血溅到了我的胸膛上,他用最后的力气想要咬我,但是当我的剑扎破了他的胸口之后,他的力气消失了,嘴上的热气也平息了,我闻到了一股恶臭从他的身上传来。我擦了一下鼻子,想把剑抽出来,但是那剑被他的骨头卡住了,我只抽出了我的匕首。这时,我听见了远处的呐喊声和奔跑声,便快速地逃离了这里。

    半个小时之后,我追到了瓦兰士兵。

    我们不再犹豫,逃出了树林。

    河道在这里弯曲,折向了北方,我们被逼近了一个河湾的顶端,这是一个死角。

    树林里面的喇叭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不久之后,就会有小东湖城的士兵一涌而出,将我们歼灭了。

    梁赞河上游飘下来了几具尸体,看起来是议会士兵的,难道那位瓦兰武士的部队在上游遭遇了议会士兵?

    我们一瘸一拐的前进着,我感觉我的脚已经磨破了,正在流血。

    有弓箭手正隔着树林对我们放箭,这些箭落在了河滩上,落地时会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这时,我感觉地面在轻微地颤抖。

    我回头时,发现了一支两百多人的弓弩手和步兵夹杂的部队。这支部队在我们早上被袭击的时候,已经在河道上面完成了集结,这个时候,他们将要给我们致命一击。

    完了。

    我的心中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一阵箭雨落在了我们的前方,他们射的太远了。箭矢已经没有了准头了力道,于是他们朝着我们逼近了过来。

    我身边的瓦兰士兵只有一百五十多人了,乔万尼和乔伊满脸血污,这个时候的表情却很平静。

    瓦兰公国。看来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了。

    地面出现了轰鸣,这是骑兵,来自于那队追兵的后方。

    加里宁的骑兵这么快已经到了吗?

    我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失望情绪涌入了我的胸膛。

    呜~呜~呜~

    号角声如同瓦兰公国的挽歌一样绵长。

    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瓦兰公国,还是逃不了覆灭的命运么。

    瓦兰士兵们已经站直了身体,甚至没有做好结阵自保的姿态,两百多步兵,加上数量不明的骑兵,我们是不会有什么机会的了。

    马蹄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亮了。

    地面的砂石都被震动着跳跃了起来。

    那些追击我们的步兵开始频频回头张望。甚至朝着森林的方向分散开来,他们居然不躲避骑兵的吗?

    步兵们出现了混乱,就如同平静的水面突然翻出了许多的气泡一样,许多的骑兵从这些步兵的中间穿行而过。

    我愣了好一会才确定,骑兵在攻击着这些步兵!

    越来越多的骑兵出现在了追兵们的背后。一排又一排的骑兵压过了步兵的身躯,用马剑、长刀或者是长矛击杀着这些步兵。骑兵们把一群步兵撵入了水中,把另外的一群踩在了脚下。那支气势汹汹的步兵大队转眼变得像是被狂风撕扯的一块破布了。

    这究竟是谁的骑兵?

    瓦兰士兵们都在迷惑不解地张望着。

    骑兵们击溃了那支步兵,步兵的队形如同热火下的油膏一样的融化了---小东湖城的追兵们在纷纷逃命。

    这支骑兵是维基亚人的打扮,但是帽子却是西部式样的。

    他们的旗帜,是一只草原狼。

    叶卡捷琳娜的军队?!

    我的心中一时出现了这样惊骇的念头。但是接着,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叶卡捷琳娜的地位与人质无异,怎么可能有成百的骑兵呢?

    骑兵们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依然在继续的攻击沿途的士兵,将这些步兵碾压了一番之后,将他们赶到了树林里面。

    河滩上面的战斗很快就平息了,骑兵们轮番的用长矛结果那些受伤的小东湖城的士兵。之后再将他们用马蹄踩踏,似乎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

    战斗终于在最后一个步兵死去时结束了,骑士们爆发出了欢呼声。

    “列普宁!”“列普宁!”“列普宁!”

    这些骑士呼唤着一个家族的名字。

    一位波雅尔模样的人骑马朝着我们缓缓地走来。

    我认识这个人。

    这是尼古拉.列普宁。

    这个骑士用石头一样的目光扫视了瓦兰公国的残余一眼,他在逐一辨认,直到他发现了我为止。接着。他对乔万尼和乔伊说,“拓荒者的舰队,在下游半天路程的位置上下锚,滚吧,瓦兰人。”

    随后,尼古拉把目光投向了我。

    “维克托。”

    我丢了匕首,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尼古拉大人。这是```”

    尼古拉的脸抽搐着,“我家族在河间地的领地,传承了四百年!何时轮的到一个西部的讨饭鬼重新划分它的疆界?伯克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一个小小的王公,如何敢做?”

    “您现在是伊凡哥罗德的议员?”

    “议会无法拥有封臣。所以我已在议会对德尼亚王公效忠,只有这位封君愿意维护我家族对河间地领土的宣称。半个月前,你家的学士与英诺森已经共同署名,致信于我。我已经知道了你家族的情况。既然你不属于罗曼诺夫家族,而属于另外一个高贵的家族,那么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同时,你家族的学士非常赞成你尽快完婚。”尼古拉挥了挥手,他的两个属下牵来了一匹骏马,“维克托,你的家族与我的家族,盟约依旧有效,但罗曼诺夫家族的恶行,必须被严惩!我憎恶欺骗和敷衍,加里宁必须付出代价!”

    “维多,陪我去小东湖城,参加围城。”尼古拉俯身,对我伸出了手,“把卡嘉救出来。”

    他坚定的抿着嘴,一字一顿地挤出了几个字,“那是你的未婚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匕首

    尼古拉希望我随他一起前往小东湖,但是我说,我必须等待瓦兰人登上舰队。

    尼古拉询问我,“这舰队本来预计运多少人的?”

    “六七百人吧。”

    这位列普宁家的男人听完后讽刺的说,“看来瓦兰人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了。”

    随后尼古拉告诉乔万尼,他会与我们同路。乔万尼没有办法拒绝,毕竟这位波雅尔与他有着同样的敌人,他会使我们更安全。骑兵的加入让瓦兰士兵们的精神振奋了不少,我们沿着河滩前进的时候,路上的骚扰明显也少了许多。尼古拉似乎确信在前方已经不会再遇到大规模的部队了。

    “加里宁的人只有不足两千人,”尼古拉说,“他并没有参与搜捕瓦兰人的行动,而是带着自己的卫队和梁赞堡盟友的骑兵回来小东湖城。”

    “大东湖城的士兵呢?”

    “大东湖城的王公表示他的士兵需要在瓦兰科夫休整一段时间。可能是在观望小东湖城围城的结果吧。”

    “梁赞堡的骑兵倒是挺支持他。”

    尼古拉点了点头,“梁赞堡已经与小东湖城联姻,小东湖城被削弱对他们可没有好处。我听说加里宁已经把小东湖城的皮货和琥珀的专卖权给了梁赞堡的王公。在这片森林里面属于小东湖城的贸易站也在围城时期完成了交接。现在梁赞堡的士兵或许不喜欢小东湖城,但是王公和贵族们却不太厌恶加里宁。”

    “德尼亚王公能够攻破小东湖城吗?”

    “小东湖城不是堡垒,而是一座城市。”尼古拉说。“用战舰切断它的航线,就能要了他的命。”

    “德尼亚没有那么多战舰。”

    “总会有人有的。”尼古拉说。

    我骑在马上一直在想着尼古拉说的这势力是谁。我想来想去,要么是议会。要么是伯克人。议会当然愿意挑拨两个王公内斗,以便增加它的影响力,但是这样的支持,难道会不走漏一点点的消息吗?至于伯克人,他们似乎已经于加里宁签订了私下的协议,不然的话,河间地的纠纷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解决。让伯克人吐出他们占领的土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在几百年前,库吉特人的祖先从东边进攻而来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之后。伯克就算是濒临亡国,也绝对不会放弃对任何土地的宣称。任何一个国家,只要占领了伯克人是主流的土地,那么伯克人从上到下,都会无比的憎恶这个国家,一有机会就要收复自己的土地。这让伯克人无比的团结,但是却经常让伯克人成为周围的邻居都不喜欢的国家,伯克人的朋友永远只能是与他们不接壤的国家。

    一队加里宁的弓骑兵远远地尾随着我们,但是当他们发现了我们身边出现了一股奇怪的骑兵的之后。就撤退了,他们知道自己的骚扰战术对于步兵们来说还算得上致命,但是对于纪律严明的骑兵来说,就是送死。

    河流上面不断的有尸体顺着梁赞河漂流而下。有一些是议会士兵,但是大多数是瓦兰士兵。这些人有可能是这几天我们阵亡的士兵,被议会士兵从上游投入了水中。尸体飘过的时候。偶尔会有瓦兰士兵扭头沉默地观望一下,但是却引不起太多的讨论了。瓦兰公国。曾经有一千多位战士和上千的武装农夫,那个时候。任何一个王公都不敢直面瓦兰公国的锋芒。但是现在,瓦兰公国举目四顾,只剩下了一百多士兵。乔万尼和乔伊骑在两匹枣色的母马上,这样的小母马性情温驯,易于驾驭,瓦兰亲王和他的继承人几乎不用操控缰绳,他们的坐骑就会自己朝着前方走去。逃亡的路程已经要结束了,但是瓦兰公国的前途却依然迷雾重重,用六百人重建一支军队和用一百多人重建一支军队,困难是绝对不同的。

    艾隆的胳膊受了伤,撑到了现在,已经难以步行。尼古拉的骑兵们让出了几匹马让我和乔万尼以及乔伊乘坐,已经一肚子的不满了,这个时候再让他们托一个库吉特人,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了。

    尼古拉发现了这件事情。

    在我询问他,是否可以给艾隆一匹马的时候,尼古拉皱着眉头对我说,“维多,即使你是列普宁家看重的人,也不代表你能让你的士兵占用别人的坐骑。一个受了伤的库吉特人,既然不能保护你,打发他回草原就是。”

    “打发他走,还不如杀了他。反正他回了草原,也会被一个女人杀掉的。”

    “什么女人?”

    “一个酋长。”我一遍翻身下马,一边对尼古拉说道,“说来话长。”

    克鲁塞德尔和我一起把艾隆扶上了马,艾隆一爬上马背,就吐出了带血的粘液。那匹马立刻喘着粗气,扭过粗壮的脖子回头看,周围的士兵也发出了惊呼。有人说这个库吉特人的肠子肯定被震断了,有人说这个库吉特人的肚子里肯定是一堆碎肉。但是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尼古拉见到我下了马,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策马前去与乔万尼攀谈了起来。

    在没有人的时候,我悄悄的问走在我身边的克鲁塞德尔,“艾隆染上过瘟疫没有?”

    “瘟疫?不计其数。”

    “我是说大死症。”

    克鲁塞德尔愣了一下,“这不会的。我们去过三个城镇,我和伊尤都染上过,但是艾隆却没有得过。他似乎天然的不会染上瘟疫。”

    “我染上瘟疫的时候,也呕吐过血出来,胸口长着疮口。牧师说,这瘟疫带着诅咒,所有人都会染上一次。”

    “这件事情你不要对别人说。”

    “我自然不会说。”我回答他,“不知道维基亚人是怎么做的。但瓦兰人发现谁得了瘟疫。一定会将他抛下。这会威胁到所有人的性命,并不难理解。”

    克鲁塞德尔沉默地点了点头。走到了艾隆的马前,牵着缰绳走到了一边。

    疲惫在短暂的安全来临之后。立刻从我的脚心爬到了头顶,我几乎是在半睡半醒的情况下跟着人群在朝着前面走去。我的靴子已经破了,但是直到一段枯枝刮到了我脚上的肉,把那里割出一道流着脓和血的伤口时,我才发现靴子破了。我的脚上到处是泡,而且大拇指甲盖不翼而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掉的,那里现在红彤彤的看着有点古怪,走起来也无法大步地踏出去。这让我在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随着一声绵长的号声,我们的士兵们陆陆续续得停了下来。

    尼古拉的骑兵在抱怨瓦兰人拖了后腿,说如果不是瓦兰人,他们会提前两三个小时抵达。瓦兰士兵默不作声的忍受着责骂,对于有救命之恩的骑兵,没有一个瓦兰士兵会意气用事,能够活着被辱骂,远胜过死去了被祭奠。这是瓦兰人很崇尚的求生信念。瓦兰人的各种想法往往会显得比较矛盾,有时候他们会坦然赴死,罔顾诸多逆境,即使承受覆灭的命运也要与敌人决一死战;有的时候。瓦兰人又能够忍受耻辱和诟病,远遁他乡,小心翼翼的活下去。人们总说瓦兰人的性格古怪。

    实际上。只有民族弱小的时候,会大谈特谈民族的性格。有些民族一战而往。便有诸多附会者说这民族凶狠好斗;有些民族一战而兴,又会有许多人说这样的民族勇敢智慧;有些民族备受盘剥。恭顺的依附于强大的异族,会被人扯上有奴性的思想;有些民族占据山口和河流,与任何异族决不妥协,虽不兴盛,也不灭亡,又让人说成是坚韧不拔。诸多战争与外交,强盛而人口繁盛的民族经历得更多,他们之中同样有好战与安逸的区别,但是绝不会有一个民族真的是被什么性格统治着的。所有的民族都只有命运的不同,只不过是在面对着挑战和变革时,做出了不同的决定罢了。不同的是,弱小的民族往往因为一两件事情,就要面临覆灭或者忽然兴盛,巨大的国家却只会因此面对小小的波折而已。附会者甚至不了解身边的人民的想法,却凭借一两页纸的历史去判定一个民族的性格,实在是滑稽无比。

    几位骑兵朝着号声的方向快速的前进,很快就绕过了一片树林。

    剩下的士兵们则翘首以待,等待着骑兵们的消息。

    一刻钟之后,一位骑兵率先返回了,“拓荒者,拓荒者```”

    他远远的呼声如同对瓦兰人来说,不啻于临死之人听到了赦免的命令。

    瓦兰士兵们居然一起哭了起来。

    我认识了瓦兰士兵们这么久,认识那么多瓦兰士兵,也曾经见过受了重伤的瓦兰士兵在被截断小腿或者胳膊的时候大声哭喊,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瓦兰士兵们聚集在一起抱头痛哭过。曾经豪迈无比的瓦兰士兵们觉得他们的战鼓一旦响起,虽然会有鲜血流出,但是荣耀和胜利是会最终降临的。但是今天,瓦兰士兵们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极限,也知道了在战争里面,荣耀不过是幻觉,胜利不过是暂时,大多数时候,一支军队要面临的是耻辱和失败。

    一支军队是否强大,不在于它曾得到了多大的荣耀,不在于它曾赢得了怎样的战役,而在于当它能够承受怎样的失败。

    乔万尼许多年的努力,几乎化为了乌有,他的瓦兰公国,一夜之间便要流落他乡。但是今后的乔万尼可能不会再是过去的模样了,他曾觉得他的一切都是他亲手创造的,他曾受了那么多的苦,必然会得到与之相匹配的回报,在以后,他可能不再这么想了,他会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也会变得更加的坚韧不拔---如果他能很快的走出现在的失败情绪的话。

    一艘船,又一艘船,这些船不如我见过的西撒的船只大,船员们的打扮也五花八门,有些水手包着红色的头巾,看起来像是萨兰德人,有些水手穿着克里尔式样的短褂,露出了胸膛,还有一些水手如同猴子一样,在船桅杆上面跳来跳去,牵着一根绳子灵巧地牵动船帆在空中飞舞。这些船只也透着古怪,几乎每艘船的船艄都绘制着一些绘画,有的锚孔被描绘成了女人的眼睛,有些撞角被绘制成了男人的那家伙,还有的船舱上被绘制了女人的胸脯。这些家伙根本不像是正派的水手,看起来倒像是一群拼凑起来的海盗一样。他们在行进的时候,也没有西撒的船员的那样的肃穆,而是吹着轻快的笛子,还有人弹着三弦琴,他们的欢笑声和口哨声,让岸上的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士兵们和水手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那些船只沿着梁赞河逆行的时候,每一个水手都好奇的趴在了靠近岸边的船舷上,打量着我们。有些水手还吹着口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在我们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远远地丢出一只干瘪的苹果过来,或者把一瓶酒远远地抛到河水之中。

    随着第一艘船抛了锚,放下了小船,越来越多的船只都下了锚。

    最让我惊讶的是,在一些船上面,我们发现了那位瓦兰武士和他幸存的士兵们。这些家伙,居然比我们两队人还快了半天抵达这里。两匹瓦兰士兵分立船上和岸边,大声地互相询问着,大部分时候是询问某些人的生死,不过,询问着得到回答往往都是黑色的。只要没有在这里出现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已经死掉了,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第一艘小艇抵达了岸边之后,经过简单的询问,他们找到了乔万尼。

    乔万尼告诉了他们尼古拉的请求,这些水手表示他们无法决定是否能够运送尼古拉,他们要得到船长的首肯。

    那肯定是西撒了。不过奇怪的是,不管是那艘小艇上的水手,统统只用船长这个称号称呼他们的首领,看起来西撒比我想象的要强大的多。如果只是普通的船长,人们都会冠以名字之后称呼他,比如西撒船长之类的,只有一支舰队都属于一个人的时候,人们才会略去姓名,直接称呼这个人为船长。

    船长一会就到,我和乔万尼以及乔伊站在岸边翘首以待。尼古拉则不肯下马,冷眼旁观,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些乱糟糟的水手们。

    一只小艇朝着我们行驶了过来,当它靠近了岸边之后,船上除了一个戴着拓荒者斗篷的人之外,剩下的水手们统统跳入了水中,他们溅起了白色的水花,这些水手又拉又托,扯着那只轻快的小艇几乎贴在水面上飞驰。

    当那只小艇离开我们只有几米远的时候,那个拓荒者突然站了起来,从小艇上一跃跳到了我们的身边。斗篷下的人扫视了我们一眼,发现了我,然后便一纵身闪到了我的面前,掏出了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下面。

    “阿卡迪奥!你是我的俘虏了。”

    尼古拉、乔万尼以及乔伊纷纷拔剑,就连小艇上的水手也惊讶于戴斗篷的人的举动,但是惊讶之余,他们也立刻拔出了腰刀,保护着带斗篷的人。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一只洁白的手拉开了斗篷,斗篷下面是一张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却依然动人无比的脸庞。

    她收回了匕首。

    “哈哈,各位收起剑吧。”她狡猾地一笑,像极了维多利亚的笑容,“我不过报多年前的一个小仇而已。”

    她微笑着,有些感慨地看着我,“你好啊,小阿卡迪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夜之舟

    作为护送瓦兰军队的报答,拓荒者们同意将尼古拉的骑兵们运送到东湖上面的一个小岛上。

    小岛上面有一个小东湖城的贸易点,每年五月的时候,这里会有一个临时的交易市场。在这个市场上面,对于禁运和专卖的一切规章都可以打破,尤其是一种东维基亚高度需求的资源---盐,每年都会在这里出现一个巨大的交易量。在过去,这是东维基亚的王公们对抗小东湖城的盐类专卖权的唯一阵地。大量的盐船通过伯克或者克里尔海沟运输到了小岛的外驳点,但是不会靠岸,各个王公的商人们会登岸与私盐商人们谈妥价格,然后运输盐袋的船只就会一船一船的运输到东湖的沿岸,而王公们的金币、琥珀、皮货等维基亚的特产物资,则会由此转运各地。小东湖城曾经数次清剿这个小岛上面的交易市场,但却因此招致了王公们的憎恶和排挤,于是小东湖城索性将这处小岛纳入了管理范围。作为妥协,小东湖城只能任由私盐继续在此交易,每年损失的大笔食盐买卖一直是小东湖城耿耿于怀。当然,历任的小东湖城王公虽然总是在私盐输入的市场上设置阻碍,但是他们却不敢真的取消这个小岛上面的交易市场,与所有的王公撕破脸面是得不偿失的,有限的损失却能维持一个平衡。

    在加里宁动荡了小东湖城的统治之后,这处小岛实际上恢复了过去无人管辖的状态。在加里宁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他派出了士兵,以小东湖城的名义重新恢复了这里的统治,直到德尼亚王公的舰队再一次摧毁了这里刚恢复的小东湖城统治。

    盐的专卖权是伯克人支持小东湖城的结果,小东湖城在取得这个权利的过程中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他们一步一步地挤垮了议会各个王公的商人,并且通过操控议会和利用伯克人的力量,逐渐地巩固了盐的专卖权。王公们在一开始就对小东湖城的做法激烈地反对,但是到最后。却只能任由小东湖城的盘剥。盐类的专卖是小东湖城之所以富庶冠绝东维基亚的主要原因之一。加里宁对这也是极为看重。在瓦兰科夫围城的时候,加里宁就一直在嘱咐尤里着手恢复对贸易小岛的控制。

    当然。小东湖城崛起的艰辛是别的王公所不知道的,他们只是突然之间就发现小东湖城从很久前的大东湖城的附属要塞,逐步地独立成了王公领,再之后。城堡周围出现了市镇,市镇又变成了城市。城市周围的作坊逐渐地占满了平坦的原野,在森林之中,各种各样的贸易站拔地而起,小东湖城的殖民点也遍布了东湖的沿岸。所有人都觉得小东湖城对于他们占据的资源受之有愧,但是却从没有人去关注小东湖城是怎么一步一步地发展过来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建立贸易舰队。将皮货、琥珀以及河珠运输到克里尔,最早的几任小东湖城的伯爵甚至卖掉了自己的铁座和冠冕,卖掉了伯爵夫人们的头冠、项链和戒指,用来换取萨兰德人淘汰的商船。伊凡哥罗德的议会曾不无揶揄地记载。小东湖城的伯爵在出席贵族大会的时候,穿的那件皮大衣,其实是大东湖城的王公几年前卖掉的旧货。小东湖城的伯爵在积累的足够的财富之后,在议会对北方的骑士堡的进攻之中,主动为议会贡献了大部分的军费。那次进攻议会军队们屡战屡败,战争绵延了十多年,小东湖城的伯爵都死了两任,但是每一任伯爵在继承小东湖城的时候,都宣布他们将兑现父辈的诺言,继续支持议会的进攻。那一次进攻,拖垮了骑士堡的骑士们,让他们一蹶不振,也掏空了小东湖城多年积累的财富。这些都是有收获的,王公的银冠终于落在了小东湖城的伯爵头上,从那时候开始,小东湖城的伯爵成了小东湖城的王公。

    小东湖城的王公在一次联姻之中,把大女儿嫁给了楚德城王公的次子。几年后,小东湖城王公与两个儿子相继离奇暴亡,旁支试图上位的叛变又被扑灭,于是那位王公之女被召回,继承了小东湖城的王公位。女王公去世之后,女王公与楚德城次子所生的后代,继承了小东湖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德城与小东湖城实际上是由同一个家族所控制的,不过家主不同而已,从此楚德城的家族分为了两支,一支统治楚德城,一支统治小东湖城。双方在和睦了几十年后,因为对方的继承危机,曾经大打出手过,不过最终在议会的调停下宣布休战。议会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这种继承战争不管哪一方胜利,胜利者都会成为双城王公,这是严重影响议会里面的平衡的。随着时间愈长,同源的两个家族各自又出现了旁系继承的情况,本来已经淡泊的亲戚关系也变得更加渺远。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小东湖城的王公倒向了伯克人的时候,楚德城的王公却依然支持议会的原因,即使在加里宁血洗小东湖城的旧王公的亲族的时候,楚德城也只是保持着冷淡的中立,没有为他们的远亲说话。

    议会总是在尽力地避免双城王公的出现,而加里宁的崛起打破了这个规矩。每一位王公都鄙视议会的权威,他们从来没想过让议会拥有伯克议会那样的强大的权利---即使一位贵族议员提出异义,那么议会就必须否定议案,并重新提案---但是,他们也绝不会容忍有人破坏议会的平衡,一旦维基亚出现了皮尔苏斯基那样的强大家族,又不遵守议会的规则,那么东维基亚就会回到许多年前的那种可悲的国王时代:王公的生死将听凭国王的喜怒,王公的财产将会被无偿的征调,这是不可忍受的。对于王公们来说,议会是一位旧仆,虽然老态龙钟,但却可以信任。一旦议会结束,他们就可能需要俯首帖耳,听命一位新国王了。

    尼古拉虽然久居西部,但是因为家族的渊源。对于议会的机制了解颇深。当他得知加里宁取得了瓦兰科夫的时候,还真的考虑过加里宁会着手帮助列普宁家族恢复在河间地的领地。但是当加里宁又攫取了小东湖城的王公位的时候。他就知道,加里宁的力量已经无法依靠了,因为议会必然会做出反应遏制加里宁,而且这一次所有的王公都会鼎力支持议会。他知道加里宁雄心勃勃又实力雄厚,但是加里宁依然只不过是扰乱了池塘宁静的一块飞石,一旦石头沉入水定,水面会再一次的恢复平静。当他判断加里宁处境危险的时候,他暂缓了前往伊凡哥罗德效忠的计划。直到瓦兰人叛乱,加里宁在议会的迫使下领导围城的时候,他才下定决心。前往伊凡哥罗德向议会忏悔,并向德尼亚王公效忠。

    “议会准备怎么办?”

    尼古拉看了我一眼,“议会最担心的是双城王公的出现,而王公们则希望取消小东湖城的盐类专卖。议会当然想将瓦兰科夫给别人了。但王公们更想加里宁吐出盐的专卖权。”

    “王公们如此短视?与双城王公比起来,盐类专卖算什么。”

    “你太高估王公们了。小东湖城不过让出了部分地区的原木、皮货、琥珀的专卖,就让梁赞堡的王公甘愿做他的打手,如果小东湖城的盐类专卖真的被取消掉,王公们估计真会把瓦兰科夫乖乖地交给加里宁。”尼古拉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不会动,他就像一块被火烤焦的石头,没有一丝生气,“绝大多数人都爱仓库里死气沉沉的财富,却不愿意多想十几年后的兵祸。”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小东湖城丢了盐类专卖权,它根本无法维持两个王公领。如今小东湖城都恢复不过来,更何况再加上一个被彻底打烂了的瓦兰科夫。”

    “这是加里宁的事情了。是丢掉一只手,还是给脖子上套上绞索。万事万物,从无被迫的道理,人们总是有得选:即使是必死的环境,人也可以选择怎么去死。加里宁总要作出决定的。”

    “你这么憎恶加里宁?”

    “你不知道我得知家族尚存余脉的喜悦,就不知道我得知加里宁欺骗我家族的愤怒。”尼古拉说完了之后看了我一眼,“任何辜负我家族希望的人,我都不会原谅的,维多。”

    他回头走到了船舱里面。

    尼古拉的骑兵们不太适应航船的颠簸,纷纷趴在船舷上呕吐,船舱里面的战马本来就拥挤不堪,只要一匹马因为晃动而害怕嘶鸣,所有的战马就会四下乱撞,无法安静。

    航行的几天里,我见过女船长三次。

    她嘲笑我的父亲是一位闻过海风,却还要用双脚走到陆地深处去的笨蛋。

    “你的父亲想在一片沼泽上建立一座城市,这是不可能的。”女船长直截了当地批评道,“拓荒者中间也总会有人和你的父亲一样,被那些花哨的念头冲昏了头脑,放着眼前的新世界不去探索,却要拘泥在一个贵族们弄坏的世界里面,乞求慈悲,这不是愚蠢是什么呢?”

    女船长看了一眼木墙上挂着的画像,那是一位年轻的女郎,似乎就是女船长年轻时候的模样,不知道作者是谁。

    当看着那副画像的时候,女船长的表情温柔,但是当她收回了目光的时候,眼神却凌厉了起来,“就连我的丈夫,也对这件事情态度犹豫。”她递给了我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上面长满了刺,布满了褶皱,看起来丑得吓人。她用匕首飞快地切开了这个东西,橙黄色的内部散发着香气,看来这是一个水果。她示意我尝一尝这个古怪的东西,我用手指夹起了一块黄色的果肉塞入了嘴里,清香而酸甜的汁液立刻使我爱上了这水果。

    “这是什么东西?”

    “菠萝。”女船长看着我的表情,“很好吃,对不对?这样的奇妙水果,在更南边,更西边的海洋小岛上,俯拾皆是。那里的人从来不知道苦役为何物。也从不去研究贵族家谱的高贵和真伪。在那里,男人和女人只为了对方活着,没有一个贵族能让他们弯曲膝盖,也没有一个士兵焚毁他们的家园。没有一个男人会被征募走上战场。也没有一个女人会被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占有。女人赤裸着胳膊,在头上戴着花环。曼妙的身材和发亮的眼睛。你觉得她们会用头巾裹住自己,足不出户,只为了纺织一些破烂布匹去讨好修道院的老嬷嬷?不,她们会坐在树下唱歌。等待中意的男人去摘取她们的爱情。”

    “那里的生活自由又新奇。”女船长如数家珍,“拳头一样大小的珍珠、雪一样白的糖砂、果壳硬得像石头的椰子,若不是亲眼见过,你能相信哪一样?绿色的小岛、终年冒着黑烟的火山、几百尺高的瀑布,若没有去过,你能在梦里面想象出来吗?码头一样大小的鲸鱼、越过海面的豚鱼、皮肤枯干的巨型乌龟,让你自己选择。你想猎取哪一个?各种皮肤的人,扬着风帆在世界的尽头遨游,与上千个古怪的民族贸易,你的一生能积累多少财富?是一百艘船。还是一万间房屋?是建立一支舰队,还是建立一个国家?扬帆去日落之地,是会回到原地,还是会在大地的边缘跌落,有没有人敢第一个这么做呢?天上的星辰的布局是总是如此呢,还是换了一片海域,就决然不同了,你知不知道呢?”

    女船长站了起来,身上迸发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激情---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如果在大陆上,应该是穿着丝绸长裙,严厉地训练着女儿们礼仪之道,以求她们能够嫁给一位体面的贵族---而她的语气就如同一个探险者,在谈论着一件名为‘未知’的稀世之宝一样。

    “提米,”她对我说,“你该走出父辈的那些条条框框,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之中来。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一支舰队了,在十年之内,我就会带着我的舰队从我们已知最西边的岛屿继续西行。大地是个什么样子?是像一块挂毯还是像一个橙子?我将要把余生用来把这件事情弄清楚。若我死去了,我的坟墓将要比已知的所有人都更靠西边!若我能活到舰队回到出发点的那一天,我就会选一个我在路上见到的最喜欢的地方,命令船员以后将我安葬在那里。我正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十年之内,你找到任何一个拓荒者,都能联系到我和我的舰队。我会在某个岛上等你做出正确的决定。提米,你的家族已经为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流够了血了,你该让你的后代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让他们不再和父辈一样受苦了。”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提米,想一想那些姑娘,想一想那些财富,想一想你这一生究竟会错过多少未知的奇迹。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离开了船长室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女船长的话非常有诱惑力。

    只要我放下家族的仇恨,放下过去的一切,放下我需要兑现的诺言,那么我将会度过轻松而惊险的余生。单凭女船长说的那些话,我就感到了一种来自未知世界的邀请。即使她说得话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那也的确值得我去体验。

    当我在沉默里想到了我身边的事情的时候,确实觉得这些事情显得太过繁琐和沉重了。王公们彼此争斗,每一个人都试图用阴谋为自己牟利,小东湖城的主人和敌人轮番的使出各种伎俩,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呢。

    我在船舷边一直待到了夜幕降临,此间一直在不断地思索着我该怎么选择。我应该继承家族的荣誉,并同时继承它的苦难,还是应该放下父辈的负担,并从此开始新的生活呢?

    几从岸边的火柱被点燃了,指明着船只航道,远处黑漆漆的贸易小岛已经隐约可见了。天空无星无月,如同死透了的乌鸦。

    如此不起眼的小岛,远远地码头上,依然亮着一些灯盏和火把。那么多的商人穷极了智慧,在此进行着剧烈程度丝毫不输于战场的战斗;背运货物的民夫苦苦的盼望着有人雇佣他们,以便得到一点菲薄的雇金和面包,用来养活家中瘦弱的妻子和儿女;士兵们茫然地看着各个王公的旗帜在头顶飞扬,不知道下一次战场上将与哪些人做殊死的决战。

    我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我眼前的这个黑漆漆的小岛了。

    直到我忽然看见了船首处旺盛的一盆篝火,干枯的树枝淋足了油,火焰舔舐着火盆和枯枝。火苗如同一个永远沸腾着的火焰精灵一样变化多姿。一个词突然窜入了我的脑海---精彩绝伦。

    这个世界在拓荒者看来似乎不值一提,他们苦苦地逃避着它,但是他们以为自己只逃避了它的苦难,但实际上在同时。他们也逃离了它的精彩。

    历史绝不忘记任何一代人。不管世界多么狭小。但是只要用尽全力去参与其中,而不是消极逃避。那么这个世界必然是精彩绝伦的!

    罗多克的群山、斯瓦迪亚的牧场、维基亚的雪原、诺德的冻海、库吉特的草原、伯克人的市镇、萨兰德人的大巴扎、克里尔人的矿井。

    这些地方,哪里不是满载血泪又满载希望的?

    这些地方,总有人会大放异彩,总有人的经历是惊心动魄。精彩无比的。

    我为何要逃离这块大陆呢?

    若没有体验过就离开,即使真的置身于女船长所说的那个世界,我恐怕将来也不免会懊丧无比的。

    我愿意去外面看一看,但是去那里之前,我需要做完许多事情。

    我下定了决心之后,前去敲开了女船长的门,对他说出了我的决定和一个小小的要求。

    女船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有些赞赏地说,“虽然前途凶险,不过么。我的俘虏小阿卡迪奥,你的确是你父亲的儿子。”

    我的要求是一条快船,配足了水手,带上我的人,听我的指挥驶向我要求的任何港口,同时,不要惊动尼古拉,也不要惊动乔万尼。

    女船长很爽快地答应了我。

    尼古拉与小东湖城的恩怨,全部维系在叶卡捷琳娜身上,而我实在无能为力,恐怕只能让他失望了。他们这样的家族的命运,大多数时候是由不得他们自己的,一旦伯克人和维基亚议会有了共同的协定,不管这个协定多么的损害列普宁家族的利益,恐怕不是一个德尼亚王公能否定的。就算是德尼亚王公,也说不准就是伯克人的爪牙,他如何能够抵抗伯克人,给列普宁家正义呢。对于列普宁家族,为了尼古拉,我会尽力而为的。尼古拉的决定是不对的,叶卡捷琳娜需要与一个强大的家族联姻,而不是与一个正确的家族联姻,我选择退出,才是对列普宁家族最大的尊敬。在家族的声誉与骄傲和家族的延续与强大上,后者更为重要。

    至于乔万尼,拓荒者将会把他和乔伊带到克里尔,拓荒者的资助会源源不断地涌入乔万尼的兵营,瓦兰公国的前途虽然晦暗,但却已经没有了旦夕灭国的危险。瓦兰人维克托,我并不是只是喊一喊而已的,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而且问心无愧。

    瓦兰公国,延续下去!

    这是我登上了战舰之后,对乔万尼和乔伊最后的祝愿了,我希望在未来能从克里尔听到他们的消息。

    伊尤回来的喜悦已经被艾隆染病的消息冲淡了,现在他和克鲁塞德尔照顾着伊尤。当他们听说我要离开的时候,只是沉默了片刻,郑重地与艾隆道了别,便立刻收拾行装,准备追随我去我要去的任何地方。把艾隆托付给拓荒者,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主意,毕竟拓荒者有世界上最好的医师。

    我,两个库吉特人,六个水手,悄悄地爬上了一艘小船。在夜幕里面,黑夜如同一瓶新封的墨水,漆黑而细腻,将一切笼罩其中。

    “去哪里?”一个裹着头巾的萨兰德水手用浓重的南方口音问道。

    “别他妈是去钓鱼。”萨兰德人身边的一个肥胖的罗多克桨手补充道。

    掌舵的是个斯瓦迪亚人,少了一只眼睛和半只耳朵,“找姑娘的话我挺乐意,打个招呼,我们的桨能快得像苍蝇的翅膀。”

    “小东湖城。”

    我对他们说完之后,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在船灯的照映下,他们的表情精彩无比。毕竟,我们旁边就有一艘德尼亚王公的战船,值哨的老士兵正在火把下巴打着哈欠。

    看着他们惊讶地目光,我低声地重复了一遍,“你们听到我的话了,小东湖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尤里的诺言

    小东湖城人心惶惶。

    四处都是黑烟,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城内纵火。昨夜逮捕了六个纵火的间谍,这些人里的头目已经被逮捕,剩下的几个人被吊在广场上面的铁笼子里面,在他们被渴死之前,已经有两个人被愤怒的市民用石块砸死了。人们听说德尼亚王公在东湖里面有六十艘战船,士兵足足有三千人之多。实际上就我知道的情况,德尼亚王公在贸易小岛附近有三艘战舰,一百多名士兵,在靠近小东湖城的地方,大概有二十艘战舰,如果是满乘的话,大概有一千多名士兵。水手的人数大概有四百多人,不会更多了,即使水手们统统武装起来,那么一千五百人的队伍也不足以攻陷小东湖城。小东湖城四周都是泥泞的沼泽,士兵们无法直接攻击它的城墙,如今火药桶这样新奇的东西又不足以对付加里宁加厚过的城墙,小东湖城虽被围困,但却没有致命的威胁。

    尤里和手下的几百名士兵困守在小东湖城里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外面的新定居点被德尼亚王公一个接一个地焚毁。每天都会有难民逃到小东湖城里面来,街道上面恢复了过去的脏乱,许多角落里面都躲藏着衣衫褴褛的难民。这些难民一旦被城市卫队捉住,就会被关进几个废弃的仓库或者教堂的院子里面,这么做,是因为担心里面会有德尼亚王公的间谍。

    我们的小船先抵达了东湖岸边,然后白天上岸休息,夜幕降临之后,再沿着东湖沿岸,我们一直这么行进着,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直到最后一天,我们在夜幕里撞到了一艘小东湖城的战舰为止。小东湖城的舰队只有九艘,剩下的许多舰队在加里宁进攻小东湖城的时候被船长们凿沉,或者投奔了伯克人和王公。东湖地区曾经最强大的舰队。如今连防御自己的港口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得知了我们的身份之后。上次见过我的一个士兵没有怠慢,把我们带到了码头上。但是足足有半天的时间。没有人过来见我们,一个罗曼诺夫都没有出现。吃晚饭的时候,一支卫队找到了我们,宣布我们被逮捕了。接待我的那个士兵茫然地看着卫队带走我这个罗曼诺夫。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和库吉特人乖乖地束手就擒,拓荒者的水手们则连呼倒霉,他们一再强调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伙的,结果却被卫士们用布条绑住了嘴,捆了起来。我们被带到加里宁的王公内城里面关押,这里的石头大门已经落成,看起来气势非凡。如今的内城里面四处都是士兵。巡哨的士兵增加了一倍,还有几个整夜值哨的卫士。

    水手被丢进了地牢,我和库吉特人被分开到了不同的房间。

    没过多久,尤里就召见了我。

    他没有任何废话。“你还敢回来?”

    “我已经兑现了诺言,结束了围城。”我对尤里说,“现在罗曼诺夫家族应该在议会保举我成为波雅尔。”

    “你说你会带来一只蛋糕,结果送来了一只臭蛋,最后你要求获得同样的回报?”

    “德尼亚王公的进攻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对尤里说,“即使没有我,只要瓦兰科夫围城快要结束,那么德尼亚和一连串反对小东湖城的人就会立刻起来。议会害怕的是双城王公,德尼亚敢在这个时候进攻小东湖城,肯定是议会怂恿的。”

    “哦,原来是议会,我先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尤里讽刺地说。

    “尼古拉在议会的安排下,已经向德尼亚王公效忠了。”

    “尼古拉?向德尼亚王公效忠?”

    “我差点被加里宁王公杀死在梁赞河滩上,”我对尤里说,“尼古拉正在那里攻击小东湖城的士兵,将他们驱散了。议会虽然没有赤膊上阵,但是一个投奔与他的领主,在它的眼皮底下朝着另一位王公效忠,这难道没有什么联系吗?我看见尼古拉的士兵精明强干,马匹膘肥体健,在东维基亚的日子里,尼古拉是被议会优待的。我记得您曾说尼古拉正率军前往瓦兰围城,我想我在瓦兰围城见过了许多骑兵,但是绝对没有一个骑兵是尼古拉的手下。那个时候他在哪里?肯定是议会已经安排好了遏制小东湖城的同盟,一旦瓦兰科夫围城结束,这些王公们就会默契的开始对小东湖城进行打击。”

    “尼古拉对德尼亚王公效忠?他准备撕毁协定,把卡嘉嫁给德尼亚王公的孩子么。”

    “尼古拉没有这个打算,他依然希望我迎娶叶卡捷琳娜女士。”

    “等一下,”尤里皱着眉头说,“尼古拉救了你,希望你---一个小罗曼诺夫---迎娶叶卡捷琳娜,他为了这场联姻做出的努力,就是跳上德尼亚的贼船,一起进攻罗曼诺夫家族?尼古拉是疯了还是傻了。”

    “他已经从我家学士那里得知了我原来的家族的情况,他并不认为我是一个罗曼诺夫。”

    “他是和罗曼诺夫家族签订的盟约。”

    “他认为他是和我的家族缔结的盟约。”

    “哈,”尤里的眉毛扬了一下,“那么,维克托先生,或者不如说提米先生,你来此的目的,就是要代表你的家族迎娶卡嘉,然后从此摆脱罗曼诺夫家族,带着尼古拉的士兵和德尼亚王公的支持,去经营你在河间地的家咯?”

    “那我何必回来。”

    “你想告诉我,你真的只想要一个波雅尔的爵位?”

    “罗曼诺夫家族许诺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拿走。”

    “除此之外呢。”

    “没有别的了。”

    尤里非常聪明,他转而问我,“你见我,想必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是的。”我回答尤里,“不过在我告诉了您尼古拉的想法之后,我想议会、德尼亚、尼古拉的心思。您现在都应该了如指掌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您应该也能和我一样想得到。尼古拉认为他是和我的家族缔结的盟约,这没错,但是他的盟约上面写得却是罗曼诺夫家族。这么解释也说得通。他唯一的愤怒来自罗曼诺夫擅自分割了河间地他们家族的土地。可是有这些土地总比没有强。要打击议会的阴谋,你们需要削弱德尼亚王公;要削弱德尼亚王公。你们先需要一场婚礼。您该立刻按照盟约,安排叶卡佳琳娜与罗曼诺夫家族的婚礼。”

    “婚礼。”尤里沉重的说。“在这个时候?”

    “不然在什么时候呢。”我对尤里说,“尼古拉现在已经发现我失踪了,拓荒者不会告诉他我去了哪里。因为拓荒者自己也不知道。拓荒者会把他们丢给贸易小岛上面的德尼亚军队。尼古拉是一块石头,他如果找不到我,那么他会用最坏的打算去设想,他会当成我已经死了。这时候,他很可能以家主的身份重新向德尼亚王公提出联姻。议会里的贵族们的态度呢?他们会支持小东湖城继续把子嗣洒向河间地,还是会赞成德尼亚与新归附的尼古拉进行联姻,从而遏制小东湖城王公---一位双城王公?叶卡捷琳娜的父亲。德尼亚王公如果强调他是罗曼诺夫家的傀儡,是会找到很多证据的。”

    “你对叶卡捷琳娜很残忍。”

    “我娶她才是真的残忍,她的家族很可能会因此沦亡。”

    “尼古拉不是很想促成这件事情么。”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作所为。都是以正义和公理作为出发点。他一直对我说他爱自己的家族,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该劝说德尼亚王公休了老婆去娶叶卡捷琳娜,而不是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西部贵族娶她。尼古拉更爱的是他自己的正义。”

    “句句揶揄,却说得好像你很尊敬尼古拉一样。”

    “尼古拉本来就是我最尊敬的贵族之一,不是他,您和我可能活不过今天。”

    “不用你提醒。”

    “我知道,大人。现在,即使为了表示对尼古拉的安抚和尊敬,您也应该立刻着手安排婚礼。别再弄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子了,叶卡捷琳娜是您走向胜利的第一步。找一位货真价实的罗曼诺夫、没有一个污点的罗曼诺夫,去迎娶叶卡捷琳娜。即使是私生子,我想让私生子合法化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上午让牧师合法化一个私生子,中午让他们结婚,下午就能派出使者联络尼古拉波雅尔。”

    “德尼亚既然得到了议会的私下支持,一个尼古拉的力量,是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但这会让德尼亚颜面受损,军队士气下跌。他的一位新封臣,正在作战的途中,就因为联姻的关系,成了敌人的亲戚。除此之外,罗曼诺夫不是在河间地有一位本族的男爵么?想办法联系他,让他前往列普宁家的土地,向农夫、市民以及军人和贵族们宣布联姻的消息,征募那里的士兵和军队,前往小东湖城。德尼亚难道真的有这个实力同时对抗小东湖城和河间地的援军吗?”

    “维多,”尤里笑着说,“若你是个罗曼诺夫,你会是最理想的人选。”

    “我明白您的意思。”尤里的话让我感到了轻松,他这么说,说明罗曼诺夫家族已经对我回归彻底不抱希望了。“只要是个罗曼诺夫,谁都可以的。”

    “确实如此。”

    尤里让仆人安排了库吉特人的住宿,对于送我来的水手们却不管不问,似乎不准备招待这些家伙们。就带着我去了大厅左侧的一个圆形的塔楼,塔楼中间的楼梯盘旋而上,在顶端有两层圆形的房间,墙壁上都是书架,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和信札。在几个塞满了软垫子的舒服桌椅上,几个老年学者正在烛光下面津津有味地看书,在代理城主尤里靠近的时候也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们故意展示着这种学者的姿态。

    尤里领我走到了最顶层的书楼,在一个长条桌上面,有一副东维基亚的地图,在他的旁边,几个年轻人正在仔细地研究着一些卷宗。看见尤里之后,这些年轻人不向老年人那样对什么都不在乎,他们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对尤里行礼。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尤里。

    “小东湖城的财富。”尤里说。

    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各地派驻的商人名字和当地的物产。还有盐、皮货、琥珀等东西专卖的贸易站的所在地点。那些卷宗。许多就是议会授予小东湖城的货物专卖授权书。

    “王公们主要就是为这些财富才对小东湖城满怀敌意的。”我对尤里说,“议会倒是聪明一些。知道盐总可以买到,但是双城王公才更要命。”

    “恰如所言。”尤里打了一个响指,“梁赞河流域的贸易站,已经转让给了梁赞堡。这里是东湖北岸的一处港口和几个居民点。我们正在询问楚德王公的意愿。河间地我们继承了不少的森林和哨塔,对我们没有用处,但是对河间地的几个王公,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德尼亚王公么,给他死去的外甥立个纪念碑什么的。”

    “他不可能接受这个,他那死去的亲戚,只是他出兵的一个借口罢了。”我说。

    “别抖聪明了。维多。”尤里愣神了一下,改口说,“哦,不对。是提米。纪念碑当然要建的,此外,我们还准备给德尼亚王公未来十五年的盐的专卖权。”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们真打算给?”

    “没什么,其中有九年的专卖权已经转给拓荒者和吉尔了,让德尼亚找拓荒者和吉尔要钱去吧。那些未来的钱,现在已经换成了粮食、盔甲和武器,乖乖地在我们的仓库了。”

    “我不懂。”

    “你没有必要懂。”尤里翻了一份卷轴,把它卷起来丢到了一边,又拿了另外一个,“这些武夫们即使拿着专卖权,也赚不到太多钱,反而会搞臭自己的名声。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谋取暴利,商业这样精巧的玩具可不是几个王公的意志能操纵的,小东湖城的商人团会一点一点的把这些东西拿回来的。除了盐之外,人们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拓荒者们似乎弄到了许多的新商品,急着找人销售,吉尔与他们针锋相对,拓荒者的商人们在诺德和维基亚,连一根线都卖不出去,在罗多克,又竞争不过罗多克的本土商人,斯瓦迪亚乱成了一锅粥,无法正常贸易。拓荒者和我们合作的可能性很大。”

    “什么新商品?”

    “无数种香料,廉价的布匹,当然,最神奇的是糖。雪一样的糖大陆上不是没有,但是拓荒者运来的糖价格便宜得多,一旦让市民接受了这样的调料,小东湖城是可以获利的。”

    “您正在被围困,怎么想着这些事情。”

    尤里抬着眼皮看了我一眼,“小东湖城遇到了麻烦,但是麻烦总会过去,这次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烧毁的定居点可以重建、被占领的贸易岛可以赎回、瓦兰科夫最终会按照法理归还的。没有一个麻烦是致命的,区别只在于小东湖城需要牺牲多少。”

    “额,你列出了这么多准备出让的专卖权,不是已经做好了牺牲了吗?”

    “提米,”尤里说,“这些东西如果直接给了王公,那么他们会永不满足,以后还会要求更多。所以这些东西不会直接用来谈判,我们要先取得胜利,再用胜利和这些奖赏一起把王公们拉倒谈判桌前,单纯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

    “我明白了,大人。”

    “还有你的波雅尔爵位,我会同意提名。”尤里说,“等战争结束,等卡嘉出嫁,等王公们把屁股挪回家里去,”尤里扭头看着我的眼睛,“罗曼诺夫会促成此事。罗曼诺夫绝不会食言的,答应你的东西,一定会给你。”

    “好的,大人。”

    “现在,跟我说说你在河间地的见闻,”尤里说,“再说说你离家```离开罗曼诺夫家族以来所有的见闻吧。明天又是充满麻烦的一天,但是今晚,我想听个好故事。”

    他指了指他身边的凳子,示意我坐下。

    “最近真是麻烦连连,”他说,“拓荒者真是难以讨好,一个个都是脾气古怪的家伙,他们在城内和市民产生了冲突,就一定要找到我这里来让我命令市民道歉。拓荒者真是一群被惯坏的家伙,一点礼貌也不懂。不过么,现在是要求着他们的时候,一切事情都要小心谨慎。我每天都在担心拓荒者是不是走路摔了一跤,也会算在我头上。不过么,这么谨慎也是有好处的,至今还没有什么大的误会发生。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跟那些古怪的拓荒者费口舌解释了。咦,维多,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呃```您要不先从地牢里面放几个人出来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婚礼

    一千六百名士兵封锁了小东湖靠岸的一边,隔着沼泽地与小东湖城遥遥相望。

    在湖面上,小东湖城的水兵们趁着三艘德尼亚王公的战舰落单的时候,进行了一次追击,发生了登船战,最后德尼亚王公的有两艘战舰逃离,另外一艘战舰上面的水兵砍断了桅杆之后,向小东湖城投降了。砍断了桅杆的船只已经无法使用,小东湖城的舰队还要防备德尼亚王公的战舰回来复仇,只得将那艘战舰搜刮了一通之后,将它凿沉。德尼亚的水兵和水手们要求小东湖城的士兵们接受俘虏,不过被拒绝了。德尼亚王公的舰队赶过来需要三个小时,不知道那些沉船上的士兵有多少人会活下来。

    加里宁带着小东湖城和梁赞堡的骑兵,人数不会超过五百人,加上瓦兰卫士,在加里宁身边的士兵应该有七百人左右的样子。这些人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小东湖城的外围,但是我们至今没有收到加里宁从湖上或者陆地上面发回来的任何消息。在湖面上,德尼亚王公已经对其他的王公下达了正式的通告,让他们的船只在战争期间不得靠近小东湖城,小东湖城的粮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输入了。不过在市民之中的恐慌还没有出现,加里宁囤积的粮食很多,市民要吃到挨饿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那些精致小巧的食物已经消失了,比如糖果、精致点心还有掺了蜂蜜的冰牛奶,现在在城市里面花钱都买不到了。小东湖城的市民在战争里面已经开始重新变得简朴,而且适应的很快,只要保证了粮食和燃木的供应,小东湖城的市民就会安心的呆在自己的家里,不会出门闹事。当然。许多市民领袖认为这是市民们倒退的迹象,他们觉得这是由于加里宁的暴政造成的,长此以往,市民们将再也不敢争取自己的权利。也没有力量去保护自己了。

    虽然市场里面种类繁多的食物已经消失了。但是在内城里面,厨房里面的东西却依旧很丰富。我上一次来到小东湖城的时候。已经体会过了,这一次却依然大吃一惊。内城的人曾经在一天之内吃掉了二十一只鹅和半头牛以及三大桶酒:一桶苦啤酒和两桶葡萄酒。

    内城的人们普遍对战争感到乐观,他们已经习惯于听到加里宁的胜利了,以至于不太会考虑加里宁一旦失败会怎么样。地面的碎石块、木栏杆等等修筑内城城墙时留下来的垃圾已经被清理了。地面上面铺上了整齐密集的石砖,这些石砖让内城显得非常整洁,只是那些作为景观的树木看起来有些怪怪的,这些树木都是从城外的森林里面移栽的树苗,十多年后或许会郁郁葱葱,但是现在看上去却病怏怏的,花匠们每天都要仔细的过来查看。经常会有树苗突然死去的事情。在过去,小东湖城有一个花房,是王公给他的情人出资修筑的。反正王公们大都有这个爱好,找得情人不是开花房就是经营小酒庄。那些地方坐满了懒懒散散的情人们,不知道这个风气是谁带起来的。说回那个花房,它的建筑并不出奇,但是它的顶棚用了一百二十多块方形玻璃,这就有一些惊人了,这让花房在冬天的时候也能保持温暖,市民们在落雪的时候依然可以购买鲜花。加里宁入主小东湖城之后,拆除了那个花房,将所有的玻璃捐赠给了教堂,如今教堂里面采光良好,人们说空气中总能带着花和女人身上的香气,有人说,这些味道是过去的王公和情人留下的,有人说,这是现在的教士和修女们留下的,当然,那位小东湖城的主教则一再辩解这是人们的错觉。

    这教堂离开内城并不远,最长的红地毯只要十卷就能连接起教堂和内城的大门起来。

    为了布置沿途的风景,尤里命令沿街的市民们给自己临街的一面墙刷上白色的漆,窗户在三面以下的家庭,还要找画家在墙上面画出假窗户,以便显得富有。为了让参加婚礼的人显得生机勃勃,罗曼诺夫家的药剂师发明了一种用染料勾兑橄榄油之后制作的油膏,这样的油膏抹在脸上之后,只要不洗脸,一个星期都会显得脸红红的,气色非凡。让尤里意想不到的是,那位药剂师在发明了这样的药物之后,居然深受妇女们的欢迎,那些妇女给了许多药剂师想要的东西,以请他为她们调制出更多的油膏出来。后来这位药剂师说服了尤里给他投资,开了一间精油商店,就修筑在过去的情人花房那里,这里生产的油膏和抹粉很快征服了大量的女市民和女贵族,让小东湖城的特产又多了一样。

    在准备婚礼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德尼亚王公又发起了几次来自湖上的进攻,但是却被战舰和高耸出水面的瞭望塔联合击败,那之后,德尼亚的战舰就不敢过于靠近小东湖城了。几天后,甚至有一艘河间地的商船靠岸,带来了一船的洋葱和牛肉,那船长非常公道,尤里给他的回报也很丰富。在尤里邀请他留下来的时候,这个船长说这个世界上被围困的城市还有很多,而他准备继续冒险向这些城市出售洋葱和牛肉,这样他很快就会富有起来。尤里知道他是个走私贩子,所以没有多留,只是嘱咐他小心谨慎一些,有些不讲情理的贵族对走私贩子是非常残酷的。在卸完了货物之后,这船长就离开了东湖的岸边,之后再也没有人见他出现过。

    为了遮住婚礼队伍在游行过程中会遇到的破旧房屋,尤里的士兵们在这里修筑了一面木墙,墙有两层楼之高,上面按照各个画家见过的最豪华的城市绘制了一路的画像。虽然由于是匆匆赶工,所以看起来有一点假,但是墙面上要表达的东西还是看的出来的,比如大理石的大门啦、铜把手啦、黑桃木的窗框啦,应有尽有。为了逼真一些,有一些窗户的后面还绘制了一些带着笑容的人脸。这样,不管什么时候,这些窗户后面总会有无数的人在围观街上的景致,并对街上的人报以微笑。唯一的问题就是夜幕降临的时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面。窗户后面总会有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在那里看着空空的街道微笑,在火把投射出的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有一点吓人。

    得知城市将会有一场婚礼,城内的商人们和贵族们也开始头疼了起来,因为王公家族的婚礼是一定要准备礼物的。这样的礼物会公开地在宴会上展示,所以要是太吝啬的话。会被其他的人瞧不起的。这让市场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繁荣,平民们纷纷地掏出了自己家里最值钱的家当,放在市场上供人挑选:花瓶、丝绸、漆金的木杖、镶银的马桶、骏马、漂亮的铠甲,供应那些商人和小贵族们前来挑选。由于之前小东湖城的混乱,许多平民兜售的东西来路不正,又常会被原主人发现,并因此引起纠纷。这样的东西会被市场里的治安官统一没收,然后低价拍卖掉。难民们被安排去做一些肮脏而繁重的工作,比如去修缮被焚毁的塔楼,或者跳下排水沟清理淤泥和粪便。只有少数来历清楚的难民被补充进了市民卫队。

    旧贵族又策动了几次暴动,但是每一次都比之前的更弱,由于小东湖城的行会已经被罗曼诺夫家族控制,许多的暴动还没有开始,就被闻讯而来的市民卫队扑灭了。

    三周之后,德尼亚王公的使者第一次抵达了城内,尤里接待了他,第二天又礼貌的送他出了城。

    好奇的市民们纷纷打听城墙上面驻守的士兵们,德尼亚王公的军队是否已经撤退,但是得到的消息全部是德尼亚的围城营地依旧呆在原地。失望之余的市民们只得摇头离去,许多商人们因为货物的短缺,到了时间还不上欠款而破产,只能向罗曼诺夫家族宣誓效忠,并且加入罗曼诺夫家族的商人团,以求王公能给他们庇护。

    城内有许多的传言,比如说议会的使者已经抵达德尼亚王公的围城营地,试图促成和谈。和谈的内容五花八门,比如议会提议取消瓦兰科夫王公领,将它裂为四块,两块分给梁赞堡和楚德城,一块并入小东湖城,瓦兰科夫城本身辟为大主教区,而那个忘恩负义的皮条客汤姆将被议会直接任命为主教。还有人说,议会只希望加里宁放弃瓦兰科夫的王公之位,但是却保留瓦兰科夫伯爵的头衔,议会将会让瓦兰科夫划分为四个男爵领,这些男爵由议会安排贵族担任,但是他们会向加里宁效忠。当然,最乐观的说法是德尼亚要求为他死在小东湖城的亲戚赔款,并且让出部分商业特权。

    市民们津津乐道着这些小道消息,真假难辨。最开始的时候,市民卫队会试图追寻这些小道消息的来源,那些潜伏在酒馆和市集里面的间谍会紧张兮兮地收集每一条信息,但是后来,由于这些谣言实在太过离谱,查无可查,最后只能作罢,比如有人说加里宁其实是多年前假死的东维基亚王,他在河间地被认为死了,实际上却被一个隐居的修士救下来,送到了西部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后来召集了旧部---也就是伪装成罗曼诺夫家族的这群人---回到了东维基亚,要夺回王位。

    满腹智慧的学者们往往相信谣言里面藏着金子一样的真相。( 平南文学网)所以这些学者们经常会对这些谣言推波助澜,一个学者就相信了加里宁是东维基亚王,于是从禅达语、斯瓦迪亚语、维基亚语的三门语言里推敲罗曼诺夫是什么意思,他最后通过细致的心证,得出了罗曼诺夫的意思是‘王位之主’的意思,为此他出版了一份六十页的配着彩色插图的小册子,名叫《不死的君王》,在小东湖城的大图书馆和妓院里分别有售,不过怎么都卖不出去,后来这位学者听从了书商的建议,在书中加入了大量加里宁在西部时与诺德王后、西维基亚公主、库吉特汗妃们的艳情故事,一时之间,这本小册子变得炙手可热,连版再版,连尤里都私下买来了一本。表情古怪地看着里面的描写。

    小东湖城终于有了大多数维基亚城市都有的那种气质:面对战争不再热情高涨,也不再畏惧不已。小东湖城和平了上百年,从来都只在战争之中扮演资助人的角色,现在经历了几次战争之后。它开始变得没过去那么娇贵了。

    我每天都没有什么事情。我在小东湖城唯一的目的就是等待战局结束,东维基亚的王公们已经全部参与了如今的战争游戏。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穿插其中的可能。如今再也用不着我四处联络领主或者王公们了。

    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库吉特人已经盘腿坐在地板上喝茶了。库吉特人总是会不竭余力地将居住的地方改造成他们熟悉的样子,他们去市场上用内城偷来了三腔羊换来了一块圆形的厚毯,铺在地上。又砍断了一只高脚凳的四只脚和靠背,做了一张平桌放在厚毯的中间。在厨房里面,他们搜索来了两只装酒的小银壶,从厨师那里讨来了一捧羊肠,做成了皮管,堵在了小银壶的嘴上。拆了两只马灯之后,他们在小银壶下面装了一个奇怪的小火盏。做完了这一切。他们千方百计的找到了一个萨兰德香料商人,找他买来了一袋昂贵的枯黄的叶子,又买了许多香精和香料,之后。两人躲在一个作坊里面折腾了很久,又是煮又是烤,最后终于带着一些小银匣子回到了房间。现在他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用这种银瓶子咕噜咕噜地吸着,吐得四周都是味道极大的烟气。如果我不出门,他们就找来几个软垫子躺着,一边吹嘘着自己一边把屋子弄得像是失了火一样。他们的做法引起了仆人们的好奇,最后有几个大胆的仆人尝试了一下,很快就爱上了这样的享受方式,这是萨兰德人发明的东西,在过去曾被当成异端,现在却没什么人来管了。

    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两个库吉特人会有一个留下来照看行李,另一个则陪着我闲逛。

    小东湖城内紧张却不慌乱,白天的时候还是有许多的行人的。从内城出来,街边有许多卖花的姑娘,这些姑娘的花卖得极贵,当然,你付了钱之后,她们会嫣然一笑,带着你小巷子里面去拿花,人们说她们卖的花很奇特,只有两片花瓣。这些女人里面有许多过去的富人和贵族,面目姣好,但是这样的女人却被摧残得最厉害,因为市民们总喜欢找她们,而且这些人是如今小东湖城里面最没有依靠的一群人了,可以任意欺凌。昨天一个被公开处决的男人是个士兵,他有一个残忍的癖好,就是喜欢光顾那些没有皮条客保护的流莺,然后割下她们的乳房收藏。他被处死的时候,已经杀死了四名妓女,小东湖城的市民们对这件事情啧啧称奇,却鲜少有人同情那些女人。在鱼市的旁边,我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和一个老头偎依在一起,他们在泥浆里面翻拾着别人丢弃的鱼骨头、在马粪里面寻找着未消化完的燕麦。我认出他们就是差点让我和乔万尼丢了性命的旅店老板和她的相好,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半死的人,腿部溃烂,伤口流着脓。我路过时,那个可怜的女人好像找到了什么可以吃的,她擦掉了上面的泥巴,塞进了男人的嘴巴里面,两个人开心得笑了起来,好像捡到了宝贝一样。

    路过平民居住的街道的时候,每一扇门里都不时有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探出头来,问我要不要卖一件皮衣,或者一副油画,要么就是问我想不想找个人暖床。许多小孩子在用石头打街头的乞丐,或者就是去找来卫队把这些乞丐关进大车里面。一个乞丐被一群小孩子打破了头,发了疯一样地去追那些小孩,这些小孩子尖叫着四下逃跑,笑个不停。第二天,我看见那个乞丐死在了一堆烂泥里面,据说他打伤了一个小孩,招致了小孩父亲的报复。

    通过了平民区,我抵达了广场。这里人声鼎沸,因为码头边的市场在围城时期关闭了,这里拥挤了更多的平民。许多遮阳的帆棚扬在头顶上,漫步其中,如同置身森林里。

    我看见了叶卡捷琳娜,安东.罗曼诺夫陪着她。

    他们两个人正在看着一出克里尔人的木偶戏,克里尔人可笑的口音和那些木偶滑稽的演出逗得下面的观众频频发笑。安东比较感兴趣。但是叶卡捷琳娜显然兴致不佳,安东发现了叶卡捷琳娜的表情后,便温和的提议转转别的地方。我准备转身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过来。我身边是一个伯克商人经营的木雕摊位。上面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木雕。从小动物到怪物,从圣徒到骑士。应有尽有。我拿起了一个骑士,假装观看,想等待他们离开。没想到过了一会,一只纤瘦的手抓起了骑士身边的公主木雕。

    我扭头的时候。叶卡捷琳娜也看着我。

    安东友善地和我打了招呼,我也对他点了点头,之后的几秒钟里,没有人说话,有一些尴尬。接着,安东笑着跟克鲁塞德尔说,不妨去喝一杯。克鲁塞德尔立刻说感激不尽。安东凑到了叶卡捷琳娜的耳边,说了什么话,叶卡捷琳娜点了点头,安东便带着库吉特人与我告别了。

    伯克商人耐心的等着我们挑选。不断的推荐着各种各样奇妙的玩意,他告诉我们哪些是师傅雕出来的,哪些是徒弟雕出来的,价格有怎样的差别。

    “维多。”叶卡捷琳娜没有理睬伯克人的喋喋不休,“原来你真的要去西部?”

    “是啊,叶卡捷琳娜女士。”

    “```。”

    “安东他```”

    “你都知道的。”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带着空灵,“对吧。”

    “是的。”

    她从我的手里拿走了那个骑士的木雕,把它和公主的木雕放在一起,低头安静地看着,白皙小巧的鼻尖清晰可见,甚至能看见阳光撒在上面光晕。

    “我最近一直梦见西部的日子,那里的人很危险```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我的家在山的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她说,“话说回来,我至今也没有回家。”

    “快了,叶卡捷琳娜女士,您就快回家了,和我一样。”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要翻过一座山,而我要度过一个湖。”

    “是的,叶卡捷琳娜女士。”

    “你还记得那些水手们编排的歌么?当时我烦死了。”她看见我皱起了眉头,又接着说,“那时我不愿与你接触,我只是觉得我的父亲老朽了,而我又没有庇护。后来的事情,我```”

    “都过去了,卡嘉,”我不好意思再称她叶卡捷琳娜了,“明天你将要嫁给安东。”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我打断了。她的嘴巴微张了几次,终于没有接着解释下去。在呼吸了几次之后,她笑着举起了两个木雕,“你会把这两个送给我吗?”

    我掏出了钱袋,用指头拨弄了一下,“好的,明天我会把它们作为婚礼礼物送给你和安东。”

    “哦。”

    她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她把木雕放回了原位,然后对我礼貌的施礼,“那谢谢你了,维克托。”

    “明天见,叶卡捷琳娜女士。”

    她眨了一下眼睛,把手拢在腰间,微微地据着裙摆,默然地转身离去了。

    我还在木雕商人这里逗留了一会,掏钱买了两个木雕,那个商人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没好气的给我包好了木雕礼物。

    克鲁塞德尔和我一路无话回到了宅邸。

    第二天,叶卡捷琳娜.列普宁与安东.罗曼诺夫在教堂里面完婚。

    使者们立刻出发,把这个消息四处传播了出去。在城墙上,有士兵们报告说,德尼亚王公的营地遭到了进攻,人们发现了梁赞堡和小东湖城的旗帜在远处飘扬。

    在教堂里的时候,我站在人群里面,叶卡捷琳娜老迈昏聩的父亲托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安东.罗曼诺夫。

    仆人们从天空撒下了花瓣,花瓣密集如雨。

    人份纷纷地举起了帽子或者剑,在漫天的花瓣里,高台之上的新人转身,接受着观众的欢呼。

    “列普宁!罗曼诺夫!联盟永固!”尤里大波雅尔庄严地宣告。

    “永固!永固!永固!”我跟着人群呼喊着,抽出了剑,指着天空。

    花瓣落在了我的额头和肩膀上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旧贵族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白石港,或者称为白港,被德尼亚王公攻破了,但是他没有杀死俘虏,而是驱使这些士兵拆毁了白港的码头和城门,并且放火焚烧了这里的粮食。

    在小东湖城外,小东湖城和梁赞堡的骑兵在步兵们还没有赶回来的时候,发起了对德尼亚王公的进攻。进攻的初期很顺利,密集地骑兵冲锋直接将德尼亚王公的军队一分为二,由于进攻过于顺利,加里宁也起了疑心,但却没能停止追击。德尼亚获悉了加里宁以骑兵居多,故意让一群农夫弓箭手和武装农夫列居正中,加里宁几次试探性进攻的时候,中路的军阵反而在波雅尔们的驱使下发起了迅猛地反击。加里宁误判了这里的军阵厚度,加上德尼亚背靠沼泽列阵,骑兵们并没有太多的迂回空间,于是加里宁大胆发起了中路冲锋,意图使得德尼亚主力被迫退入沼泽。但是中路远没有遇到预想中的难以对付,那里几乎是一战即溃。加里宁愕然之余立刻下令骑兵部队后撤,但是进攻的顺利使得小东湖城的骑兵和梁赞堡的骑兵队形失序,不再听从指挥,而是凭借勇气不断地冲锋,他们以为德尼亚王公就在眼前,于是奋然继续进攻。中路的德尼亚士兵遭到了灭顶之灾难,而加里宁也被无序的骑兵带到了沼泽的边缘。德尼亚王公的左右两翼几乎在同时发起了加里宁的进攻,加里宁的骑兵进入了沼泽之后,根本甩不开尾随背后的步兵。

    复杂的水道和沼泽成了骑兵们的伤心之地,由于地形所限,骑兵们被分割成了从上百人到几十人不等的小股部队,而德尼亚的步兵军团有备而来。不断的合围歼灭这些骑兵们。最后加里宁命令身边的数百名骑兵下马步战,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尤里的军队终于抵达战场,德尼亚王公在消灭了加里宁半数骑兵之后。终于撤回了围城营地。

    加里宁则狼狈回城。他回城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白港失陷。他并不心疼那些粮食损失,让他愤怒的是德尼亚王公破坏了白港的码头。焚毁了那里驻泊港内的四条战船。他率领骑兵离开的时候,已经命令自己的步兵在完成了对瓦兰残余部队的围捕之后,就向白港靠拢。现在那些步兵不得不接手一个失去了城门的港口要塞,同时。这个港口里已经没有了一颗粮食。

    在其他的任何时候,小东湖城都不至于被两千多名士兵和几十艘战船弄得如此狼狈。但是现在,加里宁手中大部分士兵已经士气崩溃,无法使用。将他们集合起来,或许对德尼亚可以形成兵力优势,但是这些人如今散布在加里宁占领的地域辽阔的土地上---甚至河间地都有他的士兵---小东湖城已经成了吞象之蛇,连一只猫也打不过了。

    德尼亚王公、议会里那些带着冷笑的贵族、固执的尼古拉、背信弃义的英诺森、逃出生天的乔万尼```

    这些人一时被加里宁的力量掩盖了光芒。如同群狼蛰伏在狮子的脚边,可一旦狮子略略打盹或者受伤,这些人便立刻蜂拥而起,撕开一个缺口。便大啖血肉。对付其中的任何一方,加里宁都能保持完胜,但是当这些人全部联手的时候,加里宁终于尝到了来到东部之后的第一次失败。

    加里宁入城后不久,德尼亚王公的使者乘船抵达了港口,随船带着他们在白港俘虏的士兵。尤里在港口迎接了使者,这些士兵被归还了小东湖城,德尼亚王公的使者没有要求一枚金币的赎金。第二天,尤里带领这位使者参观了修在教堂旁边的纪念碑,那里有一座波雅尔的石雕。使者脸色平静的留下了一束花,扭头询问尤里什么时候开始谈正事。这之后,使者便常驻内城之中,与尤里和加里宁进行了几次长谈,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再想起来那座石雕过。我听说后来这座石雕由于无人打理,几乎毁坏,被英诺森购去,安置在了他曾担任院长的修道院里,人们大都把这当成英诺森勾结旧贵族的证据。

    一个月后,使者带着一堆卷轴满意的离去了。随着使者的离开,两艘满载着士兵的小东湖城的舰队也离开了港口。德尼亚的战舰不再阻拦,反而护送着小东湖城的战舰驶向东湖的深处。一艘船上装载着接手贸易小岛的士兵和商人团,他们要重修岛上被毁坏的市集,并在那里规范混乱的秩序。另一艘船上挂着两面旗帜,罗曼诺夫和列普宁家族的旗帜。叶卡捷琳娜与小东湖城的士兵先行前往河间地,并且暂时驻留在一个罗曼诺夫男爵的领地上。安东.罗曼诺夫则需要前方伊凡哥罗德宣誓效忠,尼古拉波雅尔已经经由德尼亚王公向议会提出了抗议,尼古拉波雅尔认为婚姻是无效的,而叶卡捷琳娜也要因此丧失继承权,而由他来继承河间地上的领土。尤里吩咐士兵,对于叶卡捷琳娜必须严加看守,同时他写信给格里高利男爵,要求他妥善照顾叶卡捷琳娜女士,一旦有后者怀孕的消息,就要立刻报告。这几天,家族中的罗曼诺夫们总是喜欢找安东询问婚房内的私事,安东总是满脸通红,那些罗曼诺夫们则满脸兴奋和好奇,这些男人们围起来时,看起来,竟然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不过加里宁这些天对安东倒是格外关照,几乎不给他安排任何事情,只是一再让安东与叶卡捷琳娜多相处,对叶卡捷琳娜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一天之内花销没有超过五百个金币,就不用来找他过问,直接去找管家拿钱就可以。至于叶卡捷琳娜的父亲,尤里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去监视他,他身边的侍女和他招来的女人,每过一段时间,就要饮下特制的花奶,以杜绝怀孕的可能---叶卡捷琳娜的父亲要是生下了子嗣。对所有人都会是一个麻烦。

    德尼亚王公出人意料的没有直接要求盐、皮、河珠等货物的专卖,也没有要求战争赔款。使者表示德尼亚王公甚至欢迎小东湖城的商人在他们的王公领地建立居住区,他们看上的不是这些专卖,而是看上了小东湖城独特的税收制度、公会制度和用来遏制小贵族的赎地制度。为了研究小东湖城的法律。他们甚至邀走了一位市民法庭的法官和他的两个助手。加里宁的学者对于德尼亚王公提出了忠告,他们说德尼亚王公如果照搬小东湖城的一切的话。他估计很快就会被家族的亲戚和不满的贵族推翻,事情只能循序渐进,就像村庄一夜之间成不了城镇一样。

    作为善意的回报,德尼亚王公的军队撤到了小东湖城与大东湖城王公领的交界处驻守。双方正式的谈判需要在伊凡哥罗德进行。在伊凡哥罗德还有许多的王公已经等待着加里宁了,不光与德尼亚王公的恩怨,还有瓦兰科夫的地位问题和河间地的列普宁家族的领土划分问题,现在都需要集中起来谈判。如今毫无保留地支持加里宁的只有梁赞堡,大东湖城的王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理会加里宁的要求了,有人说加里宁正在策划一场新的颠覆大东湖城王公王公的行动。

    围城结束一周之内,靠岸的商船就超过了一天一艘。第二周,有十七艘商船靠岸,第三周,码头市集上有一些商户就重开了生意。市民与不再拥挤在城内的市场上交换货物。

    逐渐热闹起来的小东湖城就如同整个东维基亚一样,在战争的重负之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旦河间地与伯克人的边界问题划定了之后,那么东维基亚有望迎来一个长期的和平时期。这是所有的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尤里在消灭了小东湖城领地上的几处盗贼之后,开始着手重建被德尼亚王公毁坏的定居点。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混居虽然有摩擦,但是比起站前的那种剧烈抵触来说,已经好很多了,战争中的瓦兰人和维基亚人并肩作战,对抗德尼亚王公,之间的矛盾已经被友谊所弥合。各地的农庄之中,维基亚农夫们已经习惯了与瓦兰农夫的相处。每一块恢复耕种的土地上面,瓦兰农夫拉动犁头,维基亚农夫跟在后面一点一点的播种的景象到处可见,在劳作之余休息的时候,瓦兰农夫还能享受到维基亚的妇女们送来的清水和腌萝卜,瓦兰人打猎获取的肉类也大多会赠送一些给他们的维基亚邻居。战争中出现的寡妇互相嫁给对面民族的事情很普遍,维基亚人甚至以迎娶瓦兰妇女为荣,因为瓦兰妇女刚烈无比,一旦面临战争,甚至会要求参战,这对于习惯了维基亚妇女的柔顺的男人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当然,维基亚妇女比起西部妇女来说,已经算的剽悍了。不过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瓦兰旧移民和维基亚农夫,都不太喜欢从瓦兰科夫附近新迁徙来的瓦兰移民,旧移民甚至会与维基亚人联手焚毁新移民的村庄,希望他们不要来占有已经分配好的土地。虽然有小的摩擦,但是瓦兰人与维基亚人的融合依旧在痛苦之中继续进行着。

    叶卡捷琳娜离去的时候,我和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在码头上送别他。她把自己裹在面纱后面,与安东和自己的父亲贴了脸颊告别,尤里对着船的前方射了一枝箭,叶卡捷琳娜的父亲拉不开弓,由一位波雅尔代替列普宁家射了同样一枝箭。两艘船驶离港口的时候,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庆祝,这只事关家族责任,与荣誉无关,无需花哨的庆典。

    送别了叶卡捷琳娜之后,由于家族成员太多,马车不够用,我便选择徒步返回内城。

    我穿过了码头市场,走到了城中,穿过了一条跨在水面上的石桥,转过了两条正在铺地砖的街道,沿着一道长长的拱廊前进,之后是妓院和一处废弃的浴场,经过了这里之后,便是城内的大市场了。这里的人已经明显少了,不光是因为码头市场的恢复,也因为婚礼的结束,空气中飘着一种狂欢之后的失落。人们都还在回忆着许多天前。安东和叶卡捷琳娜站在马车上,沿着城镇里最宽阔的街道游行的景象,在马车前面,有波雅尔的骑士们开道。在马车的后面。则有盔甲鲜亮的市民卫队殿后。叶卡捷琳娜头上缠着白色的头巾,头巾上裹着花朵。尾部的飘纱如同云彩一样,在马车前进的时候飞扬在叶卡捷琳娜的脑后,就如同盛夏里被风吹得又高又薄的云彩。婚礼里的城市充满了酒气和肉香,街道之上遍布彩旗与飘带。如今。仿佛那等盛况还在眼前,叶卡捷琳娜便已经离开了小东湖城,或许此生再也不会返回这里了。人们啧啧称奇的谈论着叶卡捷琳娜和她父亲流浪的故事,感慨罗曼诺夫家族施救的浪漫与温馨,人们都说新娘在游行的途中一直都在哭泣,这想必是喜极而泣了。家族的领地恢复了,又与大家族结盟。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可以不开心的呢?

    婚礼后的街边,人们正在拆除假墙。一些市民觉得这样的假墙其实也挺好看,把那些吓人的微笑人脸涂掉。还是很值得一看的。但是尤里的市政官们集体找他抗议,说这样容易引起火灾,要求尤里不论如何要拆掉这些胡来的玩意,不然他们就集体辞职,让尤里另请高明。尤里安抚了这些市政官,随后下达了拆除假墙的命令。沿路都是叮叮当当的拆木头的声音,以至于那些习惯了从房间里面探着头出来兜售货物的人们,不得不人手拿着一个锅子遮住脑袋,以防止天上落下木块或者钉子。

    我路过城内市场的时候,有人骑马赶上了我。

    我回头的时候,发现是安东。

    安东似乎专门在找我,“我以为你上马车了,但是我在车队里没看见你。”

    “人太多,等得麻烦。正好我要在城里转转。”我对他说。

    安东看着我,犹疑了一会,然后开口说,“维克托,卡嘉让我转告你,你送的两个木雕他很喜欢。”

    “哦,希望你也喜欢。”

    “我不太喜欢。”

    “嗯?”

    “维克托,”他跳下了马,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为何她临走前,跟我说的是这个,你送的木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对他说。“上次就在这附近,她遇到了我,说她喜欢这些东西,我就买了两个作为婚礼礼物送给你们。有问题么?”

    “我对你没有恶意。”安东说,“但是两个木雕做婚礼礼物```有谁的礼物比这还寒碜,除非这两个东西有别的意义。有吗?维克托?”

    “你娶了她,你爬上了她的床,你要去她家族的领地当伯爵,”我问他,“你却跑来问我两个木雕是什么意思?”

    “我听到传言,你们```”

    “都是真的。”我对他说,“你相信吗?”

    “你是个混账,维克托。”他捏紧了拳头。

    “你是个白痴,安东。”我对他说,“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除了嚼舌头,还会做什么?你去瓦兰科夫围城的时候,这帮少爷们在干什么?钓鱼还是嫖妓?爱护你的妻子,就要守护她的名誉,下次谁在你面前嚼舌头,你应该撕烂他的嘴。要是你打不赢,我很乐意帮忙。”

    安东看了我几眼,“维多,抱歉。”

    “你该对叶卡捷琳娜抱歉。”

    “不过我还是要说,维多,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接触我的妻子。”安东说,“答应我,维多。”

    “我答应你。”我回答他。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的疑惑还是没有消退,我与他告别,带着库吉特人回了内城。

    内城里面停着几辆马车,还有几个波雅尔和一群骑兵们已经进驻了内城。这些人即将代表小东湖城前往伊凡哥罗德参加贵族大会。弗拉基米尔和尤里领队,而加里宁和阿列克谢则留在小东湖城。我又见过阿列克谢几次,在餐厅和庭院里面,我们几次打照面,他会对我微微点头,有时候还会露出笑容,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过。离开罗曼诺夫家族,阿列克谢是最厌恶我的人之一吧,他会怎么想我,忘恩负义么?算了。多想是没有用的。

    我一直提出想见弥塞拉,但是尤里从来不给我任何机会。我写得信也通通石沉大海。有一次,我故意在庭院里逗留了很久,然后翻过了围墙。去了家族女眷居住的院落。但却被一个波雅尔捉了个正着,我不得不请他到我的住宅抽库吉特人的水烟。又送了他一副水烟壶,他才没有告诉尤里。

    弥塞拉似乎凭空消失了一样,尤里说她正在学习斯瓦迪亚语,没时间见西部来的无名贵族。

    后来。尤里见我的次数也少了。只在使者出发之前,让一个仆人告诉我,让我收拾行装,准备前往伊凡哥罗德议会参加贵族大会。在那里,尤里将会提议保举一批波雅尔,而我将位列其中。尤里,阿列克谢。加里宁,我能得到几个人的支持?这些人之外,我还能得到几个人支持?我盘算着。在出发之前,我给英诺森写了一份信。我知道他也会参加贵族大会,我让他带着哥白尼学士一同前去。这封信写完之后,我找到了城里的一个拓荒者,让他帮为转达。

    几天后,我跳上了一架马车,马车在靠近陆地一边的沼泽边驶上了河道里面的平顶船。船只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绕过了弯曲的河道,登上了陆地。

    我们在这里等到了天黑,骑兵们终于陆续登上了陆地,我们夜里便在一处小东湖城的定居点里过夜。这里的瓦兰移民给我们准备了烤洋葱和煮苜蓿,还有一整只羊,我们每个人都割到了不少肉。克鲁赛德尔自告奋勇的出来烤羊,用了许多的胡椒和盐巴,把羊肉烤得焦脆喷香,士兵们几乎是一窝棚的涌上来抢着割肉。

    我感觉黑夜里有人在观察我,有几次,我抬头四顾的时候,大家又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这让我觉得很古怪。

    睡觉的时候,我把匕首抱在怀里假寐。

    不过这天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和库吉特人把我的行李箱子拖出了房间,伊尤说:“这里面装得什么鬼东西,这么沉。”

    “一套盔甲吧。”

    “全板甲?还加一副破甲锤?”

    “没有啊,就是普通的波雅尔鳞甲。我走得时候安东送给我的。”

    “听说他老婆本来是你的?”克鲁塞德尔问。

    “她家和罗曼诺夫联姻罢了,本来也不一定是我。”

    “做得挺对,不然```”伊尤呆头呆脑地准备说什么,但被克鲁塞德尔一瞪,伊尤就不说话了。

    “你们两个人搞什么鬼。”我也觉得这大箱子沉得很。

    废了很大的劲,终于把箱子搬进了马车里面。

    昨天一直熬着不睡大半夜,上车很快就困了。两个库吉特人坐在马车的顶棚上面聊天,我越听越困,在颠簸里面睁着眼睛容易恶心,我于是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我作了一个梦,梦里从地里面钻出了恶魔,浑身长满铁刺,爪牙锋利,恶魔就在我的脚下爬了出来,恶魔张开了血口,对我咆哮着一句话。

    “```把腿拿开!”

    把脚``拿开?

    我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发现我搭着腿的箱子下面,有人正在顶着箱子盖。

    我收回了腿,惊讶地看着箱子里面的人推开了箱盖,恼火地把护手、肩甲、靴子和剑鞘朝我劈头盖脸的丢了过来。我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一个穿着亚麻旅行衣的人在我的面前站了起来,头上还盖着我的那个瓦兰头盔,这头盔我戴都嫌大,这个人戴上就如同头上顶着一口锅一样。

    一个我没有见过的女人。

    我左手立刻扼住了她的脖子,右手掏出了匕首,对准了她的喉咙。

    “你是谁?”

    她张着嘴,眼泪睁大,双手拍着我的胳膊。我用膝盖压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双手捆在了身后,然后再次问她,“你是谁?”

    “安娜```安娜斯塔西娅.留里克。”

    “楚德城王公家族的?”我惊讶不已。

    “蠢货,”她愤怒地说,“小东湖城!”

    “这周围都是罗曼诺夫。有人看见你,你就完了。”

    “罗曼诺夫以为把所有的人都一网打尽了?那就大错特错了,加里宁身边有一半的仆人会随时保护我。那都是留里克家族的旧仆人。你叫提米,是吗?”

    她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非常震惊,因为即使是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知道我真名的人也并不多。当然,许多人也没有兴趣知道。她说的仆人会保护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她从他们那里得到了私密消息,倒是真的。

    “你疯了!在下个小镇滚下车去。有人看见一个留里克在我马车上,我会有麻烦。”现在是我最需要罗曼诺夫家族的时候了,我不想让他们产生什么联想。

    “送我去伊凡哥罗德,”她说,“我的母亲和继父住在那里。他们会给你回报的,金币、盔甲、武器,随便你挑。尤里不是说要推荐你做波雅尔吗,你也不太信,对吧?这好办,我的继父就是大波雅尔。”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伊凡哥罗德

    加里宁入主小东湖城之后,安娜斯塔西娅的家族部分被杀,更多的人选择了逃亡,她说在每个王公的内廷中,都有一两个留里克。

    在加里宁强大的时候,这些人没有什么用。但是一旦加里宁衰弱的时候,王公们就会拿着这些留里克做文章,不管是发动恢复小东湖城的战争,还是在贵族大会中指责加里宁,没有什么人比留里克家族的人更有用。加里宁曾经试图用联姻笼络一两个留里克,但是愿意留在小东湖城的留里克大多是家族中的旁支甚至私生子,正统的留里克宁愿流亡他处也不愿意与罗曼诺夫家族合作。留里克家族是东维基亚反对罗曼诺夫家族的主心骨,留里克虽然在小东湖城失势,但是在贵族议会中,却还有相当多的波雅尔来自这个家族,在各个王公的治下,也还有不少留里克男爵们正在等待机会。

    安娜斯塔西娅的曾祖父是小东湖城王公,她的父亲却连波雅尔也不是。小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之后,她那来自伊凡哥罗德的母亲便回了老家,后来嫁给了伊凡哥罗德的一位法官。这个法官退休后担任过两任的水渠官,如今已经隐居在乡下,是安娜斯塔西娅外公的战友,据说已经年近七十,比她的母亲大三十多岁。据安娜斯塔西娅说,她还有几个没有见过面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偶尔她母亲给她写信的时候会提及一下家里的亲戚,此外就没有什么来往了。

    加里宁趁着瘟疫入主小东湖城的时候,安娜斯塔西娅在一个仆人的掩护下躲到了一个学者的家中。那之后的故事让我觉得有点不可信:她说她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内城,有时候有人给她引路,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仆人们的帮助---她说小东湖城的内城有许多的暗门和地下通道,连接着城镇中的房屋和内城中的某些隐秘的房间。

    安娜斯塔西娅是留里克家逗留在内城里的鬼混。她说她经常漫游在夜幕下内城的堡垒之中,隔着墙听着罗曼诺夫们商议如何铲除留里克家族的余孽。有时候她甚至会化妆成为女仆,亲眼见一见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据她说,我被从罗曼诺夫家的餐厅赶出来的时候。她就是托盘子的女仆之一。之后她躲在阁楼上听到了我和尤里的谈话。

    她说,罗曼诺夫即使在战争之中也要花重金翻修内城。就是因为有些仆人已经告密。罗曼诺夫家族的爪牙们也发现了许多暗门和地道,这使得尤里下决心要彻查这些通道。安娜斯塔西娅说,潜入内城变得越来越难了,但是并非没有办法。如今。加里宁和尤里即使睡觉的时候,也要在卧室中间安排卫士值夜,对于旧仆人一有机会就会撤换掉,就是出于这方面的担忧。

    “罗曼诺夫家欠下的血债太多,他们总要偿还的。”

    “是么,”我对她说,“既然内城像你说得这么千疮八孔。为何我至今没有听到一个罗曼诺夫被行刺成功的事情?你能够平安地穿行在内城堡垒里面,为何不去投毒呢?”

    “这是男人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你不是留里克吗?”

    “你不也是罗曼诺夫吗?”

    “莫非你是私生子?”

    “旁系的女儿,”安娜斯塔西娅说。“估计还不如私生子。从前年开始,一个老波雅尔做梦都想我嫁给他那天生白痴的大儿子,我的祖母居然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妥。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家族?”

    “那干脆改个名字好了,端着留里克家族的名字,等着罗曼诺夫来砍你的脑袋吗?”

    “他们不会砍我的头,他们会让我嫁给一个罗曼诺夫。”安娜斯塔西娅露出了一个狡猾的微笑,“我的一个表姐,就是罗曼诺夫那个河间地男爵的未婚妻,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婚。”

    “格里高利?”

    “应该就是他。”

    “我怎么不知道。”我好奇的问。

    “加里宁需要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么?提米市民```哦,不好意思,未来的提米波雅尔?”

    “随你讽刺吧。罗曼诺夫家族收留了我,所以我一定会把地道的事情告诉他们的。”

    “晚了。”安娜斯塔西娅说,“尤里已经把大部分的暗门和地道都摸清楚了,有些地方用石头封锁了起来。你还不如建议罗曼诺夫家族换掉所有的仆人,对他说,小东湖城内专门有人问仆人们买内城的消息。”

    “谁?”

    “议会、留里克、瓦兰人、拓荒者,”安娜斯塔西娅一个接一个地数着,“只要加里宁有敌人,内城的消息就总会有人去买。不过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跑回小东湖城去服役么?得了,我就是想借你的马车一用,去了伊凡哥罗德,我会给你报酬,我对过去的王公没有什么感情,我的那些男亲戚们倒是日夜躲在角落里面谋划起义。这些事情和我没关系,就好像和你也没有关系一样。加里宁要是能把粮食的价格稳定下来,又在市场上面塞满稀奇古怪的货物,想刺杀他的人会立刻少一大半,这比派卫队捉有效多了。”

    “要是留里克家族的人都和你这么想```那你的家族被消灭是很正常的。”

    “所以就被消灭了嘛。”

    我知道贵族少女不喜欢自己的家族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些少女们经常会在最青春靓丽的时候,被安排嫁给老头子或者外国人---那些老头子爬上了床之后,嘴里呼出的气像是腐烂的梨子,几分钟之后就会气喘吁吁的睡去,就在这几分钟里面,这些老头还软得像是泥鳅一样;那些外国人就更加的不堪了,一旦联姻双方出了摩擦,这些外嫁的女人就要被迫进入修道院,甚至被秘密地谋杀。但是即使如此,安娜斯塔西娅对于家族的冷漠还是让我比较吃惊。在这一点上面,罗曼诺夫家族确实要团结得多。每一个家族成员虽然会有许多的不满,但是在总体上面,还是以家族为一切的前提的,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似乎那些来自贫困而生计艰难的家族。或者长期处于逆境的家族。大多很看重血亲,而享受和平太久、生活安逸的家族的成员。却只对家族有一个淡漠的感情,巴不得脱离了它才好。安娜斯塔西娅对于她许多亲戚死于非命,居然没有太多触动,这在我看来冷漠又自私。

    “你能保证你的继父会推荐我?”

    “或许会。或许不会。”

    “等于白说。”我对她说。

    “你送我去伊凡哥罗德,便有可能会得到一个保举你的大波雅尔,你不送我去,便一定不会有这一个推荐。你不觉得带上我很值得么?因为你根本没做什么事情。”

    这样的事情我遇到过许多次了,用虚无缥缈的许诺换我现在的合作,到了未来,需要回报的时候。我却只能祈对方求良心发现。即使是这一次的大波雅尔们的提名,我能靠得住的,估计只有乔万尼许诺的那些瓦兰潜伏者。我已经做好了罗曼诺夫家族的大波雅尔们全部反悔的心理准备,每一年只能产生几十个波雅尔。这样的提名是增进盟友友谊的好机会,即使是没有封地的波雅尔,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位,成为了波雅尔就可以作为领主招募士兵,也能进入王公的内廷成为他们的属臣。英诺森如果能够任职主教的话,或许我可以得到他的一个提名,菲利普主教那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乔万尼而给我提名。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她对我说。

    “好的,你在一路上不能给我添任何麻烦。”我丢了一套马夫小弟的衣服给她,“换上这套衣服,然后坐到车顶上去。”

    她有些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身边凭空多了一个女人,谁都会起疑心。那些骑兵们中间有一个认出了你是留里克,你就会被软禁,然后沿路送回小东湖城。你想这样?”

    “你不能带个侍女什么的?”

    “你是马汀的故事看多了么?是个贵族就有漂亮的侍女?”我看着他,“况且我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区区一兵而已。我可以带个马夫小弟做跑腿的,但是却不可能带着侍女四处旅行。你在小东湖城呆太久了,真以为贵族们都和你的亲戚们那样体面么?”

    “你这是故意的。你们家族即使是私生子也不会去做马夫小弟。”

    “恰恰相反。”我把衣服地给她说,“换上,要么下车。”

    “在这里?”

    “别忸忸怩怩的。”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脱掉了皮衣和绒裤,换上了马夫小弟的短衫和粗大的水桶裤。

    我敲了敲车顶,正在打鼾睡觉的伊尤打着哈欠被我吵醒了。他抱怨了几声,空嚼着嘴巴,从车厢的一边用脚勾开了门,扭动着身体跳进了车厢。

    “```干什么```这``这是!?”伊尤看见了安娜斯塔西娅,揉着眼睛看着她。

    我指着安娜斯塔西娅,问伊尤,“你觉得她是贵族还是平民?”

    “你居然带个娘们鬼混?!我怎么知道贵族还是平民,这是罗曼诺夫家的小妞吧,你的那个相好?当然是贵族了。”伊尤眉头大皱,打量了一下这个留里克,“比酋长差太多,提米你果然瞎眼。”

    我没有听伊尤嘀嘀咕咕,而是对这个女留里克说,“听见了吧,你根本不像是平民。”

    我从箱子里面靴子上面抹了一手的灰,擦在了她的脸上,再嘱咐她到下个小镇上去灰里面打个滚,就差不多是马房小弟的样子了。

    接着,我用脚踢了踢马车的前座,踢了几次,克鲁塞德尔的骂声才传过来,“干什么?”

    伊尤探出头去,“你自己来看。”

    克鲁塞德尔也爬了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吵醒我,难道是提米在跟女人鬼混```啊!真的是女人,还这么丑。”

    安娜斯塔西娅:“```”

    “这女人我不认识,别瞎猜。”我对克鲁塞德尔说。“她在小东湖城有敌人,现在去伊凡哥罗德避难,藏在我的武器箱里躲过来的。你们把她打扮得像个男人,然后去找杰克。那家伙是随行的骑士之一。你们去找他要一匹马。你们两个人换着骑马。让她坐在前面赶车,或者坐在车顶看行李。”

    安娜斯塔西娅对我的恶作剧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很配合,就像是成年人看着一个愚蠢的小孩一般看我。这让我存心戏弄她的目的没有达到。她无所谓的跟着库吉特人爬出了车厢,和库吉特人互相取笑聊天,反倒是我变得像是那个被晾在一边的马房小弟一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挺无聊。虽然她说继父推荐我做波雅尔的事情十有八九要泡汤,但是我对一个贵族之女如此无礼,实在是没有意义。偶尔安娜斯塔西娅也会骑马,不过她一骑马就腰挺得很直,满满的贵族派头,惹人侧目。我只能让她回到马车前面,抱起一条腿。把另一条腿悬空摆着,这才看起来像个散漫的马夫小弟一样。马车走走停停,中间我们汇合了一群楚德城的贵族,其中还有几个留里克波雅尔。不过安娜西塔西亚说她一个都不认识。为了安全起见,那段时间,我还是让她呆在车厢里面。

    靠近伊凡哥罗德之前,首先看见的就是大片的墓地。这已经成了东维基亚城镇的新路标了,瘟疫、战争、饥荒,让大批的平民死去,城镇周边的坟园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尸体了,市民们就沿着城镇之间的大道修建了大量的新坟墓,用来安葬自己的家人。伊凡哥罗德城外的市场已经很久没有开市了,过去这里人声鼎沸,现在却只有一望无际的帐篷架子、废弃篝火堆、作坊留下的炉台以及陶片和腐烂皮革等垃圾。城门口也冷清了许多,检查进出的士兵打起精神来向抵达的贵族们问好,指示他们进入伊凡哥罗德。

    贵族大会即将召开,城镇里面也将迎来一个短暂的热闹而繁荣的时期。

    进入了城镇之后,我就不得不感慨小东湖城的市镇建设是何等的优秀,地面几乎全部是用石砖铺筑而成,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口蓄水池,用来防止火灾的蔓延。伊凡哥罗德却好像是个大号的瓦兰科夫,地面的木板已经常年没有更换过了,已经被踩进了泥巴里面,路边的楼房还是每一层都比下面一层更靠外,最高层几乎要在空中合拢。街道上到处都是支撑高层房屋的柱子,还是会有人倾到粪便,地面的粪便堆积如山,粪水四溢,猪和狗如我第一次来时一样,在泥浆里面玩耍。不过这一次市民比上次少了许多,但是乞丐却多了不少。

    安娜斯塔西娅说她要去维捷格拉堡,她继父的家族领地就在那里,她保证会让她的母亲和继父感谢我的。

    “去吧。”我对她说,“先考虑让你的继父收留你,再让他考虑推荐我的事情吧。我不觉得载你一程,就足够让你的继父推荐我做波雅尔。走吧,留里克。在罗曼诺夫追你之前,你逃得越远越好。”

    克鲁塞德尔端着水烟壶咕噜咕噜地抽着,伊尤一个人就把我的武器箱从车厢中拖了出来,嘴里嘀咕着‘果然轻了许多’。杰克在远处呼唤我们过去,罗曼诺夫家族已经在马市安顿了下来,让我们一起过去。我说我们晚些时候自己会过去,杰克重复了一遍地名,带着几个小东湖城的骑兵离开了。

    安娜塔斯西亚穿着马房小弟的衣服,带着我们去了一处成衣店,她说这是她继父家的产业。

    店里燃着香料,熏着那些华丽的衣裳。在一块蓝色的库吉特织毯上,有一个把手平端在腰前的女人。她瘦的像是木棍。当她看见一个马房小弟、一个瓦兰人和两个库吉特人走进了他的成衣店之后,便皱着眉头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东西,士兵。旧衣服在市场上有卖。”

    接着,我们的马房小弟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铁戒指,把它交给了那个女人。

    女人疑惑地看了一眼,眼睛露出了诧异的光芒,她找来了一个胆小的女仆安顿我们,匆匆走进了里面的房屋。过来一会,一个年轻人过来和安娜斯塔西娅低声地攀谈了几句,领走了她。这之后,安娜斯塔西娅就没有出现过了,我们等了半个小时之后,那个看店的女人出来,在我的桌子边上丢了一只小袋子。

    我好奇地打开,里面是几枚边缘被剪得满是缺口的银币,按照现在的价格,估计只够我和两个库吉特人一人喝一杯。

    克鲁塞德尔看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伊尤抓过了我的口袋,看了一眼也啧了几声,“在草原上帮别人家赶几天羊,都不止这点钱。”

    我也觉得好笑,把钱袋心满意足的拴在了腰里,带着库吉特人离开了这间成衣店。那个女人很诧异的看着我们,似乎对于我们的反应感到恼火。

    库吉特人想在伊凡哥罗德逛一逛,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萨兰德人的茶厅里住满了梁赞堡的贵族,我们路过茶厅的时候,许多梁赞堡的士兵正在搬箱子;几个河间地的王公联手租下了伯克区的一片房屋,一群小孩子正在询问几个河间地的士兵,他们是如何与伯克人打仗的,伯克区的房主们听得满头大汗;大东湖城的驻地和小东湖城最近,隔着马市相望,这里的皮革臭气熏天,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楚德城的人单独居住,在一处附属于妓院的旅馆中,我们经过他们的驻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关了旅馆的门;德尼亚王公在伊凡哥罗德购置了宅邸,在城郊居住。

    城市里面一下子多了许多的人,即使在夜幕里面也显得比过去白天更热闹。

    我们在旧城区转了一圈已经天色将晚,于是便踏上了回马市的路。

    穿过了伯克区,我们经过了伊凡哥罗德的国王城门,从这里沿大道走到尽头,就是马市。

    一辆马车从我们的身边逆行向城外走去。

    不想,那马车停在了我们身边。

    我那时满脚是泥巴,在伊凡哥罗德的泥浆里面跋涉,身上都是灰扑扑的。

    马车的门微微地打开了一个缝,接着,马夫小弟的短衫、裤子、一双破破烂烂地靴子被丢了出来,随后,马车门碰地一声关上了。随着马夫一扬起鞭子,马车车轮在泥浆里打了一下滑,溅起了一阵泥浆,两匹壮硕的黑马卯足了劲,终于让马车由慢及快从我们的身边轰隆着开走了。

    我们三个人看着远去的马车,就好像我们是三堆被车轮溅起来的泥浆一般。

    伊尤拍了拍我的肩膀,“人生本就如此。”

    克鲁赛德尔吸了一口水烟,喷出了一阵烟雾,“至少我们晚上有钱去喝酒。”

    一个乞丐走到了我的面前,问我这一套衣服还要不要。我挥了挥手,让他拿走了,乞丐捉住我们三个人的手,每人亲了一口,留下了黄色粘稠的口水,我们回去的时候,在屁股后面蹭了一路的手。

    快要抵达马市的时候,一个小东湖城的骑兵给了我一封信。

    在房间里面,我用小刀划开了封泥。

    “致提米先生:

    今天得知小东湖城的使团已经抵达伊凡哥罗德,在到收信后,请在贵族大会之前,到教堂边的教会驻地找我。你家的学士和菲利普主教的使者与我在一起。

    您忠诚的神圣的橡木骑士团大牧师、天使之剑的见证人、菲利普主教无比亲密的朋友、议会之剑、议会之盾、教会守卫者、难民保护人、修道院院长

    英诺森

    ”

    最后的头衔占了半封信的部分,一开始我几乎以为是个王公什么的给我写信。等我跳过了大段的空头衔之后,才发现来信的人是汤姆院长。

    他找我干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教的支持

    哥白尼正在向一个主教和一个年轻人推荐那种苦味饮料。

    年轻人一本正经的向主教询问,饮用这样异教徒的饮料会不会有损虔诚,主教没有回答,而是接过了哥白尼的杯子,自己啜饮了起来。年轻人有点尴尬,也接了一杯。

    英诺森则恭敬地坐在一边,对那位主教介绍自己的修道院,以及关于石中剑的神启。泰维团长和两位橡木骑士团的骑士端坐在一边,不发一言,两位骑士一位出生贵族,一位出生烧陶工,不过这个时候却一样紧张。

    我走进去的时候,一个骑士团的侍从指了指一张墙边的高背凳,让我去那里坐着。我坐下来之后,侍从和两个橡木骑士就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我们剩下的人。

    “这饮料味道不错,只有克里尔生产的那种小果实能制作这种饮料?”主教没有理睬其他人,而是询问哥白尼。

    “也不是,奥列格主教。气候炎热的地方,都能种植这样的果实。不过克里尔的果实口味更好一些。”哥白尼端着壶,“再来一些?”

    奥列格主教伸出了杯子,“多谢你了。”

    哥白尼倾斜了壶口,给主教又倒了一点,房间里面只有那种饮料发出的清香和倒饮料时细碎的水声。

    “这饮料饮用之后,精神会振奋一些,但是却不像酒一样迷惑人的思想。我看书疲乏的时候,这饮料非常的有用。”

    主教笑了一下,“我会给教会的兄弟推荐的。”

    哥白尼把壶放回了原位,点头表示感激。

    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主教,他才是这里的忠心。

    “那么,英诺森院长?”主教要开始正题了。

    “主教阁下。”

    “给我仔细说一说石中剑的神启。”

    英诺森站了起来。开始讲述天使降临修道院,给了他诸多启示,然后在第二天,在上千人的注视下。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成天使的要求。只有泰维骑士不经意的一拔,就从石头里面拔出了石中剑。之后。在得知了菲利普以教会之名提出的结束内战的命令之后,橡木骑士团决定遵从教会的指示,毅然以弱小的军队,怒抗强悍的议会军队。最后在天使的帮助下大获全胜。击溃了议会军队,从而结束了内战,放逐了乔万尼。英诺森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主教。而主教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总觉得主教的脸上偶尔会透出一阵微微的笑意。

    英诺森诉说完了神启和之后的事情之后,对主教说,“赞美上帝,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修道院院长。如果不是神的旨意,我是无法走得这么远的。”

    “或者太远了。”主教说,“先不说这个。英诺森大人,我有一点不太了解。为何天使降下的剑,会是一把伯克长剑?我认识一位铸剑师,他一眼看出来这把剑打造于九年前的伯克,因为伯克人的炼铁术很独特,在剑刃上留下的花纹与众不同。”

    “这```,”英诺森没有料到主教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天使从人间取得这把剑,又使它降临人间。这柄剑是哪里的剑,并不重要。”

    “并不重要,对吗?若这剑来自人间,便没有神性,持着它的天使的神性,也会被怀疑。”主教一抿嘴,“若天使的神性存疑,那么她真的是天使吗?若有人说这是恶魔的礼物,恶魔伪装成一位天使,把一件来自人间的邪恶武器放在了你的修道院里面,让你做出解释,你怎么办。面对诸位主教时,你想陷入这样的诘问吗?”

    “不想。”

    “那么这剑是哪里来的?”

    “来自天国。”

    “伯克人的花纹呢?”

    “明早就会磨掉。”

    泰维骑士皱着眉头,“什么?”不过没有人理睬他。

    “恩。”主教放下了杯子,“你说你从菲利普兄弟那里得到了教会的命令。可是,距离你不过一天路程的地方,就有小东湖城的一位主教,他早就知道了教会的命令。或许是他忘记了对你下达公文?”

    “他下达了。不过那份公文让我督促修道院的兄弟,不得掺合世俗的纷争,并不得表示对任何人的支持。”

    “所以对你教区的主教,你拒绝了他的命令。跟你隔着一个东湖,素未谋面的主教,却以一封书信,就让你大动干戈。我说的对么,英诺森院长?”

    英诺森的脸有些发白,“```我想,我并没有收到那份公文。”

    “你刚才说你收到了。”

    “那应该是西部教会的间谍伪造的信件,目的在于制造东部教会内部的分裂。”

    “那封信呢?”

    “已经销毁了,但是西部教会的阴谋,却已经被我们察觉。”

    “没错,西部教会和那位自称教皇的教士该被谴责。”

    “我与您的想法一致。”

    “您的出发日期,与德尼亚王公进攻小东湖城的日期颇为接近,如果算上路上消息传播的时间,你们几乎是同时出发的。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阁下。”

    “既然教会的命令是结束内战。为何你结束了议会与乔万尼的内战,对于加里宁与德尼亚的内战却无动于衷呢?”

    “我的修道院处于小东湖城的主教区,”英诺森说,“教区的事务理应由主教决定。”

    “你在暗示小东湖城的主教不作为。”

    “我没有这样说,阁下。”

    “如果小东湖城的那位主教,与教会的意志和对某些事情的认识出现了冲突。你将怎么选择自己的位置呢?”

    “我不需要选择位置,阁下。”英诺森修道院院长说,“东部教会的一切教职人员,将唯一听命于教会。”

    主教终于不再问英诺森了,而是扭头去询问泰维骑士,“泰维骑士。我听到一个谣言,你在四十九岁之前,都是西部教会的信徒。这很可笑,一位西部教会下的骑士。却在东部教会中得到了神迹。这是真的吗?”

    泰维骑士陷入了沉思。过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恐怕这是真的,主教大人。但在得到了石中剑的神迹之后,我已经皈依东部教会。”

    房内的几个人皱了一下眉头。

    主教继续问道,“你确定是这样吗?”

    “是的。绝无谎言。”泰维骑士迎着主教的目光说。“我在西部教会的时候,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是这并不是我需要隐瞒我过去信仰的理由。我确实在四十九岁之前,属于西部教会,进他们的教堂,念诵的祷告也有所差异。但是从这次的神迹之中,我从心底皈依了东部教会。我能列举出我所遇到的所有的迹象。来证明东部教会的教义,更能使我接近上帝。在西部的时候,我从来未曾目睹过神迹,也不曾知道保护平民的意义。而我自己被选中。蒙受神迹,并且从战斗和保卫平民中感到神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身边,是在东部教会里面的事情。”

    主教眉毛扬了一下,“你确定要这么说?”

    “是的。”

    主教思忖了一下,对骑士说,“骑士阁下,若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我恐怕贵族会永远用这个借口攻击你,你的团长之位,都不一定保得住的。”

    “我有石中剑的庇护。”

    主教摇了摇头,“你有骑士团的庇护。”

    泰维骑士陷入了思索,思考着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终于,主教把脸转向了我,“很难相信,王公、拓荒者、菲利普主教、瓦兰人都提到过的人,居然是一个西部来的无名小卒。”

    “大多是父辈的功绩。与我无关。”

    “拓荒者的部分,或许是你家族的福泽。后面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参与的,不是吗。你家的学士,已经跟我谈了不少你家族的事情了。勇敢的家族,有荣誉的家族,我很欣赏。或许有一天,会有人为你的家族欢呼的。”

    我的家族并不需要博人欢呼,那是马戏团的梦想。

    “感谢您的赞赏。”

    “在结束瓦兰围城的过程中,你出力很多。菲利普主教对这件事情很欣赏,他甚至记得你。能够让菲利普主教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并不多。跟我说说,你为何要如此出力?”

    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出现在了我的脑袋里面,比如我希望借助瓦兰公国将东部教会的信义重新传播到克里尔地区去;比如我听从了菲利普主教的教诲,认为伯克人大敌当前,我应该出力结束维基亚人内部的战争;比如我尊敬英诺森院长和教会,我希望奉献自己的力量,去壮大教会的尊严。

    但是这主教看起来聪明的很,我说的话如果是虚假的,他估计会一眼看穿,然后像对付英诺森一样,一层一层的剥掉我的谎言,把我更真实的想法逼出来。我可没有英诺森那么随机应变,也没有他那种面对被戳穿却毫不尴尬的厚脸皮。甚至,如果我也弄虚作假的话,那么我家族的好名声反倒会使我加倍地被轻视。

    我只能直截了当一些。

    “我出力,是因为我希望成为波雅尔。”

    我的话一下子让房间里面的空气凝固起来。哥白尼的脸上变得有点难看,有点责备地喊了一声‘提米’!

    主教微微一笑,“很直接。”

    “在您面前虚伪的话,我三句话就会被拆穿的。”

    英诺森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主教则对此则不怎么介意,他指了指身边的年轻人,“这位是叶戈尔,是菲利普主教的特使。菲利普主教准备在贵族大会中,同时推荐你们两个人。”

    “他联系了几位主教,这些主教表示他们将完全听从菲利普主教的意思。所以这位年轻人,将决定如何在你们两人中间分配五位主教的支持。”

    “主教与贵族们不同,一位主教只能同时支持一位院长晋升副主教,或者支持一位平民晋升波雅尔,而一位大波雅尔却能支持几位波雅尔。所以,提米先生。如果你放弃这五位主教的支持,对于英诺森院长是大有助益的。因为那样的话,只需要再寻找一位支持者,英诺森院长就将获得副主教的位置。这会使他的骑士团变得更加的稳固。但是。如果你提出了要求的话,那么在菲利普主教的授意下。这位年轻人会适当的给你和英诺森分配这五位主教的支持。”

    “让教会的归教会,让贵族的归贵族。”英诺森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这是最公允的。”

    “教会与世俗的割裂,就是主教与贵族的割裂。这不太合适。”哥白尼针锋相对。“这会让人以为议会与教会不和。”

    那位主教笑了起来,“提米,明天这位年轻人就要离开这里,返回河间地。所以你们需要在明天之前做出决定。我与其他的主教,恐怕要等到最后的关头,才会表达对某人的支持,不然主教的表态太过频繁。会惹人非议。在伊凡哥罗德城,上下打探消息、散布流言的院长和平民实在太多了,你们要确保不走漏任何风声。而且,”主教有点忍俊不禁的说。“由于料到了你们中间会出现争执。菲利普采纳了乔万尼的建议,让你们自行决定如何分配这几位主教的支持。”

    “什么意思?”英诺森问道。

    主教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年轻人站了起来,“乔万尼说这是从军营之中弄出来的分肉手段,虽然感觉很亵渎,但是既然菲利普主教同意了,我就只能按照命令转达这种手段。”

    “提米先生就是瓦兰军营里出来的,”英诺森不满地指出,“把我卷入这种分配方式,我很难相信这是公平的。”

    年轻人说,“我思考过,这种方式是相当公平的。”

    “究竟是什么分肉方法,我并没有听说过这种分配方法。我在瓦兰军营的时候,要么吃不到肉,能吃肉的时候一般都能吃撑,没遇到过需要分肉的时候。”

    “是么?”英诺森明显不信。

    那个年轻人打开了一个信封,然后对我们说,“这需要你们两个人这么做:你们要私下里跟我说明,你们觉得在结束内战这件事情上,谁的贡献更大一些。如果你们同时觉得自己的贡献更大,那么你们每人获得两位主教的支持。剩下的一位主教的提名将用在别处,用以拔一位河间地的司铎成为当地的副院长;如果你们同时觉得对方的贡献更大,那么你们会同时得到三位主教的支持---因为奥列格主教会因为你们彼此的谦逊,而选择直接表态,这样你们便每人有三位主教的支持了。”

    听到这里,奥列格主教狡猾地笑了一下。

    年轻咬了一下嘴唇,“当然,如果提米先生觉得英诺森院长的作用更大,恰好英诺森院长也同样这么觉得的话,那么提米先生只会得到一个主教的支持,而英诺森院长获得四位主教的支持。返过来也一样,如果英诺森认为提米作用更大,而提米也是这样想的话,那么英诺森将得到一位主教的支持,提米获得四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奥列格主教会选择不支持你们中间任何一位,因为如果他支持票数多的人,那么会让人觉得主教串通一气。如果他支持票数少的人,那很可能是无济于事的,不妨把支持留在能排上用场的地方。规矩就是这样的,当你们决定了,就可以来找我,明早之前,我不会睡觉,恭候你们的到来。”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主教便告辞而去,那个年轻人送他走了出去。我们剩下的人则彼此对望着,思考着应对手段。

    泰维骑士希望英诺森成为副主教,而哥白尼希望我成为波雅尔,我们四个人都在研究对方脸上的表情。

    英诺森捏着下巴走来走去,最后停了下来,用手指指着上空说,“不得不说,乔万尼是个混蛋。”

    我对他说,“我一直都知道。”

    “维多,或者提米?”英诺森说,“如今对我们最有好处的事情,就是支持对方。这样的话,确定支持我们的主教总数会多一个人。这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要是我们彼此拆台,反倒会使得本来可以支持我们的一位主教转而支持别人。这是得不偿失的。”

    “我们?”我问他。“似乎我们两个人是分开提名的。我需要六个人的支持,你也需要。我们的支持者总数意义不大。”

    “你看吧,隔阂已经出现了。”英诺森说,“这就是乔万尼最混蛋的地方。”英诺森大义凛然的说。“他以为小小的利益。就能让你我互相猜忌,他完全没有了解到我们是在西部就认识了。比你认识他的时间还要长。算上来,我也是半个西部人了,对那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充满了深厚的感情。提米。我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是我知道,你的家族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是完全支持你的事业的。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你成为一名波雅尔呢?同样的,看见难民流离失所,平民即使辛苦劳作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加上瘟疫横行、战乱凭仍,我只是小小的修道院院长,根本不能拯救更多的苦难。我想,你又怎么可能不支持我成为主教呢?”

    英诺森几乎流泪了一样眼眶发红。“这乔万尼确实恶毒,这些主教的支持本该在你我之间公平的决定归属,现在却被他搅局。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互相信任,从而换取奥列格主教的那额外的支持。你再寻找三位大波雅尔,我也尽量寻找到自己的支持者,这是我们通过信任就能得到的支持。为何要因为猜忌,把这样的支持浪费掉呢?”

    哥白尼和泰维都没有说话,我仔细地看着英诺森,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很能打动人心。

    真的,如果我们互相支持对方,那么对我们两个人来说,结局会好很多。那样的话,我只需要找三个大波雅尔的支持,就足够了,加里宁、尤里、阿列克谢三个大波雅尔如果有一个能支持我```德尼亚王公```他会支持英诺森```安娜斯塔西娅的家人呢,指望不上```

    不管怎么说,如果我和英诺森互相信任的话,我们的结果虽然不会是最好,但是却是最不差的。唯一比这还好的情况,就是我让英诺森支持我,同时我自己也支持我自己```

    英诺森拉着我的手和我谈了很久的信任和友谊,嘱咐我一定要相信他,然后就带着泰维和几个骑士走掉了。

    走之前,他回头给了我一个拥抱,“提米,我知道我能信任你。”

    他们走后,哥白尼陪着我坐了一会,终于开口,“你相信英诺森?”

    “你呢?”

    他轻笑了一下。

    我也笑了起来。

    哥白尼说,“你自己决定吧。信任是个好东西啊。”他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乔万尼挺有趣,有机会的话,我倒想和他聊一聊。”

    修道院距离马市并不远,不过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再过来了。

    实际上,一走出了房门,我就敲开了那个年轻人的房门。

    “英诺森来过了吗?”

    “无可奉告。”年轻人面无表情。

    “我的贡献更大。”

    年轻人点了点头,关上了门,我听见了插门栓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我显得很轻松。

    哥白尼好奇的问,“你这样子倒像是知道了英诺森的决定一样。”

    “应该差不多吧。”

    “怎么?”

    “我去开门的时候,菲利普的特使直接开了门,没有拉门栓。我离开的时候,他插了门栓,他明显知道今晚不会有人去拜访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

    “英诺森也觉得没有多考虑的必要了,他已经去过了。”

    哥白尼笑了一下,“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

    “我母亲很聪明?”我好奇的问,“也对,一个农家女能让贵族爱上自己,不聪明是不太可能的。”

    哥白尼的笑容慢慢的消退了,含混的“恩”了一声。

    第二天,贵族大会。

    上午的时候,先行召开的主教会议就出了不得了的事情。据说有五位主教在一大早,就委托一位使者传达了他们的态度。其中有两人支持一位德高望重的院长成为副主教,其中两人支持一个平民成为波雅尔,还有一位主教支持河间地的一位司铎成为副院长。

    我坐在议会的最边缘的位置,听着身边穿着黑色皮衣的贵族们嗡嗡地讨论者,就好像一群苍蝇在触碰脑袋,翅膀扇动个不停。

    中午休会的时候,我溜达出去,和罗曼诺夫一起用饭,吃的是烤牛肉和洋葱,自己掏钱的话还可以加一杯葡萄酒,老板保证说没加多少水,绝对能喝出来酒的味道。

    吃完了饭之后,我在广场上溜达,等待下午会议的召开,在广场上,我遇到了闷闷不乐的英诺森。

    他看见了我,勃然大怒,“维克托!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你不也一样么?”

    “我那么信任你!”

    “呃,”我决定逃跑,因为我担心他找来一群橡木骑士揍我,“至少我们一人有两位支持者了,不是吗?”

    我夺路而逃。

    英诺森在我的背后挥舞拳头。

    接下来,我该去哪里再找四个支持我的大波雅尔呢?

第一百三十章 市民大会

    虽然贵族总是希望将平民挤出议会,但是传统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

    至少在贵族议会期间,贵族们不得不捏住鼻子,按捺住高贵的本性,屈尊与市民领袖们列坐一室,有的时候,甚至要与市民们握手、亲密交谈什么的。这个国家是贵族们建立起来的,真不知道为什么祖先要规定在贵族大会期间,将平民暂时纳入议会当中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市民领袖的产生,贵族们倒没有怎么插过手,有些人是老兵、有些是行会会长、还有些是乡下的大地主。这些人要么有名望,要么是某些行业的领袖,虽然治理国家与这些人没什么关系,但是要是国家出现了动荡,这些人倒是可以依靠的力量。罗多克曾经建立了短暂的市民共和国,把旧贵族和军人们赶得远远的,但是短短的几年不到的时间,贵族们就卷土重来,可见市民天生便是不适合统治的一群人。有人生而统治,有人生而被统治,贵族们大抵是这种想法。当然,有些市民们抨击这种论调,认为这不过是贵族们的把戏,市民们认为贵族一旦有任何可能,就希望统治能够沿着血脉传递,而不是交给那些有才能的人。

    市民领袖来自东维基亚各地,总共有一百多人。因为战乱和贵族的阻挠,市民议会不断地衰弱,市民们对于市民大会越来越不抱希望。在五十年前,国王曾经有一段时间希望依靠市民领袖们制衡贵族,那个时候,市民领袖每年都可以提名产生六名到九名波雅尔,虽然这些波雅尔不得进入军队,只能在城镇里面担任市政官或、护民官和水渠官,但是市民确实在一段时间里面有了属于自己的波雅尔。国王被贵族们彻底架空了之后。市民领袖的意见便不再重要了。由于贵族议会源自禅达贵族大会,所以贵族们逐步的按照禅达议会的模式改造了市民领袖的聚会,如今,市民领袖们不再能产生波雅尔。而是只能每三十人获得一个提名资格。也就是说。三十个市民领袖如果意见一致,就能提名一个人成为波雅尔。效力与一位大波雅尔一样。如果市民们要推选自己的波雅尔,那就需要一百八十个市民领袖保持意见一致才可以。这就可完全不可能了,首先,市民领袖从来没有突破过一百五十人。其次,许多市民领袖们每隔几年才能参加一次贵族大会,主要是来伊凡哥罗德游玩一番,结交一些朋友,然后便回了老家。

    市民领袖们来自各个城市,大多数是维基亚人,也有瓦兰人、库吉特人、萨兰德人、克里尔甚至伯克人。除了瓦兰人之外。其他的外国人需要在东维基亚居住超过十年以上,才能得到市民领袖的资格。要同时讨好这些人几乎不可能。每年的市民会议上,修道院院长和有野心的市民们轮番上场,试图说服至少三十个人支持自己。但是成功的人很少。比如瓦兰人就喜欢听这些平民怒骂伯克人和一切外国人,他们希望自己推荐的波雅尔是一个天天烧烤伯克人的家伙;而伯克人的市民领袖则很恐惧那些排外的瓦兰人和维基亚人,他们希望自己推荐的波雅尔能够平和的对待一切外国人,甚至希望外国人只要到了维基亚,就能和维基亚人享受一样的待遇。库吉特人希望能够驱逐萨兰德人,而萨兰德人希望撵走库吉特人,因为他们的生意时常冲突。克里尔人则天天游说王公们改宗,他们说东部教会是错误的,这让他们从来不投任何修道院院长一票。市民领袖有许多是文盲,所以大多用陶片或者箭头代表自己的意见。贵族们甚至有意的引导市民中间的彼此冲突,以便市民议会不可能让某个家伙得到有效的提名。

    “维基亚人称呼市民会议是耳屎会议,因为他们分歧太大,根本不能凝结起来什么力量。”我打听了一圈之后,对哥白尼说,“许多市民领袖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只在头两天胡乱的投一阵票。送掉了手里的陶片和箭头之后,就在伊凡哥罗德城内到处溜达,然后启程回乡。”

    “今年有多少市民领袖?”哥白尼问我。

    “大概有一百二十多个。”

    “如果他们都选你,你就直接可以成为波雅尔了。”

    “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我问过一个议会的老兵,他们说从来没有出现过所有的市民领袖投一个人的票的事情。去年,有一个萨兰德人找来了三个漂亮的姑娘,谁投他一块陶片,就能和那些姑娘中间任意一个人睡觉。就这样,他也才得到了五十多块陶片,相当于只有一个大波雅尔支持他。”

    “还有这种事情?”

    “对啊。那个萨兰德人后来大骂市民领袖们没有信誉,因为按照三个姑娘记录的人数,他应该拿光所有的票。还有一个伯克人,许诺给了他一块箭头或者陶片,就能得到十二枚没有剪边的金币,结果许多人拿了金币还是不投他,瓦兰人尤其是这样,拿了金币还说伯克人蠢。”我感到有些滑稽,继续说,“那之后,贵族们可能觉得这实在太难看,于是规定,只能用禅达人的演讲方式去和市民领袖们沟通,不能用金币和女人去沟通他们。这让市民会议变得更加无聊,一般头几天,市民领袖们就会投出自己的陶片,然后一走了之。今天上午,就有几个市民领袖离场了。”

    哥白尼点头表示他已经理解了。

    要讨好市民很难,以至于花费远超过讨好一位大波雅尔或者一位主教。这让愿意在这上面花钱的人越来越少,也让市民领袖的意见越来越被忽视,实际上,他们彼此不合作使得他们作为一个群体来说,没有意见可言。

    回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哥白尼让克鲁塞德尔找来了一块木板,一盒蜡块和一只铁笔。然后给了伊尤一袋子的金币,让他去找市民议会的记录员,把市民议会的参加人员名单要来。伊尤一边数着金币一边嘀嘀咕咕的下了楼,说哥白尼的脑袋里一定是一泡水。

    在等待伊尤的时候。哥白尼用火烤软了蜡块。把融化的蜡均匀地涂抹在木板上,一层又一层。直到铁笔划上去的时候,能够看出来明显的划痕为止。一个小时之后,伊尤带回来了一块大木板,这是市民议会门口的那块名单木牌。而且这是原物!

    “你怎么把人家门口的木板拆来了?!”哥白尼愕然。

    “我把钱给了那家伙一半,”伊尤满不在乎的说,“他就开开心心的帮我抄名单。我又给了剩下的一半,他就问我要用多久,我说最多半天。他就停了笔,让我直接把木牌拆了扛走,明天一早带回去就行。他还嘱咐我不要太张扬。不要扛着这牌子去赌博、嫖妓什么的,以免别人不好想。”

    哥白尼:“```”

    我:“```”

    哥白尼恍惚了好一会,才喃喃得说,“好吧。好吧```”

    于是他就对着名单牌研究了起来。

    叫谢尔盖、伊万的,大部分是维基亚人,不然就是瓦兰人;叫阿尔普的,应该是萨兰德人;叫哈迪的,不是克里尔人就是萨兰德人,叫扎尔加尔的肯定是克里尔人;显克微支?伯克佬无疑```

    在蜡板上,哥白尼写出了各个民族的民称,每一个市民领袖的名字,在判断了民族之后,他就会把他们作为一个划痕记录在相应的地方。

    最后统计的结果是瓦兰人或者维基亚人八十七人,伯克人九人,萨兰德人三人,库吉特人三人,克里尔人九人。

    “外国人有二十多个人,”哥白尼说,“这比罗多克人开明多了,他们连斯瓦迪亚人都不让进入议会。”

    “难道要我去讨好这些外国人?那我会被那八十多个维基亚人胖揍一顿。”

    “不必讨好。”哥白尼看着这些名单说,“只需要不走极端就可以。我早上听了一个想获得支持者的士兵,他希望净化东维基亚,最好是连瓦兰人也不要有,外国人统统杀光最好。结果就连最恨伯克人的市民领袖也受不了他,把他嘘走了。还有一个乡村牧师,他希望维基亚议会和伯克议会合并,再和罗多克议会合并,这样没有了国家,就没有了战争,外国人想来就来,维基亚人想去就去,他还说,既然一切生命都是造物平等的子民,那么只吃粮食和水果好了,肉不要吃了。结果他被几个瓦兰人丢进了烂泥里,哭着走了。”

    “你不可能同时讨好这两种人。这些家伙很精明的,你要是耍花招,想顾这个又顾那个,最后谁都不会支持你。”

    “你不必让他们都满意,”哥白尼记录着数字,“你只要让他们更不满意别人就行。”

    “什么意思?”

    “如果存在这么一个维基亚人,他不喜欢外国人一进入维基亚,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一样胡来,他也不喜欢瓦兰人见到伯克人就要舞刀弄枪。那你就要考虑怎么讨好他了。”哥白尼说,“实际上,这大部分的市民领袖在各地要么是行会会长,要么是地主,要么就是商人,他们讨厌外国人的竞争,但是没有了外国人,他们自己有许多生意会受损失。他们能接受的,就是保持对外国人的特权,但是又不能把伯克人、萨兰德人赶尽杀绝。如果存在这样的一个人,你就该讨好他。”

    “这似乎很平庸啊。”

    “平庸有时也是一种锋利的武器。”哥白尼看见我有一些不相信的样子,于是问我,“如果只有两个人去寻求市民的支持,一个是个维基亚老兵,他说要杀光伯克人、萨兰德人、库吉特人,把瓦兰人全部送到矿井里挖矿,一个是个瓦兰人,他说只驱逐外国人,瓦兰人地位和维基亚人一样。那么市民领袖会选谁?”

    “不会只有两个人去。”

    “如果呢?”

    “市民领袖会把他们丢出去。”

    “如果必须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选一个呢?”

    “那就是瓦兰人。”我有些不甘,因为哥白尼说的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你的推断有太多的‘如果’了,哪有这么巧的情况。”

    “我的意思是,如果别人都走极端的话,不太极端的人就会获胜。所以你应该温和。用包容两边的态度去取悦这些市民。这样或许能有三十个人推荐你呢?”哥白尼解释到,“在罗多克,议会虽然只存在了几年的时间。他们选出来的护民官,一开始都是一些走极端的家伙。但是到了后来。没有一个再旗帜鲜明的支持某一派了,到最后。都变成了态度含混不清的中间派。加西亚一开始,只要在议会上叫嚷一声杀光斯瓦迪亚人,所有的人都为他拔剑欢呼,几年后。他却连维鲁加执政官都选不上。等他失败了几次之后,他就学会了把自己说成一个性格温和,对任何人都能体谅的老好人。这是他最后当选大公的原因,也是他厌恶议会的原因。他觉得议会上的发言都是没有意义的讨好,不过是贵族们愚蠢的舞台。后来的事情你知道了,加西亚解散了议会,毁了海军。所以。在维基亚,你可以不喜欢议会,但是却可以用技巧来使自己谋利。”

    “这是浪费时间,我还不如去拜访某些大波雅尔。”

    “讨好波雅尔需要金币、骏马和美女。你有哪一样?讨好市民只需要你的舌头,带着它走进大厅就行,为何不去。”哥白尼说,“如果你以后留在维基亚,那么对你有印象的市民会成为你的朋友,如果你以后要离开,那么```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你对他们许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因为你不必为你的言论负责。你明白吗?”

    “```好吧,我们从哪里开始。”

    “我会准备一份稿件。”哥白尼说,“你晚上背下来。”

    这个夜晚过的很痛苦,每当我打哈欠,哥白尼就会瞪我一眼,让我打起精神来。两个库吉特人抽着水烟慢慢睡着,在一边的地毯上鼾声大作。在梦里面,伊尤在取笑艾隆,说了些梦话,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估计是醒了。我没有看那边,想起了艾隆,我觉得背这讲稿实在是小事一桩,我知道得瘟疫是什么样子。

    到哥白尼反复检查了我背诵的东西无误之后,我终于倒头睡下,一直睡到了中午。

    我醒来刚好看见伊尤回来,对哥白尼说上午又走了四五个市民领袖。

    “为什么一早上不叫我起来?”我问哥白尼,“我该一早去的。”

    “人在早上精神最好,对别人说的话抗拒性很强。到了下午精神疲惫,容易产生轻信和妥协的情绪,你起来吃点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中午吃的是淋着奶油蘑菇和一盘红肠,加上一大罐的面包酒和两根酸萝卜,吃得非常饱。哥白尼坐在一边,给我讲解了一些技巧和等会要注意的事情。

    下午出门的时候,克鲁塞德尔陪着我们,伊尤留在家里,我们走出房门时,他一个人盘腿坐着抽水烟,想着事情。

    抵达了会场之后,一个伯克人正在那里疾呼伯克人的祖先就是维基亚人的祖先,双方应该互相视为兄弟,伯克区也该解散,让伯克人和维基亚人混居在一起。这个伯克人的同胞一开始还在为他欢呼,到了后来,却又在嘘他,伯克人虽然想和维基亚人平等的生活在一起,但是这并不代表伯克人希望变成维基亚人。

    伯克人之后,是个瓦兰人。接着,又是一段慷慨激昂的屠杀伯克人的计划,计划很细致,这个瓦兰人走遍了东维基亚的城镇,他说自己有一份伯克人的居住地手册,按照手册捉伯克人,一捉一个准。结果伯克市民领袖挽起袖子上来与他拳头了一番,最后被两个士兵拉开了。

    记录员还在维持秩序,他敲着一个木槌,连续敲了许多下,人群终于不再嚷嚷了。

    我前面还有一个人,是个紧张的老头,他上台之后就开始发抖,不一会就口吐白沫,被人拖走了。几个捣乱的市民领袖欢呼起来,大叫:“说得好!”把陶片投给了这个老头。

    记录员又敲了一阵木槌,然后哥白尼走到他身边,把罗曼诺夫家族给我写的一封信交给了他。记录员看都没看。就把信丢到了一个篓子里,扭头问哥白尼我叫什么名字,哥白尼回答了他。

    “小东湖城的维克托,军人。菲利普主教提名的波雅尔。”

    我后面的两个身份让下面的市民愣了一下。他们觉得我太年轻,不可能是军人。但是当他们听说菲利普提名了我之后,便开始议论起来。

    我吸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哥白尼告诫我的话:站在中间,不偏不倚。让极端的家伙帮你赢得支持。

    然后,我开始大段的背诵哥白尼写好的稿件:

    对于伯克人?我们要警惕,但是却不能因为这个束缚手脚,生意还是要做,在河间地就有土生土长的伯克人,连伯克话都说不了几句了,这样的人也算外国人吗?

    维基亚人和瓦兰人。本来就是一家人。市民和市民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哪一次市民之间的冲突不是贵族挑拨的?就连瓦兰人的地位问题,也总是有贵族们出来煽动维基亚人报复他们,以便打击自己的瓦兰对手。

    至于萨兰德人和库吉特人,如果按照维基亚法律他们做了错事。那就该惩戒,如果没有犯错,那么他们就该被体谅。

    克里尔天天要修自己的寺院,这是东部教会不能忍受的。修呢?还是不让修呢?其实这样的问题,需要从许多个方面来考虑。维基亚是个东部教会国家,克里尔却不是。换个角度,维基亚允许了克里尔修筑寺庙,那么克里尔能允许维基亚在克里尔修筑教堂吗?问题没有这么简单,还需要继续探讨。

    ```

    到了后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了。

    下面的市民领袖们不时地嘘我一阵,但是有时候他们更多的是迷惑:我刚刚说克里尔人意图颠覆信仰,一群狂热的市民就欢呼起来,但是我又说克里尔人在家中礼拜没什么不妥,于是克里尔人又笑了起来;我说伯克裔的维基亚人不该对他们同胞的侵略负责,一个瓦兰人朝我丢了一只鞋,在市民哄笑结束后,我又说伯克区不该有自己的内部法律,那法律该从属于议会的法律;我说我支持萨兰德人,因为他们是维基亚人的盐袋,没有萨兰德人,维基亚很难做到盐自足,然后我又说该保护库吉特人,因为库吉特人的良马是议会骑兵的必需品。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骂:“这个马屁精,他在敷衍我们!”

    但是他却没有引起太多的回应,因为哥白尼的稿件里面,马屁拍到了每个市民的身上。

    记录员不断地打哈欠,提醒我时间早就过了。

    最后,我终于背完了稿件,对市民鞠躬告辞。没有人站起来欢呼,也没有人过来揍我,反倒是有不少人在低声的议论。

    我站在一边等待结果。

    “维克托!”一个维基亚光头商人问我,“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你以后成为了波雅尔,成为了护民官,会保护维基亚人更多一些?”

    “是的。善待外国人,不代表要外国伯克人。本国人和外国人确实该有不同。但是许多年后,伯克人早就成了维基亚人,那就该公平对待。目前么,需要保护维基亚人。”

    “听说你作为瓦兰人在军中服役,”一个克里尔人说,“我听闻传言,瓦兰人跑到了克里尔,这是你们纵容的侵略吗?”

    “我不知道。瓦兰公国叛乱后,我就退役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早已脱离公国。”

    “你觉得瓦兰人侵略克里尔怎么样,是不是符合你的心思?”

    “```,”我想了好一会,终于说,“我唾弃这种行为。克里尔人和维基亚人本该和平的生活在一起,不该有战争发生。瓦兰公国会被正义的克里尔人剿灭的。”

    一群瓦兰人叫骂了起来。

    我盯着我的那个陶罐,想看看有没有人给我陶片。

    终于,一个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伯克老头把自己的陶片丢了进去,接着是个萨兰德人,然后是两个维基亚人。有一段时间,我几乎能看见陶片纷纷地落入我的陶罐里面。随着陶片的投出,大批的市民领袖一身轻松的离开了这个无聊透顶的地方,我听见有人说‘终于来了个说话不刺耳朵的家伙’。我发现年轻的市民领袖没有几个投我的,大多数支持我的,是那些中年甚至老年的领袖,这些人或许知道自己的支持不太有用,所以宁愿选一个自己听的顺耳的人。

    记录员在没有人投票之后,把一罐子的陶片倾倒在了桌子上,一块一块地数着。

    我感到心在剧烈地跳动。

    “二十七票。”记录员宣布。“提名无效。”

    见鬼!

    记录员敲了敲木槌,准备宣布让下一个人进来。

    哥白尼看了我一眼,指了指瓦兰人,那几个穿着毛皮大衣的瓦兰人是毛皮商人,这个时候阴沉沉地看着我。

    我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小东湖城的维克托,你该走了。”记录员不满地呵斥道,“你刚才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我径直走到了瓦兰人的身边。

    “你们该选我。”

    “选一个给伯克人说话的走狗?”

    “我曾在乔万尼军中服役,我是伯克人的走狗?”

    “你说的话真恶心。瓦兰人的骨头在你的脊梁上碎得干干净净。”

    “至少我让伯克人选了我。而你们,却不支持一个瓦兰人。”

    周围的市民领袖好奇地看着我们。

    “维克托!”那个记录员再次催促了一声。

    “你在这里耍滑头,一点荣誉都没有。你该露出你的真面目,让我们听你骂骂伯克人,那我们就选你。”

    一边的一个维基亚人扭过头来说,“他说得对,维克托。你该寻求我们的支持。”

    “是你的话,你是要输得荣誉,还是想赢了再说?”我问瓦兰人。

    “你没了荣誉,你也输了。”瓦兰商人刻薄的说,“你是个笨蛋。”

    我没了耐心,我知道说服不了这些固执的瓦兰人了。

    “我是瓦兰人维克托!”我对他们低吼了一声,转身离开。“你们该看我做过什么,不是听我说什么。”

    我走到了哥白尼身边。

    “走吧,至少我们什么都没有损失。”哥白尼安慰着我。

    “也对,走吧。”

    看来该去拜访贵族们了。

    在我们朝着外面走去的时候,记录员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确定?”

    我好哥白尼扭头去看时,三个瓦兰人和一个维基亚满不在乎把陶片丢在了桌上,然后结伴离开了。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几个人横了我一眼,没和我说任何话,离开了大厅。

    记录员把陶片丢进了一边的箱子里。

    “小东湖城的维克托,市民议会提名有效。”

    砰砰砰,他敲了三下桌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瓦兰潜伏者

    不论如何,我该去拜访尤里。

    尤里住在一位小东湖城的大商人的家中,这位商人据说在小东湖城拥有整整一条街的商铺。罗曼诺夫占领了小东湖城之后,这个商人和他的家族是第一批前来尽忠的人。利用罗曼诺夫的支持,这个家族轻松的清理掉了他在小东湖城内的竞争对手,如今又在加里宁的授意之下,将小东湖城的贸易散步到了各个王公领,伊凡哥罗德则是这个家族在内陆贸易的总部。这处房屋原来属于一位护民官,护民官在许多年前追随着伪王前往了西部,并且加入了叛军,那之后,这处房产被议会没收,在商人和贵族中间转手了许多次,最后被小东湖城的商人购得。进入前院之后,我就看见了两个被排干了的水池,据说里面曾种满了萨兰德莲花,一到夏天,这里的景色美不胜收。现在这水池里面只有一滩淤泥和一些枯干的植物根块,瘟疫来的时候,打理水池的萨兰德花匠死掉了,这之后,水池就荒废了,植物腐烂后发出阵阵臭气,让人不得不把水池排干,准备留做他用。商人似乎准备将两个水池改建成两个仓库,我看见有一些工匠正在一边搬运砖头和泥灰袋。

    水池的后面是一个庭院,也是萨兰德式的,这里有几处供人休息的石头长凳。上面坐满了前来拜访尤里的使者,每个使者都带着礼物。这些使者有些来自于修道院,有些来自于小商人家族,这些人都希望能够在贵族大会上得到提名。人们都知道,尤里将代表三位大波雅尔出席此次贵族大会,他总共可以提名十到十五个波雅尔,这表示小东湖城今年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使得两个平民跻身波雅尔之列。这是很了不起的力量。虽然大波雅尔们的大部分的名额,都用在互相提名盟友们的候选人上,但是大波雅尔们总是会空余出几个名额,用来换取大量的贡金。或者某些人的效忠。

    自从牧首客死异乡之后。主教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尊贵,一般都不愿意提名院长成为副主教。毕竟。主教的数量越少,现存的主教权利便越大。教会还与议会达成了协定,那就是当提名一位院长成为副主教的时候,主教们的提名至少要占四位。这样,教会内部的事务就不会受到贵族们太大的影响。小东湖城的那位主教就是一个恶劣的先例,加里宁不顾教会的反对,毅然的指定了自己的主教,并且通过议会向教会试压,让这位主教被承认。教会厌恶小东湖城,甚至比过去小东湖城准备皈依西部教会时更深。

    我向一位侍从打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尤里。

    他一脸恼怒的说。“维多,你这个时候不要给我添乱了,要安排的人太多了。你非得这个时候凑热闹么?”

    “我已经来过两次了。”

    “那个时候不是我招待客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帮我忙把那个楚德城的商人带到后院去,弗拉基米尔老爹会接待他的。我能指望你吗?”

    “我想问尤里大人什么时候有空。”

    “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今天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就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这个侍从,“帮我把信给尤里,我帮你把商人带过去。”

    “一封信,好的。”侍从把我的信拿走,揣进了怀里。

    我则领着商人去找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对我的态度比较冷淡,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阿列克谢。我说这个商人是来拜访他的,弗拉基米尔点了点头,对我说旁边的厨房里有酒和面包,饿了的话给自己找点吃的,然后就带着商人离开了。

    商人的仆从提着三只箱子,牵着一匹马,马上面坐着一位妙龄女郎。这想必是送给尤里大人的礼物。

    我有三包破烂行李,一头骡子,骡子上面坐着两个库吉特人。我心中酸溜溜地想着。

    罗曼诺夫答应过我的事情,一般都会不了了之。不过贵族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不到最后一天,也不能说得太绝对。但是想起来的话,我确实没有什么好理由让罗曼诺夫支持我,因为我太早表露了要返回西部的打算,罗曼诺夫如果支持我的话,相当于要白白的失去一个可以交换友谊的提名机会。至于我当时说服加里宁的那些好处,没有很长的时间,是见不到实效的。加里宁完全可以敷衍我说,过几年后,当小东湖城在东方贸易上获利之后,再给我提名。

    如今我有两位主教的主持,还在哥白尼的帮助下,从市民大会得到了一个提名。这是很好的开始。

    我一边想着问题,一边走出来会和了等着我的伊尤。

    “又没见到尤里?”

    “没有,他忙得很。”

    “他忙个屁,昨天他收了三个小姑娘,今天我看见又进去了一个,他在忙着搞大女人的肚子吧。”

    “这话不能乱说,他正在追求一位伯爵的女儿,不会乱搞的。”

    “这尤里得多大了?三十五还是四十?”伊尤不满地说道,“你把他说得像个处男一样,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干瘪的老色鬼这个事实。”

    “对,他就是个干瘪的老色鬼。”

    伊尤和我一起笑了起来。我笑着笑着想到了弥塞拉,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回到住处之后,哥白尼很快就知道了我又没有见到尤里。我们商量了一下对策,不知道那封信能不能有效果。哥白尼在信里面许诺,如果罗曼诺夫守约的话,拓荒者将给小东湖城提供大量的情报,并且在贸易上优先考虑小东湖城。这样的许诺之中,情报的部分或许对罗曼诺夫有吸引力,但是贸易,就只能说可有可无了,毕竟罗曼诺夫家族心知肚明自己对于拓荒者的价值,在贸易上。不一定是谁更依仗谁一些。

    商量了一会之后,我拿出了乔万尼给我写的一份名单。对哥白尼说,这些王公与乔万尼有些友谊,说不定可以找他们试一下。

    “友谊?”哥白尼有些好奇。“什么友谊?”

    “这个德拉格维奇。是伊凡哥罗德的大法官。在竞选大法官的时候,让乔万尼帮他陷害了他的三个对手。乔万尼留了大法官的书信证据。”我接着对哥白尼说,“还有这个克拉夫琴科执政官,为了获得自己叔父的遗产,拜托乔万尼暗杀了他叔父的两个儿子;还有这个斯坦纳将军。是个懦夫,在河间地的时候弃军潜逃,让他所有的士兵都葬身伯克骑兵之手,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乔万尼帮他作证说斯坦纳将军一直战斗到了最后,最后和瓦兰科夫的老伯爵一同被消灭,最后又英勇地独自一人杀出重围。最后这个梅森。他是个伊凡哥罗德的大波雅尔,但是他时常出现幻觉,经常公开声称自己身边有一位战争天使帮助自己作战,不少的人指责他是异端。但是乔万尼帮他逃脱了异端审判庭。”

    “```乔万尼管这种关系叫友谊?”

    “这比友谊可靠百倍。”

    “胡说,”哥白尼皱着眉头指出,“可靠百倍,你怎么不一开始去找他们?”

    “我又不蠢。难道我直接上门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的把柄,快给我提名’?那我估计会在夜里被匕首捅翻,然后丢到臭水沟里面发烂。”

    “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对哥白尼说,“不过乔万尼说,在这里有不少他的朋友,可以找他们帮忙。”

    “又是互捏把柄的朋友?”

    “不不,是一起喝酒、睡女人的那种朋友。”

    “怎么找他们?”

    “乔万尼说每一个酒馆里面都有。”

    “这还是太危险。”哥白尼说,“即使你委托他人之手也没有用。只要最后你提出了要求,这些大波雅尔总会找到你的```等一下,这些人互相之间认识吗?或者说,这些人互相之间,知道乔万尼捏住了其他人的把柄吗?”

    “他们都是伊凡哥罗德的大波雅尔,互相认识是肯定的。但是各自的把柄,估计不会被别其他人知道。”我对哥白尼说,“这种把柄一旦被别人知道了,那么他们早就被攻击了。他们都有自己的敌人,如果这些消息泄露了出去,谁会放过这样机会而不去打击他们呢?”

    “也就是说,你同时去威胁这四个人,他们都会以为只有自己被威胁了?”

    “正是如此。而且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掩盖这件事情,他们一旦被威胁,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就是解决掉威胁他们的人;第二就是一声不吭地认栽。”

    “这次有可能被提名的瓦兰人有多少人?”

    “什么被提名的瓦兰人?”

    “有没有别的瓦兰战士和平民被提名为波雅尔?”

    “这```还需要去调查一下。”

    接着,我、哥白尼还有克鲁塞德尔一起把头扭向了伊尤。

    伊尤正在抽水烟,发现我们都在看他,吓了一跳,“你们看着我想做什么?”

    哥白尼又丢给了他一袋钱币,“还要拜托你去弄一份名单来。”

    一刻钟后,伊尤再一次一边数钱一边走下了楼梯,我也出发,前往酒馆里面寻找瓦兰潜伏者们。

    伊凡哥罗德内的酒馆有许多,但是出售烈酒的酒馆却不多。我找了几处地方,发现只有一家叫做‘山蕨根’的酒馆有剪狼毛等烈酒出售,如果瓦兰潜伏者要选什么地方做据点的话,这里应该是最符合他们胃口的。

    酒馆里面的人形形色色的,大部分是前来稍事休息的市民,也有一些士兵在这里聊天吹牛。酒馆里面有一股浓烈的酒气,一个肥胖的女人提着一只水桶,用拖把擦洗酒桌上的呕吐物。一个酒鬼趁着女人不注意,捏了她肥硕的胸脯一把,女人抄起拖把将这个酒鬼几棍子揍到了桌子下面,惹来了一阵口哨和欢呼之声。

    乔万尼当时对我说,我肯定知道怎么找到瓦兰人```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以为他会专门抽时间告诉我的,结果后来走得太着急没顾得上。况且,我一开始也没有准备依靠这些瓦兰潜伏者们。这个时候,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坐了好一会,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围喝酒的男人们,结果看谁都像瓦兰潜伏者。我点了一杯剪狼毛和一只烤羊头。一边用匕首割着羊头上的肉皮吃。一边考虑怎么找到瓦兰人。

    终于,一个醉醺醺地男人坐到了我的身边。“小子!你肯定是个贼!”

    “这话怎么说。”

    “你一进来就四处看个不停,你想偷什么?这是死兔帮的地盘,你识相的话,就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感觉这个人主动过来估计别有深意。

    于是我试探着说了一句,“瓦兰公国万岁?”

    这个男人正在喝酒,听完我的话‘噗’得一声喷出了口里的酒,然后站起来朝后退去,结果被板凳绊倒,栽到地上去了。他站了起来。像是逃避瘟疫一样的逃跑了。

    该死,不是这个人。

    我抠着脑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个端着盘子的侍者以为有人打架,端着几杯酒走到了我的面前。“见鬼,要打架出去打,别在这里闹事。”

    恩,如果是瓦兰潜伏者,伪装成一个侍者的确是个好主意,可以打听到各种消息,还能趁机给敌人的酒里下毒,莫非是这个人?这个侍从看起来身材健壮,如果是个瓦兰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乔万尼亲王必胜?”

    侍者吓得一哆嗦,几杯酒都掉到了地上,酒洒了一地,一只狗闻声而来,嗅舔着地面的酒液。

    这个侍从慌乱地捡起了地上的杯子,惊恐地看了我最后一眼,跑到了酒台边上,跟那个调酒师一起交头接耳起来,不时地看我一眼。

    我接连吓跑了两个人,酒馆里面其他的男人也狐疑起来,不少人开始看着我,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有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感觉不会是好事,于是匆匆结账离开了酒馆。酒馆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看来只能更主动一些了。

    我端着酒杯,走到了一伙光头的商人旁边,说,“瓦兰科夫坚持不懈?”---他们跑了;

    然后,我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充满智慧的老头身边,低声说,“打到议会,公国独立?”---老头的假牙吓得掉了出来;

    接着,我又来到了一个平民身边,悄悄地说,“处决屠夫加里宁?”---这个平民瑟缩成一团,然后摸出了一个金币交给我,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又摸出了两个,我还看着他,他哆哆嗦嗦地把钱袋都给了我,然后像一枝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酒馆里面更多的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纷纷站起来,绕过我跑了出去。一个刚进来的市民,赫然看见一群人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也吓得掉头就跑。

    街上很快就传来了市民的呼喊,“瓦兰余孽进城了!”“士兵!士兵!快来捉人!”“那酒馆是个瓦兰窝!”

    我立刻准备逃跑,逃出了酒馆,发现街上的市民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有的人以为瓦兰人已经大军压境,城门已破,在街头乱窜。

    找准了一个巷子,我跑了进去。巷子七拐八拐的,最后却是死路,我回头的时候,却找不到出去的路线了。我正在四下观看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几乎是把我提了起来,拉到了一边的一个小屋里面。模模糊糊地,我被这个人拖到下来几阶长长的楼梯,我感觉我已经来到了地下。等我终于看见光的时候,我才发现,捉住我的人就是那个酒馆里面拿拖把的女人。这里是一个桥洞下的贫民聚居点,周围有几个门,通向深不见底的更地下,我的眼前有一团篝火,一群面露不善的男人。

    “有谁会蠢到这么招摇?”那个女人气鼓鼓地把我丢到了篝火边上。“有谁这么想找瓦兰人?”

    “瓦兰潜伏者?”我好奇地说。

    “什么瓦兰潜伏者?”一个男人说。“这名字听起来蠢得很。”

    “乔万尼让我找他潜伏下来的瓦兰朋友。”

    “于是你四处恐吓酒客?”

    “我不知道怎么找你们。”

    “这是个骗子,”一个男人在一块粗皮革上摩擦着他的两把匕首,“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找瓦兰人。”

    “乔万尼没告诉我。”

    “宰了他吧。”一个穿着铁匠围裙的男人瓮声瓮气地说。

    “谁派你来的?”女人问道。

    “乔万尼说,我有困难了可以在任何酒馆里面找到你们。”

    “为什么在今天那个酒馆里面找我们?”

    “只有那里卖烈酒。”

    “别的地方也有。”

    “我目前只找到了这里。”我摸出了乔万尼送给我的一把匕首,丢在了女人的脚边,“这是亲王送给我的。”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看了看这匕首。“普通的瓦兰军人匕首,你杀掉任何一个瓦兰士兵,都能得到这么一把。”

    “我在瓦兰科夫和瓦兰士兵并肩作战!现在乔万尼和乔伊一起去了克里尔,舰队是我帮他请求来的。”

    “吃掉大象的青蛙肚皮。也不及你吹得牛一半大。”

    “乔万尼总会联系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虚。”我对他们说,“至少六百个瓦兰士兵见过我。我曾在密林兵营里服役,我和乔万尼去过河间地,我在瓦兰科夫围城见过乔万尼,他的指挥所修筑在地下。是一个酒窖改建的。我说错了么?”

    “亲王就这样派你过来?”

    “我本来也没打算过来,不过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各位的帮助。”

    “亲王自从围城之后,伊凡哥罗德的生意已经被没收,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议会士兵发现了我们的一些兄弟,逮捕了一些,处死了一些。到处都是议会的间谍。你来告诉我,为何我们要相信你,而不是杀了你?我们听说,乔万尼亲王已经在梁赞河被逮捕。不久后就要在小东湖城被处决,你却跟我们说亲王跑到了克里尔?”

    “昨天在市民大会上,一些克里尔人都听说乔万尼去了克里尔,你们作为他的朋友,却没听说过吗?”

    “那不过是传言。”

    “乔万尼死了这件事情,未必就不是传言?”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篝火的光影后面,许多的身影出现了。

    这是一些穿着破烂装备的瓦兰男人,有一些人的护腕不对称,有一些人的锁子甲像是被火烧得满是破口的战旗,有些人的皮甲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的。一个接着一个,过去的瓦兰士兵,现在的潜伏者,从那些幽深的隧道里面现身。我祈祷这些人里面有一个或者几个过去曾在密林里面服役,这样他们或许对我有印象,我曾在密林里给这些人写过家书,如果他们来找过我,应该还记得我。

    这些人在篝火的对面看着我,脸上黑红的光影跳跃个不停。

    “你到底是谁?”

    一个男人发问。

    我从怀里摸出了乔万尼的胸针和他的铁戒指,把它们丢到了我脚下,然后,我摸出了一面从乔万尼那里要来的军旗,这是乔万尼军中最古老的一面战旗。如果这些东西还不能让瓦兰人相信,那我就真的不能证明我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瓦兰人维克托。”我对他们说,“公国的战士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二天。

    我的卧室里面的瓦兰人反复的听着哥白尼的计划,哥白尼让他们每一个人都重复一遍各自的计划内容,直到他们人人都能脱口而出为止。

    “好了,”哥白尼如同一个智者,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什么真理一样,“这计划全部在你们的脑袋里面了,不得泄露分毫。有任何收买你们的人,杀了他,然后你们会在我这里得到两倍的回报。”

    一些瓦兰潜伏者嘟噜了‘瓦兰人绝不被收买’这样的话,但是大多数瓦兰潜伏者都点了点头,表示他们已经理解了哥白尼的意思。

    几分钟之后,趁着夜幕,这些瓦兰潜伏着离开了我的卧室,前往了那些乔万尼的‘朋友们’的庄园。

    按照哥白尼的计划。这些瓦兰潜伏者们会骚扰那几位大波雅尔的庄园,要求他们至少提名几个瓦兰候选人中的一个成为波雅尔。这些瓦兰候选人分别来自德尼亚、小东湖城以及梁赞堡和伊凡哥罗德。这些人里,有一个是为德尼亚王公服役的瓦兰士兵;有一个是梁赞堡的王公商人;有一个是小东湖城的私生子;还有一个是伊凡哥罗德的卫队骑士。瓦兰亲王并不要求他们具体提名哪一位瓦兰人,他只要求在贵族议会上。瓦兰人的名字必须被提名。因为乔万尼是瓦兰人的亲王。他即使被放逐,也要帮助他异国的子民!

    瓦兰潜伏者们威胁这些大波雅尔。如果他们不照办,那么他们日夜担忧的事情,将会重现人间,并且一夜之间传遍所有贵族的耳朵。同时。这些瓦兰潜伏者还要让这几位波雅尔相信,瓦兰亲王已经与某些王公达成了协议,如果这几个大波雅尔不照办,那么这些王公很乐意利用乔万尼掌握的证据打击他们。

    为了表示决心,瓦兰潜伏者在许多大波雅尔的庄园门口,都用长铁钉钉了一只盾牌,盾牌上面写了瓦兰人最爱的那个字眼。

    第二天一早。在贵族大会上面,就有怒气冲冲的贵族们拿着一些盾牌来到了议会里面,说有人在他们的庄园里面捣乱。在混乱而嘈杂的人群里面,我仔细地观察着那四位大波雅尔们的表情。其中一位面色如常,另外的三个人则面露忧色。

    私下里,我问哥白尼,“你为何要牵扯别的瓦兰人进来?”

    “这些瓦兰人来自各个王公领,这样一来,这些大波雅尔就很难猜出究竟是哪位王公在算计他们。面对四位态度不明的王公和大波雅尔,这几个人会因为畏惧而不敢出手。”

    “是么?”我想了一会,“万一四个大波雅尔全部提名别人,那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就没有万全的策略。”哥白尼说,“不过你要这样想,只要四个波雅尔有一个选你,你就达到目的了。况且,瓦兰潜伏者们主要是要让这些贵族们相信,这不过是乔万尼的一种示威。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人,他们估计会料到,乔万尼真正中意的瓦兰人就藏在这四个人中。这四个贵族会本能的反抗,故而他们绝对不会选这个人。毕竟,他们得到的条件是,只要选一个瓦兰人,乔万尼就许诺不会抖出他们的底细,他们努力地猜出,乔万尼想支持的究竟是谁。加里宁与乔万尼的恩怨众所周知,他们或许会为了这个原因,故意选择来自小东湖城的瓦兰人,也就是你。所以,你得到他们提名的机会是大于其他三个人的。”

    “我有点绕晕了。”

    “那四个大波雅尔更晕。”哥白尼说,“唯一可惜的是,为了你的一个提名,消耗了乔万尼四份‘友谊’。”

    “这倒不必担心,乔万尼手里面还捏着许多‘友谊’的。”

    哥白尼:“```”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面,被瓦兰余孽骚扰过的贵族们在议会上彼此争吵不休,彼此指责对方是瓦兰公国的走狗,政敌互相辱骂甚至出手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受人尊重的德拉格维奇法官一扫彼此怀疑的阴霾,在贵族议会上大呼包容和体谅。

    “难道因为一群瓦兰叛军的骚扰,我们就不相信所有的瓦兰人了吗?好比一群羊里面藏了一只狼,在我们赶走了狼之后,还要对剩下的羊加以惩戒吗?瓦兰人,要我说,一百个人里只有十个人听了乔万尼的蛊惑,剩下的九十个人,还是好人嘛!我们为何因为十个人的过错,而对瓦兰人横加指责?让我们放下成见吧,瓦兰人是我们的兄弟!”

    在当天的提名上,曾经强硬的反瓦兰派,德拉格维奇大法官,本着包容的原则,提名德尼亚城的一位勇敢的瓦兰士兵成为波雅尔。这让议会中的瓦兰派和反瓦兰派都很不习惯,一时之间,贵族中出现了阵营认知混乱的情况。

    接着,克拉夫琴科执政官表示大法官的说法非常正确,瓦兰人是维基亚人的朋友和兄弟,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兄弟阋墙,面对大敌当前的伯克人,克拉夫琴科号召:“所有的维基亚人和瓦兰人!团结一致!对抗伯克人!”

    在热烈的掌声中,克拉夫琴科提名梁赞堡的一位体面的商人成为波雅尔。

    梅森大波雅尔对大法官和执政官的姑息表示了鄙夷。他认为,瓦兰人叛逆是事实,任何有良知的贵族,都不该刻意讨好瓦兰人,尤其是在瓦兰叛逆甚嚣尘上的时候,更应该用铁与血让瓦兰人学会服从!梅森大波雅尔为了这样的发言赢得了大量的支持者,他没有提名任何瓦兰人。

    两天后,当斯坦纳将军终于走上台阶发言的时候,我闭目祈祷起来。

    斯坦纳将军讲了几个感人的故事,说在战场上,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士兵并肩作战,如果东维基亚没有瓦兰人,那么许多的战役都将改写。他回顾了瓦兰人的光荣历史,也反省了维基亚人对瓦兰人的不公,他说,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新的时代,将在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彼此扶持中降临。

    “让更多的瓦兰小伙子加入我们的军团吧,比如一位年轻的瓦兰士兵,就很得我欣赏。瓦兰人应该为这样的小伙子感到自豪,我提名他成为波雅尔。他是,”斯坦纳将军停顿了一下说,“小东湖城的瓦兰人维克托。”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绑架新娘

    送给尤里的信件石沉大海了,我几天都没有收到回复。

    目前我已经有了四个波雅尔提名,分别来自两个主教、市民大会以及一位波雅尔。

    如果我再找到一位支持者,或许罗曼诺夫就会考虑给我一个提名了。我知道,罗曼诺夫很喜欢这样的事情,在关键时刻给别人帮助,以求用同样的帮助得到别人最大的感激。当然,那是在这些帮助对罗曼诺夫们来说不是太重要的时候,涉及到波雅尔的提名,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是会照此处理。

    “你说上次遇到你的那个留里克家的女贵族,她不是答应了你,会拜托他的继父给你一个提名吗?”哥白尼问我。

    “我打听过的,”我对哥白尼说,“那个老头从十多年前开始就不太过问伊凡格罗德的事情了。他似乎是一个真正的议会贵族,许多的事情都是站在议会的角度上面考虑的。瓦兰公国建立的时候,在贵族们都等着看加里宁出丑时,这个老头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促成了议会同意出兵的决议。在贵族们反对加里宁成为双城王公的时候,这个老头又表示了支持。他似乎只做对议会有利的事情。提名波雅尔这样的事情,像他这么正直的人,恐怕很难为一个继女随便的提名一个人。”

    “这是你问过他了,还是说你自己猜测的。”

    “我没有问过,但是我听别人说...”

    “那就去拜访他!”哥白尼这么决定。

    下午的时候,两个库吉特人就帮我准备好了马车,哥白尼则从伊凡格罗德城内的拓荒者据点那里弄来了一份普通的见面礼:六本罗多克新出版的《北海战记》。

    这部书记录了古代禅达的皇帝将北海地区的原住民纳入统治的故事。斯瓦迪亚的先皇对这部书的前三本做了逐页的注解,但是后来先皇身体每况愈下,不能再胜任这一项工作。于是后面的三本的注解就交给哈劳斯爵士---也就是后来的哈劳斯陛下代为完成。这本书本身的内容没有什么人关心,那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关键是这两个皇帝的态度比较的惹人关心,了解一个皇帝的真实想法是所有人都感兴趣的事。

    我们从伊凡格罗德城出发。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严格的检查。因为最近频频有市民报告在城内出现了许多的瓦兰叛贼的窝点。这些瓦兰人似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证据也五花八门。不过比较集中的是市民们在一家叫做“山蕨根”的酒馆里面遇到了一群瓦兰人,这些瓦兰人在公开的呼喊反对议会的口号,并且号召人们起来加入瓦兰公国。

    我们耐心的等了一个小时,才有一个士兵来到了我们的马车旁边。这个士兵刚刚打开我们的车门。就看见了伊尤的手,那只库吉特人满是厚茧的手上,托着一个钱袋。几分钟之后,我们的马车就在士兵的带领下,绕过了大批还在等待的马车,出了城门,前往安娜斯塔西娅继父隐居的城镇。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许多的小队。细看之下,居然是一群群的朝圣者。这些人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他们从靠近山脉的地方出发,又受到了贵族们的阻拦。这个时候才抵达伊凡格罗德。这些人的粮食和钱币已经用光,他们准备进入伊凡格罗德乞讨获得路费,然后前往位于小东湖城王公领上的神迹修道院。

    我不得不惊异于英诺森的远见,在瘟疫中他看出来了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人本身,于是他做的一切事情,不是为了储备粮食,也不是为了购买武器,甚至不是为了支持自己的骑士团,他做的一切的事情都是为了把更多的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人口越多,英诺森的力量便越大。我见过的王公里面,有英诺森这样的见解的人很多,但是真的处心积虑想办法做到这一点的人却很少。

    我总感觉英诺森这一次成为副主教,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而我成为波雅尔的路却相当坎坷。

    经过了一段泥泞的乡间道路之后,我们穿过了一片白桦林,绕过了一个被木牌标记为‘前方瘟疫,无一活人’的村庄,最后抵达了安娜斯塔西娅如今的家。

    一个老朽的仆人在我敲了很长时间的铁门之后,牵着一条狗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我对他说,我是他们家老爷的贵客,帮助过他们家老爷的继女,现在请求拜访他。

    哥白尼和两个库吉特人呆在马车周围,我隔着铁门和这个老头说话,他一直用浑浊的眼珠看着我。

    最后,当我说完之后,老头的嘴唇微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用苍老的声音说,“安娜斯塔西娅?不,没有这个人。你们找错地方了,回家吧。”

    “怎么可能?我打听清楚了,你们家在伊凡格罗德有一间成衣店,对吗,那里有个老女人,她把安娜斯塔西娅接走了。我记得马车上的徽记,和你这铁门上的一模一样。”

    “走吧,年轻人。”老头说,“没有这么个人。”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牵着狗离开了。那狗脾气有些坏,低吼着人立起来,把前爪搭在铁门上面,对我低吼了几声,老头子反复呵斥,才把狗牵走。

    老头子走后,我回到了马车上面,把我和老头的对话说了一遍。

    “见鬼了,”我对哥白尼说,“莫非那个姑娘的身份是假的?只是为了骗我?”

    “骗你?”克鲁塞德尔说,“我看未必。要隐藏身份,何必在一群罗曼诺夫中间说自己的是个留里克,给自己找麻烦吗?我看那小娘们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倒是真像不太在乎自己的家族是谁一样,也更加懒得换身份。”

    哥白尼点了点头,“提米,这是别人家自己的事情了。不妨再去找他一下,就说是斯瓦迪亚的学者来拜访他们家老爷。如果没有安娜斯塔西娅这个人。那可能就是我们记错了,让他们把这件事情忘掉。”

    “怎么能这样?那个女留里克呢?”

    “你还想怎么样呢?”哥白尼说,“你来是希望得到一个提名,不是过问贵族家内部的事情的。”

    我只得回头再去敲响了铁门。过了很久。那个老头才带着一个年轻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回来。他们一开口,就要让我滚蛋。我如实的重复了哥白尼的话,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拒绝一位学士拜访你们家老爷,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产生的后果你们负责就行了。我会清清楚楚的记得你们两个人的脸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那个老头子扭头朝着庄园深处走去,那个年轻人则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我。

    半个小时之后,有人从庄园里面出来,把我们领了进去。

    没想到我和两个库吉特人在大厅就被拦了下来,只有哥白尼带着礼物前往了大波雅尔家的花园去拜访正在休息的主人。

    在等待哥白尼的时候我发现周围的仆人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什么,一个捕鸟人身上挂着十多个鸟笼子。里面装着白鸽、喜鹊、布谷鸟等各种鸟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挑剔地打量着这些鸟;两个女人则抱着两只小酒桶,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台阶,朝着一处像是厨房的地方走去;一群小孩笑嘻嘻的彼此打闹。推着几只硕大的面粉桶跟着那两个女人;在一块石头台阶上面,一位口吃的牧师正在结结巴巴的练习着什么仪式,我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唯有死亡,将尔等分开```新郎与新娘交换```”;一群背着粮食和蔬菜的农夫正在和一个仆人讨价还价,农夫们嫌仆人给的钱太少了。

    这个地方要举行婚礼?

    我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仆人,“你们家要举办婚礼么?”

    “你们是来参加婚礼的?”这个人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是老爷家的亲戚还是什么人。你们来早了,下周才是婚礼呢?”

    “这是谁的婚礼?”

    这个仆人看出我并不知情,于是不再多说,礼貌地对我笑了一下离开了我身边。这个家伙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看起来我得找别人问一问。

    哥白尼不知道会怎么游说这个大波雅尔。实际上,即使是有安娜斯塔西娅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引见我们的中间人,真正能让这位大波雅尔提名我,估计还是需要一些交换条件。这段时间,我看见哥白尼花了许多的钱,不知道他还剩下多少,应该不会很多。学士们只能算得上花销不愁,但是要像王公那样挥金如土,也是不可能的。他在拓荒者那边的关系,大多也收不到什么效果,如果这一家的大波雅尔真的和传说里面的那样,是个正直的议会贵族的话,那么除非拓荒者们能立刻给议会赠送数万枚金币或者许多船的面粉或者武器装备,不然这个大波雅尔估计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不过就目前来说,我还是想弄清楚这家究竟在准备谁的婚礼。

    我让两个库吉特人等着我,我悄悄地前往了厨房的方向。在那里,一个渔夫用一只木棍兜着一张小网,网里面有几位活蹦乱跳的鱼,不过鱼都很瘦,没什么肉的样子。他也是来出售食物的人吧。我看见渔夫找到了一只桶,把鱼丢了进去,从包裹里面掏出了一张破网,用一根粗线灵活地补着网。

    我走到了渔夫的面前,“你这鱼太瘦,卖不上价。”

    “你是谁?”他瞥了我一眼,“看见这网了么,就是这几条鱼挣坏的,这鱼有劲的很,煮汤最香。”

    “我喜欢烤的,你这鱼烤了就只剩骨头了。”

    “你买不买?不买你问个屁。”

    我不清楚伊凡格罗德的鱼是什么价,不过我知道在密林里面的时候,来瓦兰兵营里面兜售鱼肉的渔夫们的价格。

    “七个铜币,一条,把你的泥鳅卖给我。”

    这个渔夫眼睛一下子瞪得如牛睾丸一样大,“你当这是在瘟疫前?”

    “你当你卖的是鱼?”

    “怎么不是鱼?!泥鳅有这么大么。”

    “你想要多少?”

    “二十个铜币一条小的,大的三十个铜币。”

    “成交。”我一口回答他。

    我态度转变之快,让渔夫感觉自己卖亏了。于是嘟嘟囔囔的说,这鱼都是母的,味道更好,要加钱。我把钱给了他。让他闭嘴。渔夫也不再多说。而是一边继续补着网,一边抬头看我说。“你要这鱼干什么,我这本来是带给管家的。”

    “你再去捕鱼呗。我这鱼是给新娘子吃的,他说爱吃这鱼。”

    “你认识那个小东湖城的女人?”

    “是啊,我是她的仆人。”

    “可惜了。漂亮的小姑娘都得给老头子舔软虫。”

    “老头子?”

    “对啊。我听说新郎---也就是大波雅尔的那个朋友比他还老,老婆已经死了一打了,现在又想找个年轻的姑娘。啧啧,这种老渣子真该被阉掉送到妓院去卖屁股。”

    “让你娶个小姑娘你会不高兴么?”

    “咦,你这个小贼真是奇怪,我帮你家小姐说话,你却说起我来了。”渔夫砸吧了一下嘴巴说。“不过等我老婆死了之后,我真打算再娶个年轻的。你都不知道我老婆的乳房垂成什么样了,她一脱衣裳,我每次都以为她的肩膀挂着四条胳膊!”

    “呃。小姐的母亲也不知道帮她说话,就让她嫁给一个老头子。”

    “你小姐她老娘自己都嫁了个老头子,儿子也生了不少,怎么可能得罪她男人?不过么,要我说,那几个少爷八成不是老爷的,你看:大儿子长得像管家,二儿子长得像马夫,三儿子长得还是像马夫,唯独没有一个像老爷。”

    “有这么糟糕?”

    “这些老头只要老婆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小崽子跟自己一个姓,管他是谁的野种。家族里的人越多越好,这些小崽子们以后联姻嫁娶可是一笔好卖买。”

    “这次嫁掉我们小姐,也是为了钱吗?”

    “嘿嘿,你别告诉别人好了,”这个老头得意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小东湖城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我家老爷的事情。他通过诺德人在克里尔和瓦兰科夫买了几处矿井和盐池。结果我听说克里尔那边来了一群皮肤像炭一样黑的恶魔,从地里爬出来的。这是真的恶魔,听说那些家伙的爹死了,他们就会一边操一头驴子一边甩着舌头唱灵歌```呃,你别这么看我,这是逃难来的克里尔人告诉我的。总之,这些黑魔鬼把老爷在克里尔的生意搅黄了。接着,乔万尼那个贼又造反,把瓦兰科夫搅成一团乱泥,老爷着急得很,于是支持加里宁去讨伐乔万尼。结果呢,瓦兰科夫又被乔万尼一把火烧掉了,老爷赔个精光,加里宁又不答应补偿,我家老爷现在正绞尽脑汁给加里宁使坏呢。”

    “这和嫁掉我们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老爷的生意亏了上万枚金币,其中有许多是找这个朋友借的。老爷的那个朋友,似乎是个杀妻魔,他的老婆娶过去了没一个活得过五年的,全部早早的死了。你家小姐,哼哼。送一个继女给他不是正好。”

    “有这种事情?!”

    “我瞎掰的。”渔夫收了网,“我说的够多了。”

    “谁家渔夫会这么说自己的老爷,你是胡说的吧?”

    “我自己的老爷?很快就不是了,我已经攒够了钱,准备去```诶,对了,好像就是你们小东湖城那边,有一个修道院得到了神迹,据说几百个天使把议会几万大军杀得一个不剩。这议会完蛋了才好,我们村子已经有十几个人准备去投奔修道院了,骑士团有使者来了我们的村庄,过几天我就走了。”他站了起来,“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这帮老贵族都是混账,至今找我们干活,还是用的瘟疫前的工钱。讨厌他们的可不是我一个,等你家小姐嫁出去了,你也来修道院吧,他们那里的工钱是别处的三四倍,别说我没告诉你。”

    渔夫懒洋洋的走了,湿淋淋的渔网滴了一路的水。

    我回到了大厅前面,两个库吉特人正在百无聊赖的用两只手变换着抓一只石子,让另一个人猜石子在哪个手里。

    “怎么了?”克鲁塞德尔问我,“你这样子像是闻了一个臭屁。”

    “还是凑近了屁股闻着的。”伊尤补充道。

    “差不多吧,这家老爷的名声似乎不太好。”

    “有多不好?”

    “和屁一样臭。”

    这时,哥白尼怒不可遏的走了出来,会和了我们之后,就对我说,“走吧,这波雅尔居然当面让我贿赂他。”

    “什么意思?”

    “你说他心系议会?哼!”哥白尼说,“走吧,我们继续呆在这里是自取其辱!我跟他开口说拓荒者,他说他知道拓荒者很有钱;我跟他说小东湖城的瓦兰人,他立刻说瓦兰人可没钱;我对他提出了是否可以提名一个瓦兰人成为波雅尔,他立刻跟我说,只要有金币,他愿意效劳。”

    “这种人应该很好打交道啊。”哥白尼的话证明了渔夫告诉我的事,“他要多少钱?”

    “六千枚金币一个提名。”

    我有点咋舌,“这么多?他真敢开口。你能拿的出来吗?”

    “一两千是没有问题的。再多就不行了。不用考虑这个人的提名了,即使你凑足了钱,他也不会给你的,他会要得更多。”

    “我们本来有几千枚金币的,结果白白的送还给他了。”我想了一会说。

    “什么几千枚金币?”

    “他用安娜斯塔西娅偿还了几千枚金币的债。”

    我把渔夫的话告诉了他们。

    哥白尼鄙夷地皱起了眉头,鼻尖都挤出了皱纹。

    “这糟老头看不出来还挺坏。”伊尤说。

    克鲁塞德尔说,“那小姑娘倒是可惜了,我与她挺聊得来。”

    “他要六千枚金币?”我问哥白尼。

    “是的。”

    “那就让他欠我们六千枚金币好了。”

    克鲁塞德尔和伊尤似乎一听就明白了,哥白尼略略想了一会也明白了。

    “你想```?”

    “绑架新娘。”我回答哥白尼。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五位提名

    我们准备了毛巾,里面洒满了让人闻一口就会晕厥的药水;我们准备了绳子,即使是最强壮的男人只要绑上了也难以挣脱;我们还准备了剃刀,以便必要的时候把新娘剃成光头以防长发被发现。

    除此之外,我们还准备了许许多多的绑人用的东西:库吉特人的栓羊绳、罗多克人的木头连枷、诺德王爱用的空酒桶还有一头从萨兰德商人那里偷来的商队骆驼,这骆驼饿得身上直掉毛、臭气熏天,驼峰两边挂着两只巨大的苇条篓子,许多年来,萨兰德人就是靠着这样的东西把奴隶从一个国家送到另一个国家,现在用来装一个新娘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当我们趁着夜色爬上了新娘的窗台的时候,她居然毫无抵抗,乖乖地跟着我们走了。我们连用毛巾捂她的嘴巴的过程都免了,反倒是那毛巾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我和两个库吉特人以及三个瓦兰潜伏着被熏得昏昏沉沉。

    我们在刚刚入夜的时候靠近了新娘的房间。房间里除了新娘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我们在成衣店看见过的老女人,她正在试图勒紧新娘的束腰,只要她还能从束腰里面插进一根手指,她就会要求新娘吸气以便她继续绑紧束腰。我们等了好一会,那个女人终于和新娘产生了口角,被新娘轰了出去。

    我们六个人全部是萨兰德商人的打扮,包着巨大的裹头,身上穿着沙漠人的长袍,在脸上罩着挡沙子的面巾。当我们看见新娘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烦躁的走来走去的时候,库吉特人用匕首拨拉开了窗户栓,我们便一个接一个的跳进了房间。只留了一个瓦兰潜伏者在楼下看着骆驼。

    新娘的惊恐只持续了一会,她看见萨兰德人一个接一个的从窗户跳了进来,惊恐地退到了门边,一副就要喊人的样子。

    伊尤从肩膀上的包裹袋里掏出了毛巾。剧烈的药水味让我们一时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新娘看了我一眼。“维克托?提米?”

    她说了两个名字,两个名字都表示她认出了我来。

    伊尤扭头问我。“弄晕她?”

    “见鬼,你认出我了?”

    “你们来干什么?”

    “别耽误时间了,”伊尤捏着毛巾,“快点。”

    我干脆拉下了面巾。“带你走。”

    “去哪里?”安娜斯塔西娅继续问道,“这是什么把戏。”

    “你想嫁个老头子,就继续问吧。”

    我掏出了匕首,走到了她身边,她惊惶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我只是一刀割裂了她的束腰,她好像一捆被绑紧的稻草一下子膨胀开来。

    “走!我马上走。”她只想了片刻。立刻做了决定。

    伊尤:“不捂```了吗?”

    伊尤含混地问道。

    我正准备对他说,“不用捂了。”就听见碰的一声,伊尤被毛巾熏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一个瓦兰潜伏者把毛巾和伊尤的包裹全部丢到了房间的一角。扛着伊尤爬出了窗户,至于那些用来捆绑安娜斯塔西娅的绳子之类的东西,就全部丢到了房间里面。安娜斯塔西娅收了几件衣裳、把新娘的礼服用蜡烛点燃了一个角让它燃烧、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看我们带来的装备,最后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在一个瓦兰潜伏者的帮助下,爬下了窗户。

    新娘的窗户外面本该是一片花园和视野开阔的草场,但是由于无人打点,花园里面藤蔓横生,草场上野草疯长,雨后的荒草能有半人之高。我们一路小心翼翼的进入了草场,都没有被人发现。在进入了树林之后,我们见到了一个捕鸟人,他驻足看了我们一会,有些诧异在庄园里面居然有萨兰德商队经过。我们试图靠近他时,他跑到了树林的深处。我们自知在不熟悉的地方捉不住他,于是匆匆地走到了庄园的边界,那里的围栏已经被我们拆出了一个缺口,我们从那里逃到了大路上。

    回到了伊凡哥罗德之后,我把安娜斯塔西娅交给了哥白尼,把伊尤送到了拓荒者那里弄醒,然后就计划起了第二天的事情。

    贵族大会已经过半,但是小东湖城的尤里依然没有表态。

    伊凡哥罗德大区的大波雅尔们已经纷纷表态了,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位大波雅尔们还没有发表意见。按照过去贵族大会的流程,接下来就该是东湖大区和河间地大区的大波雅尔们表态了。如果说议会首府的波雅尔们提名还有一些看头---因为不确定性很大,在首府的权利分配更加细致,各位大波雅尔之间的关系也更加复杂,谁也说不准哪一位大波雅尔会支持谁---那到了东湖大区和河间地大区的大波雅尔提名的时候,提名这件事情就比较枯燥了:王公之间的联盟和敌对几乎是公开化的,这些提名要么会用来扶持自己的盟友,要么用来支持敌人的敌人成为波雅尔,总之,这比伊凡哥罗德要好预测一些。比如小东湖城,一定会和梁赞堡有不少的人互相提名,说不定还会和大东湖城有互相提名;河间地的安东伯爵还没有正式宣誓履任,如果他成为了伯爵的话,他将成为波雅尔,届时他可能会全面倒向小东湖城的联盟,以求在贵族大会上面,利用小东湖城的联盟为自己的领地提拔出波雅尔助手来;德尼亚肯定不会考虑小东湖城的候选人,但是他们可能会和楚德城互相提名;楚德城也许会对河间地的部分王公示好,在那里有许多的大波雅尔失去了土地,急于寻求王公们的支持,不然的话,就可能沦落成叶卡捷琳娜的父亲那样的处境,在失去了土地的同时,连同波雅尔的爵位也被取消了。

    各地的王公普遍把河间地的失地大波雅尔作为肥羊来宰割,他们失去了土地,在议会上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但是却有大笔的财产,这是让王公垂涎的东西。在这些波雅尔最后一枚金币被用来讨好王公们之前,王公总是会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按照哥白尼的吩咐,一位瓦兰潜伏者悄悄地趁着夜幕。把一封勒索信送到了安娜斯塔西娅继父的床头。保证那老头一醒来指定能看见。

    我则不再出面,这次由哥白尼隔几天再去拜访那位大波雅尔。

    那个渔夫说的话含混不清。我们都不太清楚安娜斯塔西娅究竟值多少钱。几千枚金币,既可能是两千枚金币,也可能是九千枚金币。为了这个,哥白尼专门找来了安娜斯塔西娅。仔细地看了看她的长相和身材之后,哥白尼说估计她值两千枚金币,两个库吉特人和瓦兰潜伏者们纷纷点头表示赞成,安娜斯塔西娅一头雾水。

    克鲁塞德尔说:“勒索那大波雅尔一千金币和一万金币,什么区别都没有。不如勒索他一万金币。然后学士再去拜访他,他索贿之时,您就想办法跟他说明。你可以依靠拓荒者帮他赎人,费用您来承担。所以么,不妨让瓦兰潜伏者们把价格提得高一些。”

    克鲁塞的尔说的没错,不过我感觉总会出点什么问题。事情绝对不会这么顺利的。

    在瓦兰潜伏者们出发了之后,哥白尼也在准备着再次拜访大波雅尔。

    我则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再得到两个提名。尤里是见不成了的,大波雅尔们的需求都是差不多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金钱,要么就是盟友的友谊```但是主教们的需求就简单的多,或许可以说服一位主教。

    我不知道自己的理由是不是足够充足,但是我认为自己就像哥白尼学士说的一样,总是要尝试一下。

    打定了注意,我找到了伊尤,但是他还是处于一种恍惚之中,难以指望,我便叫上了克鲁塞德尔,让他跟着我去拜访一位主教。

    “拜访主教?我听说主教都喜欢漂亮的小男孩,你太丑了,贿赂不了他们的。”

    “我会用别的东西说服他。”我耸了一下肩膀。

    等我们走到了楼下的时候,却发现我们的马车已经不见了,一个罗曼诺夫家的仆人对我们说,尤里带着几个小东湖城的年轻人去拜访别的王公们去了。这个仆人对我们说,如果急着用马车的话,可以去车行雇一辆马车,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徒步去了。

    “你混得真糟糕。”走在满是稀泥的路上时,克鲁塞德尔一直对我抱怨,“怎么连辆马车都没有。”

    “你又没给过罗曼诺夫家一个铜币,白用了人家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已经很不错了。吃饱了饭走走路没坏处。”

    “你把我们的马送给别人了,自己却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克鲁塞德尔取笑我说,“不如早点回草原,酋长会让你白天骑一种马,晚上骑另一种马。”

    “这是库吉特战士的双骑制度吧,一人两马,我有所了解。”

    “你有所了解个屁。你是个白痴,提米。”

    我们在路上一直互相讽刺,克鲁塞德尔比我见过的最刻薄的库吉特人更加刻薄,在他的形容下,我几乎一无是处,应该在脚上绑上一块大石头,跳进东湖里去。如果不是乔万尼教会了我的厚脸皮,我几乎无法应付克鲁塞德尔的尖酸。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圣母院。

    五个圆弧形的金色穹顶,高高的白色石壁,庄严的彩绘以及虔诚祷告的人群---这一切让伊凡哥罗德的圣母院显得威严无比。

    教会士兵和议会士兵分列两边,他们的装备都极尽华美,似乎是教会和议会的力量在这里暗暗较劲。一个中年的教士正在那里为穷人派发黑面包,每一个人都会捧起他的手亲吻,然后拿走属于自己的一份面包。士兵们会把重复领取面包的家伙揪出来,丢进泥地里面去。

    我走到了一个正在观看人群的教士身边,对他说,“日安,兄弟。”

    “日安,市民。”

    “我希望拜访奥列格主教。”

    “我恐怕主教今日事务繁忙,会见平民的日子是星期六。你可以过几天来参加一个奥列格主教主持的布道会。”

    “是这样,”我对这个教士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事关重大的事情,伊凡哥罗德有许多的护民官和一处城市法庭。你该找那里的人解决。”

    “您知道菲利普主教和米哈伊尔主教吗?”

    “河间地的那两位主教?我自然知道。”

    “他们第一日提名的波雅尔就是我。如今我来拜访奥列格主教。与此事有很大的关系。您能代为转达我的请求吗?”

    教士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请稍等。”

    这个男人转身走进了教堂。似乎奥列格对于见我并不排斥。不一会,教士就将我带到了奥列格主教的房间。主教此时正在与一群教士闲聊,而且我注意到他们正在饮用哥白尼送给他的那种苦味饮料。

    听到我到来之后,奥列格主教回过头来笑着说。“诸位,对结束内战贡献更大的维克托先生已经来了。”

    教士们全部太过谨慎,也太过严肃,这个时候没有听出来奥列格的心情很好,也不敢随便发笑。

    一位教士站了起来,对奥列格主教致意,“多谢您的饮料。我很喜欢。”

    接着,教士们纷纷站了起来,对主教致意,然后离开。

    等人们都离开了之后。克鲁塞德尔也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我听见他在询问带我们进来的教士,“为啥你们头上一圈头发都要剃掉呢?害怕长皮癣么?”

    那个教士“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

    只剩下了奥列格主教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而是出现了一种稍带冷淡的表情,“维克托先生,还是提米先生?”

    “随您所欲。”

    “好的,提米先生,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提名。”

    奥列格主教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从他已经开始衰老的身体里面发出的时候,显得有些干瘪。

    “告诉我,提米先生,究竟是西部人都这么直接呢,还是瓦兰人把你教成了这样?”

    “是您的不拘小节,让我没必要掩饰自己。”

    “很一般的奉承。”

    “这是我能说出来的最好的赞美。”

    “好吧,”奥列格说,“每一次贵族大会我只能提名一位波雅尔,要等到下一次贵族大会召开,还需要很长时间。我已经衰朽,或许几年后就要荣归我主,这样说来,我的每一个提名都需要更加慎重了。再过一会,我还要去拜访我的好友,卢塞尼副主教。提米先生,你的时间不多,你能在这段时间里面简单的告诉我,我为何要提名你成为一个波雅尔吗?”

    “可以。”

    “请讲。”

    “我打听过您的事迹,您曾是小东湖城的教士。由于您在克里尔和河间地的传教,让一个克里尔部落转变成了东部教会的信仰,您因此成为了小东湖城的司铎,既而是副院长。在河间地的传教,您和伯克人的教士争夺着那些熊皮帽子部落,在财物和人力都不足的情况下,骑着骡子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拜访那里的首领,最后几乎与伯克人的传教团不分高下。这让您成了河间地的院长,之后是副主教,成为了时任牧首的助手,并在那个时候结识了您的终生好友菲利普主教。”

    “你调查的很清楚。”

    “这是我家学士的功劳。我从您的著作里看见过一句话,‘传播主道,是通往天堂的钥匙’。”

    “哦,你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把东部教会的教义传播到更多的地方,这将使人成为上帝喜爱的人。”

    “东部较会的教义,这倒是狭隘了。教义并不以东部或者西部为界限,这都是人间的裂痕,是影响不了信仰的唯一的,主道并非只是东部教会的教义。”

    “但是与西部教会比起来,东部教会更能让人接近上帝,对吗?”

    “你在引诱我走入你设计好的圈套么,提米先生?”

    “绝无此意。”

    “那你准备怎么用我的著作,来说服我支持你呢?”

    “当我回了西部,我将把为您传播主道,作为我的责任之一。”

    “哈。提米,这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西部教会的组织非常严密,你很难有所建树。且不考虑你是否真的有这种热情,单凭你一己之力。是无法转变太多人的信仰的。”

    “我知道。奥列格主教大人。转变许多人很难,但是一两个人却很容易。”

    “一两个人?”奥列格主教笑了一声。“世界早就不是上千年前遍地蛮王的时代了,那种依靠一位或者几位贤人的皈依,就转变无数人信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的是谁。”

    我吸了一口气。悄悄地对奥列格主教说出了一个名字。

    奥列格主教如同被针扎一样缩回了耳朵,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您能支持我,我必然尽力促成此事。”

    “一派胡言,你怎么可能影响到他。”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成为波雅尔吗?”

    “与此事有关?”

    “如果我能成为波雅尔,并且在未来得到您更多的指点,我认为这是可能的。当然,困难重重是肯定的。但是这种尝试。我想东部教会的主教们,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会。若‘传播主道,是通往天堂的钥匙’,我想。即使您只是这么尝试过,那么无论结果如何,您都会成为主更喜爱的人,不是吗?”

    奥列格眼中夹杂着狐疑的阴郁和兴奋的狂热。

    “跟我说说,提米先生。”奥列格如同一只狼轻嗅着陷阱的饵食,“成为波雅尔之后,你将怎么转变```那个人和他家人的信仰?”

    “您熟悉历史吗?奥列格主教?”我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件从瓦兰科夫带出来的东西。

    大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回到家后,哥白尼还没有回来,克鲁塞德尔觉得我肯定劝说失败了,没有怎么跟我说话。

    晚饭的时候,我盘子的肉和杯子里的酒都翻倍了,库吉特人觉得我心情一定很郁闷,于是让我多吃一点、喝醉一点,以便忘记烦恼。

    夜幕降临时,哥白尼回来了,一脸无奈的表情。

    “怎么了?”克鲁赛德尔问他。

    “大波雅尔对提名的要价还是六千金币,一个不能少。”

    “对啊,这有什么呢?您没有跟他说帮忙赎回新娘的事情?”

    “赎回新娘?”哥白尼苦笑一声,“‘安娜斯塔西娅’都出嫁了,怎么赎回。”

    “什么?”坐在桌边的安娜斯塔西娅一脸不解的问道,“什么我出嫁了。”

    “大波雅尔的儿子找来了一个私生女,说她就是安娜斯塔西娅。你的母亲在婚礼上亲口称呼她为‘安妮亚’,所有的亲人都称呼她为‘安娜斯塔西娅’,你的继父拉着她的手流了许多的眼泪,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自己的朋友。整个庄园,见过你的人并不多,也没几个人认识这个私生女。如果不是一位拓荒者帮忙,我也不知道哪个假安妮亚是谁。”

    “于是我们的计划泡汤了?”一个瓦兰潜伏者不甘心地问道。

    “至少让大波雅尔烦了几个小时。”哥白尼自嘲着说,“据说他那天早上起来大发雷霆,到了中午就安排好了一切,一直到今天,都面色如常。我甚至怀疑他根本知道是我干的,今天他几次出言试探我。”

    “这老头真是狡猾又厉害。”伊尤呆头呆脑地感慨。

    “那我以后怎么办?”安娜斯塔西娅问道。

    “正和你意了。”哥白尼说,“从此你不存在了:留里克家族的安娜斯塔西娅已经出嫁了。”

    伊尤的眼皮如同两个沉重的水囊,他没有听出哥白尼话里的无奈和对安娜斯塔西娅的同情,还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安娜斯塔西娅的杯子,“干杯。”

    安娜斯塔西娅居然流了几滴眼泪,转身离开了餐桌。

    哥白尼这个时候问我说,“你今天去拜访奥列格主教了,他为你引荐了别的什么人没有?主教和大波雅尔都可以。”

    “没有。”

    “哦```,”哥白尼摇了摇头。“不必太过介怀,我们再想办法吧。”

    这一顿饭在沉闷里度过了,每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

    第二天我们睡到了很晚。

    我在睡梦中,听见有人砰砰砰的敲门。我听到哥白尼从他的书房走了出来,穿着皮拖鞋朝着楼下走去,然后是开门声。

    在开门声之后,我听出来那是一个瓦兰潜伏者的声音,他在和哥白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

    “到底什么事?”哥白尼问道。

    他们谈话的声音透过楼道传过来,变得古怪而渺远,就好像是村庄外风车转动的声音。

    “奥列格主教,”瓦兰潜伏者说,“提名维克托成为波雅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后一日

    奥列格主教匆匆地离开了伊凡哥罗德,而王公们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小东湖城与梁赞堡互相提名了对方的几位骑士扈从。梁赞堡集中提名的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一个维基亚人和一位来自卢卡西诺家族的瓦兰人,小东湖城则提名了梁赞堡的一位骑兵军官和一位追随叶卡捷琳娜前往河间地的军人;德尼亚王公提名了自己城内的一位商人成为波雅尔,然后德尼亚王公和德尼亚城的主教全部提名英诺森院长成为副主教;楚德城的王公提名了英诺森成为副主教;至于河间地的一些大波雅尔的提名,则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有许多人都提名了小东湖城的候选人,也有人提名了德尼亚王公领的候选人。

    市民大会已经结束了,市民领袖们正在城镇里面狂欢。每天晚上,都有市民领袖资助的免费饮酒的酒馆,在酒馆前的街道上面,搭建有临时的遮雨棚,下面摆放着各个市民领袖从各地运来的货物。市民们真的去看货物的并不多,但是不妨碍他们去那里讨一杯免费的酒水喝。玲琅满目的货物让人们想起了瘟疫前的盛况:砂砾一样的糖沙;洁白的盐;萨兰德人的烟叶;库吉特人的挂毯;伯克人的花纹剑。这些东西让市民们啧啧称奇,更不用说一群善于玩火的艺人在当街表演;有几处地下黑拳的生意颇好,每天都能打死几个人;据说在几处酒馆的后院,斗鸡、斗狗的赌博也已经重新开张,市民们在私底下都在讨论哪条狗如今势头正劲,应该下注。

    市民领袖们掀起的热闹掩盖了王公们之间频繁的接触。

    尤里如今几乎每一天都不在家中,他忙于参加各个王公的宴会。妓院里面最漂亮的姑娘被王公找去侍奉宴会上的客人了,以至于市民们对于妓院一时之间失去了兴趣。因为那里还剩下的女人几乎和他们自己的老婆一样丑,没必要去那里花冤枉钱。只有那些最有策略,或者财力最雄厚的商人才能买到一个波雅尔的爵位,大部分商人只能得到一个或者两个提名。但是这并不表示这样的提名是没有用的。有了这样的提名,这些商人以后在各个城市里面贸易会顺遂得多。并且可以轻松的获得各个城市的市民资格。

    在贵族议会上面如今正在讨论需不需要禁止小东湖城的商人团的竞选。

    小东湖城如今将所有的商人编入了一个商人团,加里宁让商人们共同出资,并推选他们自己的一位头领,然后用所有人的钱去支持这个头领取得波雅尔的爵位。小东湖城的商人。就个人来说,并不比别的地区商人更加富有,但是当他们组成了商人团之后,就能通过更丰厚的贿赂,使得两位商人获得了足够的提名。这让贵族议会中的人大骂加里宁是个暴发户,为了自己的利益,玷污了所有贵族的体面。带头要求取缔小东湖城商人的爵位的。是一位伊凡哥罗德的前水渠官,他刚刚将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了一位面临绝嗣危急的朋友,人们都称赞他这么做是为了在议会里面保存正派家族的血脉,实在是高尚之举。市民和小贵族们都对这位老人表示了钦佩。称呼他是真正能代表议会的‘议会贵族’。

    我第一次堵住尤里,是在他乘马车前去拜访楚德城主教的途中,我拦下了他的马车,他和我闲聊了几句,让我晚上去找他。结果那天晚上尤里喝得酩酊大醉,他的两个侍从拒绝我去吵醒他。第二天中午我前去找他的时候,他又在会见客人,晚上的时候他举办了宴会,我隔着几十个人等待着间隙,结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让我闪开。

    在贵族大会的中间,尤里经常今天指责楚德城在私下里破坏规则,并且列举出他收集到的证据,第二天又和楚德城王公一起对河间地的某位王公进行攻击。有时候,小东湖城会和德尼亚城针锋相对,但是具体到了某个人的提名时,两家又会出席对方的宴会,并且在之后的一两天时间里对同一个人进行提名。

    王公们的游戏让市民中掀起了一系列的赌局,用来下注竞猜究竟谁可以最后成为波雅尔。

    我的赔率很不稳定。在几家地下赌局里面,我的赔率很低,因为他们觉我已经得到的五个提名,一定是因为加里宁打点了议会中的贵族,所以他们觉得我被提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另外的几家赌局里面,我的赔率却很高,那些赌局的开局者买通了罗曼诺夫家族的几个仆人,从他们那里知道其实我只是个私生子,而且有传言我就要被逐出家族了,最后一个提名会把我卡死。

    英诺森院长也赫然在列,但是没什么人关注他。因为英诺森院长拥有超乎常人的魅力和恐怖的威力:人们说英诺森院长有天使祝福过的笑容,不然的话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这么受女人们的欢迎---在英诺森拜访各个贵妇人的时候,不管他是奉承还是夸赞甚至是贬低她们,都能让贵妇们笑逐颜开,并将他引为挚友;同时,人们都说,英诺森头上飞着一位天使,谁敢不选他,那天使就要从石头里面拔出一把剑来把这种人刺死。大多数人都觉得英诺森升任副主教是没有悬念的。

    那些目前已经有了两三个提名的人是大热门,大家纷纷的去调查这些人的背景和财力,当然,也要调查一下他们的父亲和岳父是哪位大人。

    这样的风气很糟糕,让贵族们觉得他们像是赛马场的马手一样,而观众却是一群愚昧贪婪的市民。议会士兵每天都在加强巡逻,任务繁重,他们不仅要应付那些该死的瓦兰潜伏者,还要应付那些可恨的下注人,最可恨的就是那些下注的瓦兰潜伏者们了!

    事实上,我的房间里面就有一大群瓦兰潜伏者。

    我有一次回家的时候。发现一群瓦兰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两个库吉特人则满不在乎的和他们聊天,安娜斯塔西娅坐在角落里面默不作声,哥白尼则在尝试库吉特人的水烟。

    “你们在干什么?”

    “哦。我们在讨论应该给你下多少注。”一个瓦兰人说。“我觉得应该把全部的钱压上去。”

    “什么?!”

    克鲁塞德尔说。“这和艾尔莫车的赛马差不多,肯定有人会作假。我有一回压了四十头羊给一位最好的骑手。结果他半路莫名其妙的折了马蹄子,害我光屁股回家。把全部的钱压上去不是明智之举。我都有王公看中了提米的五位提名,故意按住一个提名资格,然后根据最后的赌注决定选不选他。我怀疑这赌局就是什么王公开的。”

    “那该压多少?”另外一个瓦兰人问道。“酒馆里面的消息五花八门,有一些人说维多...哦不,提米铁定能当上波雅尔。有些人说提米绝对得不到最后一个提名。我听着都挺真的。”

    “能一半一半吗?”伊尤问道,“这些赌局赔率都不一样,找两家赌场,一家买选不上,一家买选得上。”

    “你能比他们聪明吗?”一个瓦兰人翻着白眼。“这些都是伊凡哥罗德的老市民开的赌局,他们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贵族大会了。提米先生这次的情况,虽然比较独特,但是并不是无迹可寻。开赌局的会做的滴水不漏的。”

    “要是害我输了钱。我就去找议会士兵去抄他们老窝,我已经查出来他们在哪里囤钱了,跑不了的。”

    “这真没荣誉。”

    “库吉特人就是狡猾!”

    我哭笑不得的打断他们,“你们不去想办法帮我得到提名,却在这个地方想赚那些聪明绝顶的市民的钱?这不是蠢吗?”

    “你不能这么说,”一个瓦兰胖子说,“如果你当上了波雅尔,就会有财力补偿我们;如果你当不上,我们也能挽回损失。这种只赚不赔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让我们去做呢?”

    “为什么我当不上波雅尔,你们就能挽回损失?”

    “我们都下注,买你当不上波雅尔啊。”瓦兰胖子坦然的说。

    “真的假的,你们都买我当不上?我只差一个提名了。”我不满地问道。

    我还指望着能得到一个两个支持者。

    结果,库吉特人,瓦兰人,包括安娜斯塔西娅,都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哥白尼学士!”我很愤怒,“他们这样,你为何不训斥他们?”

    “呃```”,哥白尼咕嘟地抽了一口水烟。“我不太好开口。”

    “为什么!”

    “因为我也买的你当不上啊。”哥白尼惬意地吐出了一阵烟雾。

    我:“```”

    晚上罗曼诺夫家的人给我们带来了三块带血的牛排和一大块小羊肉,伊尤很开心的亲了那个送菜的仆人脸颊,这让那个仆人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至于落荒而逃。吃饭的时候,这些瓦兰人和库吉特人说任何话,我都会出言讽刺,他们则嬉皮笑脸不为所动,一点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

    吃完了库吉特人的烤好的肉,我有点心烦意乱,于是去找哥白尼学士。

    他在得知了奥列格主教提名我之后,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虽然我无法形容出来,但是我是可以感到的。

    我敲了敲学士的门。

    “进来吧。”哥白尼在里面说。我走进了学士的房间,他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我知道你会来的。”

    “学士,你在好奇奥列格主教的提名么?”

    “提名?不,”哥白尼直截了当的否定了我的猜想,“我在好奇,你究竟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瞒你?”

    “我想,你能说服奥列格主教提名你,应该是你告诉了他什么事情吧。我猜是你的计划。”

    “没错。”

    “对以后的计划。”

    “正是如此。”

    “告诉我。”哥白尼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说。“你究竟准备怎么办。”

    “即使您不问,我也会告诉您的。”我郑重的对哥白尼说,“这关乎我家族未来的命运,而不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我希望您能在我成为波雅尔之前对此守口如瓶。”

    “你至今都不信任我,这是对我的侮辱。”哥白尼不满地说。

    “抱歉。学士。”我对他说,“请您体谅我。”

    “那是我的事情。”哥白尼冷淡的说,“你至今无意于婚姻,这是让我很失望的事情。不过如果你的理由够好。我会考虑收回我的看法。”

    “好的。”

    “告诉我,你成为了波雅尔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哥白尼关上了门,问我道。

    我说出了我的打算。

    听完了我的话之后,哥白尼让我先出去一会。

    之后的整晚上,哥白尼学士都没有出现在客厅之中。几个瓦兰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伤了你家学士的心么?”我摇头否定。

    第二天,哥白尼恢复了过去的态度。

    贵族大会已经进行了大半,我们拜访了每一个认识的人,又委托对我们有好感的主教或者大波雅尔们帮我们推荐别的人。

    每一天,都有大波雅尔和主教完成了提名,不再能成为我们游说的目标。最后一个提名。居然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更加的困难。我每天都会一早一晚去拜访尤里一次,但是他似乎在有意躲着我,有一次,我把他堵在了他的房间门口。对他说,我只差一个提名了,要求他兑现罗曼诺夫家族给我的提名。

    尤里皱着眉头打听了一下都是哪些人给了我提名,似乎他不知道一样。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伊凡哥罗德城内,即使是再小的贵族,也能轻松地掌握这些消息。我耐着性子说完了都是哪些人支持我,尤里居然说了一句,“不需要罗曼诺夫,你也可以得到这么多的支持嘛。最后一步,为何不再做努力呢?”

    “这是什么意思,尤里大人?”我对他说,“罗曼诺夫答应过我的。况且罗曼诺夫答应过我的事情,是让我成为波雅尔,而我现在,只需要一个提名。”

    “不要着急,提米。”他说,“贵族大会还有几天才会结束,你不该只把希望寄托在罗曼诺夫的身上。支持你的主教和大波雅尔们,他们肯定有自己的盟友,通过他们去找到更多的支持者,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尤里大人!如今贵族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如果罗曼诺夫家族再不兑现诺言,我之前的努力就会白费了。”

    “好的好的,下次见到我,我们再谈。”尤里笑了笑,匆匆地登上了马车。

    倒数第三天。

    只剩下了少数有意出售波雅尔提名的大贵族那里还有机会,大部分的大贵族已经完成了提名。现在贵族大会在伊凡哥罗德城内掀起的热度已经消退了,就好像夏日的雨后,逐渐清凉下来的城市一样。人们都在等待着最后一刻,当所有的提名全部结束之后,去参加由所有的波雅尔们出席的狂欢。贵族大会结束后的三天,议会将支付所有人的食物和饮酒的花费,从国王门直到广场,无数免费的宴席会延绵整个街道,波雅尔们会享受市民的欢呼,走到广场上,接受议会的任命:接受一枝长矛、两股长剑、一面绘制着家族徽记的盾牌、一面三角家族旗、一枚铁戒指的礼物---在过去,这是国王的荣誉,而如今,这殊荣交给了城市里的大法官,也就是如今的德拉格维奇大法官。

    已经得到了六个提名的波雅尔们已经开始庆祝了,完全没有希望的平民和院长们已经黯然离开了城市,准备去乡下去休息一段时间,以免见到别人获得荣誉而让自己加倍受辱。

    英诺森又得到了某位主教的提名。

    据说英诺森提供了大量骑士团的职位给主教们,主教们不光给他提名,还在议会上与小东湖城力争,试图恢复瓦兰科夫的主教区。从我得知的消息来看,瓦兰科夫王公的称号并没有取消,莫非议会真的会出现一位被承认的双城王公吗?我不太相信。因为双城王公直接威胁到了议会的生存,要让它承认一位双城王公,几乎和解散它一样难。我猜测。瓦兰科夫可能真的被划分出了几个男爵领,交由议会任命几位波雅尔前去成为加里宁的封臣。这样,在法理上维护了王公的权利,不至于招致大贵族们的反对。在实际上又削弱了加里宁的力量。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如果我是加里宁的话,或许我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倒数第二天。贵族大会里面的贵族已经减少到了三分之一左右。

    连日来的走动和谈判,让大多数的王公或者王公特使们已经精疲力竭、满腹厌烦,没有一个大贵族还愿意呆在城镇里面忍受贵族大会的繁文缛节。

    我一早来到贵族大会的会场的时候,许多的士兵已经开始清理议会大厅里面的垃圾了。同时,他们还要把多余的凳子和演讲台搬走,最后要把这里布置成为一个用来册封贵族的礼堂。许多已经实际晋升的波雅尔们带着满足的笑容在此流连,一些画家则开始兜售自己的技艺,如果一位波雅尔付给他六十个金币,就能得到一幅自己的画像:这个过程比较辛苦,贵族需要穿上不太合身的丝绸大衣或者铠甲。左手放在一个放置了花瓶的圆台上,右手拄着一柄剑或者一枝挂着家族旗帜的长矛,在腿边,还要竖着一面绘制着家族纹章的盾牌。贵族要保持这个姿势超过三个小时。画家们才能将贵族得体的绘制下来。在议会广场上,我看见了六七个新晋的波雅尔挺着胸膛,以议会大殿为背景,自己做出威武的样子。一边的画家则一边搅拌着颜料和蛋清,一边小心翼翼的捕捉贵族脸上的神态。

    我试图去拜访几个我听说过的大波雅尔,但是他们的管家都礼貌的告诉我,大波雅尔们已经完成了提名,如果为此而来,不妨直接回去。最后,我只得走到了马市的尽头,来到了罗曼诺夫家族的驻地,询问一个老兵,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去哪里了,怎么这几天都没有来,是否可以拜访尤里。

    这个老兵讪笑地看着我,“你两只眼睛都瞎了?罗曼诺夫家族的男人一个都不在这里,他们出城打猎去啦!”

    “打猎!”

    我如受重挫。

    “没错,过两天就是狂欢啦!有什么肉的滋味比得上自己的猎物!”老兵笑着看着我,用舌头舔着残破的牙齿和干枯的嘴巴,“想想那些抹着蜂蜜的野鸡、结实得像木头的麋子肉、整只的烤野猪、肚子里塞满蘑菇和胡萝卜的孔雀!我得把肚皮撑破才行!”

    我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里,哥白尼正在看着一本书。

    “罗曼诺夫去打猎了。”我对哥白尼这么说。

    “恩。”学士没有抬头。“许多的王公都去打猎了,或许你也该去。”

    “为何你这么无所谓?我只差一个波雅尔提名了,如今却眼看要功亏一篑了。”

    “提米,成为贵族极为重要的素质,就是镇定。你要对自己有底气,你已经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在智力和交际能力上,已经不输给别的贵族了。但是你的心却还像个瓦兰兵营里的佣兵。你要知道,真的贵族,在最后一刻失败时,也能淡定自若,而佣兵则会情绪失控,举止失措。已经到了今天,你不妨耐心静待结果。”

    “学士,我担忧的是很近的问题,你不要跟我扯什么长远的心态什么的。如果我能成为波雅尔,我就会有几十年的时间把自己收拾的像个贵族。如果我得不到这个提名,我自己模仿得再像,也不过是个平民。你为何不帮我想想更实际的办法。”

    “更实际的办法?迎娶叶卡捷琳娜,直接就能成为波雅尔。这就是更实际的办法。”

    “你知道这不可能。”

    “是你自己选了一条最坎坷的路。你想证明你谁也不需要、自己就能成波雅尔、不用成为任何人的附庸,这很好啊,你的祖父就是这么做的。只是这么做的话,你得在战场上死许多次,你得在各个王公和贵族中间服务许多年。你选了这么一条路,就该在心里做好准备:因为这一条路本来就有可能是走不通的。”

    “如果明天罗曼诺夫还不提名```”

    “那就等几年后的贵族大会。”

    “或许我们可以贿赂安娜斯塔西娅的继父。”

    “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哥白尼的声音像是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而且他的提名已经被一个楚德城的商人买走了。提米。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求人了。”

    “好吧,我也不该来求你帮助!”我烦闷的走出了门,猛地把门关上了。

    房门碰的一声关闭之后,我从楼梯上急匆匆的走了下来。

    夜幕已经降临。风吹在我的头发上。远处有人在欢笑闲逛。

    你的祖父死了```你的父亲死了```你的母亲死了```你却连个低级贵族都不是!

    我找到了一匹马,连马鞍都没有。我抓着它的鬃毛爬上了它光滑的脊背。我想起了教我这么上马的那个人,我想起了他嘴巴里吐出鲜血时候的样子。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涌入了我的脑海:大河、燃烧的庄园、群山、弥赛拉的吻、瓦兰科夫、小东湖城、克里尔、拓荒者、库吉特人的报恩```这些日子让我伤痕累累,让我瞎了一只眼,让我从一个马房小弟变成了瓦兰人维克托。我认为这段日子的价值。可以用来换一个波雅尔,但是我却因为一个提名被挡在了贵族的门口。明天这个时候,人们会在街头欢笑庆祝,我会在瓦兰潜伏者们的酒馆里一个人喝酒。

    闲逛了半夜之后,我回到了家中。

    伊尤还在守夜,抽着水烟,看见我回来。他指了指一篮子抹着蜂蜜的面包干和一碗羊奶,我对他道谢,但是没有心情吃东西,而是走到了我的房间里面。

    月光洒满了房间。

    夜色下的城市如同一片蓝色的森林。屋脊的轮廓如同一片微澜的海水,由近及远,铺展到了视野的极限。

    伊凡哥罗德,恶臭之城,幸运之城,议会之城,波雅尔之城。

    我找出了瓦兰科夫带来的旗帜,我轻轻地抚摸着那上面古老的徽记,我找来了一根没有矛头的长矛杆,把这面旗帜插起来,然后爬到了屋顶。

    视野开阔,风吹开了我的战旗。

    我的剑,我的靴子,我的甲胄,我的家族,这一切,全部和我一起,站在屋顶上。

    我不是英雄,只是一个男孩,手持着英雄的旗帜也不会使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的祖父把剑放下时,农夫们的帽子被风吹到了丰收的麦田里;

    我的父亲把剑拾起时,勇士们的长剑被他带入了无边的战场上;

    我却只有这一面旗,我连个波雅尔都不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好啊,”有人在呼唤我,“无地的波雅尔。”

    我扭过头去看的时候,安娜斯塔西娅也爬上了屋顶。

    我知道她不是取笑我,但我却想不到该说什么。

    风吹过的时候,我的旗帜和她的头发一起飘扬起来。

    “你好,”我想到了该说的话了,“无家的女贵族。”

    之后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有战旗在风中舒展的声音。

    最后一天了。

    我坐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清晨的时候,一个笛手吹着轻快的乐曲,身后跟着一群拍手欢笑的小孩;中午的时候,一个马戏团的车队轰轰隆隆的走过了窗前的路,他们的栅笼里面装着狮子、猴子以及两只山猫,他们的团长骑着一匹有四只耳朵的马;下午的时候,市民们的喜悦变成了街上沸腾的议论,大家都在憧憬第二天的狂欢和连续三天的流水宴席。

    钟声已经敲响了四次,再响一次,今年的贵族大会就全部结束了。

    罗曼诺夫家族已经打猎归来,我走过去,找到了他们的管家,让他借我一匹马。

    “您要马干什么呢,维多大人?”管家笑眯眯的问我。

    “不借就算了,别开我玩笑。”我冷冷地对他说,“我步行也可以,我只想到处走走。今天,我也见不到尤里大人了吧?”

    “实际上,今天您不必见他。”

    “随便了。”我几乎脱口而出,罗曼诺夫是个背信弃义的家族,但是我忍住了。

    “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出门一趟,您陪我一起去如何?”

    “都可以都可以。”我胡乱的答应道。

    我骑着马,管家坐在马车上,就好像我在陪伴着一位王公家族的使者出行一样。

    街上的市民正在布置街道,把长桌和凳子搬到街道上来,一些市民正在用海绵擦拭沿街的石头,一群老头正在清理地面的死狗和死老鼠。住在街道两边的居民正在用梯子拉着绳子,绳子穿过街道上空,上面绑着许多象征着议会的小旗。乞丐们被赶上了一辆空空的马车,未来的几天,这些人会被关在教堂,以免他们乱跑影响庆典。卖花的姑娘多了起来,这是真的卖花姑娘,那些流莺大都已经被商人们请去了宴席,作为临时的侍女去服侍客人进食或者服侍客人做进食之外的事情。有个老瞎子在街口呼喊‘上帝死了’,‘议会是弃儿’,结果被一群教会士兵用短棍打得原地乱转,最后被丢进了装乞丐的空马车中。最贫穷的街区,这个时候也飘着肉与面包的香气,弥漫的酒味如同丰收时原野上的风,撒播着一种叫做富足的味道。

    伊凡哥罗德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等待着庆典,而我在街头闲逛。

    “您这是去哪?”闲逛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就是前面。”管家指了指前方,我们已经到议会广场了。

    这里有无数的人聚集在一起,今天又有几个新晋的波雅尔在这里订购自己的画像。

    我们继续朝着前面走去,到了议会的门口。

    管家跳下了马车,走上了议会的阶梯,对着一个站在门口的士兵耳语了几句话。

    我冷淡的看着管家,罗曼诺夫家的人,从来不曾让我意外过---他们会永远让你失望。

    接着,我知道我的判断第一次出现了错误。

    一个面露疑惑的贵族走了出来,问了管家什么话,管家点了点头,用我听得见的声音说:“如您听见的一样,小东湖城提名维克托成为波雅尔。”

    管家和那个贵族继续说了几句话,而我则处于一种眩晕的状态之中,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随后,那贵族一脸着急的跑回了议会大厅之中,而管家则走了回来。

    直到管家开口问我话的时候,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第五次钟声已经响彻了伊凡哥罗德的上空。

    “维克托波雅尔?维克托波雅尔?”管家耐心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是```这```”

    “您得到了最后的一个提名,恭喜您,维克托大人。”管家说,“或许您更喜欢‘维克托波雅尔’这个称呼?”

    “是谁的提名?”

    加里宁?尤里?还是阿列克谢?

    “哈哈,”管家笑着说,“自然是最爱您的那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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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075/ 第一时间欣赏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作者:eskimol所写的《山那边的领主》为转载作品,山那边的领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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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介绍:
盔甲明亮的士兵,麦苗青青的原野,爬满石墙的荨麻,农舍边的蔷薇。
这就是中世纪。
当号角吹响了田野上的黎明;当勇士拿起了举起了破碎的战旗;当农夫流着泪看着土地被焚烧。
乱世开始了。
这是苦难的时代,这是英雄的时代。
目睹了战争的可怕,第一代领主选择了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他自称山那边的领主;
被家人厌倦,第二代领主因为机缘巧合离开的家乡,当大时代到来的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记录着这一切的“我”,又将怎么样续写父辈的传奇!是拔剑而起,还是铸剑为犁?
这是三代领主长达一个世纪的悲歌。在山的那边,领主们在自己命运的轮回里挣扎。
这是普通人的故事,这是等待你来创造奇迹的故事。
山那边的领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那边的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