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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eskimol     山那边的领主txt下载     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屠牛者

    市民卫队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埃里克和赫雷丁两位队长在募集每一个新兵的时候都会一起出现,以便保证选择进来的士兵能符合自己的要求。士兵之中不断的有人被清退出去,有一些就是一些前来投机的地痞流氓,有一些则是身上刺满刺青的前贵族爪牙,当然,还有一些人则是单纯的懦夫。这些人有些一开始就会被拒绝加入市民卫队,有一些人则会在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遭到清退。

    市民卫队的士兵大部分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职责,当他们见到城内的本地贵族的时候,会本能的露出怯意。在我和瓦兰士兵巡视城镇的时候,就看见过几个市民卫队的士兵被一个老头拉到一边训斥。市民卫队的士兵还没有把自己当成城内最强大的力量,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市民们的保护盾,在贵族爪牙积威已久的情况下,他们很难短时间内改变自己对贵族的恐惧。

    好的一面是,虽然市民们对于贵族依然不敢当面挑战,但是他们压抑已久的不满已经开始暴露出来了。

    一幢寓楼的主人前来向我求助。他的产业是两幢城中最好的寓楼,据说每一幢的售价都能在帕拉汶城内换取一套带花园的小楼。但是一个罗兰家的商人,只花了购买同样面积麦田的钱,就从他的手里面拿走了寓楼。

    “他们在我的寓楼放火,大人。”前来找我求助的男人将两幢寓楼的设计图和之后的交易文契交给了我,“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面,我的寓楼总会失火,这让我的住户纷纷迁出。当我意识到我已经被盯上的时候,我找到了其他的贵族。希望他们用一个体面的价格买走我的产业,我愿意离开这片伤心地。但是所有的贵族给我的价格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已经串通好了,不会有一个人对我格外的开恩。他们的给我的价格就是同样面积的两块麦田的价格。我非常的生气。自己招募了十多人的护楼小队。并且捉住了两个纵火犯。我把这两个人交给了旧市政官,那个市政官建议我自己离开这座城市。既不与贵族们交易以便他们得逞,也不再做无用的抵抗。现在想来,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选择。我愚蠢的拒绝了旧市政官的好意,增加了我的护楼队人员。有一天。我的小伙子们一个都没有前往我的寓楼,我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我敲响了寓楼周围的警报大钟,结果那两个纵火犯走到了我的面前,嘲笑我是个白痴。那天晚上,我的寓楼被一把火焚烧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联系我,用麦田的价格买走了我的寓楼。就是这样。大人。”

    我接受了他的求助。

    可是当我提出,让他日后在帕拉汶大法官的面前当庭指认那些罪犯的时候,他退缩了。( 平南文学网)

    他愣愣地看着我,满脸都是恐惧和悲伤。最后默默地拿走了自己的寓楼设计图和交易契约,“大人,这是不可能的。”

    许多市民都是如此,他们从瓦兰人的暴力里面看到自己的机会,但是当瓦兰人要求他们回报的时候,他们却连作证的勇气都没有。我手里面能够完全掌握的证据只有十几个人的口供,这些人要么就是家中有亲属直接丧命于贵族之手,急于报仇的;要么就是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把作证当成唯一的机会的人。我能够把贵族连根拔起的证据就藏在这些平民中间,但是他们却不肯站出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为了降低贵族爪牙在市民中间的威信,一个瓦兰军官在我的授意下举办了一场斗牛活动。

    这次的活动非常的简单。

    上次那个在我的面前用牛角屠牛的大个子被牵到了广场里面来。他的身边,则是那些用武器捶打牛尸的勇士们。这些家伙在瓦兰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残忍,杀了自己的一头牛来证明自己的勇气,结果当天就有一半的人被杀死,另外一半的人被瓦兰士兵投进了地牢里面。最开始的几天,他们在地牢里面叫骂不绝。瓦兰士兵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够闭嘴一整天,那么第二天就能得到面包和清水。这些人大声地嘲笑着瓦兰人都是胆小鬼,把他们捉起来却不敢杀死他们,一定都是懦夫。他们骂了三天,饿了三天。后来,他们终于没有力气叫骂了,但是当一整天就要过去的时候,他们中间一个人抱怨了一句,于是他们又一次违背了瓦兰人的约定,这让他们第五天还是没有得到任何食物。他们饿的眼睛翻白,彼此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管哪个人说出一个字,都会害得所有人挨饿,这让他们彼此狠狠地瞪视着,憋得脸通红。

    第五天整整一天,这些勇敢的屠牛者都没有说一个字,这让他们从第六天开始就吃上了食物,他们一边流泪一边吃着自己的东西。这之后,他们就成了哑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第二天的食物保持着高贵的沉默。他们陆陆续续的得知了瓦兰人的所作所为,这让他们看着那些瓦兰士兵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从不屑变得恐惧,从鄙夷变得瑟缩。

    当市民卫队将他们捉出地牢的时候,这些屠牛者,除了个子最大的暴徒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屎尿齐出,脚趾上的鸡眼都吓得发白,他们以为自己就要被处决了。可是当他们被丢到了广场上面去之后,他们才露出了庆幸但是疑惑地表情。

    一个市民卫队的士兵队长,是埃里克提拔起来的斯瓦迪亚贫民。( 平南文学网)他在最开始就投奔了瓦兰人,对贵族们充满了憎恶,这个时候,他很开心地站在了这些屠牛者面前,宣布市民卫队的决定:他们要彼此搏杀,直到他们自己觉得足够了为止,那之后,瓦兰人会给幸存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这个古怪的命令让这些屠牛者和周围被邀请来观看的市民都感到迷惑不解。

    瓦兰人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给广场上七个屠牛者丢下了一捆武器,让他们自行决定。

    这些屠牛者虽然一开始都被关在地牢里面,但是瓦兰人在广场上面执行的六十人的搏杀活动。他们还是很清楚的。他们立刻就要作出决定:是现在就宣布他们不愿意搏杀。还是先杀掉几个人,再询问瓦兰人准备给他们什么机会。

    在接近一刻钟的时间里面。这七个人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不知道瓦兰人准备在最后怎么对他们,一开始他们还在商量着应该怎么办,猜测瓦兰人的恶毒伎俩,过了一会。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他们只要足够聪明就知道,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对手,如果瓦兰人最后的机会,就是只剩下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呢?或者是杀人最多的人可以活着出去呢?

    怀疑是一颗健壮的种子,一旦播种,就会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这七个人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几个关系较好的人聚在了一起。虎视眈眈地看着剩下的人。接着,分出来的小群体再一次发生了分裂,因为再好的兄弟,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难以信任身边的人。最后,这七个人几乎变成了人人各守一个角落,不过唯一的例外是那个最高大的暴徒,他身边跟着一个跟班模样的矮小男人,这个人似乎是他的手下,这个时候认为跟着他比单独作战能够更容易地活下去。

    这些斗牛者在插满了人头的广场上彼此警戒着对方,谁都不敢先出手,以便被别人趁火打劫。这些暴徒过去是城内贵族最为依仗的爪牙们,他们凶横好斗,会用最残暴的手段对付不合作的市民,谋夺他们得到产业,或者强迫他们为贵族服务。市民们惧怕他们甚至多于贵族本身。

    市民们一开始还只敢看着这些暴民,不敢发出声音,但是当他们看见这些暴民因为彼此猜嫌而露出蠢态的时候,不少的人发出了快意的笑声。催促他们赶快开始殴斗的人也出现了。

    “快点啊!刀子在你手上呢!”“勇敢的家伙,你怕什么?”“瓦兰人的游戏我看过四场啦,你们这些白痴的这一场最难看!”

    这些话喊出来之后,场内的几个人不满地冲着那些市民做出了下流猥亵的手势。这在过去会让市民因为害怕而收声,这个时候,却引来了一片嘘声。

    市民们越来越不耐烦,也越来越兴奋,欢呼的声音几乎让人这里是一处和平城市里面的市集。

    当大多数市民都开始发出声响之后,即使最胆小的市民也不再担心自己被报复了,呼喊战斗的声音和怂恿的口号此起彼伏。看着过去的贵族爪牙被困在广场上做彼此搏杀,这样的事情带来的快乐简直赛过偷情的愉悦。

    市民们的欢呼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广场上的一个中年人把武器丢在了地上。

    “这太蠢了!”他叫道,“瓦兰人就是为了看我们出丑,给这些穷鬼下流胚逗乐。我们该宣布,我们已经不想玩下去了。”

    他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武器,摊开了双手,走向了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人。

    市民们眼开这场厮杀要被毁掉,纷纷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这个中年人走到了他身边的那个人跟前,那个人还在茫然地看着这个人,手里的武器歪歪地偏向一边。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这样```”

    那个人对中年人说道,他已经把武器的尖端冲着地面了,似乎他对于和平的提议比较动心。

    “当然不该是这样!”中年人夺走了他的武器,把短剑的剑刃插入了那个可怜虫的肩胛骨中间,然后双手抱住了后者的脑袋,用力的一拧,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清脆的折骨声。

    沉默了片刻的市民几乎发出了疯狂的叫好声。

    在叫好的市民中间,甚至还有几个仪态端庄的女人。

    这让我想起了禅达诗人描写斗兽场的情景,“即使最温柔的女祭祀,也会对那些表现拙劣的角斗士倒竖大拇指。”

    剩下的六个人在几乎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的欢呼声里呆滞了片刻,但是之后,反应最快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中年人立刻奔向了一个还在诧异地看着观众的人;大个子和自己的手下将一个人围进了角落;最后一个人在观察了一下之后。加入了对抗大个子的战斗,他似乎看出这个大个子是自己活命的最大障碍。

    片刻之间,中年人割断了后者的喉咙,杀死了第二个人;大个子用一把锤子连锤三下。将角落里的人的脑袋直接锤掉了;最后一个人立刻脱离了战斗。跑到了中年人的旁边,对他呼喊着什么。

    那个中年人接受了这个暂时的盟友。他知道自己对抗这个大个子已经很吃力,不可能有余力对付大个子的手下。

    几分钟的时间里面,场上已经有三个人死掉了,剩下的人二对二。彼此周旋着。

    大个子虽然显得很笨拙,但是他依然是最强大的战士。他扭头看见了身边的一柄短矛,他让自己的手下将那短矛捡来给他,自己则提防着对面的两个人。在拿到了投矛之后,大个子带着自己的手下冲向了中年人,那个中年人立刻沿着广场边缘平行着跑开。

    战斗进行到了现在,即使是瓦兰士兵也觉得非常有趣。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一看场内的景象。

    大个子在追着中年人的时候,中年人的盟友则伺机杀死大个子的手下。这个时候,大个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几乎是一瞬间回过身来。扬起了胳膊,对着中年人的盟友投出了自己的短矛。在细碎的空气撕裂之声后,短矛扎进了那个人的腹部,这让他捂着肚皮顷刻倒地。大个子的手下立刻掏出了武器,跑到了那个家伙身边,对着他连捅了几次匕首,然后慢慢扶着他平躺到地上,以便血液迅速流干。

    中年人发出了哀叹,然后丢下了自己的武器。

    “我已经无力抵抗,杀我没有用处。”他叫道,“我们一起看看最后瓦兰人准备干什么吧。到此为止吧。”

    大个子走到了他身边,手里的锤子还在滴血,他喘气之声如同风箱,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了嘴里的话,“我不相信你。”他每说出一个字,就会锤打这个中年人一下,最后一击打碎了他的下巴。

    大个子打死了中年人之后,对着我扭过头来,“恶毒的瓦兰人!我们已经打够了,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下流点子```”

    他还没有说完,他手下已经在他的后背捅了两次匕首。

    大个子扭身去捉身后的人的时候,那个身材短小的男人用匕首在大个子的腿肚子和脚踝上划开了伤口,小个子快得像阵风,划开了大个子的几处关节之后,就跑得远远的,准备等待大个子流血而死。

    大个子自然不甘坐以待毙,他不断地捡起身边的武器,丢向自己曾经的手下。他的确是强悍的战士,几次尝试之后,就击中了那个叛徒的后背,让叛徒倒地喘息起来。大个子蹒蹒珊珊,身上滴着血,一步一停地走向了那个叛徒。在他走到了那个叛徒身边的时候,那个叛徒突然转过身来,用匕首捅了他的肚子和大腿几次,但是大个子似乎只轻轻一挥手里的锤子,就打碎了叛徒满嘴的牙齿,然后接下来的几锤,让自己曾经的手下一命呜呼了。

    所有的市民都在为他喝彩。

    大个子颓丧地跪在了地上,破裂的肚皮里,肠子不断地外涌。

    “瓦兰人!”大个子叫道,“恶毒的瓦兰人。所有人都死了,给我自由吧,如果你们还有一丝荣誉。”

    那位斯瓦迪亚士兵队长走到了一扇门边,“我们自然有荣誉。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活命。好好把握市政官大人的慈悲吧。”

    他打开了木门。

    一头暴怒的公牛走了出来,它双角缠着尖刀,场内的噪音已经让它濒临发疯,当它从木门内走出来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鼓起来,蹄子不断地掀起来泥土碎片。

    斯瓦迪亚士兵队长在几个新兵的帮助下逃离了广场。

    市民们这个时候才知道,瓦兰人的机会,就是让这七个屠牛者在彼此杀戮完之后的幸存者们,携手杀死一头牛。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选择和平的话,这个时候,他们会有七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对抗一头公牛。他们个个都是使用武器的好手,抵抗一头公牛,绝对不是什么难事,那样的话,他们在自由的离开之后,还能吃上新鲜的烤牛肉。即使只剩下两个人,对抗一头公牛虽然危险,但也是胜算颇大的。可是现在,屠牛者只剩下了一个,他身负重伤,孤独地坐在一堆尸体边上,面对着一头冲向他的暴怒公牛。

    “万恶的瓦兰人!”曾经的屠牛英雄哀叹道。

    接着,冲锋而来的公牛角上的双刀插进了他的胸膛,将他挑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这个大个子还在徒劳地拯救着自己的生命,虚弱地拍打着公牛的头颅。最后,公牛终于把他从头上甩开,他浑身骨折,内脏漏出,在地面呢喃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市民们欢呼叫嚷的声音几乎穿透了天上的云层。

    这个时候,我伸出了左手,一个盲女把手放在了我的手里,我小心翼翼地牵着这个女孩走到了鲜血淋淋的广场上。

    市民们的欢呼声逐渐停止了。

    “市民们!”在声音完全消失之后,我对他们喊叫道,“我希望你们同意我下达一道命令,命令属于你们的市民卫队,去逮捕你们中间的一个人。”

    愕然的疑惑声传了过来,无数的市民正在交头接耳。

    “你们或许会觉得,瓦兰人是一群野蛮人。即使是来自皇帝的指派,也是一群暴徒!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组建的市民卫队不属于你们,只不过是我自己组织起来为我送死的牺牲品。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支卫队属于你们。我无法强迫两位市民卫队的队长逮捕你们中任何一个人,但是你们自己却可以。”

    “你要捉谁?”一个趴在栏杆上的市民问道。

    “你问错了,市民。你应该问,我想请你们同意捉谁。”我回答那个人,“我说的话足够多了,现在,我想请你们听一听我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的故事,请你们听一听,这个本来可能在你们的寓楼周围奔跑玩耍的小姑娘的故事吧。在你们听完了她的故事之后,再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办!”

第十四章 诺曼之约

    在情绪近乎沸腾的市民的胁迫下,市民卫队执行了逮捕乞丐头的命令。

    那个男人被从家里面揪出来的时候,他的家人哭喊着拉着他的衣服,但是却抵不过蛮横的市民。乞丐头的妻子和母亲的头发都被市民用剃刀剃掉了,他的儿子遭到了殴打,在他们一家人被赶出寓楼的时候,市民们冲进了他们的家中,把他们家里的东西砸的精光,搜出来的金币大半不知所踪,小部分被送给了那个盲女。狂热的市民甚至押着这个乞丐头绕着城市游行了一圈,在大火和战斗留下的废墟周围,市民们陷入了一种不相称的快乐情绪之中,就好像他们联手拯救了一个盲女一样。

    这个乞丐头在被押到广场上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被无数辱骂、推搡、殴打他的市民吓昏了。当他被丢到了广场之上,有人割开了他的小拇指,让他流出一部分鲜血,以便他能清醒一些。过了一会之后,他悠悠地醒了过来,然后看见了克鲁塞德尔和他的几个新兵。乞丐头仔细地看了看这些新兵的脸,就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救了。他哭号着跪行前进,乞求市民原谅他的家人。市民脱掉了他家女眷的上衣,在无数人面前展示她们赤裸的胸脯,又把他的儿子倒吊着拴在一根栏杆上,他的儿子双手无力地挥动着,双脚被拴起来,整个人倒挂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如同屠夫肉钩上的肉条。

    埃里克看着这个景象沉默不语,而赫雷丁则答应这个乞丐头,他的家人绝对不会被处决。

    乞丐头又捧住克鲁塞德尔的脚趾亲吻,乞求原谅,但是库吉特人厌恶地抽开了自己的脚。把乞丐头交给了自己的新兵们。

    新兵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纷纷褪下衣物,向乞丐头展示他曾经留给他们的伤口。

    看到这个时候,后面的画面已经不需要去多想了。我离开了市政官的看台。转身离开了。在我打开房门走进官邸的时候,我身后的市民们开始欢呼起来。

    在我的房间里面。一个今天刚到的男人正在等着我。

    杰斐逊。

    “你终于来了。”我对他说。

    “是的。”杰斐逊的声音满是疲惫和厌倦,“我情妇的丈夫将我诉上了法庭,我输得干干净净。如果有一天帕拉汶被攻破,这些法官和律师都该被吊死在城楼上。”

    “你搞大别人的老婆的肚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这是我的私事,你最好不要评价。”

    “你的家人呢?”

    “我膝下无子,如今我的妻子也离我而去了,还有什么家人。”

    “你不是有几个兄弟,混得还不错吗。”

    “兄弟,你是说刚生下来就跟我抢奶头的那个几个混蛋吗?我很久没有拜访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死光了没有。”他从一边的皮夹子里面抽出了两页纸。“我已经把你给我的东西交给我的一位朋友看过了。”

    “你那朋友怎么说?”

    “他说你是白痴。”杰斐逊把几页纸依次摊开在桌子上面,“你的矛头直指六个贵族家族,这些人的土地占整个斯瓦迪亚的十分之一。你想干什么?你真的以为到了这种时候,皇帝还会为你撑腰吗?那个时候。为了安抚自己那些愤怒不安的封臣,皇帝一定会宣布他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的。”

    “不要夸大其词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这座小城镇里的事情,又不会直接威胁这些贵族本身。这里的利益再大,那些贵族也不会为此和皇帝翻脸。”我对他说,“我们直接一点,杰斐逊。如果你觉得我真的做不了任何事情的话,你是不会来找我的。如今城市里面的局势已经趋于平稳,最恶劣的一部分爪牙已经被卫队消灭,剩下的任务,瓦兰士兵已经无法胜任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哈,”杰斐逊说,“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依然危险重重,或许你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你招惹的贵族里面,最弱小的一个也可以随时募集超过两百的士兵,他们或许不敢在皇帝面前与你对峙,但是绝对可以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不用你说。”刚刚进来的克鲁塞德尔说,“城外已经出现了一百多意图不轨的雇佣兵,还有一些盗贼也趁机出没在周围的森林里面。不过他们只要敢过来,就会被我们击溃。”

    “击溃,击溃,击溃。”杰斐逊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如果你只会打仗,为什么不请命去边疆建立功业?现在你是皇室的市政官,你要交给陛下的是鼓囊囊的钱袋和安宁的城镇,不是我在路上看见的那些脑袋。维克托,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的马车还没有进城,就看见乌鸦在天空盘旋,进了城市,成堆的苍蝇几乎要把我的马车掀翻!让你的手下收敛一下,你根本不知道你已经得罪了多少人。这些死者即使再卑微,他们的孩子再软弱无力,一旦他们中的某些人下了决心要杀死你,你五年十年或许能小心翼翼,暂保平安,但是只要你有一天松懈了下来,以为高枕无忧,说不定下一刻就有一个小贼捅破你的肚皮!”

    “杰斐逊,”我对他说,“你的话说得太多了,开始做正事吧。”

    “你真的毫无顾忌?”

    “我很少想十年后的事情。”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也从来不为自己能否安度晚年而犯愁。我需要你的帮助,仅此而已。我是你的雇主,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不是能死在温暖的床上。”

    他打了一下响指,“和哥斯莫的时候相比,你倒是变化了不少```好的一面。”

    “我们首先干什么?”

    “把那些人头清理掉,向市民宣布戒严结束,”他把一只包裹丢给了我,“这是安妮亚托我给你带来的礼服。你要前往帕拉汶参加一场诺曼家族的宴会。”

    “参加宴会这是我和罗伯特伯爵安排好的事情。应该算不上你的谋划吧。”

    “莫非安妮亚在一群酒气熏熏的贵族之间周旋,为你争取的几个小时的时间。你打算用来品尝帕拉汶的风味菜肴吗?”杰斐逊自负的说,“没有我,你甚至不知道应该跟谁攀谈。”

    “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办。”

    “在宴会之前,”他说。“你要仔细了解之下诺曼家族的情况。还要解决掉城外的那批人。那批人不是诺曼家族的士兵,我来这里的时候询问过了。那是沃尔夫家族招募的雇佣军士兵。”

    “这个沃尔夫家族是哪里冒出来的,连帕拉汶人也不太了解这个家族。”

    “沃尔夫家族是日瓦丁附近的斯瓦迪亚家族。菲特烈把土著贵族的土地没收了之后,部分领主跑到了大山的那边,部分领主投奔了哈劳斯陛下。沃尔夫就是投奔前来的家族之一。他们家族的财富颇丰,不过么,却没有什么根基。只有一些小家族愿意和他们联姻,他们自己又看不上别人,现在他们的处境挺尴尬的。如果你能击溃他们招募来的这股佣兵,再威胁他们,那他们很可能成为贵族里面第一个和你和解的家族。”

    “好的。”

    杰斐逊从我这里拿走了库吉特人给他准备好的水烟烟料。一个人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我找来了埃里克和赫雷丁,要求他们帮我组织一支两百五十人左右的部队。这一次,即使是埃里克,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城镇里最勇敢的人有一小半已经死于瓦兰人的刀下。剩下的人也多数加入了市民卫队,如今,市民人数虽然多,但是可以补充进部队的人数已经不多了,总不能指望从街头捕捉孱弱的市民强制让他们加入市民卫队。

    “这根本不可能,大人。”赫雷丁对我说:“您的瓦兰人绝不可能全部离开城市,甚至不可能有半数以上的士兵离开。市民卫队之中,有过参军经历的,只有二十多人。这样,能够抽调出城的部队,真正能够作战的只有五六十人。我们上哪里去寻找另外的接近两百人加入您呢?即使您得到了这些士兵,也依然抵不过城外的那些士兵。那些人可不是您可以轻松击溃的乌合之众,那些都是雇佣兵,他们既有战争技巧,也有充足的饷金保证士气。你是不可能击溃他们的。”

    “不必出城。”我对他们说,“这两百多士兵并不需要离开城市,他们会留在自己熟悉的城市,躲在自己熟悉的壁垒后面,用自己最趁手的武器,去击溃一支入侵的部队。”

    埃里克当即离开,赫雷丁则要求我支付招募更多士兵的金币。

    “我没有钱给你。”我对赫雷丁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戒严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城内的货物价格极低,你可以去收购,我会等你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我就会宣布戒严结束。那时候,你可以安全的把货物送出去。”

    他思考了一下,拒绝了我,“这会让我的主人替你背上骂名。”

    “不。我阅读了前任市政官的记录,这里的贵族之间的斗争在我来之前就很激烈。背上骂名之说根本就不存在,”我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别人一步和我合作呢?在实际的利益面前,虚妄的名声不值一钱。当然,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我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那就是沃尔夫家族要完蛋了,他家族的产业,我允许你吞并入你主人的名下,作为我的善意。”

    “善意?”他又露出了水手那种精明的笑容,“你用我主人的钱招募士兵,你用我主人的名声做自己的挡箭牌,你用我主人的力量剪除异己,然后,你希望我的主人感受到你的善意?”

    “随你怎么理解吧。”我回答他,“至少你比别人提前两天知道戒严会结束,只算这一点,你也会获利颇丰,不是吗?”

    赫雷丁想不到反驳我的话语,于是匆匆告辞,准备利用这两天的时间低价收购城内各个作坊的存货。

    招募新兵的速度加快了。

    市民卫队招募士兵的时候。往往喜欢招募那些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市民,这些市民往往出生在城市里面,从小就聪明而生活优渥。他们站成排行进的时候。仪表非凡。相比之下,瓦兰军营的士兵则显得灰头土脸一些。瓦兰人喜欢从贫民和维基亚侨民之间招募士兵,最好的兵员则是农夫、渔民和破产工匠,据瓦兰人说,这些人口齿笨拙。在失败的时候不懂得怎么把责任推给战友,会甘愿接受自己的惩罚,虽然不那么聪明,但是一旦习惯了军队的约束之后,就会学会士兵最好的品质:服从。

    瓦兰人对于新兵是颇为苛刻的,新兵在一开始,只会得到破烂的衣服和卧榻。武器铠甲也会比别的瓦兰士兵要差一些。对于懦夫,也就是那些不敢为自己而战斗的男人,瓦兰老兵欺负起他们来格外的厉害,甚至会鼓励新兵彼此殴斗。瓦兰人只有在新兵结束了训练。正式地成为了瓦兰士兵之后,才会和他们以兄弟相称,那个时候,新成员一切的待遇都会和最老牌的瓦兰士兵一样。

    当瓦兰军营的新兵还穿着单薄的亚麻衫学习使用盾牌的时候,市民卫队的新兵已经装点一新,换上了全身的护甲:漂亮的半盔、上半身捆着好看的宽阔的皮带、四肢用皮甲保护了起来、黑色的靴子闪着光、每个人都在摆弄自己的长矛,显得不可一世,在市民卫队士兵的胸口,还穿着城市的纹章---一只人立着的红底黑边的狮子。市民卫队的士兵在彼此练习战斗的时候,会用夸张但是好看的动作大打出手,打起来的时候刀剑闪烁着光影,铿锵之声充满了训练场。瓦兰人的士兵则朴实许多,军官会训练他们站成一排,用盾牌保护住半边身体,然后用利剑从盾牌的缝隙快速的刺出长矛或者短剑,然后继续用盾牌保护自己。至于克鲁塞德尔那支小小的骑兵部队,几乎完全看不见他们在训练,他们每天都结伴骑着马四处溜达,除了吃饭排泄,几乎不下马,他们的弓很短小,克鲁塞德尔命令他们只准在二十码之内放箭,不准远远地抛射浪费自己的箭矢。

    我用没收来的货物准备了许多份礼物。

    杰斐逊给我开出的名单里面,包含着许多位和诺曼家族相关的人,有几个甚至只是诺曼家族的远亲或者情人。在准备好了礼物之后,我就要面对我前往帕拉汶之前最后一个障碍了:那股盘踞在城外的佣兵。

    第二天下午,我签署了命令,宣布戒严解除。

    随即,城内就突然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街头的瓦兰士兵突然都消失了。

    接着,一队押运着劫掠而来的货物的‘瓦兰士兵’仓皇逃离了城市。城市里面疯传瓦兰人的头目维克托被贵族暗杀,瓦兰人如今人心惶惶,于是逃回了帕拉汶。

    市民卫队也疑惑不解,接到了命令待命在原地。

    瓦兰士兵们一路丢弃了许多的盔甲和旗帜,朝着帕拉汶飞快的逃走了。

    城内有一批暴徒趁机煽动了针对市民卫队的进攻,不过更多的人则开始频繁地拜访城内的新贵赫雷丁队长的住所:在瓦兰人的头目被击杀之后,赫雷丁是城镇里面目前实力最强的人。赫雷丁谦逊地接待了所有的贵族,但却当众指责沃尔夫家族与瓦兰人勾结,要没收沃尔夫家族的财产。据说沃尔夫家族的商业代表冷笑着离开了赫雷丁的官邸,说赫雷丁必然会受到惩罚的。

    之后的几天,市民卫队维护着城市的基本治安,但是城市的情况还是恶化了,许多贵族家的商人要求清算那些与瓦兰人合作的人,暴徒骚扰着被市民卫队保护的营地居民,赫雷丁则不顾沃尔夫家族的抗议,没收了他们家族的全部产业。

    忍无可忍的沃尔夫家族,终于对那支盘踞在城外的雇佣军下达了进城的命令```

第十五章 瓦兰人的警告

    沃尔夫家族的士兵走过了市民卫队的身边。

    市民卫队的士兵显得很害怕这些雇佣军士兵,当穿着古怪军服的雇佣靠近的时候,市民卫队的士兵们就离开了街道,并且命令市民不得离开自己的房屋。

    雇佣军士兵只穿过了两个街口,就会和了沃尔夫家族留在城里面的家族成员和打手。城镇里面的驻守士兵几乎消失的干干净净,这让沃尔夫家族的雇佣军首领产生了疑惑,他希望能够清理出一幢寓楼,加以防守,然后让沃尔夫家族的人去联系那个自大的市民卫队队长赫雷丁,让他前来谈判。

    “雇佣军果然不是许多年前的战士了,”一个沃尔夫家族的男人说,“我小时候,在日瓦丁的时候,即使是维基亚的雇佣军,在得到了雇主的命令之后是绝对不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大人,”雇佣军的首领说,“我受命前来,是为了防止别的贵族侵吞沃尔夫家族的产业。如果能够通过谈判解决问题,我们将给您提供最好的后盾。这些市民卫队的士兵处处透着古怪,我恐怕```”

    “你恐怕什么?你恐怕的是,就算瓦兰士兵走了,你的娘娘腔部队也打不赢这些瓦兰人扶持起来的傀儡吧。”

    雇佣军首领身后的士兵听到了这样的侮辱,纷纷拔出了剑,叫喊着要杀掉那个赫雷丁证明自己的勇气。

    沃尔夫家族的男人站到了一辆被遗弃的马车上,对着周围的士兵说道:“士兵们!你们不必有任何担心!你们都知道,这个残暴的东方人维克托,是个懦夫!他卖掉了自己的妹妹,送给诺曼家族的男人开苞,这才有机会见到皇帝陛下。维克托把自己的家人都卖到萨兰德去做奴隶了。这才凑够了钱,贿赂了一些短视的贵族帮他说话,这才蒙蔽皇帝给他这个任命。这座自由的城市,什么时候受过外来的约束?这座本分的城市。什么时候少缴纳过一枚金币?这一切。都险些被可恶的东方人毁灭。你们如果有眼睛,就能看见东方人在这里屠戮了多少自由的人民。你们如果有鼻子,现在也能闻到街道上的血腥味,你们如果有脑袋,就该知道这可恶的东方人迟早要付出代价!”

    “我听说。瓦兰人前几天带着大车小车的东西逃出了城市。这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他们穿着那种几百年前就过时的铠甲,像一群狗一样逃走了。据说维克托本人也死了,他在强奸一位盲女的时候,被盲女的兄弟们用烧红的铁棍烫成了重伤,不管他是重伤。还是死了,现在瓦兰人都逃走了。现在你们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城内的士兵只有一群瓦兰人扶持起来的什么市民卫队。假惺惺的维克托说这是市民自己的卫队,但是斯瓦迪亚与东维基亚和罗多克都不一样。斯瓦迪亚没有自己的城市议会,也没有自己的贵族议会。试问这一只市民卫队对谁效忠呢?毫无疑问,还是维克托!试问这一支市民卫队的合法性从谁而来?当然是维克托。他自说自话,欺骗市民去帮助他,以便对下压迫自由的商人和贵族,对上又欺骗陛下,以便得到更多的好处。他一定早就受伤了,这几天,他的走狗赫雷丁到处压价掠夺城内的财富,你们瞧,他们刚刚把货物弄到手,就急急忙忙的逃跑了!这说明瓦兰人已经大势已去!”

    “但是赫雷丁还在!瓦兰人离开之前没有解散市民卫队,这让赫雷丁这只走狗看到了机会,他招募了这些傀儡,决定把瓦兰人的恶行延续下去!但是他有多少人可以使用呢?一百人,还是一百五十人?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我对你们说,城内最勇敢的男子已经殒命瓦兰人的魔抓,这些人会被我们铭记的,剩下的人都是平民、皮条客、乞丐和男妓!”那个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雇佣军士兵带着笑意看了看他自己,再看了看他身边的打手们,这个男人自知失言,但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反正我的意思就是,现在坐在市政官官邸里面倒行逆施的家伙,就是一副空皮囊罢了!他利用瓦兰人带来的恐怖保护自己,还想寄走沃尔夫家族的生意,他至今没有毁掉壁垒,也没有释放那些自由民。他不过是斯通家族的一个小小的包税商,最后成了斯通家族在本地生意的主管。他的行为,已经违背了贵族之间的约定,不光我们沃尔夫家族要惩戒他,就连斯通家族和斯通家族的封君罗兰家族,都要惩戒他!”

    “去市政官官邸吧!”沃尔夫家族的男人叫到,“拆毁瓦兰人的邪恶刑场,把广场周围的壁垒夷为平地,把那个赫雷丁捉出来,叫他替瓦兰人赔罪!维克托搜刮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在地牢里面关满了本城的美女,他的厨房塞满了烤肉和美酒,你们知道吗?他不用木料烤肉,而是用香料本身作为燃料烤制肉类。他从来不喝普通的葡萄酒,只喝麝香葡萄酒。他有大量的财富,仓皇之间,是不可能全部带走的,你们在官邸里面发现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任意掠夺。不要担心这会触怒皇帝陛下,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家族已经与谁结盟了,你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贵族站在我们这边,准备让维克托不得好死!他完蛋了,赫雷丁也完蛋了,瓦兰人的统治完蛋了,现在,士兵们,掏出你们的剑,冲到市政官官邸大开杀戒吧!”

    士兵们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不过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着他们的雇佣军军官。

    沃尔夫家族的男人是个蠢货,他并非这些士兵的军官,提升士气并非他分内之事,即使他煽动了士兵,士兵也不敢在自己的军官面前有所表示。对于忠心于某一个人的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这个人,而不是说服一整只军队。沃尔夫家族的男人这个时候其实最该拉拢的是那位雇佣兵军官,而不是裹挟雇佣兵的情绪去逼着军官下达命令。

    那个军官嫌恶地看了看沃尔夫家的男人。带上了自己的头盔,对身边的一位军官说道,“带二十个人,清理街道。留守在街口。随时准备接应撤退。”接着,他对身边的士兵呼喊道:“剩下的人。随我前往市政官官邸,逮捕赫雷丁。不得主动攻击任何市民,不得随意杀戮没有敌意的市民卫队成员,不得私自劫掠。”

    下达了命令之后。沃尔夫家族的打手不满的看了看自己的主人。雇佣军军官的命令明显就是逐条地反驳了这个沃尔夫男人的决定。

    雇佣军士兵立刻分出了二十个人,着手清理满是废弃物的街道,拆掉街边的窗户钉板填平沟渠。其余的雇佣军士兵则开始列成纵队,快速地穿越街道,前往市政官官邸。沿途没有一个市民卫队的士兵阻拦这支雇佣军军队,直到市政官官邸前面,才有一支三十人的卫队士兵警告他们不得靠近。雇佣军士兵用矛杆和没出鞘的佩剑驱散了这支士兵。

    这时。咯咯吱吱的沉闷之声从广场壁垒发了出来。

    广场壁垒的大门被打开了。

    市民卫队的三十多人立刻撤走了。

    这支雇佣军士兵正在寻找绕开壁垒前往市政官官邸的路线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暴民拿着武器窜了出来,当这些暴民看见眼前的雇佣军士兵的时候,又惊又怒。暴民们回头对身后的人喊叫道。“瓦兰人耍诈!”“瓦兰人就在外面!”“拿武器!拿武器!”

    雇佣军士兵来不及解释,最前面的暴民就被身后的暴民挤了出来,在前面的人发现不对的时候,身后得到了错误信息的暴民已经拿着短矛往外投掷了。雇佣军士兵不断地推搡这一股暴民,要求他们返回广场,但是雇佣军的警告被恐惧的暴民理解错误了,他们以为这又是瓦兰人邪恶的游戏。雇佣军士兵和暴民们拥堵在狭窄的门边彼此推搡,接着,一个被痛殴了几拳的雇佣军士兵终于抽出了自己的剑,刺倒了一个最嚣张的暴民。第一滴血流出来的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控制不住了。暴民们也开始还击,他们不再只为了逃命,因为他们已经认定,这个时候如果不击溃这支‘瓦兰人’军队,他们就不可能活下去。

    暴民手中的武器都是市民卫队的士兵先前抛给他们的,当他们正准备开始执行瓦兰人的搏杀命令的时候,市民卫队的士兵却告诉他们,他们已经被瓦兰人放过一命。

    半个小时之前。

    斯瓦迪亚的士兵队长对他们说,“瓦兰人现在把你们的命运交还给你们自己。”

    这位队长指了指暴民身边的尸体,“这些都是你们自相残杀的结果,你们这些年在城镇里面做的事情,今天已经偿还干净了。从今之后,只要你们不再违背法律,不再欺压市民,那么,瓦兰人就对你们与对市民一视同仁。现在,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办吧,市政官阁下建议你们埋葬这些尸体,虽然他们曾经和你们一样无恶不作,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死去,尸体也被用来示众多日了。你们如果呆在这里,挖开沟渠,埋葬这些死者,我想你们会活得好好的,而且会自由的活到老死。”士兵队长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当然,你们要是不埋葬他们,我们也无话可说,可以现在就离开。自己决定吧。”

    这些暴民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他们还在狐疑地看着士兵队长。瓦兰人的坏心眼很多,这个时候居然只用埋葬尸体就能放自己自由?

    可是一旦知道了自己已经自由了之后,却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留下来埋葬自己昔日的同伴,他们憎恶瓦兰人远远超过喜爱自己的同伙,在得知自己自由了之后,他们也不知道瓦兰人是不是会兑现自己的诺言不再逮捕自己。

    一些最勇敢的人已经带头煽动周围的人了。

    “这些尸体一定有古怪,上面抹着毒药什么的!你们还记得上次大詹姆的事情吧!他和剩下的六个人听从了瓦兰人的恶毒指示,最后彼此相残,只剩下一个人对付那个公牛,最后被顶成了肉末!我们不能听瓦兰人的,他们让我们埋尸体。就是想让我们在这里多呆一会。谁知道多呆的这一会,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我们马上就走,立刻就走!”

    “可是,我的朋友在里面。我想埋了他。”有人说道。

    “那你就在恶毒的瓦兰人这里挖坑埋人吧!我们走了!”更多的人反驳道。

    而这个时候。雇佣军士兵已经抵达了市政官官邸的前面,那支三十人的小队正在阻止雇佣军士兵前进。

    在市民卫队被驱散的时候。不愿意留下来埋葬同伴的暴民拉开了市政官官邸的大门,准备逃走,于是一头撞上了全副武装的雇佣军士兵。

    如果他们心存仁慈,留下来埋葬自己的同伴的话。本来是不用遭受灭顶之灾的,他们会在广场里面挖几个小时的墓穴,然后躲开任何人的打击。如果他们选择留下来,就会有壁垒保护他们,并让他们最终能自由的活下去,但是他们拉开了壁垒的大门,又与雇佣军士兵冲突了起来。

    如今。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如果暴民没有这么快出来,我那些已经埋伏好的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的精锐士兵,就会立刻发起对雇佣军士兵的攻击,在市政官官邸前的街道上击溃他们:壁垒与街墙构造的狭窄通道。只要一次毁灭性的冲锋,任何军队都无法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即使是这支精锐的雇佣兵也一样。

    但是现在,雇佣军士兵与暴民缠斗在了一起,我们就可以躲在寓楼的街巷之中静观其便。

    前几天逃出城去的那些‘瓦兰人’,都是穿着瓦兰人盔甲的赫雷丁的人,他们把赫雷丁收购的货物和罗兰家族与斯通家族的存货全部运走了,这笔货物会被运到帕拉汶安全的地方。我委托赫雷丁转交了一封与斯通家族和好的书信,我在书信中指出他们欺骗陛下的行为,我告诉他们,此处不可能再恢复到先前混乱的情况了,因为陛下决心已定,不过贵族的产业却可以保存,作为陛下对他们损失的补偿,斯通家族和罗兰家族将各获得沃尔夫家族的产业一部分,这一切,都是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进行的。

    真正的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的精锐士兵,这些天一直躲藏在城内一幢被火焚毁的寓楼里面。这是属于那位懦弱的商人的财产,他的寓楼都被焚毁了,其中一幢已经被新主人修葺一新,开始招揽租客了,底层则被用来作为布匹店铺,另外一幢,则暂时没有修缮的计划。掠夺那位商人的贵族,正是赫雷丁效忠的斯通家族,不需要太多的交流,赫雷丁就明白了我的计划。

    如果赫雷丁能够让罗兰家族对我保持中立,我自己又能拜访诺曼家族的话,那么贵族的力量就不再足以动摇我作为市政官的统治了。

    快得话,我明天就回离开此地,前往帕拉汶与安妮亚会和,参加诺曼家族的宴会。

    不过今天,我还有一支雇佣军需要击溃。

    半个小时之后,大部分暴民已经被杀死,少数人带着伤跪在地上,乞求‘瓦兰人’的宽恕。雇佣军士兵怒火中烧,不知道这些暴民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瓦兰人。

    他们的雇佣兵首领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不过沃尔夫家族的一群打手则堵在街道上阻拦他们,并鼓舞士兵进去逮捕赫雷丁。

    呜~~

    瓦兰人的警告号角响起了---“离开,否则进攻。”

    就如同寓楼里倾泻出的水银一样,穿着斯瓦迪亚式铠甲的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的士兵涌到了街道上面列阵,虽然所有人的装备都是斯瓦迪亚式样的,但是这支密密麻麻拥挤在街道上的部队的上空,却飘扬着瓦兰人的军旗和瓦兰涅家族的鹰鸟旗。

    库吉特人的骑兵从街巷里面小跑了出来,站在了瓦兰士兵的前列。当六七位骑兵并肩站立的时候,几乎站满了街道,我和两位市民卫队里面提拔的骑兵并肩走在一起,骑着马,走到了骑兵的最前端。

    我的那个男孩侍从跑过来,递给了我一杆长矛,然后跑到另一边,帮我架上了盾牌。

    那些雇佣兵刚刚血战完暴民,这个时候几乎呆在了原地,疑惑地看着这一支从天而降的瓦兰军队。

    我扬起了手。

    呜~~

    瓦兰人第二次警告。

    号角声刚停歇,在奔腾的骑兵带领下,一百六十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追随着我冲向了雇佣军士兵们。

    我身边的骑兵按照瓦兰人的习惯,在冲锋的时候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库吉特人克鲁塞德尔!”“斯瓦迪亚人马尔库斯!”“斯瓦迪亚人图卡!”

    而我,则呐喊着:“瓦兰人维克托!”

    我们的骑兵从密集的雇佣军步兵身上碾压而过,身后尾随而来的瓦兰士兵们将这些雇佣兵逐一斩杀```

第十六章 陌生人

    我抵达了帕拉汶之后,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前往行宫了,而诺曼家族也随行前往那里了。

    按照惯例,皇帝离开首都要么就是带领士兵抗击外敌,要么就是出行打猎,只有这样的理由才会让人觉得皇帝陛下不是无所事事的四处游玩。这一次,我听到的消息毫无例外又是哈劳斯皇帝出行打猎了,当然,谁都知道打猎只是一个幌子。皇帝越来越热爱他的行宫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宫殿从阴谋重重的帕拉汶搬走,然后置身事外,但指派封臣参与到领主们的阴谋倾轧里面。如果不是行宫还没有完备的宫殿供皇帝使用,那么皇帝估计一整年都会在外打猎不归。

    新的宫殿修在一片平坦而开阔的原野之上,这里几乎满足修筑行宫的一切条件,除了几条小河浇灌出来的沼泽之外。为了排干这些沼泽,皇帝常年征募着数百名民夫在这里修筑石栏,架设水车,以便早日将沼泽排干。因为暴露在沼泽的毒气里而去世的人多达上百人。这些人的死亡让皇帝陛下非常的伤感,不过他没有停止排干沼泽的进程,也没有安排医师给民夫们提供救治,他只是命令身边的人不要提起这一件事情。

    淤泥被堆积在河滩的另外一边,很快就吸引来了失地的农夫。皇帝没有驱逐这些人,只是要求自己的士兵们加强戒备,不让这些人度过河流。在河流的边上,皇帝时常在庞大的仪仗的追随下随意地漫游,对岸那些丑陋的农舍经常让皇帝陛下皱起眉头。那个时候,皇帝会骑着高大的骏马,浑身光鲜地抱怨想找一点‘纯粹没有人居住的地方’为何这么困难,而在皇帝的身后。那些踩在河滩烂泥里面的封臣则会面面相觑,暗暗对皇帝陛下有些不满。

    虽然皇帝努力地使人相信他醉心于野外的美妙景致,但是谁都知道,帕拉汶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皇帝都会细致地过问。每一个贵族的家庭里面。都有皇帝的眼睛,这是公开的秘密。诺曼家族曾经得到过一匹萨兰德马。那匹马生的高大俊俏,如同石雕一样永远饱满的肌肉和趾高气昂的姿态,让诺曼家族的族长无比喜爱。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皇帝骑着自己温驯的小母马的时候。总会闷闷不乐地抱怨斯瓦迪亚的马场再也产不出好马了。这话传到了诺曼家族的族长耳朵里面,这个族长哈哈一笑,将自己的萨兰德马赠送给了皇帝陛下,皇帝这才开心的骑着马四处小跑起来。

    皇帝的行宫预计要动员两千名民夫和工匠,需要连续修筑十九年才能初步完成。考虑到皇帝陛下已经头发花白,他能否或者看见这座行宫完成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如今,皇帝的行宫已经在一片相对干燥的平地上修筑起来了一部分。这建筑虽然号称是城堡。但是却没有一座围墙保护它,皇帝在周围安排了几支最信任的部队,然后就安心的将这里经营成了一个花园环绕的巨大别墅。罗多克来的工程师为皇帝陛下设计了一种不需要立柱的穹拱建筑,并且这样的穹拱不是单一的一座房间。而是长达半斯瓦迪亚里长的庞大建筑,如此巨大的建筑,即使是基座也让足以让人瞠目结舌。据说市场有工匠在入夜之后迷失在陛下的行宫工地。在这处庞大的建筑群周围,诞生了六个工匠居住的村落,考虑到修筑完行宫的日程之长,许多的工匠已经将自己的家人从外地接了过来,在此安家。据说行宫之后,还有教堂、马场、广场和大凯旋门的修筑计划。日后载誉而归的将军们,不再需要拥挤在帕拉汶狭窄的街道上面致使威严受损了,他们可以把自己全部的家底全部亮出来,从凯旋门下面骄傲地走过。如此庞大的建筑群落,不由得让人想起了禅达时期的皇帝们的巨大手笔来了,不过禅达皇帝可以调用帝国内的全部财富为自己堆砌一座如梦似幻的城市,哈劳斯陛下的直辖土地却只有整个帝国的四分之一不到---就连这些小小的没有连成片的土地,也还有许多是贵族们的法理领土,经常引来皇室和各地贵族的纠纷。

    行宫如今完成的部分只有错落在山丘周围的别墅群---那是皇帝赠送给贵族们的礼物---以及皇帝用来举办宴会的凯旋厅。

    我在帕拉汶扑了空之后,就带着杰斐逊和几个瓦兰卫士前往了凯旋厅。当然,在离开之前,我将自己大半的金子和财富用来贿赂诺曼家族和罗兰家族了,同时,在杰斐逊的授意下,我还贿赂了几个皇帝身边的近臣,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向他们赠送钱财的时候,又总是在廉价的市民旅馆里面,我估计杰斐逊从我这里劫走了不少财富。

    抵达凯旋厅的时候,我被一个皇帝的女廷臣直接带到了一个卫兵休息室里面。

    这样的直接觐见,对我而言还是第一次。

    我等待了足足三个小时,皇帝陛下终于姗姗而来。

    虽然我听闻过皇帝的随性,但是这一次,皇帝陛下还是大出我的意外,他把自己打扮成了萨兰德人,而他的身边,那个和罗伯特伯爵长得很像的年轻姑娘则打扮成了萨兰德后宫的妃子。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笑得喘不过来气的弄臣和一个侏儒小丑。皇帝让那位‘妃子’保护自己。虽然打扮成了萨兰德人,陛下却依然保留着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罗伯特的胞妹为皇帝将周围的弄臣全部赶走了,她在皇帝的耳朵边上说着什么话,皇帝责备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她就咯咯直笑地走开了。

    “啊,女人。”皇帝这么跟我开场,“总让人想起来年轻的时候。”

    “是的,陛下。”

    “我忘了,你本来就还年轻。不妨及时行乐,我忠诚的波雅尔。”皇帝扯开了腰带。丢到了一边,以便他能够坐下来而不把腰带崩裂,“这一身花哨的衣服可费了我不少的事情。早先,那个浴室苏丹说什么也不愿意赠送我一套苏丹服。可惜。他最后淹死在了河里。”

    他可没有淹死在河里,陛下。

    “我听说有人在萨兰德边境打着他的旗号。试图恢复苏丹之位。”我谨慎地说。

    “我听说了,”皇帝回答我,“一个假冒的蠢贼而已。我已经给了浴室苏丹一个体面的葬礼,他已经失去合法性了。不管那个冒牌货有多么像他,他都不会是苏丹了。”

    “是的,陛下。”

    “我听说几十天不见,你把那个贼窝搞得天翻地覆?”

    “是的,陛下。”我对陛下鞠躬,“那里的实际人口超过了两千,但是我```对付那里的一些不合作者的时候。杀掉了其中的暴民。如今,那里的人口可能在两千左右。所有受贵族庇护的行会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全部收归市政官所有,贵族的产业则予以保留。如今您即使派出最懦弱的市政官前往那里。也不敢有一个人不听他的指示。不过```”

    “好了,”皇帝对我的陈述失去了兴趣,“我不关心我能多拿多少袋金币,也不关心那里可以多征发多少士兵,你踢了那些贵族的屁股吗?”

    “陛下?”

    “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踢了还是没有踢。”

    “我狠狠地踢了他们的屁股。”我对哈劳斯说。

    “不错,做得好,波雅尔。”皇帝开心的说,“我非常喜欢安慰那些愁眉苦脸的贵族,喜欢的发疯,你得常给我这样的快乐才好。”

    他扯下了自己的头巾,双手笨拙的将它解下来。萨兰德人的头巾包扎地非常复杂,皇帝没有顺着它的线络解开,很快就如同一只落入了蛛网的苍蝇一样,弄得满头都是布条。

    “帮下忙,波雅尔。”哈劳斯埋在头巾里面说。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捏住了布条。

    突然,一个念头窜入了我的脑袋:皇帝如今不过是我手边的一个发福的男人,我只用拉紧手里面的布条,他就会随着我所有的仇恨离去。不行,那个罗多特的妹妹知道我和皇帝正在单独交谈,她不见皇帝回来,立刻就会回到这里,然后看见我行凶。

    那就连她也杀了?

    可还有那个女廷臣,她引着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有意避开了路上的仆人,但是还是有那么两个人抬头看见了我们,他们能认出我们来嘛?

    我的心砰砰直跳。

    皇帝已经从布条里面挣脱了大半。我只需要绕两个圈,皇帝就会被捆住脖子,然后窒息而死。

    “波雅尔?”他一边解开自己的头巾布条,一边疑惑地看着我,“你为何发愣?”

    是不是动手呢?我在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看了我一眼,站了起来,用脚踢开了那扇小小的木门。两个铁甲卫士应声而入,紧紧地盯着我。

    机会溜走了。

    我接过了皇帝的头巾,帮他把胳膊拿出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皇帝说道,然后扭头对那两个卫士说,“波雅尔的手有点笨,你们来帮我。”

    一个卫士隔开在了我和陛下身边,另外一个卫士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匕首,割断了缠绕在皇帝身上的布条,这让皇帝心疼地嚷嚷了一声。

    两个卫士一言不发,等着皇帝的指示,皇帝挥了挥手,让他们两个人随意地找个凳子坐着。接着,皇帝又走到了我的身边,皱着眉头想了想什么事情。

    “两个律师准备起诉你。有一个还是服务于皇室的律师,今天提出了对你的控诉。大法官的廷臣已经受理了。”他说,“还有罗兰家族,已经组织了一个市民请愿团,说你在城市里面横征暴敛。至于斯通家族,则对你提出了起诉,说你杀戮了他们无辜的职员。这是两个最大的家族,其他的小诉讼,已经不计其数了。你在那里杀了多少人,根本没有人在乎,不过么,这么多律师受到委托起诉你。这在帕拉汶可不常见。”

    看起来,赫雷丁最终没有选择瓦兰人。

    “我为陛下服务,并不用担心会有多少敌人。”我试着将话抛给了皇帝。

    皇帝露齿一笑,“曾经。我养了一条猎狗。对我非常的忠诚,以至于服侍我用餐的仆人。也让它感到不安。它不知疲倦的咆哮,试图让我开心,一开始,不得不说。这感觉很不错。不过后来,我发现,我反倒成了它的仆人,它以我的名义四处撕咬,却没有一副咬笼绑住它的嘴巴。”哈劳斯接着说,“它有恃无恐的浪费我的庇护,惹得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不开心。当我厌倦了这种游戏之后。我就把它送给了一个牧羊人。后来它在牧场干的很不错,一头羊也不会被狼叼走,可是它依然不满足,就连牧羊人也不被允许带走一头羊了。后来。我听说它被吃掉了,谁知道呢。波雅尔,你喜欢这样的狗吗?”

    “我不喜欢它的时候,会宰掉它,不会把它送人。”

    “哈哈,”皇帝笑了起来,“我没有那么残忍。”

    皇帝拍了拍手,两个女人抱着一套精美的衣物走了进来。

    “波雅尔!”皇帝大声地说,“你得换个行头,不然所有的女人都会离你而去的。女人会先看你的靴子,再看你的着装,然后看看你的脸庞,最后才看你的朋友。总有些蠢材学者搞反顺序,你可不能上他们的当。开心起来吧,波雅尔,虽然你被这么多贵族憎恶,但是你还是抓住了一个盟友。已经有人出资聘请律师为你辩护了。”皇帝搓了搓手,“我想知道,你打点了多少钱?”

    我说出了一个数字。

    皇帝皱了皱眉头,“你居然比我还穷?你怎么抓住这个吸血鬼家族的。”

    他耸了耸肩膀,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了。

    那两个女人开始解开我的衣服,我当即把她们推开,结果这引来了她们的嘲笑。她们说,没想到果然相貌越普通的男人越自作多情,她们不过是前来更换衣物而已。我只能忍耐着让他们替我更换好了衣物。在换好了一身蓝绿相见的滑稽丝绸衣服之后,她们给我戴上了一顶软帽,然后用布条帮我捆好了裤腿,接着帮助我穿上了两只擦得发亮的靴子。几分钟的时间里面,我轻便的亚麻外套就变成了一身花哨的贵族礼服,不过怎么都让人感觉不适。

    究竟是哪一个贵族准备替我说话呢?

    我沿着一条甬道穿过了仆人们通行的走廊,两边的仆人纷纷对我鞠躬。接着,随着一阵喧嚣的音乐声传来,我找到了方向,我朝着一扇大门走过去,在靠近门边的时候,两个仆人帮我拉开了大门。没想到门里面还不是宴会的现场,而是一个小小的方形房间,两个面目温和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示意我抬起胳膊,他们摸了摸我身上可能藏着武器的地方,然后向我道歉,说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这两个人检查完了我之后,为我打开了通往宴会的大门。

    我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片空地里面,一个戴着六角帽的小丑正喷出一口火来,周围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在向周围落座的贵族们搔首弄姿,一些穿着光鲜的仆人机敏地四处乱窜,给贵族大人们上酒,为贵妇们送去她们喜爱的食物和饮品。

    我走下台阶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我。

    皇帝被包围在了一群贵族男女中间,刚刚讲了一个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时,我的胳膊被人挽住了。

    我扭头过去,看见了安妮亚。

    她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带着我开始走到宴会中间去,在遇到她认识的人的时候,她会得体的把我介绍给他们。

    一个弹着琴的歌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聒噪地唱着男女偷情被捉的歌曲。安妮亚咯咯直笑,我则瞪了那个歌手一眼,那个歌手满不在乎,对我吹了一下口哨,又开始唱起了《虚弱的领主》。

    “安妮亚,”在吵闹的宴会上,我对着她的耳朵说,“是谁在帮我?”

    “你允许谁给我写信来着?”

    “是诺曼?”

    “你马上就能知道。”

    她拉着我,又去和几个贵族打了照面,几个年轻人约我一起打猎,一个年轻的母亲邀请我教她的小儿子骑马,一个老头说愿意帮我在城内物色一套雅宅,价格一定公道。

    我周旋在这些贵族之间,如同小舟穿行在波澜之海上,感到无能为力。

    我突然对安妮亚感到惭愧起来,我对她一直抵触,甚至有些反感,可是如今,我只能仰仗她的帮助。我甚至把她作为筹码介绍给了罗伯特伯爵。

    “谢谢你,安妮亚。”我低声对她说,“不过你不必为了我的事情,去讨好那些你不喜欢的人。”

    她笑着带我晃过了两个挽着手的女贵族,私下里却狠狠地掐了我一下。

    “维克托,不准安排我!你答应过我的,你记得吗?”她低声地说道,然后又掐了我一下。

    “可是,安妮亚```”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一抬头,让我看前方,“好了,说动诺曼家族的人可不是我,我可没上罗伯特的床。帮你的是那两个男人。”

    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哥白尼正在看着我,他的身边```居然是诺曼家族的继承人?哥白尼怎么能和诺曼家族联系上的?

    不对,安妮亚说有两个人的,哥白尼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抬眼四顾,刚好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离开。

    那个男人似乎是僧侣,但是身材却不显得佝偻,反倒有军人的气概。

    他没有丝毫回头,而是径直离开了宴会现场。

    “那个男人是谁?”我询问安妮亚。

    “不知道,”安妮亚说,“哥白尼带来的陌生人。”

第十七章 帕拉汶

    “维克托。”

    诺曼家族的继承人看见了我之后,直接喊出了我得名字。

    “大人。”我谨慎地对他点头致意。

    “喝酒吗?”他端起了一杯酒,送到了我得面前。

    哥白尼学士的脸抽搐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哥白尼是怎么回事,一杯酒又不算什么。我接过了酒,一饮而尽。

    热辣的酒汁沿着我得喉咙一直烧到了的胃里,我感觉这酒比剪狼毛还要烈得多,不禁咳嗽了一下。

    “哈哈,”诺曼家族的继承人笑了起来,“呛着了?”

    “和漱口的薄荷水差不多。”

    “恩,果然是个瓦兰人。”年轻的贵族站了起来,回头对哥白尼说再见,他看起来很瘦削,但是站起来之后却显得很高大,他拍了拍我得肩膀,“不是所有的酒都是有毒的。诺曼家族从不下毒。”

    他说完了这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我看见他走到了皇帝身边,对皇帝说了什么话,皇帝开心地搓捏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尖,一边对这个年轻的诺曼笑着挥了挥手,把他打发走。

    这个时候,几个鼓手用沉闷的鼓点打断了正在演奏的几个笛手,然后几个贵族就开始用酒杯敲着桌面,唱起了一首献给哈劳斯皇帝的武功歌,有一个男爵还撵走了鼓手,自己当起了鼓手的角色。不一会,几个琴手也加入了进来,大部分贵族都开始唱起了这首武功歌。不时有人高喊‘哈劳斯皇帝万岁’。

    我坐到了刚才的那个诺曼贵族落座的地方,扭头对哥白尼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诺曼要剥我的皮,没想到他们却准备来帮我。”

    “一切皆有缘由。”

    “什么?”我问他。“以后不要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诺曼家族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最好就摆到明面上来,不要遮遮掩掩的。”

    “一切皆有缘由。提米。”哥白尼说。“诺曼家族不需要你做什么,因为已经有人帮你做好了。”

    “是谁?”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哥白尼说。“我在贵族之中的朋友不少,但是我说不上谁可以相信。如果一定有这么一个家族的话,那就是诺曼家族。”

    “你早该告诉我。那样我会对诺曼家族的产业网开一面。”

    他摇了摇头,“维多。你该庆幸你狠狠地打击了那些贵族爪牙---包括诺曼家族的。你如果不这么凶悍的话,诺曼家族是看不上你的。”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事情?”

    “怎么说呢,”哥白尼怅然若失地看了看刚才那个陌生人离开的大门,“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面,你们会是同路人。”

    宴会到了后来就变得非常的无聊。一些城内的女交际花们纷纷上了贵族们的马车,离开了宴会,皇帝在喝完第二轮酒之后。也离开了宴会,他离开的时候,抱怨有几位贵族离开时没有跟他告辞。皇帝离开了之后,宴会仅存的拘谨的气氛完全消失了。一个唱诗班的小孩子们进来为贵族们演唱圣歌。希望贵族们出资维持帕拉汶城内的孤儿院和乞丐收容所,这些小孩子以为贵族们都是温文尔雅的得体男女,结果他们被嘈杂吵闹的宴会吓到了,歌声结结巴巴,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醉态百出的贵族们。

    唱完了歌之后,诺曼家族的继承人给了这些孩子一袋子金币,这些小孩轮流过来亲吻了他的手。莱特公爵的夫人给了这些孩子一人一枚小金币,这些小孩笑逐颜开,纷纷给她拥抱。其他的贵族则把手边的食物和饮料随性的分给这些小孩,或者抱着其中最可爱的小家伙到腿上逗弄。

    唱诗班的领班是一个严肃的女人,她对丑态百出的贵族非常不满,很快就拍了拍手,让自己的两个助手把孩子们召集到了一起,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

    这些孩子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一队半裸的萨兰德女孩就在一阵烟雾之中从大厅的侧门走了进来。她们每个人都穿着半透明的薄纱,在脸上遮着面巾,从束胸以下到华丽的长裙中间,洁白的躯体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出来。这些女孩的腰部极美,在刚开始扭动的时候,如同水流一样的柔弱,但是在舞蹈的当中,当乐曲声急促起来的时候,她们的腰扭动起来竟然如同战旗在风中翻卷一样的俊美,充满了诱惑的力量。这些姑娘既不像斯瓦迪亚女人那样的端庄,也不像维基亚女人那样的豪放,她们身上的肉很丰盈,但是却似乎没有一丝赘肉,柔嫩的肌肤似乎就要被丰硕的躯体撑破,每一个女孩的胸脯都如同奶浆一样的白皙,眼睛却又深邃漆黑,如同无星的夜晚。

    男贵族们都目瞪口呆,发出了阵阵惊叹声,有人在大声地喊道,‘谁去把皇帝叫回来!’惹得剩下的贵族们哈哈大笑。

    “这是浴室苏丹留下来的姑娘。”安妮亚在一只盘子里面盛了半块柠檬蛋糕,在杯子里面注满了酸葡萄浆,坐在了我得身边,“怎么样,喜欢哪个,只用跟那个萨兰德老头子说一声,就能赤条条地用地毯卷起来送到你的床上去。”

    “不要胡闹,安妮亚。”我对她说,“罗伯特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安妮亚咧嘴笑了一下,“他天天跟我讲他的收藏,禅达时期的帝王石雕啦,青铜剑啦,铜盔啦等等。他能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他对我有什么看法吗?”我问安妮亚,“我毁了他一个兄弟的产业。”

    “他的兄弟那么多,他都认不全,怎么会介意呢。”安妮亚咬了一口蛋糕,“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一起去他家的宴会。哥白尼学士已经帮你打理好了。对了,叫那个老骗子杰斐逊滚蛋吧。他拿了你的钱,找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家伙。”说完了这句话,安妮亚看了一眼哥白尼学士,“你该好好的感激一下你的父亲和祖父。给你留下了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学士。他几天之内办到的事情,那个杰斐逊可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安妮亚说完了话。看见远处一个青年贵族在对她招手,于是便飘然而去。

    “不知道那个主教对她做了什么事情,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我对哥白尼说。

    哥白尼此时对宴会已经失去了兴趣,他拿起了自己的帽子。准备离开,“提米,你的变化也很大。你把她留在伊凡格罗德的时候,何曾考虑过她会变成什么样呢?现在你是最没有资格质疑她的人了。虽然你们名义上是兄妹,但是她并不仰仗你的庇护。由她去吧,如果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就不要管她。不是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想法来的。”

    虽然诺曼家族帮我找了律师。但是麻烦却不会一夜就消除。

    第二天一早,就有许多讨债的人找到了我住的地方,对着我的房间丢石头。

    这些人在那座小城里面的生意已经彻底完蛋,他们资助的商人不是被杀掉了就是逃跑了。现在他们都损失巨大。贵族们给他的解释就是瓦兰人维克托偷走了所有人的钱,要挽回损失,就去找维克托。他们甚至找来了一个画家,画着野蛮人维克托一脚踹开大门,把女人们脱光了衣服绑在一起的画面,这幅画叫做《酋长的战利品》,很久之后,这幅画都能在帕拉汶的小贩手里买到。

    讨债人、讨债人雇佣的流氓、他们的律师、法官派来通知我去接受质询的助手,这些人把我的门口挤得满满的。一个临时来帮我们洗衣服的女人偷偷的借给了我们一架梯子,让我们从后门逃跑。结果我在逃跑的时候,还是被一群市民围住了。

    安妮亚和哥白尼退回了房间,我让三个瓦兰士兵留在房间里面保护他们。自己带着克鲁塞德尔翻过了墙准备逃到诺曼家族的府邸上求援。

    帕拉汶城非常大,但是道路却一目了然:所有的窄路都会垂直通向一条大道,而大道都会汇集到七个广场上,七个广场分别有一条大理石路通向皇宫。

    我们在帕拉汶城里跑得飞快,很快就混入了市民中间。我们的身后半条街的地方,还有许多的债主举着仿照我制作的稻草人焚烧,许多人对着我们这边抛掷石块,还有妇女端着烧红的木炭准备掷到我身上。我和克鲁塞德尔一直没有在白天见识过帕拉汶的景象,没想到今天却得到了这个机会。

    我们从一条窄路逃到了一个干枯的喷泉边上,这里坐着许多交换古籍手抄卷的人。在我们到来之前,这些人都在模仿着禅达人的样子,声调高亢地朗诵着自己的抄本,希望和别人兑换。当然,自己没有演讲才能的人,可以花六个铜板,雇佣一个专门在这里朗诵的胖子帮他们读自己抄本的一段,用来吸引别人。

    “```禅达人生而统治,吾辈以城邦起于海滨,以野蛮人的头颅,与同盟者的援助,与公民的血汗,共同铸成帝国之基石!”那个胖子的手上下的挥舞,显得非常的有风格,而且他还特意穿着禅达人的长袍,不过他的头上却戴着皇帝的桂冠,显得格格不入,“禅达学者康斯坦丁所著《禅达的基石》,售价十七个金币,或者兑换《卡拉德战记》第二卷,有意者联系大个子提利昂```”

    他站在一个高高的木头墩子上面朗诵,我和库吉特人直往人多的地方跑去,没有看见他,于是把他撞了下来。

    这个胖子从高台倒地,周围的人纷纷惊恐地散开,正好空出了一片空地任由他倒下,他倒下之后,肥胖的四肢乱伸,如同一直粉色的乌龟在地面挣扎。那个桂冠原来是用铁丝撑起来的,这个时候沿着地面滚到一边的水沟里去了。

    我和库吉特人一边逃跑,一边歉意对他举了一下帽子表示歉意。

    跑过了这一处小广场,我们找到了那条通向皇宫的大理石道路。不过前面又出现了一批讨债人,我们只能折向另外一个方向逃跑。这个广场本来就是城内最偏远的一个,我们沿着小路跑了一会,惊讶地发现居然跑到了外城周围。这里的房舍已经不是紧密地修筑在一起了。而是隔一段会出现一片长满荒草的空地,空地上面会用木棍竖起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此地出售’。不久之后,我们冲过了两个打盹的卫兵。他们茫然地睁开了满是眼屎的眼睛。看着我和库吉特人一起跑过了这处矮矮的门墙。这里真是破败,因为是面朝着一片沼泽。几乎没有一点防御的压力,周围也没有附属市镇,一天到晚没有几个人从这里进城,这里现在只有十多个士兵看守。

    这些士兵惊醒之后。立刻在背后大声地喝问我们,不过我们已经跑远了,这些士兵正准备牵马来追我们的时候,身后四十多个讨债市民蜂拥而至,将这几个老兵冲得东倒西歪,在这些市民的身后,还有许多拿着石头和炭盆的男女气喘吁吁地跟着。看到了这些人。士兵们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揪住了一个老头子,让他和士兵队长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在帕拉汶的市区,天天都有讨债人撵着欠债者追打的情景。士兵对此见怪不怪了。

    我们跑到了河边,看见几个萨兰德人跪在毯子上痛哭,说他们的苏丹就是死在这条河边。周围有一些前来参观的市民和外国人围着河边指指点点,说苏丹就是在某块石头上跌入水中,肥大的尸体顺着河流飘到了外海。一群渔夫正驾驶着小舟,向这些游客兜售苏丹遗物,说是他们从水里面捞起来的:石头手镯、狼牙项链、鱼骨头饰、礼拜毯之类之类的,加起来足足能装满三个大仓库,每一条小船上面都堆得满满的,这些渔夫都说自己的遗物是真的,都是苏丹淹死之后漂到河里的,别人的,自然都是假的了。

    我和库吉特人从人群中穿过,把几个衣装得体的市民冲进了水里,跌的水花四溅,然后我们跳到了一条小舟上面,飞快地划开了岸边。船的主人正在岸边兜售苏丹掉落的十二条亚麻短裤,回头看见自己的船被人偷跑了,立刻回头跳入了水中追赶我们。眼看他就要追上来的时候,库及特人用船桨拍了那个家伙的脑袋两下,把他打进了水底,冒出了一大团气泡,不一会,他就游到了边上,站在齐腰深的水里面大骂我们两个是恶贼,他在岸边的货物已经被市民们哄抢一空。

    我们划着小船沿着这条河逆行,岸边不断地有市民对我们抛掷石块。

    不久之后,我们转过了两个修筑在水中的石塔,把这些市民甩在了身后,经过了石塔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铁闸门周围。这里有许多装载着粮食、布匹和蔬菜的小船在等待进城,我们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惹得排队的船民们大为不满,纷纷诅咒我们。

    不过当我亮出了贵族的佩剑之后,这些人就不再咒骂了,只是偶尔趁我不注意丢来一只死鱼到我的船上。我们从铁闸门再一次进入了帕拉汶城区,我和库吉特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花钱雇了一辆马车,匆匆地奔着诺曼家族在皇宫边上的住处跑去了。

    进入诺曼家族那硕大的花园之后,就能听见热闹的声响,周围的仆人正在准备第二天的宴会,与市区的混乱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我和库吉特人坐在马车上等待罗伯特的召见。

    这时,有两个人经过了我们的身边。

    “最近大人家可真倒霉。”一个抱着两只鹅的仆人从我们的身边经过的时候说。

    “对啊,”另一个提着一大篮子面包的年轻人说,“听说那个东方人杀了老爷的两个商人,老爷的一个侄子损失了一大笔钱,真是可恨!”

    “这算什么?”那个仆人说。“你不知道吗?陛下要拿走诺曼家族一半的土地!这才是老爷头疼的事情呢!那个东方人不过是皇帝的一条恶犬罢了,皇帝才是真的恶棍!”

    “哈哈,你再叫大点声,哈劳斯皇帝自己都能听到了!”

    “他算哪门子皇帝!”抱着两只鹅的仆人一时之间露出了鄙夷无比的表情,“菲特烈陛下才是真正的皇帝!”

第十八章 皇帝敕令

    皇帝敕令。( 平南文学网)

    在过去的几年的时间里面,哈劳斯陛下向自己的帝国派出大大小小的特使,这些人在各地调查领主们的土地、军队以及每年的收入。对于来自陛下的使节,各地的领主自然是满怀戒备的应对,他们拿出了大量的财富贿赂使者们,试图弄清陛下的真实意图。不过即使是被收买的使者,许多时候也只能自己猜测陛下的意图,因为哈劳斯除了要求他们核查领主们领土的变迁情况之外,完全没有交代别的任何事情。这些使者只透露了一个消息,就是哈劳斯身边聚集了许多的顾问,这些顾问每天都会聚在一起和陛下商议着什么,而且顾问大多出生市民,是贵族的很少。

    对于这样的‘商议’,贵族们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目的,但是肯定不会是好事情。最乐观的想法,就是陛下只是想从领主们的继承和领地的转移里面,捞一笔遗产税和土地流转的款项;最不乐观的想法,则是皇帝会用领土法理问题折腾贵族,甚至兼并贵族们的土地。

    但是当皇帝敕令发布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所有的贵族都大吃一惊。

    皇帝敕令的效力有时候甚至高于斯瓦迪亚和罗多克地区通行的法律。那些法律大都来自从古至今的风俗习惯,代代传承下来,成为了人们熟悉的律法。每当出现新的案件的时候,不管是皇帝任命的法官,还是得到贵族授权的巡回法官,都会依据过去类似的案件做出判决。但是皇帝敕令却可以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它是皇帝从自己的角度制定的新的‘法律’,可以绕开传统定下新的规则。

    比如,两百年前的皇帝敕令给予了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相同的公民权。这让罗多克人迅速的融入了斯瓦迪亚人中间,乃至被人们称为南斯瓦迪亚人。还有一些皇帝敕令命令边疆地区开放边界,准许蛮族迁徙进来作为雇佣兵和同盟者。当然,最臭名昭著的一条皇帝敕令则来自于东部的几个皇帝。他们以区区凡人的法律。悍然地要求教会交出财产,并且试图控制各地的牧首。虽然教会的裂痕早就存在。但是让天国的仆人在人间撕裂,皇帝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而这刚刚出现的皇帝敕令,既无关金钱,也无关信仰。而是关于皇权。

    陛下要求获得所有的自由市和主教区的市长任命权,并且规定了各地领主的最低上交税额,贵族们不再享有对城市派驻包税商的权利,这权利被收归皇室了,在土地上面,皇帝陛下也规定了按照土地大小征税的新税法,这区别于过去按照爵位征收税款的作法。

    洋洋洒洒的七十多条法律的皇帝敕令。让贵族们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面掉落出来。

    人们总是称呼哈劳斯陛下是一位最高贵的贵族,他们在这样的气氛下面,似乎忘记了哈劳斯本人的真正身份是一位皇帝。虽然在取得皇位之初,为了讨好贵族以稳定局势。哈劳斯皇帝给了贵族们许多的优容,但是如今政局既稳,哈劳斯就不再甘心做一个贵族了,他是皇帝,他要做帝国毫无疑问的主人。

    有些让人玩味的是,这敕令和菲特烈近年来执行的措施几乎如出一辙。菲特烈在开始着手清理贵族们的时候,哈劳斯身边的贵族普遍认为菲特烈就要完蛋了,那个鲁莽的年轻人以为用手里面六七千人的部队就能让所有的贵族们驯服,可是这些年过去了,菲特烈不但毫发无损,他的叛军却越来越多。

    哈劳斯一直谴责菲特烈夺取领主财富的行为,但是他却不能不注意到,经过菲特烈改制过的地区,两个伯爵领动员出来的士兵,可以顶得上哈劳斯三个伯爵领的士兵。更让人愤怒的是,哈劳斯的封臣给他的士兵不光少,他们本身还一直抱怨皇帝征用他们的士兵而不给补偿,菲特烈那边,贵族们的怨恨自然很大,但是他们的抱怨却绝对不敢当面对皇帝提出。已经有几个冲动的贵族被剥夺了爵位,流放到了贫瘠的边境去了。这些年,不断的有破产失地的贵族投奔到哈劳斯这里来,这让哈劳斯皇帝陛下欢欣鼓舞,但是这些贵族却没有影响战局,他们的财富被菲特烈赏赐给了将军和士兵,他们的土地被用来供养了更大的军队,他们的部队如今只知道菲特烈皇帝,不再关心他们的死活了。

    顶着一个好名声固然使哈劳斯感到满意,但是如果这个好名声意味着在于菲特烈的竞争中不断的失利,那么哈劳斯就要做出改变了。御霜堡的菲特烈皇帝一旦开战,就剥夺了贵族们单独谈判的权利,即使抓捕了属于菲特烈的贵族,他们也无法命令自己的部队退出战场,可是哈劳斯这边,每次开战,一旦有贵族被俘,他们的士兵就会扭头逃跑,或者要求哈劳斯皇帝出钱赎人,不然的话就拒绝作战。这些桀骜不驯的贵族征召兵远远不如那些雇佣军和动员起来的农夫士兵听话。

    菲特烈很久之前,就在着手扩大自己的常备士兵,把贵族们统统踢出了军营之外。这支昂贵的部队所需支付的费用甚至超过雇佣军,数量也不如临时召集的贵族军队多,几乎每一位哈劳斯身边的贵族都觉得菲特烈是个蠢货。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开战之后匆匆的动员出数量巨大的士兵,加上皇帝雇佣的精锐雇佣军和一只小小的直辖部队,在战场上痛击任何敌人。可是那一支部队明显越来越强悍了,菲特烈的常备军经历了十三次大大小小的失败,又在失败之后,十三次变得更加强悍善战。最让哈劳斯垂涎的就是,菲特烈任命那支常备军的军官,就如同安排自己的仆人一样随意。菲特烈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一枚金币的补偿,就能随意地替换掉让自己不满的军官,从而指挥一支善战的部队如同指挥自己的指头一样。

    这一切。都让哈劳斯皇帝变得越来越烦躁了。

    音乐、诗歌、绘画、床上的女人、床上的一群女人,不论什么样的花样,都不再让皇帝感到快乐。他比菲特烈的土地更多、人口更繁庶、士兵更多、名声更好,但却只能在战场上面与菲特烈势均力敌。甚至逐渐地落入下风。

    皇帝敕令肯定了贵族们在帝国的地位。但是也肯定了皇帝超绝贵族的至高身份。这样的花样欺骗不了贵族们,这不过是变相的声明:“贵族只是皇帝的仆从。皇帝绝非贵族中的一员”。这与菲特烈有什么区别呢?

    皇帝敕令是在皇宫里面颁布的,第一时间听到敕令的贵族立刻吵成一团,要求会见陛下,外地的贵族在城内留下的廷臣则匆匆出城。向自己的大人汇报情况。贵族们还在愤怒之中大发雷霆的时候,城市就已经开始戒严了,来不及出城的使者无奈地折回了城市,在阴暗的房间里面与同伴商量对策。

    皇帝敕令颁布的时间也选择的非常‘恰当’,皇帝在上个月邀请了各地的大贵族前往首都参观他新落成的行宫---那片修建在沼泽旁边的华丽建筑。如今,帝国的六个公爵,有四个滞留在都城。伯爵之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也随行进入了城市,男爵倒是大多留在外地,他们要在伯爵离开封地的时候,协助封君的继承人管理领地。并随时准备应对皇帝的命令。滞留在外的公爵只有两位:北海公爵和瑞泊莱特公爵。

    北海公爵正在德赫瑞姆前线整编一只刚刚遭到了失败的部队,以应对城内可能随时出击的菲特烈军队。另外一位公爵---人们称呼他为皇帝陛下鞋里的石子---瑞泊莱特在皇帝召唤他参加宴会的时候,以丧子之痛太过悲伤的名义拒绝了皇帝的邀请。哈劳斯还假惺惺地派出了第二位使者,前去安抚悲伤的公爵,这种拙劣的伎俩让不少的贵族都觉得皇帝做得太过了,不过人们只能猜测那位公爵的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

    哥斯莫的女男爵的态度最让我吃惊。

    我本来以为她会替自己的夫家担忧的,但是她现在只当自己是哥斯莫的领主,是皇帝陛下的直辖封臣,丝毫没有与瑞泊莱特公爵接触的意思。在皇帝敕令颁布了之后,她是第一批在敕令下面签署自己名字的贵族之一。

    禁闭的城门一天之内就让城内的气氛变得严肃了起来,市民们开始减少出行了,人们大都在向自己身边的人打听出了什么事情。传言哈劳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恶毒流言在四处流传,比这条流言更恶毒的是哈劳斯死在了一个男人的屁股上面。为了应对这样的邪恶诋毁,很快城内就有几个‘菲特烈的间谍’被逮捕,并且有一个人被吊死在广场上面示众。

    贵族们被禁止互相联系,在签署同意敕令之前,也不得离开城市。在贵族们下榻的官邸周围,已经有士兵在远远的戒备和监视了。这让贵族们大为恼火,这种事情就是菲特烈也不会做!哈劳斯究竟是把贵族们当成什么了!

    一个醉酒的男爵在自己的宅邸里面大骂哈劳斯皇帝是个流氓胚子,只会和萨兰德女人鬼混,那时他自己就搂着一个从哈劳斯的宴会上弄到手的萨兰德舞女。在这个男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悄然离去,一个小时之内,这个男爵被士兵带到了皇帝的寝宫,见到了正穿着睡袍读书的皇帝。

    皇帝询问这个男爵,“听说有人在和萨兰德女人鬼混,是这样吗?”

    “是我,”男爵虽然醉醺醺的,这个时候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我非常喜欢您的萨兰德礼物,陛下。”

    “恩,”哈劳斯合上了书,点了点头,“喜欢的话,我就再送你一个吧。”

    男爵浑身发抖,拉过了皇帝冰冷的手亲吻,然后主动在皇帝敕令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他匆匆地扫了一眼名单更上面的一些名字,看见了帕蒂蒙特公爵威廉.诺曼、北海公爵斯洛因.莱特、哥斯莫女男爵爱丽丝等等名字。当他试图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陛下的侍从已经礼貌地收走了皇帝敕令。

    莱特那个家伙更本就不在城内,但是名单上面却有他,他肯定和诺曼家族的人勾搭到一起了。这个男爵的脸上一时阴晴不定。

    在签完了名字之后,皇帝说自己已经累了,让男爵也回去休息。

    男爵再一次亲吻了皇帝的手,被两个笑吟吟的萨兰德舞女一左一右夹着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男爵离开的时候。我和另外三个守候在寝宫门口的卫士站了起来。

    这三个人中间有两个人我认识。上一次皇帝在更换头巾的时候,我一时犹豫。进来将皇帝和我隔开的武士就是他们两个人。另外一个人则是个伯克人,他是皇帝的翼骑兵的队长,那支骑兵小队是莱赫送给皇帝的小小礼物,在皇帝的加冕仪式上大出风头。那之后,就留在了皇帝的都城护卫皇帝陛下。

    伯克人对我很礼貌,也很疏远,并不愿意与我做更多的交谈。他平时也不交朋友,只与伯克士兵呆在一起,据说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去参加一处广场周围的市集,参加古籍抄本交换会。这两天他的心情不佳。据说交换会上的一个他挺尊重的书商摔伤了背,这是他在斯瓦迪亚不多的朋友之一。

    坐在皇帝的寝宫外面,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出现在我得脑海里面。

    最让我惊讶的一件,莫过于在诺曼家族的宴会上看见的一个女人。

    莱特的夫人。

    我在陛下的花园里面曾经见过她。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传言,知道她和提哈将军的关系,也知道她的丈夫就是因为她的原因,在得以迅速的跻身进入帝国的权利中心。

    她如此的年轻而有活力,与我印象中的任何一位公爵夫人都毫无相似之处。她甚至与我交谈,说她挺喜欢安妮亚可爱的口音,然后她询问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老成的女贵族,是不会询问我得伤情的,但是她明显不属于那一类古板的贵族,她甚至让我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诺德人干的。”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瞒你说,我曾经游历过诺德。”

    “```”

    “你不信,”莱特的夫人笑吟吟的说,“不过那是真的。诺德人都挺狡猾,我就让个诺德瘸子狠狠地耍过一次。”

    “您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或许有一天我会说给你听得,可怜的瓦兰人。”

    “夫人,”我感到喉咙发紧,然后说出了我的话,“请问我能否得到拜见您的荣欣呢?”

    旁边安妮亚一时之间慌乱了一下,眉头皱了皱,似乎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的要求拜见一位女贵族。

    莱特的夫人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面闪烁了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洞察人心的光芒,“你不会是为了见我的,年轻人。”

    “是的,”我坦诚的说,“作为一个士兵,很少有谁不想见一见大名鼎鼎的莱特将军。”

    “哈哈,你可不是士兵。”她想了一下,“我会安排的,在我丈夫回来之后。”她笑着离开了我得身边,前往威廉公爵的桌前,“记得带上安妮亚。”

    莱特和诺曼走到一起去了,就在皇帝敕令的之前的一天?这无论如何不会是巧合的。

    在参加完了诺曼家族的宴会之后,我带着安妮亚回到了我那伤痕累累的住处,安妮亚看着那间满是烟尘和碎砖的屋子发出了叹息。我对她只能感到惭愧,在找到诺曼家族搬来救兵之前,她担惊受怕的在房间里呆了六个多小时。

    宴会的第二天中午,我被皇帝的使者带到了皇宫里面。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帝颁发了敕令,我也临时的被安排戒备皇帝陛下的寝宫。

    在皇宫里面的时间很难熬,我周围的三个人几乎是纹丝不动的按剑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我只坐了小半天,就已经浑身酸疼,汗流浃背。

    入夜了之后,我们被另外四个卫士更换了下来,有趣的是,那四个人里面也有两个外国人,似乎皇帝对于外国人格外的偏爱一些。

    就这样经过了三天之后,事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个士兵在罗伯特.诺曼的带领下,匆匆地进入了皇帝的寝宫。这种没有提前通报的拜见是不多的。

    我感到我身边的三个人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们的好奇一点也不比我少。

    一时之间,走道上面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十多分钟之后,罗伯特.诺曼走了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我们四个一起说,“去面见陛下吧,你们有得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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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介绍:
盔甲明亮的士兵,麦苗青青的原野,爬满石墙的荨麻,农舍边的蔷薇。
这就是中世纪。
当号角吹响了田野上的黎明;当勇士拿起了举起了破碎的战旗;当农夫流着泪看着土地被焚烧。
乱世开始了。
这是苦难的时代,这是英雄的时代。
目睹了战争的可怕,第一代领主选择了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他自称山那边的领主;
被家人厌倦,第二代领主因为机缘巧合离开的家乡,当大时代到来的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记录着这一切的“我”,又将怎么样续写父辈的传奇!是拔剑而起,还是铸剑为犁?
这是三代领主长达一个世纪的悲歌。在山的那边,领主们在自己命运的轮回里挣扎。
这是普通人的故事,这是等待你来创造奇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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