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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全文阅读

作者:eskimol     山那边的领主txt下载     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升降机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面,我们从多处缝隙袭击了侵入矿井的队伍。

    那些人中间,少数是诺德人,大多数都是他们的克里尔雇员。克里尔人士气下降的非常快,在几次被伏击之后,他们就不愿意离开自己的诺德主人了。诺德人倒是都和战士一样死战不退,不管有多大的危险,只要他们的队长下令进攻,诺德人就会勇往直前,连带着克里尔人也会被他们感染,从而让我们的sāo扰变得比较困难 ”“ 。

    我唯一的战果是伤到了一个克里尔监工的胳膊,用石矛在他胳膊上面留下了一道指头粗的割痕。

    诺德人的腰间挂着短剑,虽然他们一开始只是用短棍和剑鞘殴打不听话的奴隶,但是当他们惊讶的发现奴隶是在准备彻底暴动的时候,他们抽出了武器,用锋利的剑刃屠杀着奴隶。这些诺德人战斗起来非常的可怕,三四个人走在一起,彼此掩护,几乎可以将几十人一队的奴隶击溃:他们的剑刃挥舞起来亮着苍白的光,我们身边的剑刃如同树叶一样的密集。奴隶一击即溃,只能迅速的逃走,在黑暗的角落再次组织起来。

    这些诺德人和克里尔人的嘴巴上面都蒙着厚厚的面罩,保护住了口鼻,就好像是萨兰德朝圣者的打扮一样。对毒烟,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他们唯一没有料到的可能就是我们这么jīliè的抵抗吧。

    诺德士兵的哨声变成了悠长的声响,最开始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最后当我们发现诺德人开始朝着升降梯撤退的时候,我们知道诺德人这是准备逃回矿井上面了。

    这代表什么,不用黑人首领说我也知道,一旦有一个诺德人逃了出去,我们就完了。在诺德人下井之前,如果我们还相信十几个拿着木棍的奴隶可以控制矿井入口的话,现在就不会有一个人这么想了:诺德人一个人可以对付七八个奴隶,当他们组成了简单的阵型的时候。再多的奴隶也经不起他们的进攻。

    我们能做的就是削弱他们。

    诺德人开始从各个方向收缩。沿着矿井的隧道撤退向升降机。

    我们躲在石头的缝隙之中。这里的奴隶熟悉每一处裂缝,知道哪些隧道是贯通的,而哪些是死路。一路之上,还有许多空荡荡的矿工休息室,里面堆着矿车和矿石,同时还有许多巨大的储水槽,上面蒙着一层灰。只有这里的奴隶熟悉它们位置,外面的人很可能一脚踩上去溺毙其中。

    我们刚才误判了一下形势,当看见两个诺德人和一个克里尔人脱队的时候,首领带领着我们二十个人一起发起了进攻。在这种地形的环境下,人数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在一阵混乱的打斗之后,一个黑人被扎破了肚皮。剩下的人惊慌失措的逃散了,我也在急急忙忙地逃跑的时候崴了脚。

    保尔死死地跟着黑人首领,似乎认定了这样更加的安全。首领始终没有派人将手下的奴隶全部抽调过来,只是带十几、二十人的队伍四处袭扰。我们对付两三个人也感到吃力,于是只能派人虚张声势,吓唬那些克里尔人。这些克里尔人容易逃跑。当看见一大群奴隶疯狂地冲过来的时候,诺德人会彼此肩膀顶住肩膀,准备开始战斗。而克里尔人则恐惧不已地回头张望。如果后面没有敌人的话,他们就会悄悄地逃掉。把诺德人的侧翼暴露出来。

    当我们发现了克里尔人的特xìng之后,就专门利用这一点去对付他们。诺德人都是硬骨头,啃不动,但是克里尔人就好对付多了:把他们吓得四处乱跑,然后一一捕杀。

    我们二十多个人成功的把一个克里尔人逼到了一处死路上面,这个克里尔人一只手捏着一柄短刀,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头盔,猫着腰飞快地逃跑。我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身边的黑人发出了喉音和颤动的鼻音,听起来惹人烦躁,但这和监工的哨子作用一样,是摧垮敌人意志的东西。

    那个克里尔人蹲在一架矿车后面,大声地呼救,我们缓缓地围了过去。克里尔人疯狂地从里面抛掷石块和木头片,呼喊着诺德人过来帮忙,但是诺德人在很远的地方,是不可能来救他的。这个克里尔人将身边的木板堆成了一个简单的围栏,弯腰躲在矿车的后面,jǐng告我们不要靠近。

    一个试图去拉开矿车的奴隶被克里尔人割伤了手,周围的奴隶愤怒地吼叫着,投出了几柄飞矛,但是这些武器全部没有命中,反倒被这个克里尔人捡了过去。面临死局,这个克里尔人爆发了惊人的勇气,站起身来朝着我们抛掷这飞矛,让我们不得不后退一些。

    两个黑人奴隶悄悄的趴在地面,朝着矿车爬了过去。

    而黑人首领则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那个克里尔人对着首领投出了一柄飞矛,那枝飞矛扎在了首领的脚边,首领对此似乎毫不在意,甚至根本没有看上一眼。克里尔人大喊大叫,让黑人首领不要再靠近。黑人首领自顾地走到了矿车的前面,避开了一块克里尔人抛出来了石块。

    “懦夫!”黑人首领拉开了自己身上的破衣,袒露了自己的胸膛,“刺这里,懦夫!”

    那个克里尔人没有回应。黑人首领张开了双手,回头对着我们笑着,“果然克里尔人都懦夫,活该他们的女人被萨兰德人像马一样骑,活该他们的女儿被诺德人把全身玩遍!”黑人首领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克里尔人。

    克里尔人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跳了起来,用刀劈砍首领的脖颈。

    那两个先前爬过去的黑人奴隶迅速站了起来,将两枝矛奋力扎进了克里尔人的身体,一枝扎穿了克里尔人的腹部,另一枝戳穿了他的脖子。克里尔像是一只口袋一样跌落下来,还没有死透,用手握住身体里的长矛,想要把他们拔出去。黑人奴隶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迅速地扎了两下,结果了克里尔人。

    黑人首领回过身去,捡起了克里尔人的短刀。然后踢了克里尔人一脚。不再注意他的尸体。黑人首领选走了自己的战利品之后,周围的黑人一拥而上,将克里尔人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搜刮干净:靴子、皮裤、护腕、头盔,甚至是鼻子上面镶嵌着的一颗闪亮的圆钉也被抠了下来,还有一个奴隶想要这个克里尔人的耳环,但是他笨手笨脚的取不下来,于是干脆把克里尔人的耳垂割扯了下来。连耳环带耳垂一起拿跑了。

    在更多的地方,克里尔人如同这里一样被三三两两的屠杀着,虽然诺德人自己没有遭到多大的损失,但是他们仆从的溃败,还是让他们士气受到了打击。诺德人现在已经不再想着惩罚不听话的奴隶了,他们只求保命。诺德士兵有条不紊地朝着升降梯挪动。在哪里,他们像是龟壳一样的围成了半圆的阵型,把升降梯留在了后面。

    两个诺德人拼命地敲打一截铁管,同时拉动链条,向地面上的人发出启动升降台的命令。

    奴隶们在肃清了洞穴里面逃窜的克里尔人和少数的诺德人之后,开始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我跟随着这些奴隶,就如同跟追着一支行进的亡者之军所求唯有杀戮。只为杀死更多的活人。

    我的脑海里面。关于传奇的故事,大都是势单力孤的少数人。对抗蜂拥而至的野蛮人就好像是现在的诺德人这样。但是现在,我却呆在了战场的另外一边。过去我觉得那些事故里面,正义总是站在那些正派慷慨的人一边,孤独的对抗强大的敌人,这本来就有一种悲壮的美感,让人中充满了对英雄的敬仰。

    但是现在,这个念头变得模糊了。奴隶固然残暴,但是我要怎么去指责他们呢?他们平时的血和汗流得那样多,他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讨回自己的公道罢了。

    爱和仇恨都有它的原因。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绿洲的子民,是沙漠的子民,是狡猾的猎手和懒惰的游民,但是这些人却发了疯一样的进攻,这难道是因为这些人天生残暴又狂热吗?是谁掠夺了他们土地,是谁夺走了他们的财富,是谁让他们除去枷锁一无所有的?

    爱和恨都会被偿还,毫厘不差。

    奴隶们举着长矛和石块,举着石剑和木槌,举着他们能够找到的一切,他们的眼睛通红,从四面八方朝着诺德人围了过来。武器竖起,如同满原的野草,空旷的矿井如同圣殿的礼堂。奴隶们行进时如同奔流着的黑sè的河流,就如同行军在复仇之神的大殿之上。

    诺德人的阵线收缩地更加紧密了,周围堆叠着木板和石块。奴隶们将碎石暴雨一般地倾泻向这些诺德士兵,诺德人彼此提醒周围的同伴注意各个方向的进攻,同时不断的催促那两个在升降梯的人快点cāo作,通知地面的人启动机器。

    三十多个奴隶勇敢地冲到了诺德人的面前,诺德人耐心地等待奴隶冲到跟前,用肩膀顶翻了最前面的奴隶,然后挥剑有条不紊地刺杀奴隶。这些诺德人的力量很大,作战技巧丰富,几乎每一击都能杀死或者重创一个奴隶。奴隶的伤亡超过十名之后,不得不退了下来,留下了或伤或死的奴隶躺在地上。接着,第二批的几十人奴隶又发起了冲锋,这些人在迫近诺德士兵的时候投掷了石块,造成了诺德人的混乱,趁诺德人混乱的时刻,奴隶人冲进了诺德人的阵线之中,不少人开始用缴获的短刀朝着诺德人的铠甲缝隙刺戳,有一些则试图卡住诺德人的喉咙,或者击打他们的眼睛。诺德人反应很快,他们稳定了自己的阵脚,依次杀死了冲得最前的奴隶,将剩下的人逼出了圈子外面。

    奴隶们又这样尝试了几次,连手头的石块都抛掷得差不多了,但是毫无效果。诺德人守护着升降台的每一个方向,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冲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死气沉沉的升降台的齿轮在呻吟了一声之中,缓慢但是充满了力量的转动起来,被齿轮带动,几乎每一根链条都在颤抖,沉闷嘶鸣的铁条声如同为我们奏起了哀乐。

    完了,我心里这么想着。

    诺德人一旦离开了矿井,那么等待我们的唯有一死。现在矿井上面的人还不知道下面情况如何,如果他们知道了,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封锁矿井三到五天,我们都会饿得奄奄一息,坐以待毙或者会更糟。

    阿比出现了,他的脸上都是血,身边跟着几个高大的黑人。

    他一出现,就明白了我们的处境,接着,他开始尖叫着一个词,“火人!火人!”

    我一开始以为我自己听错了,这个词似乎是说的火焰和人,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接下来我就懂了:祭祀和他的帮手从几个奴隶的头顶浇下了一种恶臭油腻的yètǐ,另外的几个人在pángbiān打着火镰点燃绒布。

    接着,这几个人被点燃了。

    空气中充满了皮肤和头发烧焦的恶臭,这些人惨叫着,朝着诺德人狂奔而去。在这几个自我牺牲的奴隶身后,别的奴隶的狂热升到了极点,每个人都不顾伤痛,朝着诺德人小小的阵地碾压了过去:用胸膛迎接剑刃,用双手迎接刀锋。

    面对火焰和长矛,面对尖叫和恶臭,面对无数复仇的奴隶在通向生路的最后一刻,诺德人崩溃了。

第六十一章 上井

    最后三个诺德士兵被推到了墙边,命令跪下。

    他们的身边是十多具无头的诺德尸体,诺德人被用他们自己的武器斩首,这是最轻松的死法,是对勇士的奖励。在稍远的地方,克里尔人的下场则惨得多:他们先遭到了割耳和挖鼻的处罚,杀害了奴隶的克里尔人更是遭到了阉割,然后再被处以石刑用石头活活砸死。这种折磨让我的心变得麻木了,过去当我看见吊死偷猎者的刑罚时,就会觉得残酷,但是现在,在我看见那些被砸得血淋淋的克里尔人拖着残破的身体缓缓挪动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曾见过的所有的法律,都不能称得上是残酷了 ”“ 。

    这三个诺德士兵满脸都是不甘,毕竟他们只差一点点,就能逃出矿井了:他们本来可能正在井上长出一口气,喝着清凉的美酒,用干净的泉水清洗伤口,等jīng力恢复之后,再着手报复我们这些井底的老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待着被处决。

    “跪下吧,勇敢的男人。”黑人首领说。

    除开阿比之外,所有的奴隶对于这个首领最为敬重,当他说话的时候,所有的喧哗声都会停止,大家默默地看着这三个人。

    “慈悲。”一个诺德男人依然在恳求,就和那十多个被处决的诺德人一样,在死亡的面前,总是想要为自己的多求情,希望死神网开一面。

    “够了,”诺德人里面为首的一个老人说,“我们的耻辱还不够多么,跪下吧孩子,让他们看看诺德的男人的骨头有多硬。”

    三个诺德人跪在了石墙边,把手背在了腰上,伸出了自己的脑袋。

    这个老人我似乎见过,我想了一会,原来这就是我们下井时,训斥克里尔人的商会负责人。这些诺德人真是鲁莽。怎么会派出这么重要的人来参加如此危险的活动呢?

    诺德老人的头发完全汗湿。脸上沾满了灰和血,白胡子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地颤抖,他把脑袋侧放在石头上,等待着处决。

    “勇敢的老人,”黑人首领提起了剑说,“愿你在神的森林里永居高树之巅,不受野兽的侵扰。”

    一声撕裂骨肉的闷响之后。老诺德人的脑袋滚到了一边。

    周围的几个黑人孩子没有像对待别的诺德脑袋一样,一脚将它踢开,而是小心翼翼的将它捧了起来,用一块破布包裹好。接着,剩下的两个诺德人依次被处决。

    我们收集到了三十四柄短刀,同样多的匕首。十七顶铁半盔,二十多顶皮盔,三十六枝铁棍和同样多的行军锄,还有十多副锁甲和更多的用硬皮革制成的胸甲。

    奴隶们默契的分配好了这些武器和护甲,最健壮的人得到的武器和铠甲最多,老弱则获得强者挑剩的东西。虽然全身上下看起来还是破破烂烂的,但是奴隶的队伍已经看起来整齐多了。奴隶们聚拢起来,将尸体拖向更深的角落。祭祀带着一些人去处理那些尸体。或者是用来献给他们的神灵吧。

    奴隶中带伤和死亡的人超过了矿井部队的两倍。奴隶们给轻伤者做了简单的包扎,让他们归队。然后把重伤者抬到了清凉有水的地方,让他们先休息,许诺他们等拿下矿井之后,就来接他们。

    奴隶们围坐成了一个圈,兴奋地回顾着刚才的战斗,吹嘘着自己的勇敢。阿比和他身边的黑人首领则开始争论着什么事情,看起来阿比对于黑人首领相当的不满。阿比不断的指着那些躺在墙边的重伤的奴隶,又指着脸上的血,赌咒着什么事情。在另外一边,黑人首领说的话并不是很多,他只是耐心的听着阿比把话说完,然后指着自己身后坐着的奴隶,挥手让阿比闭嘴。

    那些奴隶是黑人首领的手下,刚才在袭击那些诺德人的时候,这些部下都躲在洞穴里面,没有参与战斗。在战斗中损失最多的是阿比身边的人,阿比的人比暴动前少了一半,剩下的人也大部分带伤。黑人首领的部下则只遭受了不多的损失,十几个人受伤而已,死掉的只有一两个人。

    绿洲上的部族之间从来都不是紧密地团结的,这也是他们经常会被人数远远地少于他们的民族击溃的原因。萨兰德人只用派出两百多人的部队,就能接连地洗劫十多处绿洲,然后带回十多倍于自身的奴隶和成群结队的牲畜。有些时候,进攻绿洲民最凶狠的部队,就是那些敌对的绿洲民,对这些人来说,邻居比外人更加的可恨。

    我不太清楚奴隶之间的势力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应该支持谁。阿比跃跃yù试,也口称我是兄弟,但是我不是太敢相信他,因为阿比总是做出许多我预料之外的事情,这让我比较的猜疑,在战场上面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来保护。与此同时,黑人首领的做派我就熟悉的多了,他更像个老兵一样,沉默不语,但是早有计划,得到他的友谊很难,而被他当成敌人的话,会非常棘手。

    奴隶们对此没有发表多大的意见,他们只是看着阿比和黑人首领的争论,等待这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我去升降台那里看了一圈。

    在诺德人崩溃之后,在这里cāo作升降台的诺德人想要关掉木门,让自己先逃跑。但是人的本xìng就是这样,那些不能安全退回升降台的诺德人拼命地拖住了自己的同胞,不让他们关闭木门。没有关闭木门的升降台会被六个榫头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不能动弹。最终一个诺德人也没有逃出生天。

    这个时候,与地面连通的一根管子不断地传来“铛~铛~”的撞击声。保尔侧耳听了一下,对我说这是矿井上面的人在询问为什么升降台拉不起来,是不是出事了。

    “就这一种声音,能表达这么复杂的意思?”我有点不相信保尔的话。

    “就是这样,”保尔说,“你瞧,你在和你熟悉的人说话的时候,有时候简单的一撇嘴,一个字。就能表达非常多的意思。是不是?这里也是这样,矿井里面能够遇到的情况就这么几种,‘开始拉’‘拉不动,怎么搞的?’‘人太多,下去几个’,这些意思很简单,两边人要是有默契的话。只用撞击这些铁管就能明白。有一次我送矿石上井的时候,有一个榫头脱落了,卡住升降台,结果怎么都升不上去。那个时候就一直传来这种铛铛的声音,让我检查一遍升降台。”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不用学习怎么说话了。反正熟悉了之后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可能吧,”保尔忧心忡忡地看着升降台说,“不过最好快一点让这些黑佬过来看看,井上的人要是迟迟不见有人上去,我们就麻烦了。”

    “我们杀掉了三十多人,”我对保尔说,“还能有多大的麻烦呢。”

    不过我同意保尔话,井上的人也不傻。他们估计料到了井下出了问题。只是这问题可能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升降台的地面都是血,这是那两个cāo作升降台的诺德人留下的。他们被拉出升降台的的时候几乎发了疯,抓住一切他们能够抓住的东西,只想留在升降台里面,他们的指甲在木板上面抠碎了,木头渣滓扎进了手指,双手都是血肉模糊的。最后为了将他们弄出升降台,奴隶只能就地杀死了他们,弄得这里又脏又滑。

    我来到阿比和黑人首领边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停止了争论,虎视眈眈的对视着,他们身后的奴隶们紧握手中的武器,jǐng惕着对面突然的举动。我心中突然对那些佣兵无比地怀念起来,那些佣兵平时各有各的坏毛病,狡猾又可恨,但是到了战斗开始的时候,那些佣兵都知道只能依靠彼此才能在战斗中活下去,遇到了矛盾和不满的时候,他们都会努力的避免冲突,等到战斗结束的时候再一起清算,这样的话就不至于拱手将战机让给别人,也不会因为分散jīng力而被削弱。

    “我的兄弟,”我等他们两个人都发现了我们之后,坐到了他们的身边对他们这么说,“战斗还没有结束,你们在争论什么呢。”

    “如果你有我们的皮肤,如果你有绿洲人的血,我会告诉你,邀请你做裁决,”黑人首领说,“但是现在你不要掺入我们的话里,我不想你左右我们的```问题。”

    我没有想到黑人首领会突然和我划开距离,我觉得既然我能代表乔万尼,至少可以算得上一个盟友的。我转向了阿比,希望能够在阿比这里有所突破。

    “我的想法也是。”阿比说,“我的兄弟,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以至于我不能让你掺合进来。”

    阿比也是这么说,这让我相当的恼火。

    “我说,”我对他们说,“我可没有想过在你们中间挑拨,不要这么急急忙忙的把我排开。你们听听升降台那边的声音,井上的人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准备怎么办?是等井上的人再派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下来,还是立刻上井,在他们没有准备的时候进攻他们?”

    阿比和黑人首领继续对峙着,互不相让。

    “有些事情不解决清楚的话,”首领说,“上不上井是没有区别的。阿比,是你还是我,必须在这里做出决定。错误的活着,不如在这里一起死去。我的人只会听从我的命令,我的人当过土匪,当过佣兵,当过奴贩,打过仗,见过血。你不听从我的话,你难以走出矿井一步。”

    阿比瞪着黑人首领,眼睛憋得通红,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他的眼睛里面都是泪水。阿比居然愚蠢到用眼泪去对付一个满腹yīn狠的男人,这手段实在不高明。

    “我不会受你的危险。”阿比说,“我的人还是比你多。”

    “是么。”黑人首领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奴隶们一起站了起来,雄壮的气势立刻压过了阿比身后的人,阿比那些奴隶惊恐地向后退缩。“但是战士可不多。”

    保尔走了过来,“各位,不要再争论了,如果再不回应上面的人,他们就不等了。”

    我脑袋里面一直盘算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xìng很小,但不是不可能。如果不做的话,我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如果你们真的要解决什么问题,”我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对两边的人说,“那就赶快解决吧,但是要赶快。这之前,给我武器,给我头盔,给我那个诺德老人的头颅。”

    “你要怎么办?”阿比问我。

    “上井。”

第六十二章 瘟疫之城

    三个衣衫褴褛的市民提起了一桶水,浇熄了一扇燃烧的木门,士兵在他们的身边列队进入城市。

    这扇大门上面雕刻着jīng美的装饰,是罗多克手艺人的作品。城市里的王公人人都喜欢这种东西,罗多克人的木制品、牙雕、圣象绘板、甚至那些模仿东方情调的铜质小灯笼,无一不让王公们喜欢。在水路畅通的时候,这些货物都很昂贵,在大型宴会上面不经意的摆出十多件来,是展露财富极好的方式,但是当战乱影响到商路的时候,这些货物的价格就会慢慢地升高到两倍甚至是三倍左右 ”“ 。

    地面都是淤泥,散发着恶臭,有些泥巴里面还埋葬着许多枉死的市民。城市里面的治安已经恶化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公开的抢劫和yín乱如同一场噩梦。在昨天,地区教士被发现杀死在家里,被人闷死在一桶发酸的葡萄酒之中,他的妻子两个月前死于瘟疫,人们在一个广场上找到了他的女儿,那个时候,这个二十四岁的女人正卖力地吸着一个老男人的下体,周围是上百在光天化rì之下群交的人。这个女人对自己父亲的死讯和遗产问题毫不在意,只是告诉来找她的人,如果想快活一下,就安静的等在一边,不然就滚蛋。

    治安官不断的派出士兵和武装市民,用木棍和皮鞭去惩戒那些不像话的市民,让他们滚回家去。但是有一天,当治安官自己也被人发现在和几个女人一起乱搞的时候,城市里面仅存的一点点威严也丧失殆尽了。

    瘟疫摧毁了城市最有活力的部分,码头,也让码头上的工人死伤殆尽。过去这里熙熙攘攘,人们为货物登陆的先后顺序大打出手,为了一两个货仓明争暗斗,为了某一个卖花的姑娘争风吃醋,过去这里停泊着一百条大船,扬着一千面帆。这里曾经散发着恶臭。油料和腐烂的肉类在各个角落里面散发臭气。从不洗澡的工人冒着汗气,头发油成一团,风都吹不动,萨兰德小贩在这里兜售烤羊肉和可疑的牛油,瓦兰人将臭气哄哄的皮革丢得遍地都是,成群结队的朝圣者踩在泥浆里面一条船一条船的询问是不是可以免费送他们去圣地。

    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几个码头工人懒洋洋的坐在烈rì下的石板上,没有生意。商人们都逃走了。诺德人的商会也只在城市的最北角维持着一个珠宝铺,用最低廉的价格向市民们收买他们的珠宝:其实所谓的低廉的价格并不是金币,金币已经在周围很大的一片土地上失去了任何价值,现在货物更值钱一桶酒可以换了一捧珍珠,一把香料可以换来两只耳环,一头活牛可以换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屋。诺德人的商会从水路运来了城市急缺的物资:粮食。布匹和饮料。

    人们醉醺醺的在城市里面游荡,码头空荡荡的。船只在港口里面安静地上下浮动,东湖的水拍打着岸边,发出轰鸣的响声。野狗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市区,以尸体为生,但是很快就被市民们捕杀吃掉。市民们在意识到饥荒会来临之前,就已经折腾掉了大量的存粮。

    围城刚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事情。人们普遍相信。事情会和想象的一样。湖面完全解冻,而伯克人又储备了足够粮食。援军会如同风一样不停地刮进城市,那个西部来的暴发户伯爵会像狗一样被撵走,然后死于瘟疫或者死于yīn谋。

    城市里上至王公,下至市民,普遍都怀有非常乐观的情绪。围城开始之前,几队佣兵的及时入驻,让这种乐观的情绪上扬到了顶点。萨兰德人和瓦兰人的佣兵部队在这里大受欢迎,虽然后者经常被人怀疑藏有间谍。围城开始之后的第二周,人们甚至举行了一场阅兵,城镇里面的王公和市政官们全部到场,从码头开始,每个城区的市民都看见了城市的士兵有多么的强大,看见了自己的粮食储备有多么的丰富。

    在最后的典礼上面,大市长授予了一位小麦商人和他的舅舅荣誉市民的称号,小麦商人为城市储备了二十四个粮仓的小麦、大麦以及盐,而他的舅舅,则为城市尽忠职守地组织了一只巡逻队。荣誉市民有许多的好处,比如从此这些市民拥有政治权利了,不再如同过去那样,会被朝令夕改的政策左右,这些人可以选择支持某位议员,或者反对某位议员,并把这种手段作为武器保护自己。市民中间,家中财富颇多的人,也倾向于和这样的市民家庭联姻。这是非常值得追求的地位如果没有那场瘟疫的话。

    瘟疫最早是从萨兰德佣兵那里传开的,几个佣兵出现了咳嗽,胸口出现紫sè的疮疤,口渴难耐。然后,人群如同遭遇镰刀的麦子一样纷纷倒下,佣兵团,码头工人,小商贩,这些接触人最多的群体最早遭到打击。人们如同过去躲避瘟疫一样,减少了自己的出行次数,但是依旧怀着平常的心态,因为这座湖边的商业城市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瘟疫了,每一次都来势汹汹,但是最终都会被制服。直到一位城市议员死去之后,人们才普遍地开始恐慌起来。

    那个时候,街道上已经初显萧条,生活物资的价格虽然被城市议会一再打压,但是很快人们就发现,这种打压是有名无实的:因为这已经不再是某些商人在趁着灾难发财,而是货物的确已经稀缺到了珍贵的程度。这个时候,来自南方的流言才开始被人们重视起来:半年,甚至更久之前,人们就听说萨兰德人的城市被可怕的瘟疫弄得一团糟。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这种传言,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谈资,父母用来吓唬孩子上床,牧师用来告诫萨兰德商人改宗。

    之后,秩序出现了崩溃。

    整个家庭一起死去的消息开始出现了,人们最初惊恐不已,纷纷指责那些训练有素的医生没有努力,或者指责城市议会压住药材不发放,用来牟利。传言满天飞。人们为了拯救自己。甚至贸然的走上街头,去参加死难者的葬礼,作为对当权者的不满。教会也附和市民,举办了大型的祈祷活动。东部教会的成员指责那些改宗西部教会者,说他们引来了上帝的惩罚;而改宗者则指责是东部教会的腐朽顽固,引起了上帝的不满。在东部教会内部,支持拥有圣象的人。开始唾弃那些毁坏圣象的人,说他们的亵渎行为招致了灾难;而那些毁坏圣象的人,则以‘偶像崇拜’必然遭到惩罚来反击。

    但不论如何,宗教在一开始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人们在教堂里面咳嗽不停,挤成一团,祈祷灾难过去。教士们用洪亮的歌唱和圣洁的吟诵。来安抚市民的恐慌。

    但是瘟疫传播地更加迅猛了。

    一个又一个家庭,从老人到婴儿无一幸免。这样的事情让人们大惊失sè,在过去,遭到瘟疫的时候,人们总是能够找到规律,有些时候,孩子会更加容易死去,有时候。老人会更多的去世。有时候,反而青年人更加容易遭殃。不幸虽然是不幸。但是人们总是能看见某种希望,某种在灾难后新的生活会重新开始的希望。但是这一次,希望在一点一滴中消亡了。

    人们开始焚烧那些被瘟疫吞噬的家庭的屋子,焚烧他们的家具,焚烧他们的衣服,甚至焚烧他们的尸体。但是瘟疫依旧一个一个的把人击倒。人们怀疑这是女巫的魔法,有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六十多名妇女被逮捕,其中的十多人没经过市政厅和教会任何一方的审问,就被烧死或者溺死,但是瘟疫依旧在传播,造成更大的伤亡。激进的市民要求处死全部的可疑妇女,虔诚的人则指出应该释放这些女人,作为对迷途羔羊的救赎,用来换取上帝的怜悯。但是不论哪一方都没办法实现自己的目的,因为瘟疫同样袭击了监狱,狱卒和典狱长一同死去,继任者在上任的途中同样死于瘟疫。监狱里面的大门洞开,犯人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却发现世界完全变了,他们过去需要抢劫才能拿到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这些人开始在城市里为所yù为。

    市政厅开始组建市民卫队,因为饥饿的市民开始冲击城市粮仓,并放火烧毁了许多的住宅,很多的议员家被市民冲破,市民在这些议员家中的庭院里面大摆筵席,享受他们的食物和女儿。

    市民卫队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是最终归于失败。市民卫队对于指令的反应越来越慢,卫队成员都有许多人经不起诱惑,和各种各样的妇女尝试起了所有过去不敢想象的玩法,撬开价值连城的葡萄酒大饮特饮,甚至用来洗澡,丝绸被用来擦屁股,黄金和珠宝被装饰在**的妇女身上,男人们在一边拍手叫好,妇女人笑呵呵的走过崩溃的城市的街头,向两边醉醺醺的市民搔首弄姿。

    在这样的情况下,萨兰德佣兵和城市卫队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他们耐心的守卫着自己的城市,直到最后一刻。

    城外的营地里面,瘟疫也开始出现了,但是远远没有城市里面这么严重。

    城外的军队对于城市里面的灾难有所耳闻,但是他们却没有全部相信,因为这种景象他们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的。他们依然按部就班的挖掘壕沟,制作攻城器械,并且使用了一种碰碰直响的可怕武器。

    不久之后,萨兰德人卫队长和城市卫队的将军**着上身,向城外的军队低头,交出了各自的军旗。城外的征服者和城内的投降者保持这一造型,站了足足三分种,以便随军的画师能够将这个场景记录下来,用来画成大幅的壁画。

    第二天,加里宁大人和他的上千名最jīng锐的士兵先行进入了城市,宣布自己是小东湖城的新主人。

    一个小小的消息被加里宁隐藏起来了:乔万尼当时正在围攻瓦兰科夫。

    加里宁被城市的恶臭和满街游荡的市民震惊,说出了自己进入小东湖城的第一句话,“见鬼,怎么比瓦兰科夫还臭!”

    在同一时间,一名随军教士和自己的几个属下来到了城市中的教堂,拜见了当时已经改宗西部教会的小东湖城教会的主教。

    这名随军教士在一个挂满了yín荡绘画的浴室里找到了主教,主教显得很疲倦,搂着一个东方女人和一个本地贵妇,醉醺醺地询问教士的来意,两个女人则用妩媚的眼神诱惑着他。

    “东部教会将要恢复在这里的地位,”教士简单的告诉了这个主教,“您和您的同宗,会在明天被送出城。”

    “去你的,”主教骂道,jùliè的抖动让他的主教冠冕跌落,掉在那个东方女人**的大腿上,惹得女人们哈哈大笑,“我哪里也不去。你他妈的是谁?”

    “上帝的仆人,”教士回答他,“你可以叫我英诺森教士。”

第六十三章 教士

    英诺森教士呆在一个小小的石头房间里面,眼前的羊皮卷堆成了小山,只有一个青年在帮他誊写。

    通过几个月持续不断的学习,英诺森教士学会了一百多个单词,能够与白鸽商会在纸上讨价还价,也能够和本地的教士用简单的禅达文周旋几句。东部教会留下来了大堆没有处理的地契和委托卷,还有许多公证书也已经到了期限,但却没有人来续期。

    东部教会留下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 。

    许多的圣像被封存在巨大的木头箱子里面,这些箱子上面盖着破布和碎碗,在一边则堆着工具和武器,看守这些圣像的,只有一群老人,这些老人不害怕士兵,也不害怕劫匪,他们只害怕死后的世界。当人们纷纷以亵渎为乐的时候,这些老人在一边冷眼旁观,尽力保护着书籍和一些圣像画。西部教会的人们来过,要求取得这些了不起的艺术品,以便‘妥善保管’,这些老人不信任伯克人,于是把他们打发走了。毁坏圣像的东部教士也来了,对老人们严厉地提出jǐng告,提醒他们在偶像崇拜上面已经犯了大错,但是这些老人依旧不管不顾。

    老人在城市里面占据着一处过去用来观测火情的石塔,在里面默默祷告,拒绝人间的一切召唤。这些老人觉得对于乱局已经无能为力,于是就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饮水,把自己封闭了起来,等到食物饮水消耗殆尽之后,如果外面还没有改观,他们便会坦然接受死亡的安排。

    当然,如果有一两个老人还在关心城市里面的生活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同:最近几天,不顾一切的狂欢已经结束了。市民们被赶回了家中,只有几十个流浪汉还在四处闲逛,这些人即使被丢进仓库禁闭几天,一旦被放出来。还是会立刻找酒把自己灌醉。

    不过秩序正在慢慢的恢复。街道上面公开的劫掠和yín乱已经消失,但是城市里那些小小的角落里面发生着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在昨天,码头上一艘轻捷的小船靠了岸,几个克里尔人神sè惊恐的找到了他们在城市里面的商铺。几个小时之后,这个商铺的商会成员就试着向城市的新主人,维基亚瓦兰联军提出了帮助请求。他们的请求很简单。放在过去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两艘空货船。在码头繁荣的那个时候,随便一个在码头上的交易员,都能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面帮他们联系到两艘船,里面的粮食储备充足,水手jīng力旺盛,随时可以出发。

    但是现在。要凑齐这样的船只,是相当的不容易的。船倒有的是,在码头上面就有许多这样的船只,只不过起航前要找来萨兰德的工匠,让他们来用一种叫做沥青的淤泥修补船底的漏洞,毕竟距离上一次整修船只已经太久了。难的是要找来两船水手,这是很不容易的。关于船运的任何组织都已经崩溃,现在航运变成了水手私人招揽的生意。他们要么自己载客。要么三五成群的守候在渡口,用极高的价格勒索来往的旅客。号令一致、严密分工的进行航行已经不可能了。船长和大幅,粮官和仓库管理员,泊船点抓捕走私贩子的士兵和水道上的领航员,售卖药品的小贩和排解寂寞的船家女,这一切对航行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烟消云散。

    或许商铺开的价格足够高,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伯爵很快就安排了士兵充当水手,与克里尔人一起离开了寂静的码头。几个被酒jīng折磨的jīng疲力竭的水手呆呆的看着离港的船只,似乎在判断那是不是幻觉。

    比起如今的生活,过去的生活更像一个梦:成千上万的居民曾熙熙攘攘的居住在一座臭气熏天的巨大城市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年轻的女孩可以安全的穿越城市,私会自己的情人;水手们总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找到姑娘;书商会从罗多克、斯瓦迪亚或者伯克带来最新的书籍,内容涉及人类已经知晓的每一个角落;萨兰德人的驼队和维基亚人的货船源源不断地为城市输送着新奇的货物;被拐卖的妇女会在城市广场揭发隐秘的犯罪团伙,城市卫队会当场处决罪犯,并且给予这些妇女市民身份和相应的保护;东西教会的教士们会大打出手,因为某个年轻的东部教会的少女因为爱情,皈依了自己西部教会丈夫的信仰;小贩们是神奇的魔术师,他们用木头制作鱼肉,用石头制作宝石,把麦粒变成石榴,将亚麻冒充丝绸,他们用泥浆和烂鱼鳃做出了美味的鱼肉派,他们用蛆虫和蝴蝶蛹做成了治疗百病的奇妙药膏,他们还招募了许多穷困潦倒的画家,绘制了莱赫与斯瓦迪亚皇后偷情的画册,并且暗示哈劳斯的年轻皇后的孩子和菲特烈皇帝有几分相似。

    这一定是一个梦,因为这些奇妙的东西现在一样也没有了,而且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些东西还会回来。在拥有这些东西的时候,人们总是心存不满,喋喋不休,而如今,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上帝的恩赐一样,美好的难以形容。

    英诺森教士身边有一个小小的教会内廷,一个充当翻译的修士,一个负责卷宗的年轻伯克人,还有一个药剂师。这个药剂师曾是加里宁伯爵的廷臣,受加里宁之命来协助英诺森教士处理事物。这个药剂师被赶出伯爵家的内廷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他屡次冒犯伯爵,因为伯爵总是舍不得采购更多的药材和雇佣更多的医师,以至于本来可以康复的士兵纷纷被截肢,乃至死亡;第二个原因则是英诺森身边缺少一个懂得治疗的人,本来有一个罗多克女人负责帮他制作药剂,但是这个女人前一段时间突然离他而去,不论怎么挽留都没有办法,英诺森教士现在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助手。

    英诺森如今处境艰难。

    在进攻白港的时候,一位体面的教士投奔了伯爵,这个教士联系了自己的许多老朋友,让他们前来充实伯爵的内廷。这个时候,贵族的优势便展露无遗了:英诺森教士或许可以鼓动农夫,或者制造谣言。同时消息也非常灵通。但是贵族出生的教士们,却能直接引荐本地贵族给伯爵,对于伯爵无法插手的乡村地区,这些贵族的支持至关重要。

    自从伯爵占领了城市之后,在周围的村庄里面,已经有十多位骑士和两位男爵正式来信,向伯爵表示了忠诚。伯爵实际控制的地区。已经包括从小东湖城到瓦兰科夫之间广阔的地区。

    前几天,城市议会在伯爵的授意下着手准备召开,并要重新选出一位城市王公。城市议会提名了包括伯爵在内的六位候选人,城市贵族被要求在下一次会议上按照自己的心意,公平而zì yóu的选出他们未来的领袖。

    当城市贵族们同意召开城市议会的之后,伯爵驱逐了其余的五名贵族。其中一人被查出是贪污犯。他在围城的最困难时期挪动了十一袋小麦和一只火腿,虽然在围城中曾是敌人,但是高尚如伯爵,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人留在城市里面的;一人被怀疑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因为他们爱着同一个黑人妇女;一个人被控诉为兽jiān犯,要对城市里面离奇死去的十六只产nǎi的母羊负责,一时之间,小东湖城羊nǎi制品全部滞销。只能贱价卖给消息不灵通的大东湖城的人;还有两个人意图率领家人参加叛变。六名瓦兰士兵出庭作证说他们听见这两个家庭在家中高唱伯克歌曲,歌颂莱赫。总之。这五个贵族每个人都犯了点罪,让城市法官忍无可忍,当庭判决把他们被赶到城市之外去了。

    判决结束之后,城市法官那离奇失踪的儿子神奇的回到了家中。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子神情恍惚,说自己这两天被尤里男爵招待,与几个女孩子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这段甜蜜的回忆被这个男孩子记了一辈子,从此之后他一直是罗曼诺夫家族最忠诚的追随者。

    同时,伯爵已经公布了下一次城市会议的两个主要的议题,第一个,就是选出一位新王公,第二个,则是无限期的停止城市议会的召开。伯爵不需要一个城市议会对自己指手画脚,他准备参照古代的禅达人一样,任命自己为终生dú cái王公,对已经失去了秩序的城市实施统治。

    城市贵族们开始强烈的反弹,与之相比,领主们则对此反应平静:拥有土地的领主们对于城市事务向来迟钝和冷漠。城市贵族普遍没有悠久的血统,生活富裕又爱招摇,厌恶武力而信赖雇佣军,这一切都让领主们对他们感到厌恶。所以伯爵很容易就得到了领主们的支持。在小东湖城的街道上面,巡逻的士兵中一半是伯爵的维基亚和瓦兰人部下,另一半则是新投奔的本地领主的部下。这从他们的纹章能看出来。在西部,龙旗和花朵常常是纹章的主流,那些伯爵从西部带来封臣和骑士们就有许多使用这些图案,而东部地区,贵族们则普遍喜爱使用鹰旗和狼旗。可能从来没有一个领主部下的纹章如此复杂,涵盖如此多的图案,从东部到西部,各地的图案,在伯爵的部下中都能找到,甚至还有几面萨兰德人的新月旗,这是留在城市中的萨兰德佣兵向伯爵效忠之后,新成立的家族。

    在令人炫目的成功之中,伯爵的势力已经超过了普通的伯爵:一个普通的伯爵能够征召一千多名士兵,就已经跻身强悍的封臣之列,会被国王多加笼络和忌惮,而伯爵的实力已经数倍于此了。

    伯爵的势力,随着本地贵族的不断投奔,还在继续地增长之中。这其中,白港的那名教士起了很大的作用。那个家伙是个懦夫,士兵们都鄙视他,在森林中作战的时候,英诺森教士如同一个圣徒一样站在士兵中间,而那个白港来的教士却像个娃娃一样的被吓哭了,还尿了裤子。但是士兵的喜爱却不能让英诺森教士得到主教的冠冕,那个家伙的懦弱也不能抹杀本地贵族们联合的提名:他们提名那个教士为小东湖城的主教,并将此作为伯爵与本地贵族合作的象征。

    伯爵前几天让尤里告诉了英诺森他的安排。

    英诺森教士将被授予小东湖城外一处修道院,他将远离权力的中心,被放逐到农夫和盗贼中间去。他将一辈子听着乡下教士危险农夫们要jǐng惕诱惑、担心地狱;他将四处写信求领主慷慨捐资,以便能够修补破损的屋顶;他将变得默默无闻,成为一个被本地人憎恶的修道院院长;在经过几十年的磨练之后,他将变成瓦兰科夫那个教士的模样:秃顶,肥胖,喜欢极小的女孩,热爱甜食,讨厌旅行。

    伯爵对于自己廷臣的授职非常的有特sè:在授职之前,伯爵总会先让尤里放出消息,告诉自己的属下自己的意见。这种风声会传得很开,于是大家都知道了伯爵的大致想法。然后伯爵会在某一次宴会开始之前,询问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人提出的异议,伯爵会在宴会后留下他,单独和他讨论这一件事情,不管是用危险还是用许诺,在这个人离开之前,他一定会接受伯爵的看法。然后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伯爵会第一次正式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他的属下们则会立刻同意并通过这个安排,绝无闪失,毫无差错,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英诺森对着成堆的羊皮卷思考着,窗外传来了那个西部教会的主教被瓦兰士兵拖走时的叫骂声,不过这个人已经不足为虑了。英诺森现在面对的敌人,是那些团结一致的贵族教士们,英诺森的机会并不多,但绝不是没有。

    伯爵的安排,英诺森反复的思考着尤里告诉他的那个安排。

    尤里知道这种要求比较难以接受,英诺森成为主教,几乎是所有瓦兰士兵的呼声,这种呼声让伯爵不敢直接打发英诺森离开,只能私下要求英诺森自己放弃主教选举。

    “请您体谅。”尤里这么对英诺森说。

    “当然,”英诺森想了一会之后,回答尤里,“我服从伯爵的安排,我会在晚些时候离开城市。”

    对于英诺森的配合,尤里有些吃惊。尤里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汤姆,”尤里说,“伯爵其实可以满足你一些要求```合理的要求。”

    “是吗?”英诺森站起来说,“那么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请在以后的任何场合称呼我为英诺森教士。”英诺森走到了窗户边上,兴致勃勃的看着铺开在窗前的城市,城市如同一块jīng细雕刻的石板,写满了人与人的故事,写满了人与人的斗争,“忘掉汤姆这个名字,忘掉汤姆这个人吧。”

第六十四章 一桶鱼和半桶虾

    英诺森大人的驾到让本地残余不多的修士忙得焦头烂额。. 访问下载TXT小说

    这里有一座不高的山,修道院便修筑在南面山坡上的一片不算茂密的森林之中。古代的传教士们从温暖的禅达城市出发后,会在此地稍做停留,随后就会深入林莽之中去传播主的福音。在很早的时候,葡萄便被从那些干燥的行省引入了这里,在艰难的尝试之后,终于成活,并且逐渐的形成了一些产量并不丰盛的葡萄园。当帝国崩溃的时候,廉价的奴隶来源也消失了,本地的奴隶要么因为战争而流亡,要么就成了当地的农夫,不再有足够的人力经营大规模的葡萄园,葡萄园便逐渐萎缩到了现今的规模 ”“ 。古时禅达皇帝出行东部行省的时候,修道院周围的大片土地曾经供应了四百多桶葡萄酒,最后没有饮用的部分,则被皇帝带回了西部的首都,作为东方的奇妙礼物赠送给了自己的执政官和元老院的朋友们。

    僧侣们设法保住了两处葡萄园,他们自己经营其中的一处庄园,并把另外一处租赁给当地的贵族,收取价格不菲的租金,并且根据葡萄酒的价格选择用金币支付租金,还是用葡萄酒直接支付。不管哪一处葡萄园,都雇佣了许多的工匠,每个葡萄园都有自己的榨汁机和地窖。

    这座山名字叫做巴勘山。这个奇怪的名字很明显不是禅达地名,也不是维基亚人的,僧侣们认为这是库吉特人的词汇,意思是一连串的长满树木的山峦。这个解释让人不是非常的满意,因为这座山是孤零零的一块耸立在平原上的大石头,并非是某处山峦的一部分。但是僧侣们长期的垄断着对于万事万物解释的权利,人们只能相信他们。僧侣们认为此地最初的居民是那些库吉特人的亲戚,他们从东方辽阔的土地迁徙而来,在此地垦殖出了最初的定居点。随着禅达帝国的扩大,装备jīng良的士兵和技艺娴熟的农夫把这里纳入了帝国的怀抱。

    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时代,那个时候瓦兰人用头盔做酒壶。率领着他们的维基亚战仆唱着战歌。敲着盾牌一次次地洗劫着富庶的禅达城市。禅达人的时代结束了,瓦兰人的也是,维基亚人却逐渐地成为了这片地区的主人,从高山到大河,从林莽到沙漠,维基亚人一处又一处的接收着古代异族的城市,并把它们变成自己的地盘。维基亚人一个字母又一个字母的学习外族人的文化尤其是东部禅达人的并且发展出了自己的文化。如今维基亚人有自己的美酒,有自己的诗歌,有自己的史诗,也有自己的英雄。一处维基亚人的城镇,已经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派几个外国贵族就能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了。很难想象。在古代的时候,十几个瓦兰贵族就能占领成百上千人居住的维基亚城镇,并且发号施令,让男人变成士兵,让女人生育士兵。

    英诺森大人的随从不过十多人,包括两名学徒,一名主管,还有几个自愿追随他的瓦兰士兵和农夫。这名主管就是那个被从伯爵家里赶出来的廷臣。现在人们称呼他为哥特主管。这个男人学会了喝酒。开始暴食,他对人生感到非常的失望。他曾是衰败家族复兴的希望。擅长诗歌和音乐,做过药贩子和乐师,懂得制药和写字。他曾在最优秀的学院学习,向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讨教,但是现在,他只能和一群伪君子和笨蛋呆在一起,成为一个过去是皮条客的修道院院长的主管。

    “大人,”一个相貌猥琐的修道院修士对英诺森说,“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路要走,我们是不是找地方休息一下呢?”

    修士掏出了一块手帕,擦拭自己汗流不止的额头,他的秃头上面腾着水气,看起来就好像要被煮熟了一样。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靠近了,”英诺森指着树梢后面露出的修道院主楼的塔尖说道,“看起来我们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您错了,”修士不安地看了修道院一眼,“我们与修道院之间隔着一条河。这条河流上面过去有许多的磨小麦的磨坊和压碎葡萄的榨汁机,许多工匠经营着这些小作坊,同时负责维护一座跨越小河的桥梁用石头修筑的,棒棒的桥梁。如果您能早一点来就好了,您会看见那座桥梁的桥拱是多么的漂亮,就好像女人的rǔ```的驼背一样。但是几天前下了一场雨,一切都完了,那座桥被冲垮了。我们有钱,也有石头,但是您看,我们没有能够修复桥梁的人,没有一个工匠还呆在乡下。现在我们过不去这条河了。”

    “工匠们都哪里去了?”英诺森跳下了自己的骡子,抓了抓新剃秃的头顶,哪里长出的头发让他发痒。“这里似乎不缺粮食。”

    “粮食自然是有不少的,”修士擦了擦自己的汗,不敢看英诺森的眼睛,“但是这场瘟疫把人的心灵腐化了。这些工匠过去仰仗我们的庇护,在这里为我们工作,我们则付给他们一笔工钱,这是非常公道的,没有一点点的问题。但是瘟疫来了之后,在城市里面,工匠的工钱提高了足足一倍,这些贱胚子就跑来找我们的老院长,那个时候老院长还没有死于梅毒,这些人要求老院长给他们同样的工钱。老院长,您知道的,什么?您不认识?哦,那也没关系,是一位很正直纯洁的人,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并且指责那些工匠们的背信弃义。那些工匠都是一些体格健壮的混蛋,我们都不敢激怒他们,但是老院长一点也不怕,真是个勇敢的圣徒,愿上帝保佑他魂归天国。”

    “为什么说工匠们背信弃义呢?”英诺森院长好奇的问道。

    “因为工钱一百年前就定下来了,”修士自信满满的说,“那个时候,修道院的院长和工匠行会的会长签订了一份合约,确定了今后一千年的时间里面的工钱,而这帮混蛋居然公然违约,这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一百年来面包的价格升高了两倍,草料贵了三倍,葡萄酒贵了一倍半,”英诺森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一个随从。那个随从点了点头表示英诺森没有记错。“而你们觉得涨涨工钱没得商量?”

    “这是两件事情,”修士感到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管现在面包多少钱?。”

    英诺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两脚,“工匠家里有妻子和孩子,自己要买工具和衣裳,一家的人都要吃面包,如果他连这些东西都买不起。为什么还要给你们干活呢。”

    “原来您说的是这个,”修士说,“绝对不存在工匠养不活家人的问题,他们一年四季有面包吃,每隔半年还能吃上一次肉或者鱼什么的,再好也没有了。他们离开。只是因为他们品行恶劣。”

    “不,他们离开只是因为别的地方工钱更好。”英诺森的属下对此不发一言,他们已经习惯于聆听院长的高见,而这名本地的教士则感到新来的院长并不好对付。“城市能提高他们的工钱,你们为什么不能呢。”

    “城市里面都是一些什么人?您把我们和他们比?”修士有些不高兴的说,“一些放高利贷的伯克人,一群诺德来的野蛮人,还有一些市井里面靠着偷窃发家的小混蛋。这些人不顾条约。擅自更改雇佣价格,我们为什么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英诺森笑着说。“因为你们的榨汁机和磨坊总得有人来运作啊。工匠走了之后,损失很大吧。”

    “自然很大,”修士说,“但是我们毫不在乎,我们绝对不会因为某些损失就放弃我们的尊严。”

    “哦,尊严。”英诺森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修道院的佃户们,今年能按时的上缴粮食和税金吗?”

    “恐怕很难,”修士说,“死了很多人,剩下的人难以恢复所有的土地。但是别的地区也一个样,每个地区都缺少农夫,并不只有我们这样,您不会因为这个责怪我们吧。”

    “不会。”英诺森说。

    “我和修道院的兄弟都在担心这件事情,”修士有点愁眉不展,“北部的一位骑士因为税金的减少吊死了他的管家。”

    “我不是骑士,也没有绞刑架,”英诺森说,“我保证不会责怪你们,只要你们服从我的安排。”

    修士似乎窃喜自己得到了保证,但是却不敢真的相信这样。

    “院长大人,如果您真的能做到这样,您会得到我们全体兄弟的感激的。”

    “你们不必感激我,”英诺森活动了一下,做出了准备跨上骡子的动作,一个随从帮助他爬了上去,“我本来就是你们的一员。”

    新到任的院长大都会夸口自己是所有人中的一员,但是真的做到的几乎没有一个。修士在心里面努力地将英诺森的亲和力摒弃掉,以免影响自己的判断。

    “大人,我们可以多休息一会。”

    “不,”英诺森说,“我们直接从断桥那里去修道院。”

    “可是那条路是不能通行的。”修士着急的说。

    “我听说上个星期就有农夫修补好了那座桥,虽然没有恢复石桥,但是已经有木排铺好了桥面,可以并排通过两个人,你为什么管这个叫做无法通行?”

    “大人,”修士说,“那是一条烂路,桥下水流湍急,我不能让您冒险。”

    “我是院长,”英诺森说,“怎么走我定。”

    小小的队伍在英诺森决定了出发之后,立刻做好了准备,随从纷纷上马上骡,两个闲聊的士兵也把长矛和佩剑整理了一下,轻快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领路,几个农夫背起来了几个行李包裹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修士懊恼地看了看院长,在小队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走过了一小段长满了荒草的乡村小路之后,一块被火焚烧过的小树林出现在了道路的左边。过去路边围着栅栏,用一人高的木桩连绵不绝地沿着道路两边修筑过去,木桩之间用两到三根木条连接,将小路装点得非常jīng致,同时也显露出了修道院的富裕。现在这些木栏有几处已经垮塌,所有的木头都被雨水淋得发白,长着霉,无人打理。这片被火焰焚毁的小树林边上。站着几个皮肤黝黑的库吉特人。这些人用手帕围着鼻子,正在彼此聊天,双手交叠放在工具上面休息。在院长大人一行人经过的时候,这几个库吉特人生硬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是谁?”英诺森在走开了一段距离之后,询问修士。

    “一些流浪的库吉特人,他们来自维基亚的草原。”修士更热了,不断地舔舐着自己的嘴唇。“他们迁徙来迁徙去,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他们的老家估计是则加西山口附近的草场,他们说自己是大山口的人。”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人手不够,院长大人,我们缺许多的人。这些人愿意来耕种土地。帮我们经营农场,对于放牧也还有一手,”修士说,“事情是这样,铁盾河的zì yóu骑兵经常在我们这里歇脚,我们告诉他们,我们需要一些人手,他们就义务帮我们把消息传到了四面八方。不久之后。这些库吉特人就三三两两的投奔到了我们这里居住。成为我们的佃农。”

    “他们有土地吗?”

    “土地?当然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把土地送给这群野蛮人。”修士说。“院长大人,请您不要担心这件事情了,我们不会把事情搞砸的,所有土地的地契,我们都存留在小东湖城,受到维基亚议会和```伯克议会的保护,这些野蛮人是没有办法反客为主的。”

    “哦,是这样。”英诺森解开了自己骡子鞍上系着的水囊,递给了修士,“你简直热的像是掉进水里去了。这些库吉特人做什么活?”

    “哼,他们会做什么!”修士不满地嚷嚷道,“您看见了,他们耕种土地就是烧毁一片树林,然后在灰烬上面耕作。重犁、轻犁、选种、施肥,统统不会。又懒惰又蛮横,喜欢酗酒和斗殴。如果不是没有人手了,我们是不会让他们来这里的。”

    一行人行走在阳光斑驳的小路上,不久就听到了河水流淌的声音。

    亮蓝sè的河水如同一条丝绸的飘带,维基亚的少女们曾在这里汲取河水,彼此嬉笑,将白sè或者huángsè的裙子小心翼翼地卷起,以免被水花沾湿。战士们从这里出发,皮靴和马蹄曾踏破了这里宁静的黎明,只留给少女们忧郁的回响和许多空荡荡的下午。忧郁的维基亚歌曲在这里传开,唱着便宜的美酒,唱着骑士的长剑,唱着关于古代国王的寓言故事。这里现在静谧无人,两艘破损的小艇靠在岸边,三两个窝棚中间生着一堆火,一个瘦削发黑的老渔夫目光jǐng惕地看着来人,同时双手熟练地用木梭子修补着一张**的渔网,一只木桶里面活蹦乱跳的存着一桶鱼。

    英诺森看见了被修士担心不已的那座桥:它有两个桥拱,确实很像女人的rǔ房,桥中间的部分已经垮塌,碎石头在河底隐约可见,有一些洁白的石块被人捞上了岸。桥梁破裂之后,人们在桥里面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男人与女人的脸,这些都是古代的禅达雕像,在人们修桥的时候,那些雕塑被人们敲碎,作为石料填入了桥中,一场洪水才使得它们重见天rì。村民们啧啧称奇,因为那些石头雕塑和人像极了,简直和活人一样,牧师们jǐng告村民们不要对古代异教徒的东西太感兴趣,说那些石头雕像其实都是中了魔法的活人。

    这座桥现在被用几片木板连接了起来,人们在河中心堆砌了两堆碎石,然后在碎石上面铺上了木板,用石头和铁钉固定,看起来飘摇得可怕。难怪修士会担心,农夫们固然可以在这样的路上穿梭如飞,但是养尊处优的修士是难以通过的。当然,让人绝望的场景可不止如此,两处石堆因为不断地下陷,而下陷的速度又不一样,使得中间的木板出现了倾斜,有一块已经落入了水中,没有半天的工夫绝对修补不好,如今只有最胆大的农夫可以抱着木板爬过去,即使这样,也不免要弄湿自己的裤腿。

    “大人,”修士最有一次尝试劝阻自己的院长,“我最后一次请求您,让我们沿着河边慢慢的折回去,这会多花点时间,但是万无一失。多走走也有好处,这对胃口有好处,我们准备了鱼肉和nǎi酪,煮过的蔬菜,淋过nǎi油的小蘑菇,甚至还有一小桶的葡萄酒,您在晚上会胃口大开的!请跟着我走吧!”

    那个渔夫走过来看了看英诺森的骡子,“大人,这个胖牧师说得没错。不说别的,您的骡子就绝对过不去这条河,它上了木板一定会掉下来。您两个小时内是到不了对岸的。您要看看我的鱼吗?又大又肥,刚刚上网,便宜得像白送。这里还有半桶虾也好得很,我的女儿足足捉了两天!”

    英诺森看着渔夫,“我是新任的修道院院长,你居然说我两个小时内到不了我的地方?”

    渔夫目光忧郁的看了看河流对岸,“就算您是普世牧首,”渔夫咽了一口口水,“您也到不了。您只能沿着河岸走过去,那边有好走的地方。您要是能半个小时站在河对岸去,我把鱼和虾送给你都成。”

    渔夫的眼睛突然瞪大了:院长大人一声不吭地解开了自己的袍子,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很快就脱得一件不剩。接着,院长把单裤叠在了一起,顶在了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面。在一片属下的惊叫声中,英诺森大人跳入了水中,只露出一个头,头上顶着一条裤子,朝着对岸游了过去,快得像一条鱼。

    院长大人的小队目瞪口呆,在岸边不断地画十字,祈求万福的圣母保佑院长大人,渔夫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溃,他用一种被欺骗了的表情哀怨地看着教士小队。

    几分钟之后,对面一个浑身**的人挥着手,让属下尽快赶过去,然后穿上了**的裤子,就扭头走入了树林。

    院长大人的小队不敢懈怠,急急忙忙的沿着河岸上路了。

    那名修士满头大汗,抱着一桶鱼,哥特主管一脸惊诧,抱着半桶虾。

第六十五章 院长大人驾到

    院长大人似乎不急于处理院内事务。

    每一个僧侣都在小心谨慎的询问消息,想从别人的嘴里探出一些口风来,但是这些天谁都没有遇到院长大人,院长大人只是召见了一些农夫、残留的工匠、甚至是库吉特人,唯独对于修道院的兄弟不闻不问。无奈之下,兄弟们拜访了那个迎接英诺森大人的彼得罗兄弟,希望能够探出一些情况来:这位院长在哪座神学院毕业的?是斯瓦迪亚的那座吗,还是罗多克的那座,又或者是伯克的那座?他曾经追随哪位主教学习?曾经有过什么著述?是否曾为哪位大人服务过?

    胖僧侣彼得罗对此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敷衍自己的兄弟们说:“我的兄弟,我前几天对你们说的每一个字,就是伯爵大人告诉我的全部,绝无隐瞒。但是我能告诉你们我听来的一些传闻:院长大人似乎出生于一个叫做橡木村的修女院。”

    “修女院?”一个僧侣好奇的说,“院长大人是一个弃婴吗?”

    一些僧侣开始交头接耳,回忆经卷上面那些有名的弃婴出生的圣徒,但是似乎没有一个叫做英诺森,大家都不知道院长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名字,想必里面一定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的确是这样。‘被一群女人养大’,反正伯爵是这么告诉我的。”胖僧侣说,“我在小东湖城的时候,听闻到了这个消息,的确是有些惊讶。于是我去拜访英诺森大人。询问他是如何进入教会的,是因为家族赠地呢。还是因为收养。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没有土地。即使有也不会赠送给教会,所以我判断,英诺森大人应该是一名弃婴无误,伯爵并未骗我。”

    “天可怜见!”

    “天可怜见!”

    僧侣们中间不知道谁开始为英诺森大人的悲惨童年叹息起来,于是大家纷纷的开始表达自己的同情,谁都不愿意落后,因为不知道这中间的哪些人会在rì后投奔院长呢,那个时候被揭短就不好了。

    “那修女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一个高个子的僧侣询问道,“我知道的修女院。只有两处,一处在苏诺城,一处在伯克角。修女院因为情况特殊,不方便雇佣卫兵,女人自己又无法保护自己,所以修女院一般修筑在城市之中,靠近王宫或者贵族宅邸。您说的这个修女院居然在一处村庄周围,恕我有些见识浅薄,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我一开始也以为这是杜撰。”胖僧侣说。“因为许多大贵族喜欢安插自己的亲戚成为院长,所以伪造资历的事情是很多的。但是我发现英诺森大人和加里宁大人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他只是一个廷臣而已,伯爵没必要为外人费此心机。于是我开始调查这个叫做橡木村的地方。后来真被我找到了。在西维基亚伪王```我是说西部王的治下,在蓝水河附近,的确有一座村庄叫做橡木村。我们不知道的那座修女院就在那个地方。”

    “这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高个子的僧侣心有不甘。“诸位,如果你们不是眼瞎耳聋。就应该知道这些年伪王打了多少仗,兵荒马乱的地方。居然有一个修女院?我出生军旅,对于常年在野外作战的士兵来说,修女和农家女可没有什么区别,两条腿中间的部分更是没什么不同。”

    “洛萨兄弟,您在质疑我吗?”胖僧侣对于这个咄咄逼人的兄弟有些不满,自从洛萨来到修道院之后,就总是和老院长作对,现在新院长来了,这个家伙看起来一点没有准备改改自己的坏脾气,“我不过是告诉你们我的听闻罢了。”

    “如果当时是让我去迎接这位院长,那么现在我会仔细告诉你们这个院长是何方神圣,有无资格。但是你却让我留下来勒索那些穷困潦倒的农夫,去防备那些根本不会来劫掠的土匪,现在我不过是多问几句而已,你这就受不来了?”洛萨的身后站着不少的兄弟,这些人都在隐隐约约的支持着他,老院长失去这些人不是一天两天了,胖僧侣在心中叹息。洛萨继续开口,但是语气缓和了一些,“彼得罗兄弟,我并没有质疑你,也没有质疑你的话,我只是对这位院长感到疑惑。”

    人们都记得前几天的事情,那个时候,院长穿着一条单裤,**着上身,接管了修道院。

    那时僧侣们在一处高台附近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新驾到的院长大人,谁都没有料到新来的大人会是这幅模样。

    洛萨当时都怀疑这又是一个前来混饭吃的苦行僧,或者就是个骗人的术士,于是上前询问了几句。不料这个新来的英诺森大人对答如流,对于修道院的安排和小东湖城的委任都说得毫厘不差。修道院的人大眼瞪小眼,只好给这个家伙搬来了一个板凳,让他坐在院子里面,等他的随从们来了再说。但是新院长却没有这么大的耐心,他坐了一会,就起身四处乱逛,一间间的房间巡视,一路之上修士们随行而来,惊慌失措,既不敢让这个人停下,又不敢让他继续乱闯,急的团团转。

    英诺森**着上身,穿着一条半湿的单裤,背着手,对修道院的种种不断的点评。

    路过一副巨大的壁画的时候,英诺森大人评价道:“这些壁画,没有人打理吗?为什么这些天使的**都被刷掉了?”

    发现有些僧侣的房间遍地都是揉成一卷的布团,空气里面充满腥臭的时候,英诺森大人露出了古怪的微笑,然后退了出来,温和地批评道:“僧侣的房间怎么可以这么脏乱?你们没有人来清理吗?给他们多送些布条去,他们看起来感冒的厉害。”

    当英诺森大人发现地板上有一些老鼠屎,还有几处地板垮出了裂缝之后。他蹲在破口的地方指导周围的人,“为什么地面没有擦亮?地板破损了不是理由。找人补上。”

    后来英诺森大人听到了一处房间里传来笑声的时候,就推门走了进去。“这里怎么还有人没有起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房间里有三张床,每张床上都盖着一条帆布制作的大毯子,毯子上面用一样的字体写着万福玛利亚。这些毯子下面有身体在扭动,院长要求周围的人把毯子掀开,但是这些人都涨红了脸,说自己不愿意打扰兄弟的休息。

    于是院长亲自动手。

    第一张万福玛利亚毯子被掀开之后,一个英俊的僧侣搂着两个**的妇女。僧侣对院长做出了挤眼睛的俏皮动作,“嘿,这个家伙是谁?”那个家伙笑着问自己的兄弟们。

    被告知这个人可能是新院长的时候。那个英俊的僧侣以为这是个好玩的笑话,搂着两个妇女傻笑了半天,然后笑容在脸上慢慢的僵硬了下来,“不会?”

    英诺森说,“会的哟。”然后把毯子丢了回去,回头吩咐身边的人,“把这个人的名字记下来回头告诉我。不要想着糊弄我,这家伙的那玩意简直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短的,像颗豌豆。还是颗小豌豆,被太阳晒干的那种。他简直和阉人一样,我会牢牢地记住他的。”

    接着,院长搓着手。掀开了第二块万福玛利亚。

    僧侣们都在院长的左右肩膀后面伸长了脖子探看,眯着眼睛满怀期待。

    下面是一个肥得像雄猪一样的胖僧侣,身上的肉堆砌如山。每一动弹,身上的肉就开始一起抖动。如同一块颤抖的布丁一样。一个妖艳的小姑娘趴在僧侣的肚皮上,似乎只有十一二岁。这个时候,她回头冲英诺森大人鬼魅的一笑,英诺森从没见过这么让人心碎的笑容,他知道这个笑容的背后,这个小姑娘已经经历过多少事情。他一言不发,把小姑娘揪了起来,让人给她洗干净后关起来,然后用毯子把雄猪僧侣盖了起来。

    最后,英诺森回头给那些僧侣们出了一道题目,“你们说,最后的那个里面有什么?”

    僧侣们面面相觑,洛萨憎恶的说,“我们受辱已够,还能有什么呢?男人和女人的肮脏故事而已。”

    在老院长的带头下,这样的**在修道院已经变成了半公开的事情了。洛萨不相信新院长能带来什么改变,觉得这是新院长在刁难自己。

    “是吗?”

    英诺森掀开了最后一块万福玛利亚。

    下面是两个僧侣。

    屋里面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种索多玛之罪恶虽然有所耳闻,但是众人一起观看却是第一次。人们纷纷在胸口画十字,哀痛自己的兄弟怎么会错的这么远,而且是两个人一起错的这么远,简直是错上加错。

    英诺森大人把毯子抛了回去,掉头走出了房间。

    僧侣们脸上无光,没料到掩盖了半天的丑态被这个家伙一来就戳穿的干干净净,真不知道以后怎么跟他打交道了。

    英诺森又自顾自的参观了厨房、司铎住的小屋、存放珐琅器的收藏室、藏书屋,以及一个小小的武器库,英诺森好奇的看着这些武器,这里面从铁铠甲,面罩,盾牌,短剑,十字弓,长弓,应有尽有。

    “这可以武装多少人?”

    “武装三十个人没有问题,”洛萨说,“对付小股土匪绰绰有余。”

    “嗯,对付土匪绰绰有余。”英诺森有意无意的重复了一句,然后退了出来。

    当英诺森准备去看一看金库的时候,僧侣们默契的将他拦下来了,在最后确认这个家伙就是院长之前,那个金库是绝对不能见天rì的,不然以后金币上面有什么问题,就说不清楚了。

    英诺森也不再强求僧侣们开门,在中心教堂的十字高台上面转悠了一圈,就从另外的一个门走了出去,身后的人群这个时候才开始放松下来,长嘘一口气,但是感觉身上的压力并没有退下去多少。

    那天稍晚些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院长小队终于jīng疲力竭的抵达了,并且向兄弟们传达了小东湖城的安排。

    晚餐如同彼得罗僧侣一开始介绍的一样丰盛。英诺森大人在用晚餐的时候,注意到那些在下午的时候被自己捉住把柄的人也在场。哪几个家伙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丑态,而是在笑眯眯的和周围的兄弟嬉戏,或者耳语今天院长那有趣的拜访。

    英诺森大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示意那些兄弟轮流介绍自己---本来彼得罗僧侣准备站起身来向院长大人介绍的,但是被英诺森按下去了。

    从左手开始,洛萨兄弟最早介绍了自己,他在河间地被俘之后,发誓放弃军旅生活,进入修道院服务。从而获得了伯克人的赦免。洛萨之后,几个兄弟都做了自我介绍,这些人的态度还算得上比较谦恭,英诺森注意到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没有一个是贵族出生的,家族没有给修道院赠送过土地。轮到某些兄弟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就开始变得有些爱理不理了,下午那个抱着两个姑娘的英俊僧侣笑着说自己没什么好介绍的,而那个雄猪僧侣则埋头吃着一堆煮过的蘑菇。没有发言的意思,倒是那对僧侣恋人笑嘻嘻的说自己来自小东湖城的克里昂家族,一个是少爷,另外一个是他的随从。

    英诺森听完了一遍介绍之后。就开始针对每一个人的情况进行发问。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英诺森似乎一遍之下就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姓名和出生,他询问贵族子弟在家中的继承顺位。询问军人出生的人驻扎过哪些地方,询问农家出生的僧侣是否认识字、能否单独布道。这让人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别人的情况。

    “各位,”英诺森在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在座所有人的情况之后。用一种平和的语调问他们,“你们谁知道修道院的土地有多少呢,有多少依附的农夫和贵族呢?”

    “直接归我们管理的农夫有三百多户,大人,”洛萨回答他,“分散居住在六七个村庄和庄园里面。瘟疫之前,人口接近一千二百人,现在可能只有九百人不到了,还有许多工匠已经逃到了城市里面。”

    “哦,”英诺森说,“我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彼得罗兄弟在来的路上告诉过我了。”

    “大人要抓捕他们回来吗?”洛萨期待的问道,“我觉得很有必要。”当洛萨看见英诺森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的时候,洛萨补充道,“我有这些人详细信息,都记录在名册上面。农夫里面有许多人和他们打过交到,知道他们在城市里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人去把他们全部抓回来。”

    “你准备用什么抓捕他们呢?”英诺森好奇的问道。

    “绳子和木枷,外加一辆牛车,”洛萨说,“我自己可以带上几个兄弟,绰绰有余,对付几个碍事的工匠还不算什么```我可是```”

    “您是个大头兵出身。”英诺森点评道。

    周围的兄弟发出了低声的噗笑,这让洛萨好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不由得向英诺森前倾了一下身子,“大人,您应该称呼我为军人。”

    英诺森两边的瓦兰士兵把右手伸到了左边的腰间,按住佩剑,jǐng惕地看着洛萨,“兄弟,你靠的太近了。”

    远处抓着碎面包和倒着葡萄酒的僧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里,想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洛萨立刻就屈服了。

    “是的,大人。”洛萨坐正了自己的身子,“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让他们回来是正确的,”英诺森说,“但是用绳子和木枷带回来的人,他们有机会还会再跑,而且跑得更远。到时候你还要满世界去找他们吗?这是不可能的。”

    “您准备怎么去抓?”

    “用更高的佣金,温暖的床,还有廉价的土地,”英诺森说,“这些人会像被大风刮来一样挤得到处都是的。”

    原来又是老生常谈,僧侣们在心里面评价新院长的打算,然后细心的人则开始思考在这些新动作里面得到多少的好处。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分一点。

    “我恐怕您的打算有些欠考虑,”洛萨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停顿了一会,好让英诺森觉得他是很慎重的在说这个问题。“刚才您问了我贵族的问题,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您。修道院周围有十六名骑士和两位男爵,一位男爵已经战死,他的土地被小东湖城没收,另外一位则在小东湖城效忠。他们的土地与我们的犬牙交错,他们也有许多的庄园、酒厂、磨坊、鱼塘以及牧场。所有这些地方的税金早就已经固定下来了,除非您把这些大人全部协调一致,不然的话,您是不能擅自更改雇佣价格的。还有一点。我也不认为您如果提高了薪水就能把农夫吸引过来,贵族骑士们的士兵治理农民可是一把好手,农夫们不可能因为您的地方好,就随随便便的跑来为您干活的。那些可以zì yóu雇佣的工匠们,即使您提高了佣金,也吸收不到几个人,反倒是坏了您的名声。”

    洛萨的话,在座的有些兄弟压根听不懂,也不是太想明白。反正就是一些关于土地乱七八糟的东西罢了,只要农夫能够按时的交出粮食,谁管这些粮食是怎么来的呢,至于工匠嘛。跑了就跑了,能抓回来当然是最好了,要是如果抓不回来。那也没有什么的,活总会有人干的。僧侣们总是有人养活的。

    但是英诺森对于洛萨的话却是相当的在意,“这些骑士和那位男爵。控制多少农夫呢?”

    英诺森的问题藏着许多让人兴奋,又让人恐惧的暗示,“大人?”

    “你对他们有多少了解?”

    洛萨想了一会,“我曾经为其中的一位骑士服务过,我追随他前往伯克购买盾牌,雇佣懂得酿酒的工匠。这个骑士经常因为自己的土地不能酿酒也不能出产布匹被人嘲笑---他家族的土地是周围所有骑士里面最差的之一。他控制着九十多户农夫,有两处村庄,以及沿着河岸的一大片树林。此外,他在林中还有十几户猎人、养猪人、养蜂人和养鸽人,总的来说,他大约有一百户农夫和工匠,四五百多人。而周围所有的贵族控制的人口,估计有两万人,甚至更多,散布在整个小东湖城西面的平原上面。”

    “彼得罗兄弟对我说,瘟疫里面有不少的骑士家中没有继承人,已经把土地赠送给修道院了,是吗?”英诺森问道。

    “的确如此,”洛萨说,“但是可能彼得罗兄弟的说法不太准确。贵族遗赠的土地并不是他们全部的土地,他们家族中这一支的成员死去之后,总会有亲戚来继承爵位的,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亲戚的时候,爵位也会被他们的领主继承,所以说他们的土地大部分是到不了修道院名下的。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获赠了四块土地,里面包括一处被瘟疫摧毁的小村庄,两处被烧毁的磨坊地,还有一片毫无用处的松树林,”洛萨呆呆的说,“反正都不值钱,这些领主赠送的时候老爱送这样的地皮来。”

    “他们有什么要求呢?”

    “一般都是收留几个家族成员罢了,”洛萨说,“比如那边的那对‘情人’,”洛萨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克里昂家的两只小鸟,就被丢到了我们这里,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乱搞,弄得这里乌烟瘴气。这些贵族老爷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们被瘟疫吓破了胆,想要找上帝讨饶,于是用最穷的土地去荣耀教会,用最烂的家伙去服侍上帝,这真是让人不解!”

    远处几个贵族家庭的子弟不满的瞪了这边一眼,“院长大人,您该问问洛萨兄弟,白吃白住到现在,又为修道院贡献了什么?”

    洛萨没料到自己压低声音的话还是被听到了,不由得有点恼火,回头讥讽了那边的贵族子弟几句。

    那个克里昂家的少爷已经生气了,他站了起来,“你只是一个当兵的而已,还是被俘虏了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我的伯父给修道院赠送的土地,是我父亲当年驻守山口,负伤累累,才获封的土地,又干净又富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我,我一进来你就这样,我从来没有冒犯过你。如果你想决斗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了。我没有想到当兵的主要是靠嘴伤害别人。”

    洛萨等他说完,才出言反驳,“我至少不会靠嘴去让别人开心。”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好了,”英诺森等大家笑够了,敲了敲桌子对大家说,“你们不用争吵了。我的兄弟,”英诺森询问克里昂家族的年轻人,“你是准备在修道院呆上几年,就回家继承爵位吗?”

    年轻人放肆的说,“开什么玩笑,我有四位兄长,每一个都身体健康,怎么可能轮到我。”

    “那就好,你是要在这里长久呆下去的,那就要多考虑一下兄弟,听听他们的想法,而不是直接反驳。”

    “是的,大人。”年轻人说,“如果我得到公平对待,我当然会听从您的建议。”

    英诺森又对洛萨说,“洛萨兄弟,请你不要再难为那年轻人了,这里不是军营,你不需要让别人害怕你。”

    洛萨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一天都不想和这种烂货呆在一起,请您把我派出去抓捕工匠,我最适合干这个。”

    “你有更适合的工作。”英诺森一点没有偏袒洛萨的意思,他刚才没有帮贵族出生的兄弟说话,这个时候似乎也不急于讨好平民出生的兄弟,他挥了挥手,几个帮厨的农夫提来了两个大桶,用一柄木勺轮流给在座的兄弟分配食物,给碗里面注满鱼汤,在面包片上倒上煮烂的虾泥。

    英诺森慷慨的说:“我的兄弟,这些是新鲜的鱼和煮过的虾,我专门买来送给大家的,放开胃口,都来尝一下!”。)

第六十六章 稻草巨人

    洛萨兄弟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吵醒了。

    他抱着一把剑,睡在修道院的仓库里面的羊毛包裹上。

    仓库里面装着许许多多的受cháo的布匹,还有一些收上来的没有处理过的羊毛。在这一块地方,羊毛曾经是很昂贵的物资,招募缩绒的工匠的时候,只需要许诺在工作结束之后,给他们几尺羊毛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工匠的雇佣价格已经贵到了让人咂舌的地步,雇佣一个工匠的价格,在过去可以养活一个工匠一家人:让他们能够在镇子上面租住一个体面地小木屋,每周吃上两三次白面包,甚至还偶尔能吃到肉和苹果。

    这简直就是抢钱,洛萨在心里这么想着,这弄得洛萨自己都想改行当工匠了。不过洛萨清楚,自己一旦离开了修道院的庇护,小东湖城的jǐng卫队会立刻把自己逮捕,送到东湖中心的小岛上面去锤石头去。不过事情可能也会有变化,过去这周围都是伯克人说了算,现在什么都变了,说不定自己发誓一辈子呆在修道院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人过问了。

    仓库里面的东西关乎修道院来年的生计,不能不多加小心。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城镇的运货马车会把小路堵得严严实实,小桥今天坏掉了,明天商人们就会凑钱把它修好,怎么可能像是现在这样,所有的物资都堆积在仓库里面无人问津,而桥坏了这么久都没有人过问呢。

    洛萨坐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剑,像是看着情人一样的看着它。这把剑是萨兰德人的手艺。剑身如同明亮的河水,剑鞘上面的皮子烫着美丽至极的花纹。维基亚这些笨手笨脚的工匠一百年也学不会萨兰德人的手艺。洛萨曾跟着商队穿越沙漠,去过萨兰德人的城市。那些城市到处是人满为患的巴扎,路边是表演杂耍的艺人,屠夫扭断鸡鸭的脖子,把它们倒挂起来,任它们在绳子上打着旋转,小孩子会争抢那些屠夫不要的鸡头和鸭头,这些可怜的动物的头离体后还会颤抖一段时间,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这让洛萨常常对讲经兄弟说的小孩子都是善良的之类的话表示怀疑,小孩子都是暴君。洛萨从来都这么认为。那些萨兰德的城市里面,穹顶都绘着金漆,房屋的石墙极其高大,整个街道都笼罩在yīn影里面。无数的小孩子围绕在旅客们的身边,伺机偷取财物,有一个小孩子试图偷取洛萨的钱包,但是却被洛萨一把抓住了头发,把他扛了起来。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小偷会认栽。被揍一顿之后就会落荒而逃。但是这个萨兰德孩子用随身携带的刀片把自己的嘴巴戳得鲜血淋漓,然后,就围过来了一群萨兰德男人,要求洛萨赔偿他们心爱的宝贝。

    这是洛萨最惊恐的时刻。无数陌生而凶狠的萨兰德人聚拢过来,对他又骂又打。而那个孩子站在人群中间,对他露出满嘴是血的残酷笑容。

    小孩子都是暴君。

    洛萨嘟囔着。收好了剑,站了起来。检点着仓库里面的物资。

    已经变成白蜡一样的蜂蜜、干透的红枣、橄榄、腌制的薄荷、白sè的盐、堆成一堆的萝卜、用绳子串成一串的兔子皮、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羊角、罐子里的暗红sè的干燥花瓣、许多沉甸甸瓶子,瓶子上面绘制着青sè的花纹。写着萨兰德人的经文。仓库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绝对不同于其他的任何地方,这是许多奇妙的货物混合之后发出的气味。许多东西已经开始腐烂了,洛萨经常发现虫子在角落里面爬来爬去,此外,洛萨还在睡觉之前看见了一只极其硕大的老鼠,它的皮毛简直比终年饱餐的战马还要油亮。战马,洛萨心里泛着苦水,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去拥有这种让人着迷的畜生了。维基亚人的战马在秋天的时候价格最贵,这个时候马匹眼睛发亮,毛发细密,浑身的肉鼓胀如同抹着油的面团一样。洛萨有这样的本事,避开秋天,在马最枯瘦的时候再去购买马匹,他知道哪些马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变成骏马,也看得出来哪些是农夫们用来糊弄人的快死的病马。洛萨的战友们很信赖他,总会在购置战马的时候前来找他商量。

    洛萨经手过许多的战马,自己最多的时候拥有过两匹马,其中一匹马死了,被伯克人用空心的长枪戳穿了胸膛,最后的呼吸听起来像是无力的风箱,嘴里泛着血沫。洛萨给了这匹马最后一下,之后就落荒而逃,逃离了战场。另外一匹则给了一个萨兰德女人,这个女人需要一匹马,用来架起她的大篷车,以便带着仅存的家人迁徙到另外的绿洲去。那个时候人们听闻传言,说沙漠里的绿洲里传来了怪病,死人塞满城市,累积如同盐堆。穷人们听闻消息之后,就会想办法带着家当搬家,人们听说那些城市里烤馕便宜得像沙子,喝不完的果子露被用来洗澡,穷人总是不在乎危险,而首先关注利益。

    洛萨和那个强悍的萨兰德穷寡妇讨价还价,寡妇的几个孩子坐在土屋的屋顶,手里攥着匕首。这些简陋的武装是不足以让洛萨畏惧的,但是洛萨并非滥用武力之人。寡妇在集市上发现了牵着马匹,受着伤,落魄如同乞丐的洛萨,于是给了他水和肉干,对他说,“来我家,我用你想要的换这匹马。”

    洛萨本来以为那个女人说的东西是她自己。对于洛萨这样终年在军营的人来说,女人是有吸引力的,滚烫的身体,带着羞涩或者放荡的表情,时常能够让洛萨足足爱上两周左右的时间。洛萨对自己有信心,他的活好得很,他有信心只要两夜。就让这个寡妇离不开自己,并且养活自己和马直到他能恢复体力。回到战场去。

    在走到寡妇的家的时候,洛萨捏住了她的肩膀。女人回头,黑sè的头巾被风吹动,拍打在她被黑巾遮住的脸上。洛萨从未见到如此憎恶和坚毅的眼睛,“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会切掉它。”

    洛萨以为这不过是惺惺作态,“女人,你把我从集市上领回家里,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个贞洁的娘们?你准备用什么换我的马?”洛萨讽刺的看着萨兰德女人,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他发现自己在气势上压不住这个女人。“你准备伺候我几天?用什么姿势?”

    “女人失去了丈夫,同时就失去了好名声,除非用一辈子的苦行去证明,不然谁都不信。”女人说,“所以我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你最好明白,我绝对不是可口的美味。”

    女人解开了面巾,秀丽的面孔,秀丽的眼睛,这个女人过去一定是个美人---除了她自己切开的伤口。她的脸无可挑剔。但是现在,这张脸上有两道乌黑结疤的创口,那是用匕首深深地切开皮肤,切入肉里。凶狠地拉开整个面庞,扫过鼻梁,这伤疤毁掉了她的容貌。也毁掉了她的麻烦。伤疤上用细密的针脚把肉缝合,看起来如同两只肮脏丑陋的蜈蚣栖息在她的脸上。

    “怎么?”女人学者洛萨的声音。讥讽地说道,“大人。你还觉得我是那种为了换你的马,就张开双腿的女人吗?”

    洛萨舔了舔嘴唇,这个时候才开始严肃的考虑起这笔生意起来。“夫人,我不知道你想用什么换,但是我愿意认真的看一看。”

    那个女人背靠着门口,如同一位得胜的战士,她的孩子蹲在屋顶,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屋子里,一个怯生生的怀孕的女人抱着一柄剑走了出来。洛萨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柄剑的价值,这把剑的价值远大过自己的马。但是洛萨还是带着挑剔的表情,掂量着这柄剑。有那么一段时间,马缰绳还在手里,那柄剑也在自己的手中,洛萨很想跳上马,然后带着剑一走了之。反正这个家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但是洛萨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夫人,我把马送给你。以后让我照顾你和你的家人们。”

    回应洛萨的是女人极其响亮的嘲笑声,女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兵油子如此的不老练,幼稚的像是雏儿一样,对刚见面的女人许下诺言,或者撒下没人会信的谎。

    洛萨懊恼的拿着剑,女人趁机牵走了他的马,关闭了大门。楼上的孩子回头拿出了上满了弦的弩,几支锋利的弩箭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洛萨意识到这个女人比自己想得还要坚韧,艰苦的环境把所有的人都塑造成了坚韧不拔的样子。

    洛萨抱着剑,在几个孩子的瞄准里面离开了土屋,抱着剑,洛萨在山岗上过夜。他看见寡妇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点燃了房子,带着孩子和丈夫留下的同妻,驾着一架破烂的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村庄。朝着沙漠里面未知的地方走去。洛萨很想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的过去,很想自己能和这个女人一起长大,很想参与到那个女人的生命里去,但是这件事情注定不能成。

    这是洛萨唯一一段值得铭记的爱情,然后他就抱着剑回到了战场。

    之后不久伯克人再次击溃了洛萨的部队,洛萨逃跑了,躲到了林中的一户贵族家中。这户贵族据说有禅达皇帝的血统,但是这血统救不了这一家人的命。伯克人处决了这个贵族一家人,只有贵族老头和他的一个小女儿逃走了。洛萨被捉住了,被迫发誓投身修道院,一生不再续起头发,一生不再回归人间。这一定是上帝的惩罚,洛萨心里这么想着,因为自己爱上了一个异教徒女人,而此前只认识了她半天,说了几句话。

    洛萨的回忆持续了几分钟就烟消云散,现在他要出去看一看是什么一大早就在响。

    他推开了大门,看见有一百个农夫聚集在空地里面,而在他们的面前,一个足足有三十尺高的稻草巨人被堆积了起来。

    一时之间洛萨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庞然大物是怎么一夜之间来的?瘟疫之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人聚集过,热闹的场景让人看了觉得恍如隔世。这么多的农夫或坐或站,靠在修道院的石墙边休息,抱着稻草堆,对着这个巨大稻草人指指点点,听从院长大人和哥特总管的指挥:拉起绳子,或者把巨大的木桩伸到稻草巨人上面去,那里还有十多农夫爬在上面,仔细的敲打着稻草人的身躯。刚才的那个声响,是稻草人没有安装牢固的胳膊坠落之后发出来的,从地面看上去,稻草人的头颅高耸入云,脑袋上面的那个农夫站得像钟楼一样高。

    “院长大人,”洛萨的眼睛直发愣,“您又准备干什么?”

    “是这样,”英诺森大人说,“我要点个大蜡烛!来,你也来搭把手,我要弄一个这周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大稻草人出来,然后一把火烧掉。”

    “可是,这是为什么?”

    “坏运气太多了,该是和坏rì头说再见的时候了,”院长大人挽起了袖子,“让打钟人rì夜不停的敲钟,让教士们去每一个村子,让周围所有的农夫都过来,我有事要跟他们谈谈!”。)

第六十七章 被烧毁的稻草巨人

    许许多多的农夫开始在大道的尽头出现。

    最开始是一个两个,然后出现了不少拉着双轮车或者牵着山羊的村民,最后,成群结队的农庄成员也出现了。这些人一般只带着很少的食物,这样即使被抢劫,也不过丢掉一些粮食,需要饿着肚子回家而已。

    修道院的院长宣布要恢复已经废弃的集市和庄园,并且要举行一次许多年都不曾举办过的火焰节。

    对于恢复集市,周围的dú lì庄园和大大小小的领主并不是很意外。现在商路断绝,许多的农庄没有办法独自去远方的城市购买农具、牲畜还有盐和铁,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农产品售卖出去,很多的地方的交易已经退化回了以物易物的方式,人们苦不堪言。这让许多囤货居奇的商人发了大财:诺德的白鸽商会用近乎掠夺的价格买走了大量的货物,丝绸、棉绒、牛犊、熏肉、金银、珠宝、女奴、芦管笔、羊皮纸、萨兰德剑、盔甲,白鸽商会如同天上盘旋的秃鹰,在瘟疫过后的大地上觅食,从王公到贫民,从公爵夫人到jì女,白鸽商会的商人们不加区分的吸着人们的血:一匹丝绸?只能换两袋小麦;一枚戒指?半袋燕麦;女士佩戴的花冠?两勺子粗盐。

    所有的人都痛感生活窘迫,在经历瘟疫的不幸的同时,还要遭受外国商人的压榨。

    排斥诺德人的冲突此起彼伏,小东湖城的市民们组织了一支专门袭击诺德商人的武装卫队。这些人在码头上袭击了诺德人的粮船,截获了两百多袋小麦。这么多的粮食让市民们迷惑不解。诺德人一直声称粮食运输艰难,自己也没有多少粮食。所以并不是他们贪婪,而是粮食实在少的可怜。要从遥远的罗多克山区运送过来。如今看来,这不过都是诺德人骗人的鬼话!市民们将粮食在广场上堆积得像是小山一样,有人骑在别人的脖子上,对自己的同袍们大声呼喊:“来看看!诺德人怎么骗走了我们几百年的财富!他们的粮食多得像山!便宜得像泥巴!但是他们把这种东西当成王冠一样卖给我们!”

    这些市民在一个月前,还在大肆地挥霍粮食,那个时候,他们都在狂欢里面等待末rì。但是一旦sāo乱结束,人们发现粮食已经被自己糟蹋得差不多了,而新的小东湖城领主又有意识的囤积粮食的时候。饥荒就开始蔓延了。现在的市民还没有经历长期的饥饿,还比较强健,也更加容易愤怒和冲动。武装卫队把粮食撒到了每一条街道上面,号召市民们起来驱逐诺德吸血鬼。市民们愤怒了,城市里开始了持续几天的对诺德人的驱逐活动。

    加里宁王公需要诺德人的粮食和武器,所以他悄悄地派人把诺德人送上了船。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没有保护诺德人的贸易站,任它们在火海里面化为灰烬。诺德人提交了一份索赔的声明,就急急忙忙的消失在了东湖的深处。有跟踪诺德人的渔民说,诺德人去了南部,在那里的河口继续向南行驶,好像目的地是克里尔。不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驱逐诺德人并没有让粮食价格恢复,反而让本来勉强糊口的城市平民更加的饥饿难耐了。人们还是理解不了一件事情,现在的金币怎么会买不到粮食了呢?金币还是这样的金币。用牙齿怎么咬都没错的,十足的金币。硌得牙疼。过去不管是在多么穷困的乡下,亮出这样的金币来。就会有无数的农夫和村长跑断腿得去买来足额的粮食。可是现在,金币却在哪里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了。而那些乡下来的农夫工匠们更是让人气愤,这些人索求的工钱价格已经是过去的两三倍了,而且这些狡猾的家伙还在密切的关注同行们的动向,并且合起伙来组成了行会,自己给自己定工钱。加里宁一开始派出了尤里前来和工匠们谈判,要求他们回复过去的工钱,这些工匠们对尤里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给了他过去一个工匠一天能挣到的钱,让尤里去集市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买到什么。尤里转遍了小东湖城的集市,结果只给自己的女儿买到了一束花,附送一个花瓶。工匠们对尤里说,如果罗曼诺夫家族认为一瓶花可以养活一个工匠一家,那么工匠行会就同意降低雇佣价格。

    尤里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干脆召集了各个行业的工匠会长和那些筑起街垒的市民的头领协商。在漫长的争吵里面,双方用凳子和椅子隔着城市议会留下来的椭圆形的长桌丢来丢去,一个市民头领和两个工匠会长被丢出了窗外,不过最终,双方达成了一致,决定统一管理城市的资源,并且商议工匠的雇佣价格。那三个被丢出窗外的人一死两伤,为了纪念他们,人们称这次市民大会为‘丢出窗外大会’。

    接下来,是加里宁主持的第二次会议,这一次,加里宁的身后坐着第一次会议里产生的市民代表们,这些人要么是一片街区的首领,要么是一个仓库的主人,或者就是某个行会的会长,而加里宁的对面,则坐着那支市民自发组建的武装卫队。武装卫队最开始驱逐诺德人的时候,被人们当成了英雄,但是这个时候,失去了目标的武装卫队变成了一群暴躁的危险的年轻人,这些人开始抢劫市民,并且占据着码头,攻击一切送来补给的外国人。加里宁要求这些人自行解散,留下少数人加入市民大会,或者加入他自己的卫队。但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市民对于加里宁的建议嗤之以鼻,他们称呼加里宁为‘外乡人’,称呼为加里宁效忠的市民为‘脓包’,然后,议会大厅内再一次飞起了板凳和桌子。加里宁非常的敏捷。发现有危险之后,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快得像道光。这一次市民代表吃了大亏,他们都是一些肥肥胖胖的、聪明稳重的中老年人。对付主要是年轻人的武装卫队非常的乏力,几个市民被丢出了窗外,还有一些市民只是因为太胖堵住了窗户才幸免于难。人们称呼这一次会议为‘第二次丢出窗外大会’。

    第一次大会让加里宁无声无息地接管了所有的行会,第二次似乎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人们没有看重的一点恰恰是加里宁王公期待已久的机会:对于刚刚接手城市的他来说,市民的支持非常重要,他的许许多多的反对者们这个时候都在等着他出错,以便煽动市民起来反对他:被罢免的过去的贵族和军官几乎天天聚会,商议着颠覆加里宁的活动。这一次。市mín zhǔ动的授予了加里宁让士兵进城清剿的权利,加里宁自然求之不得。

    清剿的前夜,加里宁和尤里对着一份巨大的地图和自己的瓦兰军官商议着,周围是小东湖城里主动投奔过来的效忠者。这些人为瓦兰军官讲解着城市里面的贵族们聚居的地区的地形,那些不合作的市民街垒是怎么构造的、粮食与布匹仓库的位置、某些军官和富人的宅邸等等。瓦兰军官耐心地听着讲解,然后再不断地发问,尤里则询问着效忠者们某些贵族的动向。瓦兰军官在后半夜离开了宅邸,前往城市边缘的军营。

    第二天,城市很‘平静’。什么都和过去一样:集市被一些本地的团伙把持,兜售价格极贵的货物;卖chūn的少女在门缝里悄悄地诱惑着来往的外乡人;武装卫队继续sāo扰着各地的市民,给自己取着各种各样的绰号和头衔。直到天黑下去,都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第三天天亮时。居住在城门边市民们率先醒来,他们被整齐地脚步行进声惊醒:六百名瓦兰人全副武装地开进了城市,着手清理城市。

    市民们睡眼惺忪。看着这些整齐的瓦兰士兵的装容,看着他们因为得到了小东湖城的武器库而焕然一新的装备。在心中隐隐约约的觉得一个新的家族已经崛起了,在此之前。他们只不过把加里宁.罗曼诺夫当成了一个佣兵贩子,只要不能继续劫掠到财物,他手下的士兵就会杀了他一哄而散的,

    瓦兰人依次占领了街口,封锁了各个城区之间的联系,然后就好像是扎下了轴承的巨大木门转动起来一样,数百名士兵依次横扫过各个单独成片的街区。许多的市民被从家中逮捕,武装卫队聚集的几个大仓库被包围,所有试图逃跑的成员都被当场处决。有那么一段时间,市民们以为这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到了下午的时候,市民们才心有余悸的发现只有部分的富人和军官家庭倒了霉。三个一直拒绝合作的街垒被攻破,头目被处死,家人被逮捕,瓦兰人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开始监督随之而来的工匠们拆除街垒栅栏。厮杀和呐喊的声音在城市的四处响起,不久之后又被扑灭。加里宁王公站在教堂钟塔的顶端,听着小东湖城主教---那个白港来的牧师在耳边阿谀奉承。

    夜幕里的小东湖城火光四起,许多的加里宁的反对者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反抗,就被一网打尽。

    后来的小东湖城编年史里面,是把这一夜作为加里宁统治的起点的。

    小东湖城持续的sāo乱让周围地区的商路更加的孱弱,乡下贵族的农庄全部陷入了停顿状态:买不到需要的,也卖不出多余的。人们总是咒骂小东湖城的人太过高傲,不过是做着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罢了,就看不起所有人,但是现在人们才发现,离开了和小东湖城的联系,离开了和广阔的商路的联系,许多的农庄和种植园枝依靠自己是维持不下去的。

    所以对于修道院院长的这一举措,不管是村社的村民还是农村的小贵族,或者是种植园的园主,都是表示欢迎的。人们想得最多的是。修道院院长借着重开市集,究竟想要赚多少金币?人们聚集在修道院周围的空地上,交换着不多的一点点货物,询问着对方的村社里面有什么富余,有什么稀缺,需不需要劳力,工钱怎么算。修道院的院长贴出了许多的招募工匠和招纳失地农夫的布告,哥特总管和一些识字的僧侣兄弟向人们介绍着新的雇用价格和院长的计划。

    “这是骗人的?”一个农夫带着农夫特有的狡猾说,“农夫可以在这里拿到和城市里一样的工钱?”

    “我也想说这是个骗人的把戏,”愈发发福的哥特总管额头满是汗,他用威严的声音说,“但是这是院长定的价格,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不相信呢?”农夫左右看着自己的同伴,“你们说,要是这里也能拿到这么多钱,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小东湖城?”

    “是啊,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小东湖城?”洛萨从另外一群农夫中间挤了出来,那些农夫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不光如此,你们还可以去各个城市帮忙把这个消息传开,让那些外地的农夫也能到我们这里来。如果他们来这里报出了你们的名字,他们会得到额外照顾,你们也会得到奖励。”

    三个工匠在一旁听了一会,这时候走过来对洛萨鞠躬:“rì安,神父!”

    “rì安。”洛萨回答他们,此时,哥特又被另一群农夫淹没了。

    “我们是从傅里叶男爵家的庄园里面```出走的工匠,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给我们涨工钱,还用鞭子抽死了我们的一个兄弟。”工匠说,“我们准备去小东湖城去,但是我看见院长在招募人手恢复葡萄园是吗?”

    “是的。”洛萨点了点头,“葡萄园、渔场、苜蓿地、磨坊,我没法一一说上来,但是实际上,院长准备把一切都恢复到瘟疫前的样子。”

    “神父,”一个工匠,左眼到鼻子有一道深深的鞭痕,他指着伤疤说,“如果一切都和你们说的一样好,即使只有一半好,我也愿意留下来。但是你看看这道疤!领主们不会允许你们招走自己的领民的,他们的打手可不是软蛋,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他们呢?”

    “怎么对付那些贵族?”洛萨侧过了身子,指着远处的人群说,“就像对付它一样。”

    人们顺着洛萨的手指看着,远处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巨大的稻草人被人丢进了第一枝火把,接着是第二枝和第三枝,然后农夫、商人、僧侣兄弟还有流浪汉,甚至还有前来寻求庇护的库吉特人和萨兰德人以及克里尔人,纷纷地向巨大的稻草人倾泻着火把。

    火苗一开始如同红sè的丝带,冒着烟气,盘旋而上,吐着火舌,一点一点的让稻草人巨大的身躯遍布烟火。

    火焰之风也开始呼号。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巨大的红sè的火焰,已经笼罩了稻草人的头颅,稻草人身躯虽大,但死期已至。

    火光照了了每一个人的脸。。)

第六十八章 磨坊

    荒芜之地。

    瘟疫摧毁了许多东西,从最简单的到最复杂的。过去再落魄的村庄,也总会有一段干硬的路面,或者用来聚会的圆形场地。不过现在,即使最为繁荣的村子,也不免沦为荒芜之地,教士们前往村庄的时候,不得不依靠农夫们背着走过泥泞不堪的路面。过去被作为风景的高墙一样的树丛,现在显露出了因为没有人烟而倍加yīn森的气息。许多乡间的小路都消失了,野草茂盛地生长着,人走过的时候,衣服上会沾满草叶,并且被露水打湿,即使在中午的时候,路上也总是雾蒙蒙的。

    狐狸和野猪不再惧怕人类,即使猎犬也无法将它们惊退。许多地区报告说几十年来重新出现了狼群,而治安官却派不出一个士兵去组织猎人们围捕了。粮食欠收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无数的粮食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面错过了收割的时机,白白的烂在了土地里面,这让四野里充满了一股怪异的**的气息,遍地都不正常地生长着妖艳奇怪的花朵,还有许多人们以为早就根除了的野草。

    巫术开始在教士兄弟们无法顾及的角落里面恢复过来,某些村庄里面开始崇拜一棵据说能避免瘟疫的树,有些村庄开始恭敬地称呼一位铁匠为先知,还有些村子被山上迁徙来的异教瓦兰人占据,他们立起了石块,并在上面雕绘着恐怖的人脸。这些报告塞满了修道院的院长室,不过院长没有关心这些问题。

    这一段时间,他像是一个裁缝一样。在伤痕累累的大地上打上补丁。

    前不久,他派哥特总管恢复了河边的一处磨坊。

    这处磨坊的年代已经没有办法考量。在本地教堂最古老的记录里面,这座磨坊也早就存在了。这座磨坊最早的名称是圣洁白牛磨坊。这肯定是禅达时代留下来的名字,那个时候的禅达人还崇拜者鸡和牛,会用葡萄去献祭神灵。之后,这座磨坊就被称作白牛磨坊了,不过在十几年前因为战火已经被废弃了。本地的农夫们修好了它的一个碾磨屋,不过没有一个零件是好的,全部都是农家自制的木头货,隔几天就要更换部件,磨面粉的效率也非常的地下。需要外来磨面的农夫整天整天的守在一边,农夫经常因为顺序问题而争执打斗起来。

    哥特总管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一些守卫在这里的农夫拒绝让哥特总管调查磨坊。他们占据了这里,并且通过自己的磨坊向前来磨面的人收费。哥特总管出示了声明修道院拥有磨坊的契约书,但是农夫却往上面吐口水。

    “胖子!”农夫对哥特现身恶狠狠地说,“带着你的纸片滚回去,你们有十年的时间没有管过这个地方了,现在我们刚刚修好了这里,你们就要夺走它?想都不要想。”

    “我不是想要你们的破烂。”哥特心平气和的打量了一下这些农夫修建的机器。“这些东西每一次转动都会磨损自己,一个月就要换新的轴承。而且它的转轴非常的不合理,一天的只能做过去半天的活。我说的没错。”

    农夫根本就不在乎他怎么说,“那又怎么样。木头又不要钱,我们自己就能做。我也有的是时间等它慢慢的把面粉做出来,这比什么都强。”

    “而且你放着一条河在旁边不用。却要用畜力和人力,”哥特总管用肥胖的手指戳着农夫的胸口。“你在浪费上帝给我们的东西。”

    “又是这一套鬼话,”农夫和他身后的人拿着草叉河木棍虎视眈眈。“用上帝来骗人,然后又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你来试试。”

    “我不会试的,”哥特总管退后了一步,仰望着看着磨坊,又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河岸,自言自语的说,“的确是禅达人的手艺,几乎没有浪费这里的一寸河岸土地,上游和下游几十里都没有更好的地方了。这里有五个碾磨室,你们连一个都用不完,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争呢。我们已经失去够多的人了,每一个人都不能随便浪费,你们爱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不过我劝你们要尽快去另谋生计,我保证,你们的机器以后很多年都不会再有一粒麦子放进去。”

    哥特先生带来的几名瓦兰士兵对于这种克制非常的不满,他们认为只要抽出自己的剑就能把这些农夫都赶走,只要谁敢反抗,就把他收拾一顿。

    “总管大人,”一个瓦兰老年士兵对哥特说,“这些笨蛋的嘴不干不净的,我可以帮你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钉在柱子上,下次他们就不敢随便说话了。或者不用割下来,直接从他们的嘴里拉出舌头来钉上,那样更带劲。嗯?你怎么看。”

    “没有用的,”哥特说,“他们没了舌头,就会让自己的儿子说,并且永远的说下去,说个不停。你们站好岗就可以了。”

    士兵们只能摇头走开,把剑收在了剑鞘里面。

    这里远远的能够看见修道院的高高的塔尖,能够听见远处的人们彼此喧哗的声音---有接近九十个农夫、工匠还有一些教士在洛萨兄弟的带领下正在尝试修复破裂的桥。人们在周围修筑了简单的营地,这让农夫和工匠们比较的好奇,因为这个势头看上去好像是要长期的呆在这里的,修道院的院长准备修筑多长的一条桥呢?前几天,更让人们吃惊的是,修道院的院长并没有派出士兵去城市里面搜捕逃亡的农夫,而只是给一些教士兄弟配上了牛车和许多誊抄好的招募告示,让他们前往城市去张贴,并嘱咐他们在返程的时候购买所需要的一切物资。这些牛车的上面没有装着香料、橄榄油、油膏这样值钱的东西,反而带着许多袋子的粮食和盐。修道院的兄弟们只能暗自为院长的专横无知感到惋惜,现在前往城市的机会非常的少。而院长看起来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生意才能带来最大的利益。

    在小东湖城附近的采石场也接到了院长的救济,那里的矿主已经在小东湖城前一段时间的sāo乱中死掉了。至今没有人对他们过问。矿工们饿着肚子,望着草棚下面采掘出来的毛胚石头发呆。这些石头过去小东湖城会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去。用来修补城墙,建筑新的房子,或者装载上船,运到东湖对岸去,卖给那里的伯克人---瘟疫之前伯克人正在着手修建两处城堡,一处是在旧址上面翻修,另外一座,则是纯粹的在一块新址上修建的。瘟疫的来袭使得伯克人的工程中断了,新修的那处城堡被完全抛弃了。工匠或死或逃,一个都没有剩下。在yīn雨连绵的天气里面,那里一点都看不出来曾有三百个人在这里劳作过。

    大工程的停止对这些石矿工人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他们已经得不到任何粮食,因为没有人要他们的石头。工匠开始集中起来袭击附近的村庄甚至军事据点,只是为了劫掠到足够的粮食养活家人。治安官也不敢去过问这些人的罪行,在克里尔,据说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矿工起义,零零星星的消息传来让人们对于任何成群结队的人群都抱有畏惧之心。加里宁在清洗完了城市之后。曾经补给过矿工一次,送去了十六袋**的小麦和一箱子锈蚀得看不清形状的钱币,矿工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这些原来是萨兰德一百二十年前就停止使用的银币。矿工百无聊赖之下洗干净了其中一枚看起来保存最完整的银币,银币的正面雕刻着一朵火焰。背面刻着一只带着翅膀的狮子。矿工们啧啧称奇,又饥肠辘辘,愤怒之下用铁锤砸碎了钱币箱子。这些已经买不来任何东西的银币在地面滚落得到处都是。

    每天都有矿工饿死,偷盗和劫掠成为了这周围居民唯一的人际交往。人们都在努力的活下去。稍微嫩一点的树皮也被剥离一空,所有的果实还在泛青的时候。就被人采摘一光,没有一个人能够体面正派的活着---只有通过欺骗和抢夺,人们才能从别的同样穷困的家庭里面夺得粮食。

    粮食,粮食,粮食。

    这些远离城镇,只能单纯的依靠补给的定居点最早出现饥荒。矿工们在瘟疫之后立刻感到了粮食的稀缺,妇女们为了一小块麦饼出卖**,男人们成片的焚烧森林,只为了把已经不多的野鹿逼出森林,甚至连松鼠和猫都成了食物,树叶、树根、鸟蛋、龟、青蛙,人们掘地三尺,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都食用殆尽。

    其实,最让人们不愿提及的是矿井下面的事情:根据一些老矿工的描述,矿工是使用了奴隶的,在矿井的下面,有着一百多皮肤黝黑的奴隶。在瘟疫开始之后,工匠们在地面上面苟延残喘,根本没有人关注井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接近二十天的时间,人们一块面包也没有送下井去。连接井口与井底的铁链一直在摇动,下面一定有人在rì夜不停的晃动着它,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让人们心烦,于是一些活着的工匠用石块封死了井口。石块的后面也很快传来了刮擦的声音,这种刮擦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是总是响个不停,人们没有心情去管它,只能躲开井口远远的,不想听,也不愿意想井下究竟有多可怕。

    声音终于停止了之后,恶臭就开始从井底蔓延出来。在恶臭的空气里,本来在瘟疫里面已经变得孱弱不堪的矿工居民,又开始得起了奇奇怪怪的病,人们鼻子上长着水,流着绿sè的浓,有些人刚刚还好好的,但是过一会就会在一阵痉挛之后死掉,有些人的皮肤上长着黑sè的斑,脸上长着丑陋的黑疤,青年人看起来像老头子,老头子则一命呜呼,有人发了疯,rì夜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皮肤,在空地上跑来跑去。一个多月之前,有一群狂信徒路过了矿井,这些人衣衫褴褛,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后背。许多矿工跟着这些人走了,这些人彼此称呼为兄弟。向遇到的每一个村庄勒索粮食,要求补给。这些人宣称世界末rì已经来了。只有追随他们,才能升入天堂,萨兰德人、维吉亚人、克里尔人、罗多克人、库吉特人,这些人混迹在一起,巨大的人群像一只目盲的巨牛一样,在原野上横冲直撞。

    太多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过去的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太多的事情发生了。

    仅剩的不多的矿工变得麻木不堪,坐在矿工的窝棚里面。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大路,等着死亡的到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修道院的院长派人送来了成车的粮食。

    许多的矿工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在为修道院的院长祈祷,人们记得那好像是一个梦,修道院的教士们笨拙的从牛车上跳下来,瓦兰士兵四处呼唤着男人们来搭把手,袋装的粮食被送到了每一户矿工家里,窝棚里面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了烤制食物的烟气。这里就好想来了一个技巧丰富的马戏团,带着各种各样奇妙的魔术。把荒芜之地变成了繁盛之所,颓败的气息被年轻健壮的人们冲洗一空,四处都是修士兄弟们在张贴布告,士兵们在一边维持秩序。招募工匠,订购石材。人们热得流汗,忙个不停。

    矿工们眼泪纵横。抓住每一个士兵和教士的手,询问他们的救主---英诺森大人---需要什么回报。

    英诺森大人的要求简直少得可怜:石头。

    从这一天起。这里所有的矿工都开始为修道院工作,并把这视为一种报答。而每三块石头只收取修道院两块石头的钱币,矿工许诺在今后任何情况下,都会优先满足院长大人的需求。

    哥特虽然不理解英诺森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他觉得```或许在这么多院长和领主里面,只有英诺森大人正在做着正确的事情。这恍然让哥特回忆起了在年轻的时候听说过的那些关于体恤穷苦人民的论调来,那些话哥特已经忘记很久了,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回忆起这些高尚的东西来。但是现在,哥特发现,或许那些言论,真的是有道理的,而更为主要的,那样的做法是真的能带来好处的:看一看周围,几乎每一个村庄都在恢复活力,每一处废墟都有修道院的人在着手修复,这让平原上开始热闹起来,而这一切,都源于修道院院长的那一系列看起来纷繁复杂的计划。

    不管怎么样,让农夫们更便宜的磨好粮食、更快的处理好谷物,以便他们腾出手去做别的,总归不会是一件坏事情的。

    十多天后,哥特先生站在河岸边挥了挥手,十多个工匠和农夫在他的身后一起用劲,用力的牵拉着许多根绳子。在人群的后面,还有两组耕马组成的小队,马夫们小心翼翼的牵着他们的缰绳,让它们的力气汇在一条线上。人们拉起的是一副巨大的水轮---这副水轮耗费了哥特先生两周的时间去准备,他指导人们一点一点的将它组装起来,用上好的木料和jīng细的铁制零件钉合。

    巨大的水轮被人们拉了起来,高度几乎盖过了屋顶,它遮住了落rì的光芒。人们仰视着它,充满着敬畏,人们不理解那碎成一地的零件是怎么慢慢地就变成了这么壮观的水轮的。就连一边的那群把持旧机器的磨坊农民也抱着胳膊,蹲在一边的看着这稀奇的东西。

    许多根绳子晃晃悠悠地牵拉着水轮,哥特总管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他的手里拿着一本斯瓦迪亚人写的《把森林变成你的第纳尔》,里面记录着许多工程事例,哥特知道,许多很不错的工程都是在最后的一刻的疏忽里毁掉的,他一点都不敢松懈。他声音嘶哑,让人们用力的拉一根绳子,而松开另外一根,让人们把水轮的中心对准那长长的伸出河岸的轴杆。

    一尺又一尺,人们几乎看见轮盘被组装上去了,但是它又晃动开了。拉绳子的人们的肌肉鼓胀,丝毫不敢松懈。所有的人都摒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只有水流之声不绝于耳。

    一声闷响传来,水轮盘整个的重量压在了轴杆上面,吱吱咯咯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面,人们咬紧了牙齿,好像在跟轴承一起承受重量。接着,第一股水流涌进了水轮盘的扇叶里面,它沉重地颤抖着,吱吱咯咯地转动起来,源源不断的水涌入了它的扇叶中。

    水轮盘越来越快,快得如同蜻蜓的翅膀,让人们炫目。

    河岸上沾满了人,人们都攀着身边人的肩膀,朝河里探着脑袋,看着这个奇妙的水磨坊。

    接着,磨坊里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人们都回过头去看着一边的磨坊,哥特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六柄捣捶正持续不断地捶打着捣槽,成功了,他感到一阵幸福的疲劳席卷而来。

    “你们这帮笨蛋!”一个农夫兴奋地冲出了磨坊,他冲着人群大声地呼喊道:“把世界上所有的小麦都拿来!这东西一天之内就能把它们全部捣成面粉!那面粉会细的连抓都抓不起来!”。)

第六十九章 傅里叶男爵

    “大人,又有十七个农奴逃走了。”

    战战兢兢的伯克管家站在他的维基亚男爵主人面前,努力的用平和的音调说着这件倒霉的事情。他希望男爵只生这些农奴的气,不要怪罪到他的头上。

    石头屋子被烟熏得发黑,充满着一股烧焦的羊毛的气味,一只倦怠的大狗把头枕在男爵的皮靴边上打盹。在前面的大厅里面,地面铺着萨兰德地毯,地毯上面被酒和油弄得污迹斑斑,男爵听说当他不在的时候,有士兵带着女人在这块地毯上面胡来过。男爵的眼睛发红,坐在冰凉的高背木头椅子上面,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石头长厅。桌子上面放着一只锅子,那是昨天,或者前天厨娘炖的一锅子的猪肉,里面加了晒干的蘑菇和萝卜,吃完了之后叫人一个劲的放屁。男爵自己有一只碟子,里面装着胡椒粉,这些胡椒粉是很稀奇的东西,要专门用一个小石磨磨出来,男爵最宠爱的一个女仆就擅长帮他磨胡椒粉,那双手可真灵巧,不光磨胡椒粉厉害,做起```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总是让男爵赞不绝口,以至于常常遗失自己。

    但是,该死的!

    男爵心中一阵怨恨,这盛怒把那些关于女仆之手的温柔的记忆一扫而光:又跑了十七个农夫!

    难道这是瘟疫留下的后遗症吗?让人们得了疯病,变得爱逃跑?

    后遗症,这个古怪的禅达医生留下来的词汇,是男爵年轻时候学会的时髦的词汇。当年男爵在伯克首都游学的时候。有一群拓荒者的医生告诉他,就好像cháo水退下之后。会在海滩上面留下海带和螃蟹一样,有的病痊愈之后。也会在人身上留下一些症状:肺病让人脸sè苍白,痔疮让人热爱站立,一些发热病让人脸上留疤---拓荒者医生煞有介事的对年轻的男爵少爷说,这就叫做后遗症。用这个新鲜的词汇,男爵写了六首诗歌,用来欺骗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的骑士的女儿,这让男爵六个月后得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私生子,孩子很可爱,就是怎么看怎么像一年前在此地逗留的那个萨兰德商人。

    彼时的男爵还很稚嫩。还很年轻,在巨大的幸福里承认了这是自己的孩子。人们说,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这是没错的。瘟疫来的时候,那个骑士一家死得干干净净,一个接一个,骑士的领地最快的时候一天换了三个主人,骑士头衔也沿着继承顺位一路排到了私生子的头上---在家里男丁不足的时候,人们合法化了这个私生子。使他获得继承权,以免家族绝嗣---喜上加喜的是,上帝终于眷顾了男爵,而没有眷顾私生子:私生子也被瘟疫带走了。骑士家的管家仔细查了查私生子的继承关系,发现私生子虽然鬼混,但是却没有留下后代。于是骑士的领地被男爵继承。管家给男爵写了一封信,向领地的新封君介绍了这个情况。

    男爵接到信之后。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耍了自己的骑士女儿,不由得一阵反感。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男爵出钱埋葬了‘自己’的孩子,同时继承了几个村庄和一座修在山上的塔楼,里面放着骑士留下的盔甲和长剑,还有十几柄长矛。男爵给那个管家写信,让他把值钱的东西都卖掉,然后把村庄里面剩下的人都集中起来,迁徙到自己家的土地上面。男爵在河岸两边拥有大片的土地,上面有庄园和磨坊,还有许多小作坊。在瘟疫之前,男爵很细心的经营着自己的领地,有六个商人定居在了自己的领地上,每隔七天,都会有一个临时的集市召开,那个时候,男爵站在自家的小小的石头城堡上面,几乎可以想想此地以后成为小镇的模样:那个时候,这里需要治安官,还要给他配助手,还需要派人清洁地面,禁止居民露天排泄,同时还要从城里招募一个总管,负责厘清税收,并且和狡猾的商人讨价还价。

    不久之后,男爵就接到了那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臣民管家的来信,他说农夫和工匠都跑到小东湖城里面去了,因为那里的工钱很高,而且新的城市法规定只要在小东湖城住满一年,就能成为小东湖城的正式居民。至于骑士留下的财产,管家写到,骑士留下的东西只剩下一副盔甲还比较值钱,他也一直在物sè买主,但是就在前几天,盔甲不幸被小偷偷走了,管家提醒男爵说那个小偷很可能是本地那个胆大妄为的弗里曼,最后,管家祝愿男爵一切都好,然后说他自己也准备去小东湖城了,考虑到骑士死后,骑士所有的部下可以自行选择继续为新领主服务,或者改换门庭,管家说经过痛苦的内心抉择,自己还是准备改换门庭,然后管家祝男爵大人在新领地上有所作为,为了国王和议会的荣誉守卫一方。

    这是男爵最后一次得到自己新领地的信息,从那之后,新领地就只在地图上属于自己的管辖,具体怎么样男爵根本不清楚。这个管家的背信弃义让男爵接连几天闷闷不乐,同时不得不在自己的内廷里面着手无sè一个得力的人去打理那片领地。

    该死的小东湖城,该死的罗曼诺夫!

    这个该死的家族入主了小东湖城之后,就急急忙忙的损害自己封臣起来了!他们勾结外国商人,把领主的积蓄往死里压榨,别人看不出来,男爵是见过世面的,他晓得罗曼诺夫家族在干什么。他写了一份信给加里宁伯爵,言辞恳切,表示他知道加里宁在干什么,说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反对,只是希望加里宁能带着他一起去压榨别的领主的财产。为了表示诚意,他愿意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并且与尤里的弥塞拉小姐订婚。男爵觉得这封信实在满是诚意。如果诚意是火,那么这封信就会自己烧起来。如果诚意是水,那么这封信就会被打湿。

    男爵寄出了自己的信。并且让管家着手安排离婚和订婚的事宜。

    一想到要赔自己妻子家一笔钱,男爵的心就开始飘起了忧郁的雨,就连说话也变得文绉绉了。在游学期间,男爵自己摸索出了一个排解忧愁的习:在纸上面画出一横一竖两条线,然后在上面胡乱打着折线,接着,再在旁边写下一堆一堆莫名其妙的符号。这样谁都看不懂的东西让男爵觉得自己很崇高,仆人们面露敬畏地帮他整理这些手稿的时候,那些看不懂的眼神也给了男爵极大的心理满足。所以。在思考怎么打发自己妻子的这个问题上面,男爵一夜之间写下了十多页手稿,这些纸张是萨兰德人制作的,据说是用树叶的浆汁凝结而成,非常的洁白,还很能吸收鹅毛笔尖的黑汁。经过几夜的思考,男爵终于决定用一个小村庄和两袋金币了事,不过事先要把村庄的人都迁走,金币么。男爵认识一个商人,懂得剪币的手艺---用大剪刀和锉刀把金币周围的边缘修剪一遍,可以挤出来不少的分量,因为金币是不按照重量而是按照数量交易的。所以剪币可以保证赔偿的金币数量不变,同时却能挤出一些金子---这样就能避免损失。不晓得那个剪币的家伙活过了瘟疫没有,没死的话就让他来处理一下这些金币。

    终于打消了一件烦心的事情。另外一件又涌上心头。弥塞拉小姐的彩礼怎么办呢?男爵的心理又下起了雨,他又开始在纸上画一些谁都看不懂的东西了。加里宁是个乡巴佬。这是真的,西维基亚那地方离开伯克这么远。肯定连一座像样的城市也没有的,所以大概十袋金币就够了?不对,男爵否定了自己的最初论断,虽然加里宁是乡巴佬,但是他好歹占领了小东湖城,小东湖城的行会还有贵族都厉害的狠,加里宁占不到便宜---不然也不会搞出倒买倒卖这种事情来。但是这些小东湖的家伙基本礼貌还是会给加里宁的,他们也许会贿赂加里宁一些财物的。想来加里宁的眼界要比过去在乡下的时候高一些了,看来得多加两袋金币。不知道这个弥塞拉讨不讨加里宁喜欢呢,要是讨他喜欢可就麻烦了,真是的,结婚这种事情一旦掺入了亲情就好麻烦,简直连金币都解决不了,男爵苦苦思索,该怎么办呢?加里宁这只野狼,肯定会惺惺作态一番,然后拿亲情难舍这种该死的理由勒索自己的钱财!好可恨,男爵恨得觉也睡不着,一想到如今男人之间的家族联营,居然要考虑这些小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痛感世界果然变了,放在光荣的古代,女人敢说一句话么?一个领主会因为一个女孩子去勒索另一个领主干净体面的财产么?

    烦心归烦心,加里宁还是要讨好的。

    男爵权衡了很久,终于决定以三个村庄,一处年久失修的磨坊,一个结不出葡萄的葡萄园还有十一袋金币作为彩礼。不过么,聪明的男爵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弥塞拉小姐还没有到可以结婚的年龄,可以缓几年再行成婚。这些彩礼要说好,正式成婚之后,再交给加里宁,以后弥赛拉生下了孩子之后,这些东西的继承人要是这个孩子,而不是尤里。恩恩,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男爵和自己的那忧心忡忡的管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实在是最好的办法了,就正式确定了下来了应对策略,只等加里宁的回信上门。

    在等待的时间里面,男爵火速的找来家庭牧师,和自己的妻子离了婚。那个不敢违逆丈夫的女人哭干了眼睛,说她家里父兄都死于瘟疫,只有一个叔叔继承了家产,那个叔叔对她很坏,肯定会折磨她的。女人乞求丈夫不要抛弃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要求让男爵在她的两颊上留下了两个掌印。一左一右,一边一个。女人最后不哭了,带着死心的沮丧看着男爵,请求男爵把这些土地送给修道院,她准备把余生奉献给上帝。

    “你这个笨女人!”男爵骂骂咧咧的说。“最近的一处修女院在伯克,我怎么送你过去!”

    “送我到英诺森大人那里去。”女人说,“我听说英诺森大人愿意安置被家族抛弃的女眷。并会在以后成立修女院。”

    “这不是家族的抛弃,这是家族的事业。”男爵威严的教导着不懂事的女人,虽然男爵知道,女人大多是听不懂的。

    “这有何区别?”女人收敛了长裙,“傅里叶男爵,请你尽最后的义务。”

    男爵歪着头,瞧着女人,然后摇铃唤来了伯克管家,“按照女主人```我是说按照她的意思办。”

    伯克管家送走了女主人。几天之后回来见了男爵,说一切都已经办妥,女主人被安置妥当了,修道院的院长给他回了一封信。

    男爵看都不看,就把信丢到了一边,“是前女主人,不是女主人。记住,你以后的女主人是弥塞拉小姐。这个笨蛋英诺森是谁?”

    “一个```院长。”伯克人说。

    “废话,”男爵呵斥自己的仆人。“我当然知道他是一个院长,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很有趣,”伯克人管家努力的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维基亚词汇来形容他心中的院长,“非常有趣。”

    男爵嘟哝道‘笨蛋伯克佬’。

    他的心情很好。不会因为伯克管家的愚蠢而受到影响。因为早上他收到了小东湖城的来信,信封上面的封漆是罗曼诺夫家的双头鹰,事情成了一大半啦!不知道加里宁准备什么时候订婚呢?

    男爵笑眯眯的打开了信封。

    接着。在男爵家的城堡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所有的农夫很士兵都听到了一个震惊的声音。“拒绝我?!”

    领民们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城堡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愿是不是什么灾难,现在倒霉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接下来的许多天,男爵都在一种眩晕的状态中度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加里宁这个乡巴佬会拒绝自己:自己的诚意很多啊,又是离婚,又是许诺金币和村庄,自己也不过三十多岁,身强力壮,弥塞拉会很开心的,为什么加里宁要拒绝自己呢?男爵根本就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这些天男爵打碎了十多个陶罐,折断了两把长剑,空手打死了一只羊,写了许多张的手稿。但是不论怎么做,男爵都觉得难以排遣自己的愤怒。

    烦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修道院的院长派人过来索要他许诺的献礼,男爵把那个家伙打发走了。真是该死,新的老婆没弄到手,旧的就跑了,还要赔一笔钱!见鬼的英诺森,不能等等么!而且领民天天都有逃跑,前一段时间几个工匠居然还过来要求提高工钱,自己只是抽了他们一顿鞭子,打破了一个家伙的脸,那几个家伙就逃走了,真是让人恼火。现在的农奴们更可笑了,一个不留神,就跑得干干净净,养猪人、羊倌、放鸽人、木匠,全部都在逃跑,连zì yóu农也跑了,据说有人给他们跟多的土地。这些人肯定去了小东湖城了!

    “今天又跑了十七个!”男爵的愤怒好像盛夏的雷霆。“加里宁究竟准备把我的血吸到什么时候?!”

    “额,大人,”伯克管家说,“以前人们都跑去小东湖城,是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哦?哪里?大东湖城?还是伊凡哥罗德?这些家伙总不会跑到河间地去了!”

    “大东湖城?不,他们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伊凡哥罗德?不,他们生怕外来人都是西部王的间谍;河间地?不,这些人没有那么多的船。”

    “那他们去了哪里?”

    “修道院。”

    “修道院?”石头屋子里面的气氛一下子绷紧了,男爵吼叫着站了起来,“哪个院长,敢做这种事情?”

    打盹的狗惊醒过来,发现主人在生气,于是摇着尾巴讨好地看着他。

    “英诺森院长大人,”伯克人说,“就是前女主人的保护人。”

    男爵看着他,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一样,“他怎么敢?他是怎么引诱那些该死的农民过去的?”

    “他开放粮仓,定下工钱,恢复庄园,”伯克管家说,“他公平的对待自己的领民,驱逐哄抬粮价的商人,把神棍绑在柱子上出丑。他就做了这些事情,然后所有的农民都跑过去了。”

    “这是什么?”男爵说,“‘五饼二鱼’吗?”

    “如果您这么想,大人。”伯克人看了一眼门的位置,准备随便跳出去逃走。

    男爵在大厅里埋着头低声咆哮,捏得指头关节咔咔直响。

    “准备马!准备绳子!准备猎犬!”男爵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好像一个急着要打架证明自己的孩子,“召集农夫!召集士兵!召集骑士!我要让这个英诺森知道,傅里叶男爵可不是软骨头!”。)

第七十章 勇敢的傅里叶

    傅里叶男爵和三名随从悄悄地从北面的山坡上爬到了山顶。

    在这里视野优良,从古代开始,贵族们就有在这里攀爬高山的传统。历尽折磨,大汗淋漓的攀登到山顶上,然后俯瞰平原上面的一切,这会让人充满男子气概。男爵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来这个地方,除了因为贵族传统,还因为这里非常僻静,适合思考。即使在人民繁庶的年代,这里也只有牧羊人时常来光顾,留下少许的小路,到如今,这些小路已经消失很多了。大片的羊群不见了,无人看管的羊群正在适应荒野里的生活,变得野xìng十足。当几个人骑马走过的时候,两边的山石上到处都跳跃着无主的羊群。

    男爵依靠着清晰的记忆,穿过了大片的树林和荒草地,沿着光秃秃的山脊左转右折,在一个小湖边上,男爵和自己的随从们休息了一个小时,并且换上了大块的斗篷。男爵挑剔的看着自己的随从,这些笨蛋虽然什么都做不成,但是和自己一起打过猎,参加过竞技赛,对于行军的技艺还是有一些掌握的,就凭他们四个人,男爵觉得即使五十个农夫和修道士也挡不住自己。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男爵不觉得自己这么小心谨慎地窥看会被发现。

    休息完了之后,男爵和他的随从将马匹拴在了树上,然后就掉头爬上了上坡。男爵从来不担心自己的财货丢失,特别是对于马匹这样的东西,贵族之家的每一匹马身上都有特殊的标记。即使被盗窃走,盗马贼只要带着马出现在城镇里面。就会被治安官立即逮捕。

    经过最后一段沉默不语地攀登,几个人终于爬到了山坡顶上。

    凄凉。这是男爵登顶后的第一感觉。

    男爵满头是汗。汗水从头顶流了下来,打湿了眉毛,整个脸变得红堂堂的,他的几个随从也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不过与男爵yīn沉沉的表情不一样,这些随从看着下面的土地的时候,更多地露出了羡慕和贪婪的表情:这些随从大多来自破产的骑士家庭或者是贵族家仆的后代,年成好的时候,还能得到很多的赏赐,到了贫困的年景。家里就会入不敷出的窘况,既要自备马匹和武器、铠甲,响应领主的号召,又要耕作土地,cāo持庄园。如果不是心中还有着对特权和荣誉的眷恋,这些随从们早就逃跑了。

    这些随从们听说过修道院院长的计划,并且非常的向往。院长并没有恢复所有的产业,相反,他完全废弃了偏远地区的一些葡萄园和作坊。不仅他自己这么做,还命令自己的辖区的一些磨坊主和庄园主也这么做,以便把剩余的人集中到眼前的大块土地上。对于普通的工匠来说,这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就是换个地方做工罢了,但是对于士兵和优秀的工匠则不同,院长时常会提拔那些优秀的手艺人和士兵来管理自己的小庄园和作坊。这就是机会了,一个有经验的士兵是很容易出人头地的。

    这些去过城市的随从都知道。一个兴旺发达的小庄园和磨坊是多么的有油水,对于他们来说。管理十几个工匠农夫去开垦荒地,运营庄园,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特别是修道院院长可以提供便宜的肥料和种子---院长用未来几年的收成和那些雄心勃勃的商人们谈判,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大量的支持,许多诺德商人在小东湖城受挫了之后心有不甘,他们很乐意资助一个能够让土地恢复和平和富饶的人。

    一个星期之前,人们传开了修道院院长的蠢事:人们本来以为他费大力气是用来修复桥梁的,就连他自己的部下都是这么以为的,没想到这个笨蛋居然修筑了一个简易的停泊点---除了宽宽的石岸和一道伸入河中心的栈道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人们都嘲笑修道院院长是准备当渔夫的,他用了那么多的石头,用了那么多的农夫,耗费了那么多粮食,最后只修成了能容纳一艘长船靠岸的小小泊点。

    摸不着头脑的农夫和工匠们在修完了这个古怪的建筑之后,立刻就被命令去平整地面,沿途砍伐森林。人们以为院长又要发疯了:他正在修筑一条可以提供两辆马拉货车并行的大道,直通修道院旁边的那个刚刚兴起的小小定居点。院长的工匠和农夫苦不堪言,如果不是这里有充足的粮食和不输给小东湖城的工钱,许多农夫可能会一走了之的:没有农夫经历过这样连rì不停的劳动,人们很不习惯,懒惰和悠闲的传统在人们的脑海里面根深蒂固。

    瓦兰士兵们充当监工,公平又无情:只要是劳作,就会得到很高的报酬,相反,就会被瓦兰人痛揍。

    库吉特人被安排去伐木和牧马。院长对于库及特人只留下了几个头目在身边,剩下的库及特人,在与维基亚人混合之后,就被给予了草场和林场,只需要定期的缴纳给修道院马匹和原木,这些库及特人和维基亚人可以随意的处理那些土地。当库吉特人表示不信任院长,不相信有这种好事情的时候,院长立刻给这些库及特人还有维基亚人颁发了土地契约。

    修士兄弟们非常不满院长的做法,觉得他正在“没有道理地挥霍上帝教会的财产”。院长弹压了这样的兄弟,关他们禁闭,或者送到小东湖城。院长写信告诉加里宁,他无力管教这些教士。前前后后已经有十多个教士被送走了,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在英诺森院长指派兄弟们去打理庄园或者招募工匠的时候,这些兄弟们都是消极对待命令的,他们说自己要留在教堂里面虔诚祈祷,而非出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俗事。现在,对于那些被驱逐的兄弟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祈祷罢了。

    有一段时间,人们纷纷传言。修道院的粮食要耗尽了。不知道这样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不过这个在工匠里面造成了不小的sāo动。虽然每一次按时足量发放的粮食让人们暂时心安一些,但是人们的心中总是会有不少的怀疑的:人们从来没有看见有一车粮食从外面运进修道院里面来,相反,每一次看见的都是从修道院里面成车成车地运走粮食。有人在夜幕降临之后议论纷纷,瓦兰士兵甚至捉住了几个准备潜入仓库一看究竟的本地人。

    葡萄园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也加深了人们的疑虑:在葡萄园里的工匠本来在着手修复那里的酒窖和一个存放榨机的石头平房。石料的供应一开始是源源不断的,虽然不知道修道院的院长是从哪里弄到了便宜的石头,但是这些石头的确又好又足,工匠们的工作丝毫不受石料短缺的影响。但是在一个多星期之前。人们就看不见运进石头的大车了,石料一天天的减少,那些把石头敲打成需要形状的工匠们也消失了,人们猜测,这是修道院财产耗尽的原因。

    葡萄园里的工匠证实了这个消息,院长让他们休息一个星期,他们无所事事又忧心忡忡:在过去,平白无故的休息一个星期,就是解雇的前兆。这些人溜达到了定居点周围。挥霍手里的继续,用来买酒,找女人---这里已经有一些小东湖城的商人在这里兜售烤鱼之类的小吃和饮酒了,此外。jì女也开始出现在周围。修士们对于这种情况非常的愤怒。

    此地出现的酒馆让人们不得不佩服商人的嗅觉,一旦有什么地方有了人烟,过不了多久。这些商人就会不辞辛劳地驾着大车从远方匆匆赶来,用木桩和厚布搭建成一个临时的市场。把自己能卖出去的货物兜售一空之后,才会如同候鸟一样离开。当然。如果有这里能够持续繁荣,甚至变成小镇的话,这些商人也会开始考虑在这里购置地产,并且长期居住的。

    小酒馆是用四根结识的原木围成,其中一根被砍断了一半,这让酒馆的一个角塌了下来。

    这些原木是酒商用掺了水的马nǎi酒灌倒了一个库吉特伐木工后骗来的,这个伐木工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吃了大亏,因为他喝得酒最多只值两根原木,于是他气势汹汹的前来找酒商算账。那个时候,酒商正在指挥几个醉醺醺的农夫帮他把柱子立起来,对于这个伐木工人不管不顾。这种无视惹怒了这个库吉特人,他抽出了自己的伐木斧,愤怒地劈砍着其中的一根柱子,几十下劈砍之后,这个家伙毁掉了小酒馆四分之一的立柱。辛亏瓦兰士兵及时到达,用木棍打晕了这个库吉特人,并把他拖走,不然小酒馆柱子的损失可能会攀升到二分之一。

    虽然横遭不测,但是酒馆还是艰难开业了,人们称它为三巨头酒馆。虽然这个酒馆的布局很糟,让里面一半的人在喝酒的时候要垂着头,不然就会被厚布打到脑袋,但是好歹这是一个酒馆。大家都很喜欢在劳作之后前来这里喝上一点假酒,缓解一下疲劳,虽然有些酒尝起来像是发酸的葡萄汁,但是好歹能给人心里上一点安慰。

    酒馆加速了谣言的传播。

    第一天,人们听葡萄园的工匠说,石料减少了,以至于无法继续开工;

    第二天,人们说,修道院已经没有一块多余的石头,修道院的院长准备辞退葡萄园的工匠;

    第三天,人们听说修道院的所有的粮食都被拿来买了石头和木头,现在粮食、石头、木头都没有了,所有的人都会丢掉活儿;

    第四天,人们听说修道院的院长处死了一个勇敢的库吉特人,据说那是个伐木工人,因为他仗义执言,要求检验仓库里究竟有没有粮食,就被逮捕,许多人可以作证瓦兰士兵当街逮捕了这个库吉特人;

    第五天,人们说修道院的院长已经一无所有了,下个月大家都不会领到一颗粮食和一枚钱币。

    第六天,一个瓦兰士兵喝醉酒了之后打伤了身边的一个石匠酒客,因为石匠咒骂英诺森忘恩负义。明明说好的要雇佣他至少半年的,结果现在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要辞退他。瓦兰士兵要求这个石匠为诋毁院长道歉,这个石匠拒绝。这个瓦兰士兵立刻就用拳头砸碎了石匠半嘴的牙,整个脸上都鲜血淋漓的。当天晚上,定居点周围传播开了一百多条谣言,说瓦兰人当街杀人。

    第七天一早,人们按时起床,吃完了早饭,然后就起义了。

    瓦兰士兵被聚集起来的人群吓了一跳,立刻放弃了分散巡逻的区域,用螺号彼此联络。撤退到了河岸边上。那里就是新修的停泊点,这里有一些武装的僧侣和瓦兰士兵共同守卫,修道院的人手最为集中。

    人群越聚越多,很快有超过两百多人拿着工具,在定居点很冲直撞。人群反复洗劫了三巨头酒馆,将里面能喝的都喝干了,连灯油都不知道被哪个笨蛋喝光了。在酒水的刺激下,人群变得更加勇敢了,浑身都是力气。接着人们为该朝着停泊点前进还是朝着修道院前进大打出手,打伤了自己四十多人,剩下的人决定先去码头。

    瓦兰士兵匆匆立起了拒马,并用盾牌和长矛结成了盾墙。jǐng惕地看着乱哄哄走来的醉醺醺的工匠和农夫。

    现在想来,流血的事件本来是不可避免的:瓦兰士兵在被威胁时,从来不会犹豫使用武力;而那些农夫和工匠却从来没有见过血。以至于太过勇敢。双方一旦接触,肯定会冲突起来。院长的心血非常有可能会付之一炬。

    这个时候,是洛萨拯救了局面。

    当人群靠近的时候。洛萨命令瓦兰士兵撤开拒马,向两边散开,露出停泊点。

    瓦兰士兵对于洛萨的命令非常的抵触,虽然这个洛萨是军人出身,能够和瓦兰人很好的相处,但是他终究不是瓦兰人,也没有像修道院院长那样展露出让他们心悦诚服的才能。不过院长对这个瓦兰士兵命令过,当他自己不在的时候,如果在修道院的地盘上遇到了事情,就听从洛萨的安排;如果在修道院以外的地区遇到了事情,就听从哥特主管的安排。

    瓦兰士兵在第二次被命令撤开拒马的时候,便开始执行命令了。

    士兵的这种示弱让人群疑惑了片刻,但接着就更加的兴奋起来,朝着停泊点蜂拥而去。

    不过,在抵达停泊点的瞬间,这些人都停了下来。

    他们茫然地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停泊点停着的一艘漂亮的长船,在河心,还有两艘长船下着锚,等待靠岸。长船靠近着长栈道,里面装着白sè的石料,白sè的石料用黄sè的稻草隔开,把船装的满满的,船舷被压得深深地沉入水中;另外两艘则装着成袋的粮食和布匹。

    码头上的农夫们热火朝天地搬运着石料,当他们看见那些醉醺醺的定居点的同伴的时候,显得比瓦兰人还要愤怒,“你们这群笨蛋,快来帮忙!”

    虽然还是有十多个人坚持要打一架,但是大多数人的疑虑和斗志立刻就被瓦解了,好奇的人群花了半个小时观察了这个码头和长船,然后又花了两个小时才四散而去,分别返回了自己的作坊、庄园或者是林场。

    男爵在路上听说了这件事情,对于这个情况,男爵是比较乐见的:他不相信当天没有流血,现在那些笨蛋一定已经恨透了院长了,只要自己的士兵出现,那些工匠立刻就会支持自己,临阵倒戈的。

    这之前,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召集了一支三十人、九匹马的队伍,接着,他把这些人安置在了修道院废弃的一个风车磨坊周围。现在,他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勘察一下地形,方便自己的士兵用最快的时间突进修道院,在那些瓦兰士兵反应过来之前捉住英诺森,然后带走他。

    男爵的计划里,至少要勒索修道院院长二十袋金币的赎金,其中被剪过边缘的金币不许超过一半。

    凄凉。

    再一次这种感觉涌上了男爵的心头。

    虽然眼前每一个角落里面都有人在劳作,但是只要稍微抬高一下视线,就能看见,在周围那么大的一片平原上,都是死气沉沉的,有那么多的村庄和城镇都已经被废弃了。世界上剩下的人说不定只有一半了,男爵有点怀念伯克的那些奔放的女人和烤饼的香气了,有点怀念小东湖城臭烘烘的人声鼎沸的市场了,还有点怀念那些已经死去了的朋友和朋友的妻子们了。

    那个小小的停泊点停着一条船,见鬼,这里怎么会有船呢,更奇怪的是,工匠们居然在修建一条大道,这又是在做什么?男爵很好奇。接着,男爵发现工匠们虽然看起来散乱,但是却是围绕着一个定居点展开的,只要从南方的小树林靠近大路,然后突然冲出来,就能撞开惊愕的守军和敢于抵抗的工匠,直达修道院。

    男爵最后看了一眼下面的土地,吸了一下鼻子,率领侍从们走下了山顶。

    男爵计划下午就能发动进攻,他不断地激励着自己的三个部下,让他们做好死战的准备。在男爵的感染下,四个人逐渐变得一样的热血沸腾,都做好了准备要大干一场。

    勇士们长剑出鞘,士气旺盛。

    那时四野一片荒凉,吹着凌冽的风。四名勇士决心用勇气和利剑捍卫贵族的尊严、捍卫世间的法则、捍卫那些从古至今,不断地激励着贵族们奋勇向前的荣耀!未来,人们会记住今天,人们理应记住今天!人们会记得,世界上曾经有一位勇敢的傅里叶和他的三位随从,他们并肩作战,只为了那高贵的荣誉!

    四位勇士感慨万分。

    然后,他们发现马被偷跑了。。)

第七十一章 定居点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在定居点周围。

    那些在一两个月前来过此处的农夫传播了这里的消息,这些农夫带着满满的钱囊告诉他们的同乡,修道院这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城镇,所有的东西都会有人买,所有的东西也都有人在卖。那些抱着整罐的金币挨饿的人也听说了这个地方,人们说这个地方的物价正在恢复稳定,金币已经正常流通了,虽然还不能像过去那样可以随意使用,但却已经不会出现一个麦饼要卖一个金币这种事情了。

    干净的平地消失了,修士们过去种植的小块萝卜地和蔷薇园也已经被铲除,新迁徙来的居民胡乱的搭建着帐篷,瓦兰人不得不专门划出一整块地方留给新来的居民。但是许多居民根本就无视任何规矩,他们会自己绕着定居点走上一圈,然后在一个中意的地方安营扎寨,把自己和家人安顿好。抢夺优良地块的争斗此起彼伏,瓦兰士兵人手严重不足,每天在各种纠纷里面疲于应付。过快涌入的居民让食物的供应变得非常的困难,在最好的时候,商人甚至有多余的肉类可以供应,而到了最近一段时间,连黑面包都开始变得抢手。

    经历过了饥荒的居民对食物有一种病态的占有yù:许多居民,特别是有家人的居民,在劳作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把钱用掉,去换取任何可以换取的食物。人们对于金币的信心没有完全恢复,拿着这个东西让人们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一定要尽快的把它花出去。修道院里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金币和银币在中午的时候开了工钱,到了晚上就被修道院的商人收了回来。这样的情况叫修道院的弟兄们有一点摸不着头脑。这么快的买卖在过去是没有过的。人们疑惑,金币究竟还有价值吗?为什么人们现在一点储蓄它的意思都没有呢?

    几天前。一个克里尔来的老人前来找到英诺森院长,说他可以帮助院长凭空变出财富来。这个夸夸其谈的东方人说自己曾经是绿洲上某个萨兰德小城邦的维奇尔,深谙财富之道,只需要在货物的定价和供应上小做文章,财富就会滚滚而来。

    洛萨对于这个克里尔人不是很信任,“财富?我们只控制了一个石矿,没有发现金矿,也没有银矿。你说我们会有许许多多的财富,我看你是在吹牛。”

    “吹牛?”克里尔人的山羊胡颤抖着。两眼露出睿智里泛出狡猾的光芒,“你管那些金sè或者白sè的石头叫做财富?不,我管它们叫做金币和银币,但我不管它们叫做财富。你应该出去看一看周围,看一看有多少人在这里做工,看一看有多少石头、原木还有肉类和谷物在四处流通,再看一看你们那个可笑的小码头是多么的繁忙,然后再来和我谈一谈什么是财富。”

    “这是什么意思?”洛萨听不太明白,“是谜语吗?”

    “对于那些认为拿着金币就能买到一切的笨蛋来说。这的确是谜语。”说到这里,克里尔人转过头,对一边皱着眉头不说话的哥特主管说,“您也觉得这是个谜语吗?”

    “你说的道理能够自圆其说不假。但是你说变出更多的财富,我是不太敢相信的。”哥特说,“我会把你引荐给院长大人。他不一定会见你。你有什么话带给他的吗?”

    克里尔人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的尖端说,“告诉院长两件事情。第一,我的名字叫哈桑。以后是你们修道院的财务官,对,就这么告诉他。第二,对他说,金银能换取财富不假,但绝不是财富本身。”克里尔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如果他能听懂,他会诚惶诚恐地邀请我留下来,如果他听不懂,那么,我会去拜访别的人,比如维基亚人加里宁,比如诺德人吉尔,比如瓦兰人乔万尼,这个世界上聪明的家伙很多,我可以一个一个挑,直到挑出一个行家。”

    洛萨几乎想立刻让瓦兰士兵把这个口气大得吓人的家伙撵出去,但是哥特却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克里尔人之后,转身去了院长的休息室。

    一个小时之后,院长派人给克里尔人哈桑送来了一件考究的亚麻长衣、一双靴子、一双皮拖鞋、足够吃一周的小麦粉、两只大面包、一瓶葡萄酒、二十枝鹅毛笔和一沓萨兰德纸。一个瓦兰士兵细心的给哈桑指出了分给他的一个小小房间,并告诉哈桑,衣服脏了可以找到洗衣妇,生病了可以自己烧热水喝,锅子都是共用的,大小便的时候请走得离家尽量远一些。

    哈桑对于这些东西坦然收下,蹲在地下打包了自己的一身家当,丢掉了从克里尔穿来的那双露出脚趾头的破鞋,换上了新靴子。蹲下时,哈桑还是个惹人厌烦的流浪汉,站起来的时候,哈桑变成了修道院的财务官。财务官把全部财产裹成了一个大包,穿越人群,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院长站在修道院的一个高高的房间里面,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下面的哈桑。

    院长很喜欢站在窗户边,一边忧郁地望着外面假装在沉思,一边聚jīng会神地和背后房间里的人聊天,这会让他显得高深莫测。

    “院长大人,”哥特总管说,“虽然我不知道您究竟是怎么看他的,但是我觉得您这么聘任他还是草率了。您应该让他做一段时间顾问再说的。”

    “草率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不会是最后一件。”院长头也不回的说,“你去张贴布告,免费供应一百个大面包和六十碗燕麦粥给那些不能做活的寡妇、小孩还有乞丐,对他们说,这是为了欢迎新的财务官哈桑。”

    “院长大人,”哥特主管有点不满。“您这样大方,会把整个世界的苍蝇都招过来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听说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蜂拥而至的。”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院长说着转过了身子,哥特发现院长的胸口挂着一个东方教会的木头十字架,西方教会的十字架只有一横一竖,而东方的却有一长一短的两横,在两横的下方,还有斜折的一撇,这个木头十字架哥特过去没有见过,哥特还在想着这个十字架的时候,院长接着说。“我们这里总会有位置给他们的。”

    “修道院没有这么大得地方!”哥特总管失声说道。

    哥特主管没有院长那么不顾一切的乱来的习惯,他是一个踏实严肃的人,他首先考虑的是人需要吃多少东西?需要睡多少张床?需要有多少个房间?需要有多少士兵来管理?需要多少布匹?有小偷了怎么办?商人哄抬物价怎么办?强盗潜伏在周围的树林里劫掠旅客怎么办?哥特主管被这些事情折磨的jīng疲力竭,如果不是因为修道院可能是他唯一可以一展所长的地方,说不定哥特早就辞去主管的职务了。人就是麻烦,主管不止一次地抱怨过,更多的人等于更多的麻烦。

    “谁对你说,”院长坐了下来,抬头对哥特说。“我们会一直呆在修道院里的呢?”

    这句话哥特想了好一会,“您要调离这里了吗?”

    “离开这里有一百种方法,”院长兴味索然地说,“你偏偏为我选了一种最无聊的。好了。你先把我说的发放食物的事情弄好,明天早上,我要让大部分人都知道哈桑是谁。”

    “您难道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了吗?”

    “这个关系不大。哥特先生。”

    “好,还有一件事情您必须知道。”

    哥特又开始抱怨小偷数量在增加。

    三巨头酒馆被毁灭之后。很快在别的地方再度开张。这一次那个商人似乎准备久留,于是花钱修建了一个用木板围成的酒馆。还考究地用稻草搭建了酒棚,他自己给酒馆取名叫做‘爱神的花环与吻’酒馆,但是人们总是在夜里把牌子砸掉,用泥浆在木板上涂鸦,写上“三巨头旅馆”,商人无奈之下,只得接受这个名字,从那之后酒鬼们才消停下来。当然,这个商人倒霉的事情还没有完,他曾经去过斯瓦迪亚,买到过一种叫做剪狼毛的烈酒配方,这种酒因为太烈在斯瓦迪亚的销量很一般,但是却很对维基亚人和瓦兰人的胃口,只要剪狼毛一开始供应,就会被抢购一空。不久之后,这个商人就发现有小偷在盯着自己,自己头天夜里准备好的十多瓶剪狼毛,一觉醒来就只剩下七八瓶了,他不得不向治安官汇报,而瓦兰人的人手不足,根本无法帮他。

    面包房的女老板贝蒂也报告说自己的烤面包总是会失窃,而且工具和原木只要放在门外,就会被偷走。贝蒂养的几只羊,本来是准备养来产nǎi,然后制作nǎi酪的,结果羊也被偷走了。定居点已经出现了黑市,来路不明的货物在里面流动,因为东西便宜,居民们对它又爱又恨:人人都想花很便宜的价钱买到邻居家的传家宝,但又不想自己的家的东西被人拿走。瓦兰人几次捣毁黑市,但是黑市一共就几个人,这些家伙今天在这里做生意,明天就跑到别的地方,根本防不胜防。

    甚至连石料和原木也在失窃,许多新来的居民希望能够用石头和原木来改善住房,但是修道院的自己对石料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它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到这些东西了,现在修道院就像是一饥饿的怪兽,疯狂地吞噬着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石头和木头的价格节节攀升,现在采石场的石匠们各个富得流油,他们专门在修道院的北边购买了一片空地,准备修建一处两层楼高的楼房,用来安置他们的家人。院长本来是不准修道院之外任何人使用石料的,但是他更不愿意得罪采石场,只得默许了这些石匠的筑屋计划。这不是个好开头,很快就有很多家庭开始想办法弄石头,黑市上面‘订购’石头等建筑材料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这让码头、庄园还有作坊等地方纷纷出现了盗窃现象,工匠们不得不派出专门的人手看管本来随地堆积得材料。对瓦兰治安官的不满与rì俱增。

    洛萨这个时候走进了屋子,把院长从哥特主管的抱怨里面拯救了出来。洛萨拿出了一份名单,前来交给院长大人。

    “哥特主管。”洛萨笑着说,“您又胖了!”

    这句话将院长逗笑了,的确,院长刚认识哥特的时候,哥特的脸上的肉都是紧绷着的,那个时候院长记得哥特还在教一群小姑娘唱歌,现在让那些姑娘过来看哥特一眼,一定会有一半的人认不出来他了。哥特现在的脸上的肉已经鼓胀松弛,眼袋也更加明显了。手背上都是厚厚的肉,稍微一走动,就会出一层细密的汗。在哥特先生的背后,总是隔着一条毛巾,隔一会,就要吩咐仆人帮他换一条,非常的麻烦。

    “如果你关心别的问题像关心我胖没胖这样用心,”哥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里就没有这么多小偷了。我只负责修建建筑的进度。但是治安恶化了,让我没办法正常工作。洛萨兄弟,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些事情应该是你的来负责的。”

    “的确是我。”洛萨说。“所以我准备在本地人里募集一支治安小队。”

    哥特虽然不太擅长于分析领主和领民的斗争,但是在各个贵族家里面服务的时候,他还是知道一些原则的。

    外来的贵族常常被全是外国人的领民忽视。这种裂痕一般要经过一两代人的时间才能磨合,那个时候。要么是贵族自己被本地人同化,逐步放弃了过去的习俗。要么就是贵族用武力强迫自己的领民学习自己的生活方式,总之,领主非得和领民变成一个样,才能避免麻烦。现在即使哥特也看出来了,院长手里的人太过杂乱,这是很糟糕的事情:士兵主要是瓦兰人,这些人是危急关头唯一可以指望的力量;修士们则大部分是东维基亚人,甚至还有一个伯克僧侣;领民们更是五花八门,维基亚人,克里尔人,库吉特人,其中又是以维基亚人为主。

    按照常理,避免让维基亚人掌权,才是聪明的领主应该采取的方法。相反,应该提拔那些人数处于劣势的人,让弱势的人掌握权力,他们得到了甜头,又总是有危机感,才会愿意帮助领主维持现状。这也就是哥特虽然反感,但还是支持院长提拔外国人做顾问的原因。现在,洛萨要组建治安小队了,哥特本能的觉得应该抵制一下。

    “瓦兰人的治安队虽然有点问题,但是那是人手不足的原因。”哥特主管一字一顿的说,同时注意着院长的眼睛,希望自己的想法院长能够明白,“据我所知,乔万尼把瓦兰科夫搞得一团糟,许多的亲近加里宁王公的瓦兰人,都跑到了小东湖城。我认识其中的一些,他们过去和您交情很不错,他们会愿意帮您的。”

    “瓦兰人都是好士兵。”院长笑着说,“不过加里宁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哥特先生不明白。

    “先说点别的。加里宁给我写了信,里面说他很赞赏我在这里做的一切,然后,他说我应该开始按照人口调整向他的贡税。”院长用指头敲着桌面。“今年就开始。”

    “什么?”哥特大吃一惊,“这不公平,他给周围所有的领地都免税了两年,而您还是他的朋友。”

    “朋友?”院长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立刻笑着说,“自然是朋友,所以他才会把对别人的温情款款收起来,朋友本来就是这样的,对不对。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了,我的朋友加里宁还说,因为乔万尼的背信弃义,他需要集结所有的瓦兰人到一起,以免瓦兰人内部出现更多的瓦解和宗派,所以,他不会再允许瓦兰士兵离开他,前来向我效忠。从此以后,我们这里就没有瓦兰新人了。”

    除了追随院长上任的瓦兰士兵之外,之后还陆续来过十几个瓦兰士兵前来投奔,如果加里宁不再允许士兵zì yóu流动的话,那么以后就只能指望这些人了。

    “那也可以让这几十个瓦兰士兵抽出几个着手训练新兵,”哥特说,“在西部有许多瓦兰村庄,我们粮食很充足,募集足够的瓦兰新兵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情况虽然糟糕,但是我可以再尽力维持一段时间。直到这些新兵可以使用。”

    “您对维基亚人完全是视而不见啊,”洛萨酸溜溜的说,“院长大人没有告诉您加里宁的最后一个决定吗?”

    “还有什么决定?”哥特问洛萨。

    “我的朋友加里宁说,”院长面无表情的把那封信丢在了桌子上,“既然他依然是瓦兰科夫的伯爵,那么瓦兰人就没有道理不向他效忠。他将召回目前在修道院的瓦兰士兵,只给我留下两个人作为护卫。下个星期的今天,瓦兰人会集体离开。”

    “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哥特大惊失sè,“盗贼会蜂拥而起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募集一支本地人的原因,”洛萨脸上戏谑的表情没有了,露出了军人式的严肃,“第一批人十六个,都是体格健壮的家伙。但是瓦兰人会带走他们全部的武器和盔甲,这十六个人连一面盾牌都不会得到。”

    “这就是十六个农民吗?”哥特不安的问道,“他们怎么维护治安,用草叉和连枷吗?”

    “也没有那么糟糕,修道院有武器库,兄弟里面也有几个参过军,能够暂时的顶替一下瓦兰人。这十六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家伙,自称是骑士家的侍从,骑士得瘟疫死了,但是把盔甲留给了他。唯一奇怪的是这个侍从居然不会骑马。”

    “这肯定是个冒牌货。”哥特判断说。

    “但是我们只有冒牌货可用。”洛萨说,“院长大人,这是名单,您过目一下。”

    院长拿过了那页纸,扫了一下上面的名字,点头表示默许了,接着,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洛萨,瓦兰人的盾牌上面绣着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双头鹰,”洛萨很奇怪为什么院长要说这个,“那是罗曼诺夫家族的徽记。”

    “现在我们这里没有瓦兰人了,这提醒了我一件事情:我现在是加里宁的封臣,而非家臣了。所以,新招募的士兵的盾牌再绣着双头鹰就不合适了。这一支小队应该绣上我自己的徽记,用来代表修道院。”

    洛萨皱眉想了一下,“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您这么说,想必是已经设计好徽记了?”

    “没错。”

    院长把一卷羊皮纸在桌面上缓缓摊开,哥特和洛萨都凑了过去。

    淡黄sè的羊皮纸上绘制着一枚盾牌徽记,徽记上面没有诸如狮子和龙之类的纹章,线条也很简洁明了,两个人看了好一会才看出来这是什么。

    一棵树,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

    “这是橡树。”

    布朗家族,诞生了。。)

第七十二章 奴隶暴动

    又一个村庄遭殃了。

    远处的黑烟逐渐的升起来,男人和女人哭泣的声音和动物的嘶鸣伴随着旷野里的风声四处传递。我的脸又开始抽搐起来,感觉血液已经凝结成了珈,我的左眼依然睁不开,一道创口穿过了左边的眼睛,从左边的额头一直拉到了我的嘴唇边上。

    黑人正在四处暴动,一个又一个庄园的奴隶被释放,不用怎么劝说,这些曾经的奴隶就会两眼血红地接过武器,狂热地加入到暴动的大军里面来。我被三个黑人士兵监视,骑在一匹马上,在平原上面四处游走。

    刚才我们路过了一片树林,男人和女人的残肢被斩断,挂在树上,整个树林静的怕人,连哭声都没有,血腥味怎么都消散不掉。过去的奴隶主在被折磨后统统处决,而且在杀死他们之前,他们的家人会在他的面前被折磨而死,男人和女人,尤其是女人。这样的场景让我每天都处在一种眩晕之中,以至于很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准备怎么办。

    许多天之前,当我提着人头走上矿井的时候,二十几根诺德人的长矛矛尖对准着我。不过我并没有遇到麻烦。我说出了自己和吉尔的关系,让这些人知道我并非是奴隶中的一员。我手中的脑袋让诺德人对我充满了憎恶,他们踢弯了我的膝盖,让我跪在地上,扬起了斩首斧,问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给了他们一个提议:留下武器,带上单程的粮食。离开这里,释放所有的奴隶。并把矿井交给他们:“这样你们可以活下来```我保证。”

    诺德人以为我疯了。

    “我没有疯,我怕得要死。”我对他们说。这是真的,我的裤裆已经湿透了,近距离的接触死亡,所有的英雄气概都会消退。“但是我对你们说,你们不会得到更好的提议了,而这个提议也只是现在有效。哪怕再过上半天,那些奴隶就会冲上来把你们全部处决。你们有多少人?五十?一百?你们得粮食有多少呢?据我所知,整个平原上面的奴隶都在准备暴动,你们现在离开这个地方。以后还有可能回来。如果你们坚持要留在这个地方,那就杀掉我好了,不久之后,你们就会和我做伴,埋在一个坟里。”

    一个戴着铁头盔、缠着硬布条做的绑腿、穿着萨兰德式样胸甲的诺德士兵瓮声翁气地说:“我见过黑人吃小孩的,他们不可能放过我们。”

    这句话充满了恐惧。

    矿场周围许多的地方都已经陷入了骚动之中,呐喊的声音一阵阵地穿来,诺德人遇到了麻烦的事情立刻被周围的奴隶发现了,那些憎恶诺德人入骨的奴隶立刻开始起来反抗自己的主人。克里尔佣兵几乎有一半的人开了小差。匆匆的逃离了奴隶众多的地区,很多的时候奴隶更加的憎恶这些诺德人的走狗,只有最聪明和最有见识的黑人奴隶才知道让他们受苦的源头是诺德人。许多的黑人奴隶只抱着杀死克里尔工头的目的,当他们挣脱了枷锁。将克里尔工头举家杀尽之后,就滞留在作坊和林场里无所事事,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诺德人用很小的力量接管了矿场和林场。最开始,即使在得到克里尔和萨兰德王公的协助时。也只能勉力维持,到了现在。所有的王公都被遍地的盗贼和奴隶起义弄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没有本地士兵配合的诺德人就只能依靠克里尔佣兵来苟延残喘了。

    奴隶一旦意识到了自己得力量,全面的暴动就开始了。

    后来我知道,就在矿场发生暴乱的前几天,林场和六个庄园陆陆续续地爆发了奴隶暴动,一个庄园接着一个庄园被火焰吞噬了。黑人奴隶杀光了他们能抓住得所有的居民之后,就开始向下一个庄园进发,杀死那里的主人和民兵,释放所有的奴隶,然后朝着接下来的地区进发。这使得当矿井发生暴动的时候,诺德人绝望的以为这是串通好了的起义,他们下井也并非为了镇压起义。

    人们大多相信这是上帝的惩罚,相比于克里尔人和萨兰德人遭受得惨重的损失,奴隶几乎没有损失多少人,他们对于瘟疫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抵抗力,对于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致死的疾病,黑人奴隶有时候只是出现了发烧脱水的轻微病状,很快就恢复了,这一点和库吉特人比较相似。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见过太多的库吉特人和黑人死亡了,由此可见萨兰的人的损失是多么的严重,更不用说更西部的世界了。

    诺德人的士兵和商人围成一个圈,冷漠的看着我。

    不管我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在这些北海人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佣兵出生的兵痞而已。何况我也听说过,吉尔和罗曼诺夫的合作已经难以为继,作为结盟家族的成员,我其实已经无足轻重,更不用说,我现在是不是算一个‘罗曼诺夫’都是存在疑问的了。

    不过我现在只用保命就已经足够了,这是没有什么利益的买卖:就我自己的观察,诺德人被清理出去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诺德人这样的商人团体,就和那些拓荒者一样,在平时利用贸易贿赂各地的领主和王公,取得某些稀罕的海外货物的专卖权,从而能够在城市里面定居,并且接受保护。但是这些商人自己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他们只能依靠军人贵族和领主,依靠他们的保护来进行贸易。问题是这些贵族是向来不领情面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这些领主一概都会视商人为替罪羊。目前我只知道,在北海的某些贸易城市在取得了自治权之后,就开始着手组织卫队。在别的城市,却都还在依靠佣兵或者贵族。诺德人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他们的发展时间还是太短,没有实力去保护他们在海外的产业。他们在萨兰德这边趁着瘟疫购置的产业迟早会被清除掉的。

    我侧着脑袋躺在一块斩首用的木桩上面,等待着诺德人的审判。

    恐惧和害怕使得我根本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混乱的思绪充满着杀戮和欺骗,还有那些阴沉沉的记忆,几个人的脸,有男有女,有扭曲的也有温柔的。

    在诺德人的身后,一堵墙轰然倒塌。透过那堵墙,我看见一整片树林都在燃烧,光秃秃的树干已经被烧焦。黑色的烟尘冲天而起,一些克里尔工人四处奔逃,浑身是血的诺德士兵和克里尔雇佣兵惊慌四顾,朝着这个地方汇聚过来。奴隶们在远处发出了愤怒的呐喊,朝着诺德人抛掷着石块、木片、铜制的水车零件等一切东西。奴隶们穿着带血的衣裳,在庄园的尽头汇聚起来,一路焚毁所有的屋舍,带走大包小包的粮食,如果带不走的粮食。他们就会破坏掉。

    所有的果树都被砍伐、水车被拆除、林场的风车被付之一炬、渔场的水网被捞起来斩断,橄榄树里面连树苗也被挖起来砸碎,矿场的水槽被砸碎,用来运输粮食的大道被敲出了石基。丢在一边,码头的栈道被烧毁,商人和居民慌忙的跳上每一条船逃离河岸。奴隶们点燃了标枪的枪头,试图去点燃河上的每一条船只。在河岸边来不及登船的居民不论老幼全部被奴隶处决,毫无留情。

    奴隶的憎恶超绝一切。

    他们憎恶自己劳动的地方。憎恶自己劳动的庄园和牧群。牧羊的奴隶当着羊群主人的面把所有的羊割喉,然后把血水汇聚在一个大桶里面,把主人一家按在血水桶里一个接一个溺死;放牧牛群的奴隶杀死牛只,掏光内脏,然后把奴隶主缝进牛腹中,再把依然惨号不止的奴隶主连同牛一起架在火上烧烤;种植甜菜和培育红枣的奴隶三五成群,用火把和铁锹毁灭了花费几十年才培育出来的庄园,将珍贵的苗圃尽行毁灭。

    奴隶们乐于看见奴隶主的哭泣,喜欢看他们在产业被毁掉时心灰意冷的哀嚎,享受他们在看见亲手被屠戮时的痛苦嘶鸣。这些奴隶主曾经洋洋自得,用鞭子抽打奴隶,对他们还不如对一棵丰产的果树或者一只新生的羊羔。在奴隶主的眼里,奴隶只是一种快速死去的消耗品,没有什么值得为他们做的。死掉一批,就会有另外一批被运到市场上,像是牲口一样被检点,割去鼻子,或者阉割,然后送到各个庄园和矿场里面劳作至死。

    一处萨兰德人开设的布匹工场也遭到了洗劫。那里出产最有名的萨兰德布匹,他们甚至可以纺织那种叫做丝绸的奇妙布匹,专门供应萨兰德苏丹的宫廷。布匹工场曾属于禅达人的皇帝,但是当萨兰德人从沙漠里骑着骆驼,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占领禅达人的土地之后,工场就被废弃了,直到萨兰德苏丹将它恢复起来,并且扩充了它的规模。每一年,萨兰的人都会从东方运来上百箱的丝绸原料,都是一些卷在线轴上的透明丝线。人们说那丝线是一种植物,是一种结在树上的果实,像是一个丝绒缠绕的球,但是这种果实的内核却是一只小虫。只需要用开水烫这些果实,小虫就会吐出丝线,工匠们就要用小木棍捞起来这些丝线,用来制作丝绸。

    萨兰德人的工场里雇佣了四百多女工和更多的奴隶,每年春秋两季,苏丹的大维齐尔会派出自己的侍从进行检查。萨兰德上流社会的诗人总是对丝绸的制造者抱有浓厚的兴趣,许多歌颂美丽女子的诗歌,都是描述的丝绸女工的故事。人们通过光滑奢侈的丝绸想象出来的制作这些美妙货物的人,也一定是清丽动人的姑娘。但是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女工都和奴隶没有区别,她们在昏暗潮湿的屋子里被蒸汽熏得眼睛红肿,熬夜和穿线让她们在三十五岁之前就失去了视力,最后只能嫁给工场的奴隶,他们的后代也只能继续留在工场里面做工,永远不能迁徙他处。如果让那些诗人过来看一看工场里面的环境。恐怕他们一辈子都写不出来一首诗了。

    不过自从大瘟疫开始了之后,丝绸就停止生产了。东方的商路变得细若游丝。再没有整箱整箱的丝线运来了,工场只能改而生产其他的布匹。再之后。萨兰德苏丹派人接走了最有经验的工匠,对于剩下的人不再过问,不送来粮食和其他补给,任他们自生自灭。女工的命运极其悲惨,在失去了食物来源之后,工场变成了最肮脏的地方,周围所有的城镇的男人都会来这里找乐子,用一点点食物或者是武力来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奴隶们占领了工场之后。女工们为求自保,把所有的丝绸和布匹都从私藏的地方照出来。堆积在广场里面,这些华丽的布匹堆积如山,所有的女工都跪在地上,穿着最美丽的衣服,袒露自己的胸膛,祈求奴隶士兵们救助她们,“我们很饿!”

    奴隶称呼这些人为姐妹,给了她们食物,把所有的布匹、纺车和织布机都全部焚毁。

    “我们所做的活。都是受苦!我们做了所有的事情,让体面人更加的体面,让我们自己更加的苦!兄弟姐妹们!我们苦已经受尽了!今天开始,把锄头变成刀剑。把鞭子夺回我们的手里!我们要报复那些无所事事,看着我们挨鞭子还在一旁嘲笑的人!我们要报复每一个自由人!我们要报复,直到鞭子上的每一滴血都被刀剑上的每一滴血偿还了为止!”

    奴隶们让女工们带路。每攻击一个城镇,就让女工们指认被捉住的男人。一旦被发现曾经犯下过奸污的罪行。这些男人就会被阉割,然后用石头砸死。那些曾经嘲笑女工都是下贱的妓女的市民都倒了霉。奴隶们最开始占领城镇的时候。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居民,但是这些奴隶很快发现这样得不偿失,因为没有市民的帮助,城镇里面的面粉不会自己变成面包,铁锭不会自己变成武器,木杆不会自己变成长矛,木料与皮革不会自己变成弓箭与铠甲。这之后,奴隶就只处决贵族和他们的家人、仆人,此外还要处决那些被奴隶们憎恶的人。

    这是奴隶的狂欢,所有的怨恨都得到了偿还。

    奴隶中的萨兰德奴隶甚至宣称这是末日到来的景象,“总有一日,审判会来,那一天,世界上会充满公道,就如同之前充满了不公!”

    诺德人已经准备撤退了,而我登上了矿井,只是这之前的一个小小的变数。他们在之前几天,就开始着手埋藏工具和一些文件,以备日后再来取用,同时他们开始将物资撤离。这一切,他们都没有给克里尔佣兵说明,诺德人知道一旦克里尔人发现了他们的虚弱,就会立刻翻脸,站到奴隶的一边。诺德人准备让这些克里尔人和奴隶的仇恨维持到最后一刻,然后让奴隶和克里尔人互相消耗掉。

    当我提着人头走上地面之后,局面已经不可收拾。

    整个平原上面已经有四五千奴隶正在盲目的四处游走,洗劫每一个他们遇到的村庄和城镇,更多的奴隶正在被释放出来,还有许多的暴徒和劫匪加入了混乱的大军,准备对着已经被瘟疫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城镇下手。这个时候,即使是士兵最充足的城镇,也不过有几百士气低迷的士兵,虽然他们有城墙和精良的武器,但是却极其容易被煽动。城镇的宵禁成了一纸空谈,无数的间谍在夜间悄悄地潜入城中,散步谣言,煽动暴乱。

    诺德人已经准备离开了,他们没有杀我,只是为了听听我说什么。

    “见鬼,”一个诺德人用东泉地区的口音懊恼的说,“我就说过,地底下的那些东西不值得去拼命的!老头非得带人下去!”他夺过了我手中包裹着的人头,把它丢在了一个箱子里。

    诺德人里面的头目回头瞥了他一眼,那个诺德人就气鼓鼓的走开了。所有的诺德人都气得眼睛发红,恨不得杀掉我吃肉。只是周围越来越近的呐喊声让这些诺德人不时的四处窥看,仿佛暴动的奴隶们就要冲过来了一样。

    我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这次豪赌完全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即使我劝走了诺德人,奴隶们也不会感激我多一些,我虽然让奴隶们少流了一些血,但是与此同时,也放过了诺德人。

    我懊恼自己虽然看起来表现的勇敢,但却没得到什么好处。

    诺德人的头目穿着灰色的铠甲,把我拉了起来。

    “我在冬泉见过你。”这个诺德人说,“小罗曼诺夫。”

    我感到自己有救了。

    他攀着我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对我说,“不过,吉尔和罗曼诺夫这种秃鹫家族结盟,却做了赔本的生意。现在,该死的罗曼诺夫算什么呢?当然了,既然知道了你是谁,再杀掉你就不太好了。毕竟吉尔知道了这件事情,照他的脾气,肯定会斤斤计较一番找我的麻烦。但是,小子,”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用膝盖猛击我的肚子,让我跪在他的面前,“我最恨别人把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再赐给我,还指望我心存感激!我们当然会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你这个佣兵小杂种!告诉你家的罗曼诺夫老头子,任何人,只要沾了诺德人的血,就必须来血偿!”他把我的左脸拉近,“你要记住这句话!”

    接着,他用刀子割开了我的左脸,我几乎听见刀刃划过骨头的时候咯吱的声音。

    我大叫起来,他一脚踢中了我的额头,让我的头撞在墙上,我努力地扭头去看着他,想要记下他的样子。但是所有的诺德人都戴上了风衣的斗篷,把脸隐藏在了阴影里。

    诺德人都跨上了马,拿着火把四下里焚毁房屋,最后,他们在一阵马蹄的轰鸣声中离开了正在燃烧的矿场。

    我的左脸好像有冰冷的风在吹,我知道那里正在迅速流血。

    世界变得黑暗。我听见有人在呐喊。

    “快跑!快跑!快跑!”

    我听见有人在这样喊。

    “提米!快跑啊!”

    提米,这是谁?

    我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部落

    克里尔市民在惊惧之中瑟瑟发抖。

    冰冷的风从北方的山口吹来,让广场上面的克里尔人感到更加的无助。

    空洞洞的天空,我看着它,就好像看着深渊。

    左边的眼睛里不时的流出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浓,颜色很淡。大巫师给我涂抹的药膏让我的左眼发痒,我感觉这种药膏有一种腐蚀的效果,布条每隔五天就需要更换新的。现在它发出腐烂气息,我的左眼就好像有一百条虫子在上面爬动一样。

    “年轻人,”大巫师对我说,“你一根手指也不要碰到你的眼睛,不然你在三十岁之前就会丢掉一半的视力。”

    视力我不知道会不会失去,但我知道,我会永远变得难看。这个念头就好想梦里的一块石头压住胸口,我会变成一个怪物,让人害怕的怪物。

    如果我要永远的在原野上飘荡下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乔万尼说过,一个可怕的人会少许多的麻烦,因为没有人敢去惹他们。

    河间地的神父给我讲过一些故事,当孩子们嘲笑一位先知的跛腿时,一只熊跑出来撕碎了他们其中的四十个。我现在有一点渴望有人来惹一下我,以便我将他们撕碎。

    我变得怒气冲冲,找所有人的茬。

    前天我割伤了一个俘虏的耳朵,因为他称呼我为诺德大人;昨天我纵马撞翻了一个诺德女人,她拿着一只袋子,跟在奴隶大军后面捡拾奴隶们丢弃的麦粒和面包渣;今天。我亲手把几个诺德商人绑在了火刑架上面,拿着火把。等着命令。

    诺德人,该死的诺德人!

    我一辈子都会是个独眼龙了。

    大巫师的声音总是平静的很。当我每次对他说起我有多么憎恶诺德人的时候,他总是会安静的听我说完,然后对我说,“五天后的这个时候,再来换布条。”

    留下一条疤,就好像脸上永远趴着一条虫,他根本就在乎。

    诺德人,吸血的诺德人!

    加里宁果然只会与这样的人为伍。现在想起来,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辞。吉尔关于新领地的谎言,还有那些诺德商人贪婪的目光,清晰的如同冰冷的冬雨一样。我的手指发抖,恨不得奴隶大军出现在诺德人的平原上面,我希望所有的诺德城镇都在火焰里面燃烧,希望每一个诺德村庄都被洗劫,男人被处死,女人被卖做奴隶。

    阿比的头上戴着孔雀的尾巴做成的高冠,他是绿洲一位族长的儿子。对于这一点,似乎所有的奴隶都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辨识阿比的身份的。

    阿比的母亲,阿比的舅舅。阿比的父亲,全部死了。

    阿比的母亲被俘后,一个萨兰德人命令她吸吮自己的家伙。女族长欣然跪下,然后成功的将萨兰德人变成了阉人。萨兰德人恢复后,亲手用滚烫的油一勺一勺地烫死了她;

    阿比的舅舅得知自己的姐姐被处死之后。率领族人洗劫了萨兰德人的几处沙漠贸易站,但却在最后一次突袭中失了手,一个克里尔佣兵用长矛挑死了这个黑人武士,把他做成了肉干,强迫其他的黑人俘虏吃下去;

    至于阿比的父亲,则联合了十九个绿洲部族,在三年之前成立了联盟,希望终止萨兰德人无休无止的人口掠夺。

    他的父亲按照萨兰德人几百年前做的那样,重新组建自己的部族,希望所有的绿洲人不再彼此争斗,而是成为一个整体,从此逃出被人欺凌的局面。不过萨兰德人有着几百年的与野蛮人打交道的经验,他们用美色和金银,成功的让新组建的部落联盟土崩瓦解,阿比的父亲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受到绿洲人的尊敬和爱戴,但他却被一杯美酒里的毒蛇咬中了舌头,疼痛使他咬碎了自己的舌头,但这样依旧不能让他活命。

    绿洲人再一次陷入了支离破碎的局面,萨兰德人重新高枕无忧。

    可是,即使是看起来的倒退,也一定孕育着无可置疑前进:绿洲人虽然再度变成了各自为政的一盘沙,但是每一个绿洲人都记得,在阿比的父亲带领下,绿洲人曾经组织起了上千人的精锐武装、绿洲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军队’。他们用象牙向罗多克人换取长矛、他们用沙金向克里尔人换取铠甲、他们用兽皮向维基亚人换取了头盔和盾牌,绿洲人砍伐了森林,几千年来第一次修起了城寨,绿洲人第一次以兄弟相称,一个部落的士兵甘心的为保护另一个部落的居民而战斗致死,绿洲人第一次连续击败了萨兰德人,并且围困了萨兰德人的边境城市,使得整个萨兰德边境线遍燃战火。

    没有人会永远被压迫,一盘散沙的民族最终会被征服者的弯刀凝聚在一起。

    阿比的族人来自各个部落。

    在过去,酋长离开了部落,就会遭到绑架或者谋杀,而现在,阿比是所有人的酋长,他让这个绿洲的士兵守卫他的庭帐,让那个绿洲的女人为他烹饪食物,他命令这个绿洲的士兵交出多拿的财物,然后把这些东西平均的分配给所有的士兵。每一个绿洲的士兵都在抱怨阿比不偏袒他们,尤其是阿比父亲的那个部落,但是每一个部落的绿洲民却都知道阿比就和他的父亲一样,会公平的对待他们。

    威严来自于公平的惩罚,阿比的身边虽然有几个部落的‘智慧者’或者称巫师为他出谋划策,但是阿比的手段的确让我刮目相看。我曾经以为他只是一个战场上盗取死人铠甲的小贼,没想到却能指挥起几千人的部族四处劫掠。奴隶大军虽然军纪不整,乔万尼的部队即使只有这些人的十分之一,也能将他们击溃。但是阿比依然成为了举目所及的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这一次,又一个克里尔城镇不战而降。

    当我们进入城镇之后。阿比逮捕了这里的萨兰德和克里尔贵族,释放了一百多名奴隶。将贵族交给奴隶处理。奴隶们立刻杀死了其中一部分贵族,同时剪掉了另一部分人的头发,而少数几个贵族被自己过去的奴隶保护起来,平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阿比命令那些被放过的贵族做出选择:与自己合作或者自杀。

    地面四处都是人头,几个强壮的黑人奴隶正在把人头堆成尖塔。周围围观的人群瑟瑟发抖,小孩子的哭声和屎尿失禁的气味让我感到烦躁。我厌恶这些克里尔人,他们顺从的像是绵羊一样,我期待他们起来反抗,然后让我和奴隶士兵痛快的干上一架吧!但是这些克里尔人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和几百年前萨兰的人征服他们的时候一样,垂下肩膀,等候处罚。

    一个老年萨兰德人走了出来,用浑厚的声音说,“野蛮人,我的教义不允许我自杀,请把匕首给我,由我的仆人代劳。”

    阿比抽出了身边侍从的匕首,丢到了萨兰德人的脚下。

    萨兰德人的一个奴隶哭泣着亲吻他的脚趾。求他不要离开。萨兰德人毫不理睬脚下哭泣的人,白色的胡须微微颤抖,这个场景让我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叫做高贵的东西,但是周围所有的奴隶士兵却都面色寒冷:那个可怜兮兮的奴隶刺痛了他们的心。这副可怜下贱的模样让这些连战连胜的旧日奴隶感到恶心。

    “起来,”萨兰德老人威严地说着,拉起了脚下刚刚成为自由人的奴隶。他将匕首递给那个奴隶,握住他的手。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心口,“与我道别吧。你自由了```”

    老萨兰德人攀在那个还在哭泣的自由人的肩膀上面,颤抖着慢慢死去。他的白胡子很漂亮,头巾扎得很庄严,小东湖城有许多这样的萨兰德人,他们热爱经商,喜爱讽刺苏丹的戏剧,资助落魄的诗人和舞者,为一件衣服争强好胜。这些人都是不错的家伙,恪守教义,本分行事,有些人还会资助医院和寺院。

    但他们依旧是奴隶主,他们的每一口酒都掺着血,他们的衣服流淌着被压迫者的汗水,他们的城镇下埋着无数贱民的枯骨。一切皆有偿还。萨兰德人总是这么说,这是真的。

    阿比耐心的等待了这个自由人结果了自己的过去主人,然后对他说,“我唾弃你。只有下贱的狗,会去亲踢它的靴子;只有下贱的奴隶,会去热爱他的主人。你失去了自由的资格,你以后是我的奴隶了。”

    这个奴隶面如死灰,似乎主人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抱着主人的尸体,几个奴隶带着他离开了。

    接着,奴隶们把几个诺德商人踢打着带到了广场,他们的身后,是一些用绳子捆成一串的克里尔佣兵和一些奴隶主。这些人被一个接一个的绑在了柱子上面,等候处决。

    “我知道你喜欢烧诺德人,”阿比带着讽刺的微笑,给了我一个火把,“很奇怪的是十多天之前,你还在说你跟他们有交情。”

    “我犯了一个错。”我接过了阿比的火把,“凭我的左眼你就知道,我错的多离谱。”

    阿比说,“你喜欢烧,就烧吧。但是你要知道,广场上的这些人里面肯定有诺德人的眼线,这些人会把你的故事告诉诺德人的。那个吸血鬼吉尔,说不定会在北海招募刺客来刺杀你呢。”

    “刺客?”我想起了和乔万尼在河间地的遭遇,“让他们来好了。”

    奴隶们用奴隶主的人皮蒙了几面大鼓,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制作一个新鼓。几个奴隶用奴隶主的骨头制作的鼓槌敲打着这些鼓。

    咚!咚!咚!

    每隔几声,都会有一个萨兰德人或者克里尔人被处决。最痛快的慈悲,是用剑斩下头颅,而带着折磨的处决方法,则是用伯克人的绞刑架。伯克人精于此道,可以让被处决人在几个小时之后才会彻底断气:被处决的人会脚尖稍微着地,这让绳子不会立刻绷紧。这之后,他会感到绳子一点一点的缠死。巨大的恐惧让他不断的挣扎,每一次挣扎。收紧的绳子都会让他更加的痛苦。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些人的家伙在死前都会敲得老高,让人只能多吐几口口水表示不屑。

    咚!咚!咚!

    又有几颗脑袋滚到了地上。

    奴隶们沉默而默契地拖着尸体离开了广场,把人头堆在惶恐的居民前面。

    咚!咚!咚!

    到我了。

    我丢出了火把,毫不犹豫。

    几个诺德人大声地开始咒骂和祷告,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成了尖叫,当火焰舔舐起他们的小腿的时候,诺德人的声音让我感到了背后发凉,让我感到了森森的恐惧。最后```我想起了吉尔平静的注视,这注视让我感到了一丝的忏悔。但是我很快在脑海里扫清了这些奇怪的思绪,因为我的左眼又开始发疼了,我变成了永远的丑八怪了。

    阿比等着所有的人都被处决之后,让士兵命令所有的人停止说话。

    广场上飘着烤肉的焦糊的气息,黑色的烟气在几个诺德商人的尸体上升起。天空有盘旋的乌鸦,等待着尸体被抛在野地里,以便他们饱餐一顿。

    广场肃穆而静谧,死亡带来的恐惧让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阿比准备干什么。

    “许多天前。在矿井下面,”阿比说,“我父亲的兄弟对我说,如果我不追随我父亲的脚步。那么他就不会效忠我。”

    一群黑人士兵簇拥着黑人首领从一个城楼里走了出来,这些人刚洗劫了城市。阿比本该在他们回来之后,再开始行刑的。但是阿比将行刑时间提前了,没有等待黑人首领。

    这个首领在矿井底下的时候。曾经让阿比感到愤怒。我本来以为他是想夺取阿比的权利的,以至于后来看到他们两个一起活着的时候。我大吃一惊。

    黑人首领似乎对于广场上面的会面非常的不满。

    “阿比,你为什么不等我来。”

    “先不管这个了。我今天要把你对我说的话,告诉我的兄弟们。”

    “为了你父亲,你不该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们之间!”阿比立刻打断了他。“这不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阿比身后的几个巫师立刻重复了阿比的话,“不是我们之间!”“不是我们之间!”“不是我们之间!”

    首领身后的黑人士兵们显出了骚动。

    “你的父亲让你建立绿洲人的联盟,所以你必须回到绿洲去!”首领叫到,“所有的巫师都听到我们之间的交易了!我对你效忠,你回到绿洲去!听着阿比!如果你还想有绿洲人为你流血,你就最好听从你父亲的话!重建你父亲的联盟!”

    “我父亲的话!我当然会听!”阿比说,“但是我不会回绿洲去。”

    阿比父亲的遗产,是所有绿洲民建立联盟建立国家的共同愿望。不管是阿比还是那个黑人首领,都不敢违背这个愿望,不然所有的绿洲民都会立刻离他们而去。

    用你的心去想,乔万尼曾这么给我说过,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说话。

    阿比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呢,黑人首领要回到绿洲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兄弟们,”黑人首领对周围的人大声地说,“我们的粮食已经足够了,我们俘虏的工匠已经足够多了,现在离边境只有两天的路,没有一个人会阻拦我们的去路,我们回家吧!兄弟们!我们的粮食能够吃到明年,我们的工匠会给我们建立起高高的城墙,我们的敌人在二十年之内没办法侵害我们!这些年的时间里面,我们可以快活的活着!而那之后,我们的部族会繁衍,人口会繁盛地像是天上的星星,我们不会再担心被人当成猪狗了!回家吧!”

    黑人首领大声地呼吁。

    他完了。

    我留意了一下周围的士兵,阿比身边的士兵显得气定神闲,那些巫师也对于黑人首领的话无动于衷。我抬头看着广场周围的屋顶上有没有可供埋伏的地方,藏着什么弓弩手之类的,结果我看到的都是阿比的人。

    黑人首领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快跑吧,我在心里对他说。

    同时。我在心里想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名,那是我在被割破左脸的时候想起来的。

    快跑吧。提米,快跑吧,提米```

    这个思绪的波动很快被拉回了广场上,因为我感到阿比要说话了。

    “绿洲?”阿比说,“你是说的哪一块绿洲?绿洲分成了四十多块,大的部落站着其中的两三块,小的部落几个公用一块绿洲,所有的绿洲都彼此隔离,骑着骆驼几天都到不了对方的地盘。你要回去。说白了,是要回你自己的绿洲去!几十个部落的联盟,只要几个叛乱,就会被瓦解!因为我们一直被分散在各地!但是天神眷顾我们,我们的兄弟姐妹虽被杀戮,但却也藉此走到了一起,我们各自的部落虽被毁灭,但这让我们成了更大的部落!我们的士兵终于不再只为了自己的部族战斗,而现在。你走出来,要让我们回去!我们回哪里去?”

    周围的巫师立刻学舌,“回哪里去?”“回哪里去?”“回哪里去?”

    “你说我们粮食足够,但明年之后呢?没有粮食。我们只能分开,于是你们这些人就可以回自己的地盘,当自己的酋长了!你说我们有工匠。可以修筑城墙,但是哪有一片绿洲。能够修起保护所有人的城墙呢?你说我们的敌人几十年也恢复不过来,但是你忘记了么。再弱的萨兰德王朝,只要稍微稳定,就能立刻将我们的家园摧毁。几十年之后,你想你的儿子再当奴隶么!”

    “我的兄弟们!”阿比将头顶的帽子抓住,丢在了地上,“我父亲的帽子上面,有几十根孔雀羽毛,每一根孔雀羽毛,都象征着一个部落。少了一根羽毛,这顶帽子就没法继续戴了!但是萨兰德苏丹的帽子,镶满了宝石,每一颗宝石都是他手里的一个城市,只要还剩一颗,这帽子也价值连城!你们是要留下来,戴萨兰德人的帽子,还是回去,戴这顶一文不值的帽子呢?”

    “我们无路还家!”阿比说,“奴隶兄弟们,因为你们的苦已经受够了!你们不再是奴隶了,但是你们已经学会了修筑城堡,你们已经学会了种植庄稼,你们已经学会了锻造武器,你们已经学会了纺织布匹!你们知道自己给萨兰德人创造了多少财富,现在这些东西都归你们自己享用,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留在这里,保护这些东西!而这个人,”阿比用鞭子指着黑人首领,“他要盗用我父亲的威仪,去把你们骗回绿洲去!你们是贵族么?你们回了绿洲之后,能喝倒美酒么?能享用女人么?能穿丝绸的衣裳么?天气舒服的时候,你们就睡在树下打盹,天气冷的时候,你们就烧掉一棵树蹲在一边取暖。在绿洲,你们只是一群猴子!你们想被骗回去,继续做这个人的猴子吗?”

    “他疯了!”黑人首领掉转马头,朝着城门处,想要逃出去,他手下的士兵乱作一团。“他要背约!智慧者,他要背约```”

    他刚说完的时候,右边就有一个黑影朝着他略袭而来。

    那个留在他身边的巫师,借助马的速度把弯刀端平,切掉了黑人首领的脑袋。

    这个动作很漂亮,阿比说得没错,这些奴隶把萨兰德人的技艺学得非常精良。

    见到首领死后,那些黑人士兵大部分都丢掉了武器和抢来的财物,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投降,少部分开始四散逃跑。杀掉了黑人首领的巫师把那颗脑袋丢到了阿比身前十几米的位置。

    阿比说,“谁帮我把这个脑袋捡回来?”

    “我去。”我勒动缰绳前进而去,保尔等几个维基亚佣兵跟在我后面一起前行。

    那颗脑袋很重,血肉模糊,沾着沙。阿比收下了脑袋,对我点头致谢。

    杀死了黑人首领的巫师在晚上点火烧死了自己。

    在我换左眼的布条的时候,询问大巫师,那个黑人首领的巫师为什么要自杀的时候。

    “我们的族人不能回到沙漠里去,所以那位巫师必须做正确的事情。”大巫师说,“可是杀死自己部落的首领,是没法被恐怖之神原谅的,所以他要把自己奉献给神,以便死后安宁。智慧的人啊,愿他在神的森林里永居高树之巅,不受野兽的侵扰。”

    大巫师把换下来的布条丢进了火盆里,火苗盘卷而起,发出了蓝色的神秘火光。

    “五天后这个时候,再来换布条。”大巫师在我离开的时候嘱托。(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饥荒

    又有一百多名奴隶加入了阿比的军队,但却有同样多的克里尔人跑掉了。

    这使得阿比收下的几个首领得以补充自己的损失,但本来听命于他的几个克里尔小队却濒临崩溃。

    这些奴隶目光呆滞,他们听说别的奴隶都跑到了这个地方来,也就自己跟过来了。大部分人来了之后,不知道要和谁打仗,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阿比的人给了这些人削尖的木矛之后,他们就抱着自己的武器坐在城墙边上。我路过的时候,时常会有奴隶冲我吐口水,保尔在一天晚上被两个黑人士兵勒索走了所有的食物,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许多的妇女前来求助,说有人在夜幕里骚扰她们,即使在得逞之后也不离去,反而招来更多的人前去侮辱她们。

    阿比对这些女人的态度是完全无视,他唯一说过的话是,“我们的男人很干净,从不生病。你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阿比真正重视的女人只有那些曾经为奴的那些,其余的市民,他完全不在乎。

    这样做的影响不知道是好是坏,许多克里尔人在投降了之后,一有机会就逃跑了。在一个星期之前,当两个黑人士兵在打死了一个克里尔女人的丈夫之后,准备对她施暴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克里尔佣兵用木棍教训了这两个黑人士兵一番。那天下午,克里尔人就被人砍了双手,被几个克里尔市民送到巫师这里治疗。这个克里尔人被送到的时间太晚了,血已经流干。没一会就死了。那天夜里克里尔佣兵闹哄哄的聚集起来,要求阿比公正判决。阿比的回应是叫自己的士兵揍了这些闹事者一顿。驱散了他们。那之后,每天都有克里尔人逃跑。最糟糕的是。当一百多克里尔人在寺庙里祷告的时候,几个黑人士兵从窗户跳了进去,妄图抓住一个他们尾随了很久了女人,愤怒的克里尔人通过丢鞋子和木头桌椅驱散了这些士兵,之后差点引得全城的克里尔人起来反抗。阿比的士兵处决了带头的一些克里尔人,许诺不再追究这件事情,才让那些人回到了各自的居民区。

    这座城镇最开始也只能容纳**百人,这还是在过去和平的时期,那个时候穷人在靠近城墙的空地搭了许多连成片的小窝棚。在平原上奴隶开始骚动之后。这些窝棚就被奴隶主们一把火烧掉了,他们担心心怀不轨的叛乱者会藏身其中,对城市不利。那段时间,许多的人都挤到了小小的城市里面,排泄物和动物的尸体到处堆积,散发者臭气。由于怀疑城镇的克里尔王公藏匿粮食,市民发动了几次面包暴动,这使得本来就不堪一击的防务更加形同虚设。阿比的士兵只是一爬上了城墙,城镇就投降了。实际上这些克里尔人真的敢抵抗的话。下场估计会和那些诺德人差不多。

    阿比愿意这些人活下来,前提是这些人要给他制作箭矢,修补盔甲,喂饱马匹。当然,还要让他的人开心。阿比拿走了所有的粮食,其中的一半分给了他手下的首领。剩下的他自己存储起来,由六十名忠心耿耿的士兵守卫---这些士兵曾经追随过他的父亲。曾经和他的父亲一起割开手指,用血染红了同一面战旗。要说有缺点的话。就是这些人大都偏老,体格虽然还壮硕,但是许多年的奴隶生涯已经使得其中的一部分佝偻不堪,只是被仇恨和忠心驱使,才没有在行军的时候一头栽倒死掉。

    说实话,阿比的士兵的有些做法我是不赞成的。我曾经觉得瓦兰佣兵都是一群痞子,但是瓦兰人至少知道在攻击一个城市时,当它最后一个士兵投降的时候,战争就结束了。而对于阿比来说,只要有一个非他同类的居民还活着,还没有被折磨到死,那么战争就在继续。这样的军队按照乔万尼的话来说,是没有韧性的,一旦失败,就绝没可能东山再起。

    当我的左眼不再流脓的时候,我已经在考虑如何说服阿比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当然知道,说服是最没用的东西。一个瓦兰佣兵曾跟我说,即使是放屁,也能叫别人皱一下眉头,捂一下鼻子,而讲道理能有什么用处?话虽如此,但是我不得不告诉阿比我的想法。他如果可以听的话,当然更好,不能听的话,恐怕我也只好自己为以后想办法了。

    至今没有人敢于前来和阿比进行贸易,因为不管是谁经过他的地盘,他的人就会一拥而上,讲别人劫掠一空。另外,阿比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去与别人贸易。

    阿比手里曾经掌握着几个仓库的货物,里面塞满了克里尔人和萨兰德人的布匹、松油、橡木树苗、铁器和成捆的兽皮,不过这些东西很快就被他的士兵们糟蹋干净了,他们占领了城市之后,唯独对于粮食着手收集保护了一下,但是对于其他的东西,他们就会瓜分一空。街道上面时常能看见穿得花里胡哨的黑人士兵,他们在街中心跳着舞,用萨兰德人的经书生火烤肉吃,吃不完的肉就会丢进火里糟蹋掉,许多的画像和绣着经文的织物被堆在一边,随时准备丢进火堆增加火势。

    我常看见有几个克里尔人在一边对着黑人士兵宣扬末日,已经有好些克里尔人被杀了,但是克里尔人却毫无退缩的意思,总会有一些男人试图说服这些黑人士兵走上正道。这已经引起了首领们的注意了,似乎有一个首领已经产生了动摇。那个首领曾经是一个萨兰德人的侍从,对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的信仰有一知半解的接触,但是一直没有人为他讲解过其中的东西。他将两个克里尔人带到了自己的营帐,让他们给他喂马。准备食物,擦拭铠甲。他对于克里尔人的信仰非常好奇。经常会信心满满的相信自己找出了他们信仰里面的漏洞,然后去诘问他们。但是总是被他们反过来说服。那个首领不久之后,就下令自己的士兵不得再骚扰‘明显无害’的克里尔人。我曾听过不少萨兰德人和禅达人为了经文中的几句话就殊死相斗的故事,对于这样的信仰转变的苗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黑人士兵们出现了交头接耳的交流,克里尔人几乎人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保护人,这些保护人要么是好奇听了他们教义的黑人士兵,要么就是那些早已经皈依他们宗教的前奴隶。至今仍在城内肆无忌惮的侵袭居民的,大多都是那些完全信仰自然神灵的部落宗教。

    大巫师几次跟我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都带着隐隐的担忧。他的几个学徒。本来已经学了一半的治疗技巧,如何切除死肉,如何放出淤血,如何调配草药,突然有一天就跑来对他说,他的一切知识都是垃圾,以后要被大火吞噬,然后就没头没脑的跑掉了,再也不来了。大巫师相信这一切都是克里尔人的谎言。克里尔人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厉害的巫师,能够蛊惑人的心灵。我知道大巫师说的克里尔巫术是不存在的,但是我自己对于这却完全无法给大巫师讲解。大巫师时常想要弄清楚克里尔人的保护神是什么,是熊还是狮子。或者是蟒蛇?不管是什么,大巫师都有自信可以通过诅咒,必要的时候献祭活物。使得这个保护神离开这个城市,从而让克里尔人的各种伎俩统统失效。

    我有求于大巫师。因为他要为我治疗眼睛,所以对于他的话。我从来只听取,不多说一个字。他每次治疗完一个伤者之后,都会吟唱一番,感谢神灵的护佑,正因为如此,许多虔诚的克里尔人宁愿死掉,也不愿被他这个异教徒触摸到身体。这更加坚定了巫师的判断:克里尔人已经被邪神迷惑了心窍,完全视生如死。对于绿洲民来说,被野兽袭击,被相邻部落仇杀,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但是克里尔对于死亡```有时候居然有一种奇怪的‘向往’,这让大巫师迷惑不解。绿洲民相信人死后会被仇视人类的神灵永远捕猎,唯有勇敢和智慧之人能够攀爬到高树之巅,避开一路之上所有的野兽和恶灵,从而不再受野兽的侵扰。如果向往死后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得了疯病。

    几次换药之后,我已经感觉眼睛感觉不再那么疼痛了,每次离开的时候,大巫师总会在吟唱之后喃喃自语,这让我感觉有些可悲:最终这老人所有的学徒都会离他而去。不管是伯克人还是斯瓦迪亚人,不管是萨兰德人还是克里尔人,他们的哲人已经花了数百上千年,写出了无数奇思妙想的书籍,我总感觉这些巫师遇到了那些城镇中博学者,就好像小孩遇到了老人,他们本身的智力或许相差无几,但是他们背后的文明却在交手之前就已经决出了胜负。信仰的转变,也只是这些胜负的其中一个表现罢了。

    治疗用的脂肪和药膏已经不足,这一点相当严重。过去许多敷药就能治好的病,现在不得不用铁片烧红了烫好,这个方法时常会死人,死之前发着烧,神志不清。好在我的眼睛在药物耗尽之前,就好的差不多了。我依然无法睁开眼睛,但是至少眼睛不再发出恶臭,也没有流脓,就是一道疤痒得厉害,从额头一直到脸颊,好像有小虫子在上面。

    药物耗尽之后,是食物开始短缺。新鲜的萝卜和芜菁最早从汤锅里消失了,接着是新烤的面包也不见了,因为整个城镇里面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桶面粉来了,再之后,突然出现了一批自称是新鲜面包的东西,几个黑人士兵在兜售这种东西,价格贵得吓人,不过再贵的东西总是有人买,这东西尝起来一股子木屑味,吃多了根本无法大便,据说活活的憋死了几个克里尔人。阿比处决了这些卖假面包的士兵,他们的尸体神秘的失踪了,第二天,城里就出现了一种褐红色的肉汤。人们觉得这肉吃起来可疑的很,因为它与之前任何一种肉都不太相似。卖肉汤的人是一个瞎了眼的屠夫。萨兰德人,对什么都毫不在乎。别人问他,他就说这是老鼠肉,不买就滚开。人们乐意接受这种说法,老鼠肉总比别的什么肉听起来强。

    饥饿的克里尔人开始倒毙街头,黑人士兵倒是很勤快的将他们拖走,没有在露天的地方留下一具尸体。

    城里有个蜡烛商,是个伯克人,他细心地存了一罐糖浆,谁也没有告诉。之后。他用火烤小心滴烘烤了萨兰德人丢弃的那些经卷,经卷的书脊处有一种树胶,粘连书页用。几百本书被这么烤过之后,他收集了一满盘子的胶液,然后他用糖浆和早就开始储备的面包皮混合这种树胶,做出了一种味道奇怪的蜜酱。他们一家人躲在地窖里面,希望靠着这种东西熬过饥荒。连续两个星期,他们一家六口一个都没死,这引起了邻居的警觉。于是一天夜里大家洗劫了这个伯克蜡烛商的家。抢走了他们度命的奇怪食物,几天后,伯克人家里就饿的只剩下了他和两个女儿,大家这才满意的不再过问他们。再过了几天。剩下的三个人也死了,喉咙里撑满了一截一截的蜡烛。

    人们的主要伙食变成了蘑菇,可疑的丸子以及那种褐汤。甚至连阿比的军队。也只能保证一人一天吃上一顿:一把烤过的栗子,不晓得是从哪里搞来的。为了缓解饥荒。阿比让两个首领带走了一小半人,前往边境的地区收集食物。这些人离开的时候,居民甚至没有力气围观他们出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围观的,因为这不过是几百叫花子,饿的头晕眼花,不过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些人身上甚至穿着丝绸,上面有些还夹着金片。只要在这种城里被足足饿上两天,就会明白金子一钱不值。我从矿井开始以来搜集的十几个金币,全部和一个萨兰德人换了两个萝卜。保尔用九个金币换了一个漂亮得出奇的克里尔女人,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过了三天就饿死了,这让保尔直呼倒霉。

    士兵里面出现了一些赌局,赌谁下一个饿死,只要一把烧栗子,或者一小块面包就能入局。所有的赌资都被收集起来放在一只小木桶里面,由两个分别来自世仇部落的黑人士兵看守,这两个人拿着刀子,盯着对方的眼睛,人们告诉他们说谁先动这只桶,另一个就能合法的干掉他,而先动的那个人的亲友不准之后记仇。于是赌资相当的安全的保留了下来。有一天,一个黑人士兵突然下注,压一个壮得出奇的黑人饿死,大家都说这人得了失心疯,那时大行情都是买一个两天没有动弹的黑老头饿死。结果当天下午,那个黑壮汉突然暴毙而亡,黑人士兵爆了大冷门,赢了一桶吃得东西。人们发现那个两天没动的老头子居然立刻活蹦乱跳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和那个黑人士兵大赢家坐在一起闲聊。人们都觉得很奇怪,感觉自己被骗了。第二天早上,黑人士兵和那个老头就被发现死在巷子里,人们先以为他们是死于嫉妒,但是搜遍全身也没有看见伤口。人们发现这两个家伙肚子鼓鼓的,才发现他们是撑死的,食物一到手,他们就吃了个精光。这种死法让人羡慕不已,也让人坏了规矩。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装死的人,各种人都在搞假,暗杀层出不穷,赌局完全搞不下去了,于是也就作罢。

    整个城市都显得奄奄一息。

    我的食物供给还算足够,因为时常能在阿比那里得到几块面包,甚至是肉---我亲眼所见是从一匹死马身上割下来的。

    阿比有一天突然走到了巫师那里,那个时候我正准备彻底揭开绷带,之后就不必忍受敷药的折磨了。

    阿比在一边,我对他点了点头,一圈一圈的把布条揭开。

    在我眼睛缓慢的睁开的时候,我似乎感觉皮肉在撕裂,但是因为急切的想要知道眼睛是否还看得见,我依然努力地睁开了受伤的眼睛,同时闭上了好的那只。我感觉有液体从眼睛里面留下来。

    “怎么,”过了一会,阿比看我没有反应,过来在我的伤眼前挥手,“能看见么?你这眼睛像只狼。”

    “瞎了。”

    “倒霉。”阿比说,“好了,来说正事吧。我搜集了两箱金银,我给你十个人。你去尤里克,听说那里还有人要这东西,你去换些粮食,越多越好。维多```,你在听我说么?”

    “没问题。”我回答他,“去尤里克。”

    去哪都一样,我这么想。(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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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075/ 第一时间欣赏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作者:eskimol所写的《山那边的领主》为转载作品,山那边的领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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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介绍:
盔甲明亮的士兵,麦苗青青的原野,爬满石墙的荨麻,农舍边的蔷薇。
这就是中世纪。
当号角吹响了田野上的黎明;当勇士拿起了举起了破碎的战旗;当农夫流着泪看着土地被焚烧。
乱世开始了。
这是苦难的时代,这是英雄的时代。
目睹了战争的可怕,第一代领主选择了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他自称山那边的领主;
被家人厌倦,第二代领主因为机缘巧合离开的家乡,当大时代到来的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记录着这一切的“我”,又将怎么样续写父辈的传奇!是拔剑而起,还是铸剑为犁?
这是三代领主长达一个世纪的悲歌。在山的那边,领主们在自己命运的轮回里挣扎。
这是普通人的故事,这是等待你来创造奇迹的故事。
山那边的领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那边的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