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合作
“你坚持了一个星期。”
这是乔万尼见到我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已经填饱了肚子,但是却觉得满心的羞耻。我把秘密保护了一个星期,我本来以为我是一个可以为别人把秘密保护到死的人的,但是现在看来,简单的饥饿就能够从我的嘴里面套出一切来。
那个牧师和军官在我吃饱饭了之后,就详细的问了问乔万尼的来历。我告诉他们,乔万尼是瓦兰科夫的一个领主,领地是他的父亲封给他的,产业包括一片森林、一个废弃修道院改建的兵营、几处农庄,同时他还有从瓦兰科夫税收里面抽取百分之三的权利。
让我有些弄不明白的是,他们对于我的名字刨根问底,但是在我如实相告之后,他们却没有对于我的身世做更多的挖掘。我告诉他们我来自于瓦兰科夫的新领主家,是被送到卢卡西诺家做人质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个审问我的伯克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居然就不再过问我家领主的信息了,好像他们知道,瓦兰科夫的领主都是一些傀儡而已。
这一次,他们错了。加里宁伯爵可不是什么傀儡领主,如果伯克人要打小东湖城的主意的话,加里宁伯爵肯定是他们要碰到的人之一。
“对不起。”我几乎不敢面对乔万尼。
“不,”乔万尼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维多,我们都在等你松口的哪这一天。其实你可以一开始就告诉这些人:我是乔万尼,而你是维克托。甚至你应该直接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来自于瓦兰科夫的领主。我让你换用新身份,只是为了在这一路上面少一些麻烦。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新名字了。”
我被弄糊涂了,“你是什么意思?”
“呃,”乔万尼说,“是这样的,我表明了身份之后,伯克人在你那里听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结果骑士团团长接见我的时间被一再推迟,直到今天。我没有想到你会坚持说你是杰克,一直坚持了一个星期。”
“我以为如果说明了你的身份之后,你会大祸临头的。”
“如果我不想让伯克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伯克人。而要是我真的需要欺骗伯克人,我怎么会带着你来呢```抱歉,维多,我不是说你不能信任,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来的话会更方便一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有想到你会把我随口一说的东西看得那么重要。”
“这个```,”我的脑袋飞快的思考着,我甚至不明白到底是我拖累了乔瓦尼,还是乔万尼害了我。“你为什么不来跟我说明一下?这一个星期里面我饿的差点吃老鼠。”
“如果你是伯克人,你会让我见吗?好好想一想,你很聪明,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样也好,你的表现让伯克人更加地相信我的话了。”
旁边的几个伯克人仔细的听着乔万尼和我的对话,其中一个人听到这里摇了摇头。
“维基亚人,我们可没有这么说。”
“第一,我不是维基亚人,我是瓦兰人。第二,”乔万尼指了指我,对他们说,“现在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没有撒谎。事实上,恰恰因为我的侍从一直试图误导你们,现在你们就应该更加相信我的话。”
“你就是一个小角色,”另一个伯克人冷淡的说,“所以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况且你的侍从和你说的话不太一样,你现在可危险的很,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招的话,我们会给你‘莱赫的恩赐’的。”
莱赫的恩赐,把头砍下来插在木桩上。这是让维基亚人和伯克人一样害怕的东西。
“当然。”乔万尼点了点头,“我如果想要欺骗你们的话,就不必把自己卷进来。”
几个伯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开始讨论了起来。他们的谈话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争吵起来。伯克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有几个词却非常的明白易懂,很多词汇都是照搬的斯瓦迪亚话和禅达话,尤其是禅达话。
过了好一会,那个牧师示意周围的人安静,对他们宣布了一件事情。
牧师说完后,几个伯克人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停止了争论。
牧师清了清嗓子,把皮肤干枯的手指攥在了一起,“骑士团团长下午会见你,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把脑袋里面的谎言都清理掉。下午的时候,一旦团长发现有一丝不对,我们的士兵就会送你上绞架。失去一个前来投奔的波雅尔算不得什么损失,而绞死一个满口谎言的维基亚人就更加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明白,阁下,”乔万尼说,“除了我要再强调一点,我是瓦兰人,不是维基亚人。伯克公国是禅达皇帝建立的,你们应该明白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区别。”
“在我们看来,”一个军官说,“敌人没有区别。”
“一个坐到你们面前来的朋友、一个愿意与你们合作的朋友、一个随时可能被绞死但是依然来与你们谈判的朋友——如果你们把这也叫做敌人的话——那么好吧,瓦兰人就是维基亚人。”
“多说无益。”牧师站了起来,把自己手藏进了袖子里面,“下午再说吧。团长会召见你们两个的。”
这些人陆陆续续的朝着外面走出去,我开始后悔起来,如果我不是坚持说自己是杰克的话,那么一个星期前伯克人就会开始与乔万尼谈判了,那么现在我可能已经回到了瓦兰科夫了。
我的心里面出现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伯克人要用最慢的方法从我的嘴里面问出秘密呢?我听说,伯克人对于用刑是非常有研究的。我觉得庆幸和不寒而栗:如果伯克人用鞭子抽我的话,我估计半天内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伯克人到底在想什么,我无法猜测。
两个士兵留了下来,带着我和乔万尼往外面走去,在乔万尼见大团长之前,我们还是要分开一段时间。
“你到底要和伯克人谈什么?”我问乔万尼,“如果我再被问得话,我要怎么回答?”
“我想你不用再回答什么了,剩下的我来吧。”乔瓦尼说着,但是一个士兵把他推到了一边。“不用你说什么了。”他最后嘱咐道。
是的,不用我回答了。就是因为我,所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下午的时候,我没有被带回那个小房间,而是被带到了一个小仓库里面。那里的一个老兵正在清理房间,我坐在一边没有事情做得时候,那个老兵就让我去帮忙。他掏出了几颗核桃,用一根大木板敲碎了递给我。我吃了核桃之后,就不好意思拒绝他的求助了。我的肚子还是涨涨的,但却一直觉得很饿,虽然我感觉已经吃的够多了,但是却总是想再吃点什么。阿列克谢告诉过我,常常有水手在长时间不吃东西后,遇到食物就狂吃不止,最后活活把自己胀死。所以我虽然想吃东西,却不敢吃的太多。
我帮他把木头渣滓装在布袋子里面,给腿松动摇晃的椅子打上楔子加固,然后把一些皮革装进箱子里面。
我们忙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老兵坐到了一张皮垫子上面,他咬开了一只酒囊的塞子,问我喝不喝酒。
“谢谢你,”我对他说,“我不喝。我已经吃的够多了,不敢再吃了。”
“不敢?”老兵疑惑的问我。
“恩,我被饿了挺长时间了,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我怕再吃会被胀死的。”
“嘿,”老兵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你可不像什么饿坏了的样子。除了脸色有点发白,我觉得你健康的很,你应该去粮食绝收的沙漠里去看看那里小孩,那个时候你才会知道被饿了很长时间是什么样子。”
点了点头,“我以前没有饿过这么长时间。”我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不愿意告诉这个老兵我为什么要挨饿。
“要挨饿还不容易,把你丢进闹粮荒的地方,几个月后把你找出来,你就差不多了。”老兵说,“你的胃还没锻炼出来,一个好的胃要什么都能消化:树皮和草根、一点点面粉汤、什么都好啦,什么都能消化,然后变成力气,哈哈”
“我被关在牢房里面,”我没好气的说,“别说面粉汤了,连树皮和草根都没有。”
“不是有老鼠吗?”
“我才不会吃老鼠。”
“嘿嘿,”老兵又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果然是没有饿坏啊。你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我感觉你没有被饿好,应该让你饿得走不动路,连稀麦粥都喝不了才够。”
“那还不如直接揍我一顿呢。”
老兵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被打吗?”
“因为我是领主的扈从,我有豁免权。”我忍不住又把一枚核桃敲碎,从里面捡核桃仁吃。
老兵的表情从阴冷变成了笑意,“豁免权?我想对于交战双方来说,这种东西是不会有人想的起来的。”
“那是为什么?”
老兵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我,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好了,不谈这个了。说所你的领主吧,他倒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陪他跑了几百里,跑到敌人堆里面,这种家伙难道是安分守己的家伙吗?”
“怎么看是你们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老兵摸了摸自己胡子,“那我就不问你了,你自己来说吧,你是怎么想你领主的这次出巡的?恩?总不能是来郊游的吧,现在可是冬天啊。”
“是来和你们谈判的。”我对他说,“为了和平。”
老兵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和平?”老兵的脸涨得通红,外面的一个士兵好奇的看了里面一眼,立刻低头走了,老兵不动声色的看了外面一眼,然后继续跟我说,“伯克人在河间地有数百名士兵,维基亚人在东湖沿线维持着十多个石塔、堡垒和要塞,整个冬天,所有的铁匠铺都在打造盔甲、盾牌还有箭簇和刀剑。然后你告诉我,一个浑身都是秃鹫味道的年轻人是来寻求和平的,哈哈。”
“你是谁?”我问他,“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随口聊聊嘛,听小孩说说傻话也挺有趣的。”
“我十四岁了,不是小孩。”
“可是你的见识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至少我九岁的女儿比你要聪明得多。还有,你肯定没有十四岁。”老兵翻了翻眼皮。
我知道我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也没有用了,我都能看清楚的形势估计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我干脆就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吧,”我对他说,“你们伯克人想怂恿小东湖城的人叛乱我家领主是来和你们谈判的”
老兵的眉头一皱,立刻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恩,有点意思了,说下去?”
“然后,”我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然后```我家领主想与你们谈判的就是和小东湖城有关系的事情。”
加里宁伯爵说过,机会在小东湖城。还有我从各处得知的只言片语告诉我,小东湖城与维基亚诸城的决裂已经不可避免,在东湖沿岸必有一战。瓦兰科夫人现在最想的就是要从这里面获益。
“恩,”老兵说,他找了一个小马扎,安安稳稳地坐了上去。我突然心中一惊,这个人坐下去的样子好有气势,就像彼得老头子一样。“你们怎么能够获益?”
“毁灭小东湖城,让你们的愿望落空,”我对他说,“让你们找不到一个落脚点,让你们老老实实的呆在河间地,然后这个胜利会鼓舞这里的反抗军,你们会陷入持续不断的起义。”
“哦,”老头子应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家的领主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他该留在兵营里面去训练自己的士兵啊,然后在我们来不及援助小东湖城之前,就火速的进攻,那样不是更好吗?”
一时失语。
“傻小子,”老兵说,“即使你们毁灭了小东湖城,伯克人西进也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至于鼓舞反抗军,就无从谈起了,这不过相当于维基亚人的一次平叛罢了,河间地的人恐怕会因为维基亚人同室操刀而士气低落才对,谁会把平叛胜利当成真正的胜利呢?如果瓦兰人毁灭了小东湖城,那才真是傻瓜。瓦兰人毁灭了小东湖城,自己元气大伤,然后整个东湖沿岸人心惶惶,防务空虚,即使伯克人不来,恐怕伊凡哥罗德的议会都会乘机瓦解这些强悍的自治城市,还谈什么利益”
“那要怎么样?任小东湖城的人投奔你们,然后在东湖地区作威作福吗?”我被逼得没话说了。
“那也不是。”老兵说,“为什么瓦兰人不能代替小东湖城的人跟伯克人合作呢?”
“这```,”我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乔万尼就是受了加里宁伯爵的指派吗?不对,加里宁伯爵会派阿列克谢或者尤里来,乔万尼```难道是卢卡西诺老爹派来的?
“你们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老兵说,“小东湖城的人讲规矩,是个可以谈判的商业城市,和这种城市做生意,傻兮兮的民族热情才不会阻碍合作。但是瓦兰科夫就不一样了,那里的人蛮得像熊,还自豪的很,不好交往。如果可以的话,谁都会选择小东湖城的。”
“那你还和我的领主谈什么,把我们赶回去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老兵撇了撇嘴,“但是如果瓦兰科夫真的把小东湖城击溃了,那么我们就只能选择瓦兰科夫了。说实话,对于东湖对岸发生的事情,伯克人其实插不上什么手。如果瓦兰人真的击溃了小东湖城的人,并且寻机与我们合作的话,恐怕我们也只能接受。”
“胡扯”
“是吗?”老兵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让维基亚人对付维基亚人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小东湖城迟早也会反叛,只是早晚罢了。按照长期发展的话,让瓦兰科夫做代理人,说不定更加省心呢。”
“这```这```,”我和乔万尼来居然是来申请做叛徒的吗。“你们居然不阻止我们?至少小东湖城算你们的盟友吧?”
“目前还不是。”老兵站了起来,“支持谁无所谓,自己先证明了实力再说吧。到时候与我们合作的城邦肯定会大大的获利。以后如果再起冲突的话,就到时候再说吧。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让维基亚人先乱起来,至于你们怎么个乱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们不会出卖自己同胞的利益的”
“别说傻话了,”老兵又帮我敲了一颗核桃,接着是第二颗。“你有些事情看得还挺明白,虽然有些傻,但是还没有傻透。”
“如果瓦兰科夫占领了小东湖城,你们就承认瓦兰科夫的领主吗?还是卢卡西诺家族?”
“瓦兰科夫的领主是谁?我都不认识他。卢卡西诺家族?谁能代表他们说话呢?我还是不知道。”
“那你们承认谁?”
我的胸口突然一紧,乔瓦尼略带狡猾的笑容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面。
老兵兴致勃勃的看了我一眼,说,“孩子,你的表情太直白了,这是男孩的表情。但是这个世界不是男孩的,这个世界是属于男人的,你应该早日把你心中属于男孩的部分统统杀死,留下所有的空间变成男人。”
他忽然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了不起啊,果然是年轻人,一百人的队伍就想当名城的领主。”我知道他在说乔万尼。
“乔万尼不可能成功的”我对老兵说,我感觉好像自己被乔万尼欺骗了一样。
“这个你说不算,”老兵说,“我得亲自和他谈一谈,看看他能不能成功。”
老兵最后看了我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士兵低着头向他致敬,在他走过的时候,士兵们都恭敬地说,“团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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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棋子和棋手
门外有一只狗把鼻子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用舌头舔了一下门框,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跑开了。
外面的太阳很暖和,四周传来了模糊不清的说话声。虽然城市里面四处都是废墟,但是在这里,却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城镇公所一样:懒散的官员没精打采的誊写着公文、士兵们抱着长矛靠着墙打盹、请愿的市民口干舌燥地向市政官请求帮助。
雪已经停了很长时间了,天空瓦蓝一片,看起来今后的几天也不会下雪。大雪消融,雾气腾腾的,大地上面会渐渐的露出黑色的土壤,虽然不久之后,白色的雪就会把这一切重新覆盖。但是谁在乎呢,能够有这么一点点的时间休息就足够了。
天空变成了湖泊色,又成了红宝石色,最后变成了暗淡的一片。
冷风取代了下午暖和的阳光,屋子外面的墙被风吹得呼呼直响,墙边的一棵树的枯枝敲打在房角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我开始担心有可能又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面几天的时候,一个士兵打开了门。
等我再一次见到乔万尼的时候,觉得他看起来这么的陌生。
加里宁伯爵、利奥老头、卢卡西诺老爹、尼古拉守备官,这些人都把我当成一枚棋子,有些人看重我,就多关照我一下,有些人觉得我无所谓,就把我四处的分派补缺。或许我根本就不该这么想,因为他们本身做得也没有错,这就是他们的规则:他们要求我效忠,为他们服务,然后他们给我足够的奖励,并且在关键的时刻把我派出去。
虽然心里面不好受,但是想明白了却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我是一个男孩,那么这种事情便有些残酷,但是如果我是一个男人的话,那么这种事情就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之所以觉得难受,是因为我把他们当成了朋友和亲人。
我曾在书里面看见过领主的信条,里面有一条就是不要和下属交朋友,因为有朝一**可能要亲手处决他,因为有朝一**可能要送他去必死的战场,如果友情在关键的时刻软化了你的意志的话,就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我曾把这种信条当成上古时期的传奇故事,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种信条现在依然在我的身边大行其道。
加里宁伯爵需要一个人质,尼古拉守备官需要一场联姻,卢卡西诺老头需要一个有可能的朋友,乔万尼需要一个身份证明人。虽然我的用处并不大,很多的时候只是一个象征——作为人质,我几乎没有用处;作为联姻对象,我没有任何保障;作为朋友,我并没有重要到可以左右局势的程度;作为身份证明人,乔万尼甚至都没有想到我的这个用处,我还是误打误撞的证明了这一点,而且稍微鲁莽一点的人就可能将我们处决,我甚至觉得伯克人应该把我和乔万尼投进死牢,然后派人去打听消息,或者派人散布乔万尼率军叛变的消息,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更好吗?
我听过很多故事,读过很多书,但是我却没有把为人处世的道理往心里去。但是有些人从来不读书,毫无见识,可是他们却一直在实践各种交际技巧。
在各种关乎利益的游戏上面,他们是熟练的剥皮师,而我是待宰的羔羊。
乔万尼走了过来,“维多。”
“你要当叛徒。”
“维多?”乔万尼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你要和伯克人合作”
周围的一个伯克军官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他看了我们一眼,就示意我们跟上,自己背着手转身走了。我们跟着他一路走了出去。
军官把我们带到了一辆马车上,然后送我们沿着大道往外面走去。一个多星期之前,我曾经看过路边的景色,现在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外面更加的破败。战争把这里的繁华剥夺的干干净净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了贫穷和绝望。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河间地现在的虚假和平马上就要结束了,一旦维基亚内乱开始,莱赫就会重新光临河间地。那个时候,与伯克人合作的波雅尔必定有反复,整个河间地就会变成战场。
马车吱吱嘎嘎的带着我们穿过巷子,从一道石桥上面穿过。两个士兵在一只大铁桶里面烧了几棵柴火,搓着手站在前面烤火,看见我们的马车,这些士兵就拉开了桥上的一道拒马。马夫是维基亚人,他讨好的对伯克人点了点头,缩着脑袋奉承了几句,几个伯克人对他爱理不理,只对押送我们的军官士兵打了招呼。
最后,我们被安置在了河边上的一个小酒馆里面。
这里是佣兵聚集的地方,密探和间谍、刺客和ji女、酒鬼和商人把这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从禅达时期开始,这里就是城镇集会的中心,不过那个时候还有一些石头修筑的公共浴室。那个时候,公民会一边洗澡一边谈论城镇事务或者策划阴谋,奴隶们从高架水渠上面引来水,烧热之后灌注到浴室之中。还有一些女奴会烧热专门的石头,然后用小勺子舀水不断的洒在石头上,蒸腾的雾气会让人看不清楚眼前几尺外的任何的东西。
我们走进了一个小房间里面。那个军官交代了乔万尼几句就走开了,走前军官把一枚贵族扳指丢给了乔万尼。
哄闹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和乔万尼却没有什么好谈的。
“维多,”乔万尼一边把一条羊毛毯子铺开在床上,一边对我说,“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然后他走到了门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吩咐一个老头子来加柴。河间地的森林很多,旅馆里面的木柴不需要钱,但是食物和酒水就会贵一些。好在那些伯克人并没有侵吞乔万尼的钱,乔瓦尼在门口和那个老头子谈好了价钱,就关上了门。“有什么就快说吧。”他催促我道。
“你要和伯克人合作。”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一点。“你的领主正在准备和他们作战,你背叛了他你是维基亚的波雅尔,你是议会的议员,但是你却跑来找伯克人承认你你对你的家族怎么交代呢?还有,据我所知,有一些维基亚家族被伯克人灭门了,你同样背叛了他们作为贵族被灭门,这是最残暴的禅达皇帝才会干的事情。你和伯克人合作,不怕以后招致这样的报应吗?”
“我背叛了谁?”乔万尼说,“我的领主?维多,我可没有拜见过加里宁老泥鳅,也没有宣誓对他效忠。他只是我的上司,但却不是我的领主。我不能算背叛他。”
乔万尼站了起来,因为门外的老头正在哆哆嗦嗦的把一抱柴火送进来,老头子帮我们生着了炉子,口齿不清的让我们小心毛毡子,不要失火了害人害己。老头絮絮叨叨了半天,乔万尼才把他打发走了。
“至于波雅尔议会,”乔万尼继续说,“你要明白,不是议会选了我们,而是我们组成了议会。我们在议会上面发誓的是保护自己的领地,我们加入议会是为了更好的守卫自己的土地。但是现在,有很多的人把这种信条看得一钱不值,如果这个时候你还坚持的话,就是真的傻瓜。与其让别人这么做来加害我们,不如我们先这么做来保护自己。”
“至于对我家族怎么交代,就更不用你担心了,维多,”他用铁钎拨弄了一下炉子。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端着酒杯,搂着一个女人笑呵呵的撞开了门。
乔瓦尼冷冷的瞪着那个男人,男人环视了一下房间,发现自己走错门了,连声抱歉,扭头亲了一口ji女,退了出去。
“你是家族的军官,”我对乔万尼说,“我看过清单。卢卡西诺把家中三分之一的士兵交到了你的手上。你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彼得老爹给你的。但是你现在却要背着他去和仇人结盟。一年多以前瓦兰人还在河间地一刀一斧头的和伯克人干仗,我听说瓦兰出勇士,没听说瓦兰出叛徒。”
我发现前面的两项指责对于乔万尼毫无杀伤力,只好指责他背叛了他的家族。
“维多,”乔万尼说,“你知道瓦兰人的继承权,是把所有的东西留给长子,以防家族分裂吗?”
“我知道,”我对他说,“正是因为这样,你的行动才更加的可耻。彼得老爹已经给你分配了土地财产了,但是你却依然```”
“不,”乔万尼温和的笑着,打断了我,“老头子没有没有打破传统,家中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康斯坦丁。”
“这```你```”
“很公平,我没有什么抱怨的。”乔万尼说,“所有的瓦兰人都一样。科尔温家的大儿子可以继承谷物商行,但是他们家的小儿子都被送到西部去了,我听说混得最好的一个人在给别人当家庭教师。梅尔家的四个儿子里面,除了大梅尔能够继承佣兵学校之外,别的几个儿子最多只能在里面当教练。在河间地战役的时候,梅尔家的两个儿子死在了我的面前,一个被弩射穿了喉咙,一个被骑枪扎穿了胸膛。”
“那你的兵营和庄园```”
“靠自己拿到的。”乔万尼回忆着,“我偷农夫的羊、帮领主偷袭他对手的城堡、烧毁仇敌的麦田,在沙漠帮克里尔人围攻叛变的部落,在那里,我救了几个俘虏,这些人成了我的手下,我想你已经认识他们了。”
我想起了乔伊和那个返乡的萨兰德人或者克里尔人。
“然后我继续给人当佣兵,用人头换黄金,”乔万尼的目光变得冰冷,“我曾去过西部,参加过维基亚王守卫日瓦丁的保卫战。但是斯瓦迪亚人的士兵像是潮水一样把我们淹没了,我失去了几乎一半的人,而维基亚王最后却拒绝支付我的工资。我只能一路抢劫村庄,回到了雪山。可是在雪山附近,一群库吉特劫匪却把我的战利品夺走了大半,我的士兵转战了几千里,历经了数年的磨难,却几乎一无所获。很多人趁着黑夜走掉了,当我回到瓦兰科夫的时候,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那时瓦兰出现了叛军,”乔万尼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一股叛逃的士兵勾结了一些佣兵占据了修道院和周围的无主森林,我怀疑这是伊凡哥罗德议会的手笔。瓦兰科夫如鲠在喉,但是没有一个家族愿意出力去平叛,这个时候,我回来了。”乔瓦尼看着我说,“怎么样?小伙子?是不是觉得我当时的处境和某人的有些相似呢?”
“你```。”
“我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乔万尼说,“没有人看见我生着冻疮,没有看见我的人饥肠辘辘,没有人看见我的人卖掉了长剑来换一口吃的。人们只是庆幸我的出现,让他们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我回来的第二天,伤口溃烂了,开始发烧。但是康斯坦丁给了我六匹马、一堆破铜烂铁,还有几个本来准备处决的罪犯给我,让我去平叛。他们估计叛军有一百多人。”
“我感觉这些不够,”乔万尼盯着火焰,火光在他的瞳孔里面跳跃,“于是借了一条毯子裹在身上,请一个信差顺便带我去了小东湖城,找我年轻时候的朋友阿里。最后,克里尔人的行会决定借我一笔钱和一袋毛钻石。我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二十多个自己挑选的士兵。但是我发现,我留在瓦兰科夫的人已经饿成了皮包骨头。我的家族——就是你口中的无比慷慨的那个家族,甚至连几桶面包和葡萄酒都舍不得给他们。”
“我带着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去森林里面,”乔万尼抽了一下鼻子,“我发现叛军的人数是两百人,而不是一百人。他们有十字弓和长斧,大多数人有轻皮铠甲,少数还装备着链甲。我发现这些人不是聚众为寇的普通土匪,这是议会支持煽动的叛乱士兵。于是我假意加入他们。”
“假意加入```”我咬了一下嘴唇。
“是的。”乔万尼说,“当我与他们快要成为朋友的时候,我的人在某天夜里割开了这些人的喉咙。”乔万尼的声音冷得像是寒铁,“维多,你知道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可以随时被利用的人,一个没有依靠的人——就像我,就像你——很多事情是别人不需要做的,但是对于你来说,如果你不这样做,就连安身立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天我和我的人不光彩的杀了三十多个人,”乔瓦尼回忆着,“又在墙角边上处决了二十多个,那些人跪着祈求饶命。但是我的人太少,不敢答应他们。”乔瓦尼叹了一口气,“第二天,我接管了修道院。叛军散去了,但是奇怪的是,一段时间之后,伊凡哥罗德的议会居然主动把我接纳成为了议员,并且承认我是森林里面的波雅尔。维多,你懂这意思吗?”
“```伊凡哥罗德想让你牵制瓦兰科夫。”我回答。
“没错,对伊凡哥罗德来说,叛军是谁不重要,能让瓦兰科夫老老实实的就行,”乔瓦尼接着问我,“伊凡哥罗德会这样做,伯克人为什么不行?”
乔万尼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
在睡觉之前,他告诉我,“还有,最后一点。你不是对河间地的人很关心吗?我想,我们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
“干什么?”
“去河间地看一看,”他对我说,“去调查一下列普宁家族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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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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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却毫无困意。
我不知道一切是不是都是应该的,但是乔万尼却说得我毫无辩驳的能力。我虽然强烈的不想承认他说的话,但是却在心里面告诉自己,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样。
即使对我最好的阿列克谢,也曾经对码头上面和我同龄的孩子冷漠的说出过,“他们不再考虑之列。”
我越来越发现,是我自己不愿意让自己相信:面对这个世界,我很可能不在任何人的考虑之列。除了父母之外,或许真的没有人会不计代价的关心我。我的父母在哪里呢?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由于我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我根本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我不由自主的按照阿列克谢的样子去想象我的父亲,而母亲的样子却无法捉摸。我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和我想象里面的母亲的样子想去甚远。我见到的不多的女人都是些厨娘和女仆,还有一些ji女,这和我心目中得母亲的形象完全都是两样的。
我从只言片语的知道,弥赛拉曾经有一个和蔼可亲的母亲。在她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尤里是整个家族里面,甚至是整个日瓦丁南部平原上面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个时候,尤里滴酒不沾,昼夜的处理的家中的事务。他对内料理轮耕的土地、雇佣和解雇泥瓦工和木匠、检查农夫们扎起的葡萄藤、在晚上誊写账务,清点钱币。对外,尤里则是交际的能手,他是日瓦丁各个贵族沙龙的常客,并且在城市里面有一些倾慕他的情妇和追随者,可是传言虽然多,但是人们知道,尤里喜欢的只有弥赛拉的母亲。弥赛拉的母亲的去世不仅打击了弥赛拉,更打击了尤里,现在的这个胡子拉碴、玩世不恭的尤里和以前的那个似乎完全是两个人。仆人们在谈起尤里的时候,常常会先叹一口气,然后再开始说他,那语气,就好像是在哀悼一瓶坏掉的上等葡萄酒一样。
弥赛拉的母亲是什么样呢?我的母亲是什么样呢?我只能在心里面告诉我自己,我的母亲至少不会比弥赛拉的差劲,虽然我知道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
我在谁的考虑之列呢?
我带着这个想法睡去了。我本来以为又会有什么梦境会进入我的睡眠的,但是这一次我却睡得很浅,以至于根本无法成眠。窗外的风和楼下的欢笑声不断地传来,让我烦躁不堪,即使后来,只剩下了风声,所有的酒客已经散去的时候,我依然睡不着。
我翻动着,然后,我听见房门咔咔得动了一下。我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乔万尼的鼾声停顿了一下,但是他清了清鼻腔,就好像在梦里面一样,然后,他又继续打起鼾来。我叹了一口气,准备再一次尝试睡着,但是,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门那边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们顶住房门的凳子被轻轻地挪动了。很明显,有人在推我们的房门。
我张开了嘴,准备询问什么,但是一只手压住了我的嘴。
我侧身看去,乔瓦尼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只手指按住自己的嘴唇,示意我不要说话,另外一只手慢慢的从我的嘴上撤去。我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
乔万尼继续打着鼾,我好奇他的声音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一样。难道他平时打鼾睡觉也是假装睡着的吗?
外面的的推门动静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没有继续进行了,就好像外面的人决定离开了一样。但是就在我庆幸的时候,推门声再一次传来了。
我知道,有人进屋来了。乔万尼为什么不呵退他呢?
脚步声踩在地板上面,悄悄的朝着床这里逼近,我闭紧了眼睛。我感觉到了这个人已经走到了床边了,我甚至想象他遮住了床边的月光,正在朝着我逼近过来。
动静消失了,感觉像是过了很长时间,但是这个人却没有任何动静。趣书网 我想起了我那天的潜入,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好运,要是我在床边吵醒了图克老头子,那么我可能已经早就被捉住拷打了。
这个人在干什么?乔万尼似乎毫无动静,这个人也在默默的与我们对峙,他在等什么呢?这是个小偷吗?
突然,一丝凉凉的风吹过,我的胃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于此同时,乔万尼的鼾声停止了,我感觉身边的乔万尼带着我的被子跳了起来。我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黑影,在下一秒里,乔万尼就把被子盖了过去,用膝盖顶住了那个人,乔万尼和那个人一起轰然倒地。
我看见乔瓦尼迅猛如同的猎鹰,他的右手攥着床边的烛台,那是他跳起来的时候顺手抄起的,他不等被子下面的人反应过来,就对准下面的某一处猛击了一下。
一声闷哼传来,下面没了动静。
乔万尼又敲了两下,然后迅速的背靠墙,对我招手。我惊慌的跳下了床,跳到了他的身边。他把我推到角落里,然后悄悄的挪到的门边,他轻轻地碰了一下房门。外面有人似乎觉得不对,跑动声和咚咚的下楼声打破了夜里的安静。
乔万尼走到了我的身边,“维多,收东西。”
“又要跑?”
“他们还有人。”乔瓦尼说。
我们快速的收好了衣服行李,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那个人。
二十分钟之后,一大群打着火把的人开始敲响酒馆的大门,客人开始醒来,骂骂咧咧的吵着。有些人开了一道门缝,悄悄地看了看外面情况,又赶紧的拉上了大门。那个看门的老头披上了皮毯子去开门,一开门,这些人就突入了门内,直奔楼上。整个酒馆里面一下子鸡飞狗跳起来,人们纷纷的议论着,有些房间开了灯又关了灯,旅馆的老板也迟迟的不出现,只有几个年轻的仆人小心翼翼的打听着消息。
这些人把酒馆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他们留下了两个人守在前后门,其他的人从大门走出去了。
我和乔万尼蹲在马厩的草垛后面,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切,身后用绳子捆住的人不时的发出一阵呻吟,他的额头青肿一片,眼角流着血,一只眼睛明显比另一只大一圈,看起来乔万尼刚才击中了这里。
天稍稍亮了一些之后,来了一个人接走了留守的两个人,然后这些人一起散去了。
趁着这个时候,乔万尼背起了这个人,带着我从小巷子里面跳了出去,我们沿着结冰的河往南边跑了一段距离,然后躲进了一片松林之中。松林里面终日不见太阳,冷得如同冰窖,但是我们只能尽力穿过松林前进。
“我们去哪里?”
“这南边有一个村子,先去那里。”
“你怎么知道的?”
“河间地打仗的时候我来过。”
我看见乔瓦尼有些气喘吁吁,就不再和他说话。天色越来越明亮,如果我们在大路上逃跑的话,一定会被看见的。可是在松林里面的话,几里地的距离,我们却要花上几倍的时间才能越过。
最后,在一处池塘边上,乔万尼放下了肩膀上面的人。
乔瓦尼每一次呼吸,前面就会出现大团的白雾,他的呼吸充满了力量。他把那个人揪住头发和衣服,拉到了一棵树边。这里周围没有人,只有我,乔万尼,还有这个俘虏。
这个人已经醒了,惊恐而愤怒的看着我们,他的脸被冻得发红。我发现他只穿着轻便的单衣,在旅馆里面,这些潜入者必须保持自己身体的敏捷和轻盈,但是在野外,他就要为这身衣服付出代价了。
乔万尼把他的身子摆正,然后拍了拍他的脸。这个人挣扎着想要撞乔万尼,但是却被自己绊倒了。乔万尼踢了他一脚。然后,乔万尼在旁边找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走到了池塘边,奋力的丢了进去。石头‘碰’地砸在封冻的池塘上面,但是冰并没有破,而是出现了一圈圈扩散出去的大片裂纹。乔瓦尼走到了池塘的边上,用脚踩了踩那些石头,然后走到了树边,把那个人揪了过来。
那个人开始骂乔万尼,并且大声的呼救,但是乔万尼似乎知道这周围根本没有人会来,所以一点都不担心他。不过这个人每叫一句,乔瓦尼都会揍他一下。最后,乔万尼把他丢在了池塘的冰上,冰吱吱嘎嘎的碎裂声传来。
那个人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痛恨,然后变成了惊恐。最后他不叫了,只是看着乔万尼和我,大声的喘着气。
“你是谁?”乔万尼终于开口。
这个人又开始骂了起来。
乔瓦尼耸了耸肩膀,开始把石头一块一块的抛上冰层,冰层的碎裂声急促传来,裂缝也越来越大。
这个人惊恐的看着四周,裂缝已经渗出冰水来,他的头发沾在冰水上,马上就冻上了冰条。
“你是谁?”
“混蛋你这个懦夫你会付出代价的,等大爷捉住了你```”
“维多,去找石头。”乔瓦尼吩咐我。
我转身去林子边,抱来了更多的石头。乔万尼把石头一块一块的丢在冰上,冰层承受了更多的压力,几乎要碎裂了。
“你是谁?”
“你敢这样对我```”这个人丝毫悔悟都没有。
乔万尼没有再动手丢石头了,因为冰层已经开始碎裂,那个人再也不敢动弹,而是努力的摊平身体,然后竭尽全力的威胁乔万尼,让他放人。
乔万尼冷冷地看着这个人。
“狗东西”那个人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冰层,“放开我你不知道你在对付谁你这个蠢货”
“我在对付谁?”乔瓦尼也冻得脸色发青,呼出的白气吧脸弄得潮乎乎的。
我搓了一把鼻子,把鼻涕揩掉。
那个人没有说话。
冰层破了。
那个人惊呼一身,半个身子侵入了冰水,他冻得大叫起来。
“你是谁?”乔瓦尼再一次问道,“你沉下去后,这里的冰层夜里就会封冻。开春的时候,人们会在这里看见一池的烂肉。”
“我```,”那个人的脸冻得铁青,嘴唇开始发白,“你先放我出去。”
“你先说。”乔瓦尼搓了搓手,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你是谁,来干什么。”
那个人坚持了两分钟,闭起眼睛。冰层越碎越开,他开始朝着下面慢慢的陷入。
“我```,”那个人睁开了眼睛,好像喘不过气来,“我是斯坦亚```来自刺客行会,奉命```刺杀你。”
“谁派你来的?”
“拉我起来,”这个人恍恍惚惚的说。
“谁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人努力的吸着气,“我不知道主顾是谁,这是规矩,我们不能问。”
“不,你知道。”乔万尼说,“我和刺客打过交道。不知道自己的顾客?呸除了给得钱多得吓人,谁敢给来路不明的人干活?”
那个人脸色白得像纸,“拉我上来,求求你```”
“到底是谁?”乔瓦尼催促到,“如果冰层不碎,你还能活一个小时---大半个小时都是昏迷着的。如果冰层碎了,你还能过三分钟。”
这个人说,“拉我起来我什么都说,我知道是谁”
乔万尼怕这个人昏迷过去,就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拉了起来。他的下半身湿漉漉的,在寒冷的风里迅速结冰了。这个人浑身哆嗦着,意气风发的表情消失了。
“说吧。”乔万尼说。
“小东湖城,”这个人说,“小东湖城的人```求求你,慈悲```”
“小东湖城?他们杀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人说,“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伯克人去了小东湖城人的事务厅,我恰好在那里```然后晚上我就接到了任务```该死的,放了我吧”
“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和他们结仇了,我哪里知道”这个人努力的缩成一团,“你不会杀我的,是吧?放了我吧```”
乔瓦尼看着他,思索着什么。乔万尼看了我一眼,“维多,看见没有?”
“什么?”
“这就是你的同胞。”乔万尼吐了一口口水到冰面上,那里面的冰水还在缓缓的涌动。“维多,你看见了,你挡了他们的路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对你。现在,很多的人挡住了我们的路,你应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逃避着。
乔万尼盯着我,“不,你知道。”
这个世界属于男人,你把心目中的男孩杀死。
那个人发出了虚弱的声音,“给我点酒```”。
乔万尼从腰间解下了酒囊,拉开了塞子,灌进了那个人的口中。那个人牙齿打颤,酒水都洒在了周围。
“谢谢你```。”这个人闭着眼睛喘着气。
“不谢,”乔万尼站了起来,塞上了瓶塞,转身朝着树林走去,“维多,推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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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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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乔万尼踩出的雪迹,我追上了他。
乔万尼已经走出了很远了,我生怕我追赶不上他。等我终于看见他的斗篷的时候,太阳已经把天地照得明亮,火红的晨曦之光洒在松林的学地上,斑驳如血,但是不一会,这些鲜红的光电就变隐去了,好像光芒被天空吸回去了一样。
“推下去了?”乔万尼瓮声瓮气的问道。
回答他。
我的感觉胸口发闷,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了。
乔万尼突然折了一个方向,朝着东边走去,我没有多问,一只跟着他,我们在这周围转了几圈,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在松林里面兜圈子,然后才从相反的方向向南边走去。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让我有一些慌张,生怕被别人追到,但是乔瓦尼说,这可以耽误别人更多的时间。不管追我们的是人还是狗,都会被糊弄一段时间的。
我们从隐隐约约的小路朝着南边的村子走去,在一个山坡上面,我看见了一只冻得硬邦邦的兔子。这只兔子的脖子上面套着一圈细铁丝,农家的孩子会在兔子的必经之路上面扎下这种铁丝圈。兔子总是跑得飞快,一旦它们一头撞进了铁圈里面,巨大的冲力就会把它们的脑袋死死地卡在铁丝圈里面。兔子越挣扎,铁丝圈就会卡得越紧,直到兔子窒息身亡。
乔万尼解开了兔子,把它背在背上。。
我们在村口把兔子送给了一个樵夫,问他村子里面有没有可以出售的马。樵夫捏了捏兔子肉,有些不满意,但是还是用一根铁钩钩进了兔子的脑袋,把它挂在了腰上。
“没有。”樵夫过了很长时间才这么说,“西部佬和伯克人把马都征走了,我们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乔瓦尼去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把刚才给刺客喝的酒囊拿了出来,“能想想办法吗?”
樵夫伸手过来抓,但是乔万尼把手挪开了。
樵夫细小的眼睛满是眼屎,他的大衣脏的像是被踩过的苔藓,他舔了舔自己的胡子,“有。”
一个小时之后,樵夫从自己的家里面抄出了几根细长的木条,他把这些东西用皮子绑紧,然后用硬邦邦的木头加固。他每工作一段时间,就会坐下来,说自己渴了,或者说自己饿了,反正就是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乔万尼就会给他一枚或者两枚小钱,要么就是把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送给他,皮条啦、纽扣啦、图克的小勺子啦等等。
我们就这样等着樵夫一点点在我们面前弄出了一种奇怪的工具---雪橇。
最后,樵夫牵出了十多条狗,对乔万尼说,“一个银豆子一条狗,跑二十里算一次钱。 WwW、3VBOOK。neT”
万尼蹲下来逐一的检查那些狗的脚掌,最后这么说着。
这些狗都凶的很,犬吠之声之大,似乎让周围树梢上的雪都在簌簌地落。
樵夫站在了最前面,我和乔万尼坐在后面的皮垫子上面,樵夫丢过来了一些破布,让我们缠在手上和脸上,免得等会被冻破皮。
我本来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但是等最后,樵夫一扬鞭子,群犬奋力奔跑的时候,我才感到了呼啸的风从面前吹来。
樵夫驾着狗来回的跑了一段距离之后,这些狗身上的兴奋劲儿都过去了,雪橇变得平稳起来。然后我们才正式的上路。
“往哪里走?”
“河间地。”
我们来回转折着爬上山坡,然后再斜斜的开下去,非常的有趣。有得时候,雪被晒化了,雪橇跑不起来,我们就要跳下去跟着走,减轻重量,甚至要帮忙推雪橇。
樵夫走到一个河口的时候,突然好奇的问我们,“你们去河间地什么地方?”
一路之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樵夫扬鞭驱赶狗群是一件很累的工作,而无尽的雪地在最初的新鲜过去之后就成了无聊的噩梦,单调的路程让人不想说话,巴不得迷迷糊糊的睡一觉,醒来就倒目的地了才好。
“这和你无关。”乔万尼说。“押车就行。”
“不,有关系。”樵夫说,“要是你们到哨兵岭,那么我们等会就走小路去,晚上就能到。但是如果你们要去凯尔伍德,我们就得找桥过河,然后从大路插过去。那样的话,我们明天才能到,我得知道你们有没有钱付给我。”
“老头,”乔瓦尼的语气有些不高兴,“我们过去来这里,用四轮马车,提供食物和茶水,要得钱也没有你的一半多。你就知足吧,送我们到凯尔伍德,或者把我们送到哨兵岭东边的石塔,总之```明天中午你就能回来了,而你已经赚了一个月的钱。”
“不,”老樵夫吐了一口浑浊的泡沫到雪地里面。“我只拿到了半个月的,现在时大雪天,价钱要看涨。而且,要是你觉得四轮马车好,你就去找四轮马车去好了。”
老樵夫停下了狗拉雪橇,伸展了一下懒腰,从雪橇上面跳了下去。他在地上铺了一张皮毯子,然后从一个破包里面掏出了一些面包渣子丢给那些狗,这引发了群狗的狂吠,这些尖牙毕露的家伙吐着白气,彼此的咆哮,只为了最细的一点点的渣滓。
“狗走不动了,”老樵夫看着我和乔万尼都阴沉着脸,“我们得休息。”
冬日的太阳软弱无力的停在天上,乔万尼把自己的手套取了下来,丢给了老头子。
老头子把手套塞进了上衣里面,然后打了一个哈欠,“我没有撒谎,狗真的累了。”
乔万尼把自己的一条皮坎肩丢给了老头子,老头子笑出了一口黄黄的牙齿,“不错,狗休息的差不多了。不过老头子没有休息过来呢```”
“我没有东西给你了。”乔万尼说。
“那就等等吧,”老樵夫说,“等到晚上可是很冷的哟,不过没事,老头子车上有柴,还有顶好的麦饼,价格也公道,我看你这小子的身上还有不少的好东西,你们可以撑到河间地的,老头子一向很公道。”
乔万尼说,“不行,我们必须赶路。你要钱可以,但是不能耽误我们的路程。我答应你,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是坐你的车。你十五天后去哨兵岭的渡口等着我们,我到时候把钱一次给你。”
“老头概不赊账,”老樵夫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乔万尼自己拉过缰绳,想让那些狗跑起来,但是这些狗全部回头冲着乔瓦尼咆哮起来,老樵夫大笑起来,就好像用木头划过钢铁一样。乔万尼前后看了看莽莽的雪原,只能又蹲了下来。
“老爹,你什么时候能休息好?”
老樵夫不再理会我们,闭目休息起来。乔万尼不耐烦的摸了摸腰间的,我知道,他的匕首放在那个地方。但是最后,乔万尼还是没有动,乔万尼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说话。
过了小半个小时,老头子冲着狗群洒了一泡尿,几只狗凑过去闻了闻。老头子骂骂咧咧的踢了几条狗,骂它们是吝啬的死狗,贪婪的连尿都喝。乔万尼和我没出声音,只能听着他说。
我有些担心,不是为我们自己的时间耽误了,而是为这个老头担心。
我们继续上路,但是老樵夫在进入大雪原之后,却变得越来越跋扈起来,他在下午几次绕开大路,只为去拜访他的老朋友。前两个窝棚他都扑了空,在最后一个,他才找到了另外一个猎户。
这两个人咧嘴笑了,隔着雪地跑到了一起互相拥抱着。
猎户烧开了一口锅子,正在煮着鹿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享受着鹿肉,并且喝着乔万尼给他们的酒,乐呵呵的聊了聊天气、猎物和税款。他们骂维基亚士兵是恶棍,骂伯克人的税务官是剥皮鬼,骂莱赫和维基亚王都是狗*养的。这两个人在河间地战役的时候似乎参加了议会军队,当过民兵弓手,他们大声的炫耀着自己在战场上面的战绩。
我发现乔万尼听得眼睛发亮,就悄悄的问他们,“河间地的弓手厉害吗?”
“厉害吗?”乔万尼讽刺的笑道,“莱赫的将旗一出现,这些人就逃跑了,而且一边跑一边喊‘我们完了’。那场面,壮观极了。”
“那他们吹个什么?”
“本来就已经很窝囊了,不再吹吹牛,他们岂不是连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乔万尼不无鄙视的说,“他们这种人为谁服役都行,谁是城堡的主人,他们就帮谁。维多,这是最差劲的士兵,人数虽然多,但是却没有什么用。不过这些人用来管理一下道路啦,押运一下粮草啦还是可以的,你要记住。”
“我知道了。”
那两个人说到慷慨处,还唱了一首《大河之上》来表现勇气。
最后,两个人互相亲吻了脸颊,猎户给樵夫的一只口袋里面装满了肉,而樵夫给猎户的窝棚里面丢了几轮奶酪和一包晒干的蘑菇。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们才又缓缓的上路。
我们在入夜之前进入了一个维基亚猎户们的小营地。
我们刚到那里,就开始刮起强劲的西北风来,天边似乎正在凝结灰沉沉的云朵,但是不久之后,太阳落山,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樵夫四处的检查了一下,就开始大骂起来,因为这个营地里面居然没有人在里面,这里的人都迁徙走了,他本来以为能在这里得到热水和有火的帐篷的,但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冷冰冰的石头和烧黑的木炭。
“**,真见鬼”樵夫咆哮着找着避风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倒霉,摊上这种天气和这种傻蛋”
我们在几根木桩之间找到了一处凹地,在里面生了火。
晚风呼啸,越来越大。枯枝在火焰的舔舐下发出红光,幽魅的红影在烧红的枝干上面跃动。
半夜里,天突然下起雪来,到了后半夜,我们知道我们遇上了风暴。樵夫半夜里醒了,把又冻又怕得狗聚拢过来,他刚刚走出去几步,就好像完全看不见了一样。我和乔万尼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雪。
“**”樵夫再一次叫了起来,“准时该死的北风把大雪提前送来了完了我们动弹不了了”
我们被困在雪地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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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黑色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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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去你的猎户朋友那里去吗?”乔万尼问道。
“去不了”樵夫说,“要等雪停,但是几里的路都是软绵绵的雪,我们动不了路没了”
樵夫冲着我们大声地嚷嚷了一顿,下达了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自己来回走了半夜,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们简直看不见道路,雪密集的像是灰色的窗帘,遮蔽着天空和四野。狂呼的风像是样把我们吹到天上去一样,樵夫已经不再吼叫了,他带着厌恶的目光看着我们,就好像这天气是我们带来的。
这一天,乔万尼把他的面包分着和我吃了。樵夫自己吃了一些奶酪干,切了一条兔子腿烤着吃了。
我们困在营地里面了。
晚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饿了。乔万尼醒着,樵夫自己嘟嘟囔囔的盘算着他损失了多少钱。
“伯克人都是贼,维基亚人也是。”他总是这么说。
“我说,”乔万尼有一次问他,“河间地乱着的那些日子里面,你们在哪里呢?”
“我一直在战场的第一线,战斗到昏迷倒下为止。”
“我是说,战事休整的时候,”乔瓦尼说,“很多的贵族之家就是那个时候被屠杀的吧?”
“那是,”樵夫说,“战场上面打完了之后,有些家伙就要倒霉了。有些家里的男人死得一个都不剩,谁都抵抗不了---不管是佣兵,还是土匪,更不谈伯克人了---几个士兵就能杀光一个庄园的了。不过伯克人倒没怎么动手,维基亚人自己先打起来了。”
“什么?”
“伯克人当时偷袭,**”樵夫骂了起来,“然后侥幸赢了我们。我们撤退的时候,很多维基亚波雅尔就反水了,追着别人打。要我说,就再接着打,但是议会那帮咋种一下都跑了。我一直想干仗,但是打晕过去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抬到哨兵岭了。就是那个猎户,你们看见的那个。”
“你很感谢他吧?”我问。
“感谢他?”樵夫哀怨的看了我一眼,“我恨他为什么不把我留下,让我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死在沙场上我恨他恨得要命,每次看见他,都气不打一处来”
我和乔万尼都皱起了眉头。
“你刚才说```维基亚人自己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有一帮狗咋种贵族,”樵夫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干,一开战就跑了。那些留在战场上面的家伙也就不那么用命的去打了。等战场一崩溃,很多叛变了的贵族一下子就调转了矛头,对付起元气大伤的家族来了。伯克人控制住了城市,然后派出了士兵帮助维基亚人自己打自己,后来伯克人就撤军了。”
樵夫条理不清的说了一大堆话,但是我却越听越迷糊。
“不可能,伯克人杀过维基亚贵族,”我说,“至少有一家。趣书网 ”
“那倒难免,”樵夫说,“有些拼死抵抗的家族,的确被伯克人杀了几家。但是还有一些是被自己人干掉的,比如莫佐夫家族啦,杨克家族啦什么。”
“列普宁家族呢?”我突然问道。
“列普宁嘛,”樵夫想了想,“倒是伯克人干掉的。”
不知道为什么,樵夫这么说的时候,我在心里面竟然感到一股放松,这么想很可悲,因为我觉得死在敌人的手里比死在自己人手里更体面一些,或者不如说,我更能接受一些---至少这个世界还不像乔万尼说的那么黑暗。
但是樵夫接着说,“不过伯克人是列普宁家的邻居招来的,他们家想要列普宁的地。”
我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乔瓦尼若有所思,看着我,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而樵夫瞪了我一眼,“你大惊小怪个鬼,该死,有雪飘进我的脖子去了,”然后他哼了一声,“这种事情多得是。那个家族在这事情上做得是又快又漂亮,不然的话,那么大一片土地,没几十年弄得过来?呸”
列普宁```
我想起了利奥老人的话,他说伯克人像潮水一样的涌入了庄园,他的家人被吊死在房梁上面,他家的女眷被人**,赤身**的在原野上面游荡,发疯似的咯咯直笑。还有卡嘉,我想到了她,她要是知道这个事情,会怎么想呢?
不对,如果真的是领近的领主要夺取土地的话,利奥老人根本就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的说法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且这个樵夫本来就是个逃兵和混蛋,他肯定是因为自己逃跑,然后把战败的原因全部推给别人。
“你撒谎”我对樵夫说,“列普宁家族明明就是伯克人干掉的”
“我住了一辈子”樵夫露出了凶狠和不容置疑的表情,“我像熟悉自己的命根子一样的熟悉这个地方,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小混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一定没事就摆弄你的命根子吧”乔万尼笑着说。
“注意你的臭嘴”樵夫看了乔万尼一眼,“你们两个恶棍,还是傻蛋我告诉你们吧,那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得是,你们现在去问一问列普宁家领地周围的居民吧,不管是樵夫还是猎户,不管是手艺人还是马夫,你们就问他们,现在列普宁家的土地是谁占领着,他们肯定会告诉你们是一个维基亚波雅尔”
“那是肯定的,”乔万尼说,“伯克人不会自己去占领没有价值的土地,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士兵,也无意得罪各地的领主---有没有可能是这样:伯克人把土地赐给了某个倒戈的领主呢?”
“呸”那个老樵夫说,“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你说的倒是有可能。但是说实话吧,老头子我当时可是亲眼看见了的。那个时候,我们的队伍驻扎在哨兵岭附近,伯克人把我们击溃了,这不丢人,议会士兵也拦不住伯克人的翼骑兵。我逃```转移到了哨兵岭附近的森林里面。在那个地方,我亲眼看见的:伯克人的士兵和一个维基亚波雅尔的士兵混迹在一起,伯克人先行进攻,然后波雅尔的士兵留在森林里面,谁都跑不出来”
“你在那里?”乔瓦尼说,“伯克人和波雅尔都没有发现你?这不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老樵夫的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不和你们说了。这该死的大雪天明天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上路了”
第二天,在黎明的时候天晴了会,但是阴云密布。
我们正在准备套车的时候,那些狗却都发疯了一些样的不愿意走,任樵夫怎么抽打鞭子都没有用。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无比猛烈的一场风暴就重新把整个平原笼罩了进去,我们那个时候刚刚勉强的走下了一个坡地,走到了距离宿营地一里多的地方。
我们在那里呆了几十分钟,想等着风暴减弱下去。老樵夫说这种风暴他见得多了,一般一个多小时就会变成‘暖和’的小风,可是樵夫再一次错了。我们身上都是雪水,狗**叠着把脑袋凑在一起,蜷缩在雪地上面,发出呜咽的声音。风很大,吹得我的斗篷来回的翻卷,雪花像是有眼睛一样,只要我露出一丝的皮肤,它就会立刻找到。
最后,我们不得不和狗一起把装着食物和皮货的雪橇拉回了山坡上面。
饥饿再一次袭来,我们看向了樵夫屁股下面的箱子。
樵夫在背风的地方烤兔子,但是火根本就点不旺盛,虚弱的火只将兔烤的血肉模糊,发出的血腥气让狗群骚动起来,不住的狂吠。这里的风暴也不小,但是比起下面的平地上面,已经好得很多了。
我的手脚冻得冰凉,肚子搅动,饿得发疼。
“我们饿了。”乔万尼对樵夫说。
“我的狗也饿了。”老樵夫切下了一片血淋淋的肉,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它们吃了我的东西,会把一切都给我,但是你们呢?你们吃了我的东西,能给我什么呢?”
“我说过,去了河间地,我会报答你的。”乔万尼说。
“募兵官以前这么给我说过,波雅尔也这么给我说过,伯克人也这么给我说过,但是他**的没有一个人兑现。”老樵夫吐了一口痰,一片骨头渣子让他的牙齿卡住了,他用手指抠了半天,“没有钱,什么都不谈。”
“在大雪天,我从哪里给你变钱出来?”乔万尼搓着自己的手说着。
“你的袖子内线里、你的领子里、你的鞋底夹层里,”樵夫笑出了一口黄牙,“说不定你仔细想一想,就会有哟。”
“我敢给,你敢要吗?”乔万尼冷冷的说。
“当然敢,”樵夫说,“这里离最近的村子都有几十里的路,稍微走偏一点,你们就准备死在雪地里面吧。只有我能带你们出去到了这个时候,不要心疼钱。”
“真的没有了。”乔万尼叹了一口气说。
这让满心期待的樵夫发起怒来,他割掉了兔子头,丢给了狗们。那些狗几乎发疯起来,饿极了的狗为了兔子头互相咆哮撕咬起来,最后一只最为健壮的狗把兔子头吞了下去,但是它的耳朵几乎已经被撕碎了,吃了兔子头之后,这只狗就低低地咆哮着,周围本来打成一团的狗都缩起身子,不敢惹它。
樵夫也咆哮着骂起了狗来,大雪纷飞,我冷的发抖--又饿又困。雪在我的裤脚上面化掉了,冰冷的雪水流进了我的脚下,冰冷几乎刺进了骨头里面。我和乔万尼把脚伸到了火边,想借一点热气。
这一天又过去了。在第二天早上,樵夫让我去弄来了几锅干净的雪水,吊在火上面烧化了,又无端的发了一顿脾气,最后终于给了我和乔万尼半斤面包渣子。这些东西乔万尼煮在半口锅里面,然后又从周围弄来了一些树根块茎来,煮了半锅稀汤。这锅根本就烧不热,喝进嘴里的东西是温的,一点都不暖和。
狗群已经很长时间不叫唤了,它们安静的躺在地上,不时的呼吸一下,才能看见一些白气。樵夫丢过去了几把面包渣,让这些狗又亢奋起来,打了好些架。
暴风雪依旧肆虐,我们渐渐的失去了时间。天空从黎明到黄昏,几乎是一色的昏沉,只能大致的辨别时间,连上午下午都不好判断。
“我饿了。”我看着乔万尼,又看着樵夫。
樵夫的嘴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可怕地笑容,对乔万尼说,“你想到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没?”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要’呢?”乔万尼冷冷地说。
樵夫迟疑了一下,“你是个有头面的人物,我看得出来,我也是。我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脏。我的要求再公平不过了。就像你在市场上面,可以随便的定价自己的货物不是吗?要是别人觉得价高了,不买就是了嘛。”
“哦,是这样。”乔万尼说。
几十里的雪地,万一走错了路,我们就出不去了。这是樵夫的本钱。
“乔万尼,”我低声的对他说。
“怎么了。”
“这雪什么时候可以停?”
“不知道,不过这么个下法,一两天内肯定要停,天上没有那么多的雪。”
“其实,”我说,“如果雪停了能看见星星的话,我能辨别方向。如果朝着东边一直走的话,我觉得我能走出这片雪地。”
乔万尼苦笑着,“星星谁都会看,关键是你不可能走出几十里的雪地去。”他说,“除非,你会赶狗车。”
在罗曼诺夫堡垒的时候,我见过这种狗车,不过那个时候没有下雪,用不上罢了。但是基本的操作我还是知道的。而在伊凡哥罗德的时候,加里宁伯爵曾经买过一些冰上行走的工具,和这雪橇很像。如果狗能听我的话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会。”我把手里面的枯枝折断了,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来。
乔万尼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他扭过头去,沉默地看着樵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发现,我能直接读懂这种黑色的眼神,而且,我没有生出一丝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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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询问
我试着驾驭着这些狗。(请记住我)
这些狗带着惧怕瑟缩的神情看着乔万尼。乔万尼把这些狗打得胆战心惊,然后,又让它们饱餐了一顿。
这些狗口牙血红,眼睛里面全是贪婪而凶残的光芒,这样的光芒让我看了不寒而栗。我意识到,如果我开始接受乔万尼那样的眼神,那么有朝一日,我就要学会适应这些狗的眼神。
乔万尼吸了吸鼻,突然说了一句,“都是好肉。”
一股冰凉爬上了我的脊背。
两个多小时之前,乔万尼告诉樵夫,说他愿意拿出金币,换取食物,但是不愿意被我这个小小的侍从看见他藏金币的地方,“做主人的被侍从看见自己的秘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
乔万尼约樵夫去一边的树林里面完成交易。樵夫警惕的看了看乔万尼,把斧头和手刀挂在了腰上,又牵着这些狗一起跟着乔万尼走了。
不久之后,狗开始狂吠。
风雪之中,群狗如同遭遇到了恶鬼一样,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我挤在火堆的边上,眼睛一点不敢离开火焰。由于盯着火焰的时间太长,我几乎陷入了目盲。风在我的耳朵边呼啸,好像在大声的歌颂着一场难看的屠杀。
似乎过了很久之后,乔万尼回来了,一言不。
那些狗舔着鼻,肚涨得浑圆,身上鞭痕累累。当乔万尼坐下来的时候,那些狗就远远的在火焰的周围围成一圈,悄悄地躺下,乔万尼只要一站起来,那些狗就会前肢伸直,后肢耸起,脖上面的毛都立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涩声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乔万尼一边整理着雪橇,一边扯出一条白布,缠在自己的胳膊上面。这个时候,我看见他的胳膊被割破了,鲜血已经染红了里面毛毡衣裳。
“那个人,”乔万尼咳嗽了几声,“他会羡慕那个刺客的。”
乔万尼的声音冷得像钢铁。
不再追问了。
第二天一早,雪果然放晴了。
这些狗在雪地上擦干净了嘴,一个个的精神饱满,除了身上的伤口之外,这些狗看起来非常的健康,适合在雪地里面奔跑。
我拿着绳索去套在狗身上的时候,这些狗都竖起毛来不愿意我x近,但是乔万尼走了过来,拎着带血的鞭。这些鞭上面还留着昨天的血液,但是已经被冻成了冰,这让鞭扭曲如同一条僵死的蛇一样。
狗看见乔万尼过来,全部都变得温顺起来。乔万尼把鞭递给了我,“这个顶得上一百块面包,维多,你不需要它们喜欢你,你只需要它们跑就行。”
一开始,这些狗都只是躲着我的鞭,跑的方向根本就没有准头,有几次,雪橇都被拉翻。这些狗的力气很大,而且一点都不听话,如果控制不稳的话,这些畜生就会朝着一边猛的拽去,运气好一点只会打旋转弯,运气不好就会整个人一头扎进雪地里面。
我折腾到中午,才勉强能让这些狗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挺不错的,我这样对自己说。
等我们终于开始朝着东方前进的时候,我忍不住的看了看树林,想象着里面一片狼藉的样。
“以后会有人能现什么吗?”我问乔万尼。
“不会,”他说,“狼和蛆虫会把一切清理干净。”
“真恶心。”过了好一会,我才这么回答。
“这不是最恶心的,”乔瓦尼说,“有些时候,你得做狼和蛆虫的工作,尤其是在你特别饿的时候。好在我们还有狗,呵呵。”他咧嘴笑道。
我不想再说了,专心的驾车。
乔万尼接过去试了试,他掌握的比我好,但是他的胳膊有伤,根本无法驾驭这狗车。他需要一个医师,去了河间地就要找人,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在河间地找到钱财。
随着距离的拉远,这些狗也跑掉了一身的野气,驾驭起来轻松多了,虽然度还是提不起来,但是已经能够保证不翻车了。
我们在一片碎石上面过夜,第二天一早上路。
樵夫给我们留下了一轮干奶酪,还有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垃圾。乔万尼把奶酪在火焰上烤软,然后用小刀割成一片一片的,这样嚼起来要轻松一些。这些奶酪的味道糟糕之极,简直就和木屑差不多,里面还有很多可疑的小颗粒。
第二天晚上,我们似乎走错了路,但是就在我们怀疑方向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地平线上面的灯火。
这是我们走出暴雪后见到的第一家农户。
我本来对于这些自由农一点都不信任的,但是当我看见他有一个女人和四个孩的时候,就稍微的放下心来。我转念一想,我们其实是更加危险的人,这家人应该不信任我们才对。
几天来的经历让我有些心惊胆战,又有些后悔。那感觉就好像是手上沾了黑乎乎的泥浆,奋力的想甩掉,但是却怎么都甩不开一样。
我们以一条狗的代价换得了两碗肉汤和一小袋的混合麦,并且农家的主人许诺第二天带我们去镇上面。我们已经到达了绿松镇,乔万尼说我们偏得太南了。
农家的一个男孩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跑出了房,在晚些时候带着他的一个叔叔回来了,名义上面是陪着我们聊天,但是实际上是提防我们。我一夜没有睡觉,感觉在有人的地方比在野外危险得多了。
好在没有出什么事情,我们在随后的一天里面抵达了绿松镇。
我们分开的时候,那个农夫提出要买我们的狗和雪橇,他说他看出来了:这些东西有些脏。但是他保证,只要我们卖给他了,他就不会声张出去。
乔万尼最后以一匹小牛犊的价格把这整套东西卖给了农夫。
在晚些时候,我们登上了伯克人运营的马车,当晚我们睡在马车上面。
我的睡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得非常的浅了,总是感觉身边就是危险,并且我开始有些好奇过去为什么能够睡得那么安心。我疑神疑鬼的样让乔万尼看得很好笑,他说我终于开始经历这一步了。
“一开始上战场的新兵都会这样,”他说,“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疑神疑鬼的。以后等你在刀口上面死过几次了,你就知道了,有时候怕也没有用,还不如好好的睡,养足了精神再说。那天,你应该去森林里面看看。”他露出了阴沉沉的笑容。
马车里面的一个维基亚香肠商人愤怒的抬头看着我们,我们的谈话吵醒了他。他瞪着圆圆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一副就要怒的表情。乔万尼也看着那个小麦商人,但是却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过了一会,乔万尼开始更换自己的绷带,他用匕把几块破皮挑掉,然后用酒擦拭了一下伤口,最后用嘴咬着绷带的一头,自己用力的捆绑住另外的一头,把手臂扎好。
香肠商人越看越惊,最后看见了血淋淋的伤口,就拿帽盖住了脸,假意睡觉。
乔万尼爬到他的身边,从他旁边的香肠里面割了一盘回来。商人的喉咙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我数了一下,一共十六截。
乔万尼的做法让我有些不安,我小声地说,“他跳过来要闹怎么办?”
“那我就给他钱,”乔瓦尼割下来一截来,一边嚼一边说,“但是他不找我要,那就是送给我们了。是吗,我的兄弟?”
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天亮的时候,我们到了河间地的中心城镇。香肠商人第一个挽起了剩下的香肠,一阵风一样的跳下了马车。马车车夫反应过来那个人没有交车钱,于是把马车托给了一个他认识的人,自己按着帽跳下去追那个香肠商人了。最后钱似乎没有要到,车夫只捡到了几根掉在地上的香肠,骂骂咧咧的走了回来。
乔万尼似乎熟门熟路,带着我走到了一个破旧的院边上。
乔万尼说,“过去这里是城镇公所,波雅尔们在这里集会。如果国王和议会下了命令,这里的官员和贵族就要聚集起来开会,决定接受或者抵制命令。不过现在,河间地的波雅尔们开会都去伯克人的城堡了,这里就没有人来了。”
一个瞎眼的老头坐在破败的屋檐下面仰脸看着太阳,石头墙修的很高,在距离屋顶很近的地方才开着窗户。地面上面是没有人踩过的新雪,这里显得人迹罕至。
暴雪停了之后,整个城镇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有人多的地方积雪都清理干净了。每一次下雪,酒馆外面就会现很多冻死在路边的人,这些人一般都是酒鬼,城镇公所边上则有很多的乞丐冻死。过去,在城镇公所周围的乞丐一般不至于会冻死,因为波雅尔们会觉得这样很丢人,他们更愿意把这些乞丐带回庄园里面去做农奴或者牧羊人虽然乞丐一般都很虚弱,而且干不了重活,但是至少能比让他们横死街头强。
可是现在伯克人却对于这些人不管不顾了,乞丐一旦接近了伯克人的城堡,就有可能被怀疑成是间谍,往往会被投入地牢里面烂掉。
我们走到这周围的时候,就能看见几个市民正在把一具冻毙的尸体抬上车去,车上还有两个死人。这些运尸人都穿着黑衣,鼻上面绑着布条。
等他们走了之后,乔瓦尼和我一起走进了破败的院。
“走,走,”那个老头听见我们的动静,突然说起话来,“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们还是走到了他跟前。
“我是波雅尔。”乔万尼小声的说。
“哈哈,”老头好像听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现在这里最不可能来的就是波雅尔了。我听说,这里很快就要被伯克人改建成一个葡萄酒厂了,说不定那个时候波雅尔们才会来。”
“我需要帮助。”
“走,”老头的表情暗淡下来,“到别处去,河间地已经没有了,你们不怕被伯克人抓住吗?恩?还是你们就是伯克人,想来从老头的嘴里面套出话来?”
“我没有恶意,”乔万尼说,“菲利普教士。我曾经听过您的礼拜,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您还能看见东西。”
“哦,”教士的眼睛蒙着一层白膜,“哦我不记得了,我是什么时候看不见东西的呢”
“九年前,”乔万尼说,“优素福大公毒瞎了你的眼睛。当时您在伯克为东部教会的信徒布道,优素福想赶您走,但是您拒绝了。”
菲利普说,“这是上帝的旨意或许看不见东西是一件好事我听说,很多圆顶教堂和圣母像被拆除了,我听见这些消息都很伤心,如果我亲眼看见,恐怕会更加难过你知道我的事情,我却不记得你是谁了”
“菲利普教士,我当时只是一个学徒,在骑兵学校里面混日,后来家父断了我的学费,我就来教会找了点事情做您跟着大牧去伯克出访的时候,我在大牧的随从队伍里面。”
“哦,哦,”菲利普老人点着头,“大牧现在都没有回来呢”他苦笑着。
多年前,优素福大公突然宣布,东西教会将在伯克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东部教会的大牧视此为东部教会沉沦之后的次盛事,欢欣鼓舞的带领自己的几名大主教以及牧师前往伯克。但是当大牧抵达了伯克都之后,优素福大公却要求大牧参加他当选国王的加冕仪式。在仪式上,大牧与西部教会的大主教们站在一起,这说得很明白了:大牧不是与西部教皇相提并论的人,而只是大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
大牧当即离开,但是却从此被伯克软禁,直至死去。
由于大牧的大部分德高望重的主教和助手都被扣留在伯克,所以伯克宣布从此以后,大牧只能在伯克被选举并册封。选举由东部教会自己决出,而册封任命则由伯克国王执行。
这种颠倒逻辑的安排让东部教会世界一片哗然,各个教区纷纷宣布拒绝执行,但是却没有一个教区能够统一所有的教区,这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到现在,整个东部教会都没有一个大牧出现。
“是的。”乔万尼恭恭敬敬的说。
“好了,不叙旧了,”菲利普说,“你们来干什么呢?我没有闻到敌意的味道,但是也没有闻到善意的。”
“的确,”乔万尼说,“我不是来听您的教诲的,虽然我非常期待。我们想知道”乔万尼沉默了一下,“我们想知道,在河间地,谁是维基亚人的朋友”
乔万尼吸了一下鼻,“谁是维基亚人的仇人?”。
第八十九章 领主
菲利普摸摸索索的拿到了一根手杖,带着我们走到了公所里面的小屋里面。(请记住我们的)
这里面只有一个萨兰德的奴仆陪着菲利普。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神职人员要用一个异教徒当仆人。萨兰德人看见我们进来之后,迟疑了一下,一鞠躬出去了。
这里的房间看起来曾经很精致,用松木铺就的地板,在墙上还有一米多高的木排,天花板上面绘制着壮观的绘画,虽然坍塌了不少。房间里面有几处破损,用新石头修补起来了,但是石头却显得很突兀,因为以前用的是白石,而新安放的石头则是青石。这些石头有些违和,让房显得更加的破败。
菲利普坐到了一张衬着绒毛的的椅上,我们坐在一边。萨兰德人不久之后就端着一盘的饮料走了进来,这些杯都是精致的上了漆的木杯,里面的饮料我喝了一口,就知道是那种比较宝贵的‘茶叶’。看来菲利普老人还不是很贫困,居然能够享用这样的奢侈品。
“这是伯克人送来的,”菲利普喝了一口茶,对我们说。
乔瓦尼面不改色,犹豫的看了一下手中的茶叶,没有喝下去,但是我已经吞咽了一口。乔万尼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心中突然一紧。
菲利普听我们半天没有动静,就笑呵呵的说,“东西倒是好东西,没有问题,放心的喝就是了。”
萨兰德人走了进来,取走了一些杂物,然后插上了门,不再进来。
“你们知道,伯克人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吗?”他问我们道。
“因为您德高望重。”乔万尼干硬的奉承着。
“呵呵,”菲利普似乎了然一切,也不再多说,只是自己喝了一口茶,“真的是那样的话,比我有名望的人多的是,伯克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一照顾过来的。”
“那,”乔万尼迟疑了一下,“是和大牧有关系吗?”
我想这个答案乔万尼早就想过了。
“没错。”菲利普说,“莱赫准备册封一名大牧。”
“他没有资格。”乔万尼说。
“事实上,”菲利普回答乔万尼,“莱赫目前最有资格。大牧本来应该由禅达皇帝指定,禅达消亡之后,斯瓦迪亚继承了这个权利。可惜斯瓦迪亚自己放弃了这项权利,所以大牧变成了由东部主教们自己投票选举出来。而现在,几乎所有的主教以及圣器都在伯克,而且伯克国王则是由斯瓦迪亚皇帝承认的,所以伯克的国王现在是最有权利册封大牧的人。”
“这太荒谬了,”乔万尼说,“伯克人一直在驱逐东部教会的教士,并且鼓励自己的居民歧视东部教会,他们怎么有资格册封东部教会的大牧呢?”
“唔,”菲利普说,“在萨兰德,东部教会还有两个大主教区呢,那片地区是萨兰德人从禅达人那里夺走的。事实上,那里的主教只是名义上面服从大牧的统治,但其实他们都是有苏丹册封的。”
“我听说苏丹只是承认他们是教会的教士们选举出来各自的主教的,苏丹并不插手教务”
“这次伯克人又有什么不同呢?”菲利普沉痛的说,“我们已经失去了大主教的任免权,那么大牧的任免权被人夺走只是早晚的事情,多年前大牧被扣留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伯克人现在还不册封,是因为”
“是因为主教们不合作,”菲利普说,“不过十五名大主教里面已经有六人选择妥协,但是有五人坚决反对,剩下的四个人里面,如果伯克人再争取过去两人,那么莱赫就可以召开宗教会议了。”
“莱赫还不是国王。”
“骗自己有意义吗?”菲利普睁着眼睛,就好像他还看得见一样。
“伯克人希望您提供帮助吗?”
“没错,”菲利普说,“因为我的哥哥,就是那四名主教的其中的一个,而另外的一个则曾经是我所在的修道院的副院长,我在他手下做过十二年的司铎。”
“您想必被监视了?”
“估计你们已经被人知道行踪了。”菲利普说,“不过没有关系,我还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伯克人只希望我能合作,如果我拒绝的,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们呢?”乔万尼说。
“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菲利普说,“如果你们有自己的事情,就尽早的离开这里,你们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如果伯克人摸不清你们的来历,你们很可能会被逮捕的。”
“我们正是来寻求您的帮助的,”乔万尼诚恳的说,“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想知道,这周围有哪些维基亚家族是叛徒。”
“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菲利普说,“伯克人占领了凡人的土地,又掳掠走了上帝的仆人,你们这些波雅尔什么都没有做,现在就算你知道了哪些人是叛徒,又有什么用呢?”
“菲利普教士,”乔万尼说,“如果凡人的土地都夺不回来,我们以后怎么去解救上帝的仆人呢?”
菲利普陷入了沉默。
茶水在被里面微微的波动,袅袅升香。
良久,菲利普说:“你们想知道谁的情况?”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走出了城镇公所。
远处有西部教会的牧师站在街中心传道,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些人,我一点都恨不起来。
菲利普就在刚刚告诉了我们,对于河间地来说,最应该被惩罚的敌人,是维基亚叛徒。我可以怀疑那个樵夫的话,我也可以怀疑一路之上维基亚人的话,我甚至可以怀疑乔万尼的话,但是面对一个目盲的老教士,我却再也无法坚持心中的疑惑了,我只能相信,在战争中,破坏性最大的,杀伤百姓最凶残的,恰恰是那些叛变的贵族们。
这些贵族平时以上帝的名义镇守四方,农夫为他们耕种土地,工匠为他们生产货物,商人为他们带来远方的稀缺物品,牧师们为他们祈福。但是他们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人的福祉,一旦有外敌入侵,要毁灭这一切人的幸福的时候,这些贵族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联合起来御敌,而是怎么利用战乱获得独立、利用敌人来打击自己的对手
无数的村庄被毁灭了,无数的教堂被摧毁了,无数个如同列普宁一样的家庭被自己昔日的‘朋友’们推入了深渊。我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
冰冷的风吹着我的脸。
街道上面的人依旧很沸腾,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在外敌入侵的时候投身敌军的人呢?
菲利普告诉我们说,河间地的城镇里面,因战斗而沦陷的连一半都不到,大多数城镇是因为士兵哗变或者领主叛变而沦陷的;菲利普告诉我们,伯克人进城劫掠的时候,总是能够快的找到所有的财富,因为有无数的维基亚人抢着为这些士兵带路,而那些维基亚人能够获得的东西,不过是伯克人事后赏赐的一点点残渣;菲利普告诉我们,在围城的期间,很多的牧师和修女在教堂周围照顾伤兵和饥饿的市民,但是当城破的时候,维基亚的贵族们却要求教堂交出手上的士兵,然后当着伯克人的面统一处死,以表示忠心。而一些维基亚的协从军则在西部教会的鼓动下大肆的侵凌教会,东部教会的许多牧师惨遭杀害,修女遭到**的案例比比皆是。
听到后来,我简直怀疑菲利普老人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是不是把所有魔鬼做的事情当成是维基亚人做的了。
但是菲利普却一点都没有昏聩的样,他能够清晰的说出那些叛变家族的姓名,以及他们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呢?”我忍不住问了菲利普一句,“你不可能出现在每一个地方的。”
菲利普的眼睛蒙着一层膜,但是即使这样,我却看出来他的眼睛依然有一种充满了痛苦的狂热,红彤彤的,根本不像是一个老年教士的眼神。
“孩,”他低声的说,“战争从开始到结束,我自己听过上百人的忏悔,我的同事们听到过更多。我能听见女人的哭泣,我能听见士兵的怀疑,我能听见农夫的绝望,我能听见这里的每一个声音。上帝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着河间地生的事情。就想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了,因为我不愿意去想他,但是上帝却派你们来提醒我不要忘记。”
“列普宁呢?”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列普宁很有可能是被维基亚人毁灭掉的了。
“列普宁,”菲利普闭上了眼睛,“是禅达的列普宁吗?”
“不知道。”我摇头说,“我只知道是河间地的列普宁。”
“哦,那就是他们了。”菲利普说,“这是个古老的家族,他们有禅达皇室的血脉。不过在现在这样的年代,光荣的血脉并不能够得到与之相称的对待。在过去,当禅达皇帝的旗帜覆盖着大地的时候,我们的教会可不会沦落成现在的这个样禅达的列普宁他们是被”
菲利普对我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如果是在过去,听到这个消息,我或许会很高兴,因为卡嘉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对河间地无比的失望的。
利奥曾对卡嘉说过:不准和那个舒拉来往。
我现在才知道,利奥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正是那个舒拉的家人,在伙同了周围的一些乡村贵族之后,引来了伯克人毁灭了列普宁家族。
一百人恢复领地,三百人复仇。利奥老人这么说过。但是,他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女儿呢?他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周围的人呢?
我有些好奇,如果卡嘉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会不会天真的期待舒拉的家族为列普宁家族召开贵族大会?
“咳咳,”菲利普咳嗽起来,“跟你们说了这么久关于鲜血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变得更加的不虔诚了帝不会高兴的,他给我声音,是让我传播福音的”
“让维基亚人拿起刀剑,就是最好的福音。”乔万尼说。
我在心中感到有些滑稽,乔万尼说出这些话来,简直让人以为他是一个为了维基亚会奉献自己生命的人,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不过都是为了他自己。
不过我转念之间又在心目中挥去了这个念头,谁又不是呢?
这个世界上面,估计不会有人会为了自己的民族、为了和自己不相关的人、为了莫名其妙的理想,去付出自己的一切?
哪里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哪里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呢?哪里又会有这么接近上帝的人呢?
既然别的人都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一个傻蛋。
我要为自己考虑。我以后,是做罗曼诺夫家族的一个私生呢?还是做瓦兰贵族们的一个棋?是做列普宁家的一个女婿?还是做彼安文家族的一个伙伴?或者,做乔万尼的一个助手?这些人里面,到底有谁是我的朋友,又有哪些人会在关键的时候将我抛弃?
会不会有一天,我的邻居和朋友会带着敌人冲入我的家中,杀死我的家人,把他们吊死在房梁上面,让乌鸦来啄食他们的脸颊?
“是的,”我接着说,虽然声音有一些飘忽不定,“我会从今天起拿起刀剑,教士大人。”
“去对付谁呢?”菲利普茫然的问。
我不知道,我比菲利普更加的茫然。
我们走出了城镇公所,但是我满心想的却都是关于菲利普说的事情。
“维多,”乔瓦尼对我说,“我们现在就能返回瓦兰科夫做准备去了,我觉得我们知道的够多的了。”
“不,”我对他说,“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哦?”他很好奇,因为过去我都是一直要求要回去的。“你要去哪里?”
“列普宁的庄园。”我对乔万尼说。
乔万尼隐隐约约的知道我与列普宁家族有一些瓜葛,我对他讲过加里宁大人对我和卡嘉的安排。乔万尼对于这种安排一点都不意外,不过他说,利奥老头可能已经与很多的家族签订过这种协议了,只要谁能恢复他的家族,到时候就把卡嘉嫁给谁,这种贵族之家,根本就不会讲什么亲情的。
“列普宁的庄园?”乔万尼有些疑惑,“那里现在只有一大片被雪盖住的麦田,还有很多的坟头,他们的房已经被拆除了,周围的森林里面都是土匪。而且你已经知道是谁毁了他们了,你去那里干吗?”
“只是去看看。”
“为什么?”
“因为,”我对乔万尼说,“我可是那里的领主呀”。
第九十章 河间庄园
被焚毁的森林,没有经过冬耕的麦田,断掉的石桥。(请记住我)这就是我一路所见的河间地。
这里曾经是维基亚最富庶的地区之一:那时谷物在风中摇曳,如同波澜的大海。我听说,无数的美酒和美女让这里成了维基亚人心里的乐园。这里的庄园培育了最好的庄稼汉和手艺人,肥沃的黑土地让维基亚人完全不用担心收成的问题,而丰富的想象力则让手艺人总能做出精美的器皿出来。
一方白色的头巾、白桦林边上的少女、细密的三弦琴、无比辽阔的原野、风车在秋天地转动着。这里曾经是充满了希望的土地。每一个维基亚人都知道几个关于河间地的故事,最有名的是圣乔治曾经在这里卸下了自己的盔甲,任一匹战马把它拖入了森林之中,森林里的野蛮人们见到盔甲纷纷走出森林,朝着圣乔治下跪,并且从此接受维基亚人的统治。
就是在这里,维基亚人曾经抵御了众多的游牧民族的进攻。
那些盛气凌人的军队带着锋利的刀剑和数不清的士兵滚滚而来,但是却总是在维基亚人冬季的反攻里面折戟沉沙。维基亚的英雄如此之多,以至于将所有的地名都用英雄命名也不够。维基亚人的英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的居民:自由农、泥瓦匠、教匠、牧师、乡村弓手,虽然这些人往往并不明白正义的意义,他们的思想局限于家乡之中,但是一旦他们的家园遭到了侵害,他们却总是能够奋起反击,最终形成一股反击的风暴,把任何来犯之敌击溃。
维基亚人最大的敌人始终是自己,除此之外,维基亚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任何曾经奴役过维基亚的民族无不是利用了维基亚人的内斗乘虚而入。而一旦维基亚人统一成为一体,就能凝聚起无比强悍的力量,以铁以血,如同浩荡的河流,把盔甲整齐的敌人扫荡干净。
可是现在,维基亚人却陷入了无比悲惨的境地里面。
我没有看见带着白头巾的维基亚少女,我没有看见她们活泼的笑容和洁白的裙裾,我没有听见她们在白桦林里面歌唱。我曾那么多次的想象过,在白桦林中,有一个身材单薄的姑娘在那里守候。我曾想象过卡嘉骑着骏马穿过浩荡的麦田,也想象过弥赛拉坐在一架花木椅上面安静的等我。我多么想看见一个安静的村庄,想看见无数的农人呆在温暖的木屋里面度过冬天,厚厚的积雪让人觉得温暖,烟囱出袅袅的白烟。我多么想看见小孩带着狗在雪地里面捕捉野鸡和野兔,想看着白胡的老头在村头守望者牲畜。
我爱维基亚的这片土地,或许因为我心中有我爱的人。
但是现在我却只能看着这片土地被撕成了碎片。
乔万尼想办法给他和我弄了两匹马,我们夹着马,穿着厚厚的皮衣,在河间地残破的乡村前进。泥路上面的被太阳晒化,满是泥浆,我们坐骑的马蹄如同搅拌在黄油里面的木棍。树叶上冻着一层白霜,积雪还没有从树梢抖落,光点从枝桠透了过来。整片树林仿佛在安静的呓语,看着我们两人的到来。
我们在一处村庄前面停了下来,两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在一堆篝火边烤火,他们的身边,是一群同样落魄的人,这些人的身上大都穿着肃穆的黑衣,有一些则只是穿着棕色的布衣。我听见了细微的哭泣声,这些人麻木的看着我们。过了一会,我们看见一口薄薄的棺木被装在牛车上面拉了出来我们赶上了一场葬礼。
悲伤的队伍在我们的身边行进,没有一个人多看我们一眼,树木冻得干硬,泥浆在送葬的队伍脚下被踩得更加的狼藉,一个脏兮兮的牧师举着十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天空的乌云渐渐的聚集,原本露出几片薄薄的蓝色的天空让人看了心情更加的低落。
我们已经靠近了列普宁家的庄园。
乔万尼试图靠近一个铁匠模样的年轻人,这个有淡蓝色眼睛的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他的眼睛很大,但是却削瘦的如同一根结穗的麦,这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的硕大。
“兄弟,”乔万尼说,“我们是外乡人。”
“祝您平安。”这个年轻人开口。
我一下觉得很亲切,这个人的口音和卡嘉还有利奥老头的一模一样。
“请问这是哪个不幸的人啊?”乔万尼冲着送葬的队伍说。
铁匠正在用叉收集地上冻成薄片的树叶,把这些树叶堆成堆,还有一些枯枝也要被收集起来。人们在冬天里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春耕时用的沤肥了:把无数的烂木头和树叶收集起来,混合动物的粪便,一般是猪、羊还有牛的,然后把这些堆肥一直储备到春天,等天气回暖的时候,这些充满了肥力的渣滓就能补偿地力,让已经出产过粮食的土地能够再一次的用于耕种。
“哦,”铁匠有他们这个行业明显特征:皮围裙,烧痕累累的胳膊,油腻腻的皮肤和红肿的眼睛以及粗糙的双手,“是这里的面包师,他饿死了。”
铁匠似乎是在讲笑话,以至于我和乔万尼都愣了一下。铁匠看见我们愣,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话,“很奇怪,是?面包师居然饿死了。不过真的是这样。”
他给我们讲了这个面包师的故事。
在过去,这周围的领主,包括列普宁家在内的贵族,已经撤销了铁炉税、烤箱税以及许多税务。也就是说,如果农夫需要制作面包的话,可以在自己的家里面制作,如果有困难的话,也可以找自己的邻人借用烤箱。同样的,如果农夫需要磨制面粉的话,可以在申请之后,自行的修筑风车磨坊。农夫们除了需要交纳约定的税款之外,就不需要再交纳更多的东西了。
很多的农夫结成了有一定实力的公社甚至行会,这些组织对内征收一定的粮食和物资,用以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资助困难的农夫,对外,这些人则借助教会以及城镇公所的帮助,与领主进行交涉,帮助农夫逐渐的摆脱依附关系,结束农奴的生活。虽然只有部分的农夫最终成为了自由农,但是农夫的确在生活上变得越来越有保障了。特别是在几次大瘟疫袭来之后,农夫的数量出现了下降,夏日的短工变得稀少而昂贵,这让农夫的生活境况变得更加的舒适了。
在战争时期,农夫和所有的人一样遭了殃。但是实际的情况却远不止如此。
周围的农夫曾经接受城镇和领主的命令,组成了民兵,负责支援正规军作战。但是几个月后,有人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并且解散了这批民兵。很多的人还没有见过伯克人的面,只是听说过关于伯克人的可怕传闻。
接着,列普宁家族的领地突然被周围的一个领主占领了。这种变化对于农夫们来说,可能要比伯克人在城市里面取代维基亚人还要大。新领主立刻驱逐了农民的民兵组织以及保卫组织,并且没收了农夫大部分的田产。
过去的佃农和自由农纷纷的开始变成农奴,大规模的反抗是没有的,但是小规模的逃亡、抵抗事件却时有生。但是这些新领主却在伯克人的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农夫们的抵抗。这些农夫大多数只是为了自己的家园而盲目的作战,没有人统御他们,也没有人帮助他们,他们在各地的土地上各自为战,被击破是很自然的。
这之后,领民们的日就倒霉了。
不光磨面要抽取一定比例的谷物,烤面包、制作啤酒、交换粮食、购买农具、修补房顶、宰杀猪样、种植蔬菜,几乎每一个细节上面,领主都会毫不客气的勒索钱财。农夫们戏谑着说,除非呆在家里面,不然就要给领主交钱。但是事实上,这里的新领主正在思考要求农夫们为居住在房屋里面交钱,领主的想法很简单,农奴们是他的半奴隶,应该全身心的为他工作,那么农奴们呆在自己的家里面就应该算作是怠工,从而应该收取罚金。
种种奇思妙想在新的领地上面试验着。而伯克的军人虽然知道这样的做法很蠢,但是这些伯克人却乐得这些维基亚人自相争斗,以便让维基亚人陷入长久的疲惫,这样维基亚人就没有实力再去对抗伯克人了。
事实上,在伯克人的土地上面,农夫们的税务和劳役是相当的轻松的,至少比维基亚人轻松。伯克的农夫们有充足的自由和财富在工作之外继续生产出值钱的货物,这些货物在整个王国内流通,支撑了一个个繁荣的城镇和富足的乡村,伯克人知道,一个健康的农村基础和朝气蓬勃城镇网络,是国家富足的保障。而维基亚人的草莽领主们则只是到剥削自己的农夫,并且伺机讨好伯克来的大人们,‘敌国的内部混乱,就是我国的安定团结’,这句禅达人的政治格言在伯克驻维基亚的官员之中被广为传颂。
我们听着铁匠的叙述,这个面包师没有太多的土地他曾经有过几十亩土地和一片牧场的使用权,在战争中,这些东西毫无损,但是在战争结束后,这些东西却都被新领主收走了。面包师曾经为列普宁家族服务了三十年,他的主要收入来自于为人们制作食物,与那项收入比起来,他的田产收入只是小头。但是现在,领主不仅没收了他的田产,而且颁布了细致复杂的税务,他的炉甚至整个面包房都被领主家盯上了。领主不准他随便的帮人烤制食物,因为人们应该带着谷物去领主家加工,以便领主抽取税务。
面包师曾经试图去领主家做佣工,但是领主家却表示他们不需要一个多余的人,不久之后,领主夺走了面包房,用这个地方来继续的敛财。面包师回到了家中,面对一屋的妻儿和空空的家当一筹莫展。
普通的农夫还有活路,而这些河间地的各色工匠就吃亏了,他们要么只能投奔领主家,要么只好进入城镇,大批的人破产,走投无路,只能依附到了大领主之家,失去了自由和几乎一切的财产。
最终,面包师被饿死了。
就在铁匠给我们讲述这里的故事的时候,大路的尽头扬起了灰尘,马蹄声踏碎了土地。
送葬的队伍迟疑了一下,但是牧师却带领着众人继续的前进。
不久之后,我就看见来者是谁了,那是一群全副武装的波雅尔家的骑士。他们中有标准的维基亚贵族,配备着厚重的头盔、银亮的片甲和高高的翎羽,也有普通的骑马民兵,这些人只是简单的配备着皮甲,在背后背着短弓,每个人都挎着两壶弓箭。
一个少年人似乎是这些人的头目,他穿戴着结实的铠甲,颈部封着一枚银亮的铁护喉,他的手上穿着西部骑士的手甲,坐骑是一匹乌黑油亮的维基亚马,马头有高高的装饰,怒马鲜衣,这个少年人一看就是一个波雅尔家的少爷。
送葬的队伍里面有几个人跪在了这个人的面前,一个女人指着棺木,大声的请愿着,我听见了祈求食物和免除劳役的语句。
“这是谁?”我问那个铁匠。
我跟着乔万尼,把自己的马往路边拉去,努力的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亚历山大,”这个铁匠露出了憎恶的表情,然后又是一个邪恶的笑容,“我们的好舒拉。”
舒拉。
我的心里一跳。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舒拉,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比我大几岁,他威风凛凛的穿戴着盔甲,如同一个能征惯战的武士一样,而他的亲卫则一个个如狼似虎,看起来很有派头。
“舒拉么?”我细细的打量着这个人。
不由得在心里有些不自在,卡嘉选的人果然比我高大威武得多,而且还是贵族之后。但是,卡嘉知道这个亚历山大的家里人做过什么事情吗?
这个舒拉看着周围请愿的农夫,骑马走到了他们的中间,昂着头,夹紧了腿,骄傲的像是一只山羊。
那个农妇哭了出来,我看出来了,她是面包师的未亡人。
农妇抓住舒拉的腿,祈求着开恩。
舒拉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用马鞭的柄抽打农妇的脸和肩膀,让她靠后。一些农夫过来护卫农妇,但是舒拉却以为这些人要来围住他,于是纵马从众人之中一冲而过,几个农夫被撞倒在地。舒拉的随从跟着冲了过来,撞得送葬的队伍人仰马翻。牛被惊吓,朝着路边的下坡地跑去,结果棺材顷刻翻倒,掉在地上,棺材板都被撞开了。
农夫们手忙脚乱的前去收拾残局,那个农妇抱着棺木哭了起来。
舒拉回过头来,看着笨手笨脚的农夫们,哈哈大笑,他的随从也跟着笑了起来。
舒拉突然看见了我,我隔着农夫和士兵,瞪着他。他皱起了眉头,回头对身边的一个骑兵说了什么,然后就带着大队的人走掉了。
那个骑兵走到了我和乔万尼面前,突然抽出了鞭,教训我说,“小,下次遇到领主的时候,记得把头放低点”
我对这个舒拉都看不上眼,这个骑兵是个什么东西,我还是瞪着他,骑兵作势要打的样。乔万尼赶快把我的脑袋按下,连忙说着抱歉的话,说乡下孩没有见过市面,吓得不敢动了。
远处的人开始呼唤那个骑兵,骑兵觉得无趣,抽了乔万尼肩膀一鞭,扭转马头走掉了。
那队人远去后,乔万尼耸了耸肩膀,“维多,你看这个小的眼神不对头啊。”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我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卡嘉,你会看见舒拉向我求饶的。
第九十一章 消灭残暴
农夫们脸色阴沉。
在葬礼上面被领主这么羞辱是很少见的,而且现场还有牧师在。
那个秃头的牧师脸庞浮肿,鼻子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瘤子,这让他看起来很是凶悍。但是比起那个伯克牧师来,这个东部教会的牧师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就他而言,能够勉强的生存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伯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拆除东部教会的教堂,用来改建成为西部的修道院了。
牧师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那个女人瘫软在地上哭泣,她的脖子被抽出了几条血红的印记,另一个农妇正在用一块布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伤口。面包师的女人抚摸着棺材,向大家说自己的男人临死前想吃一块小牛排,但是她却无法满足他丈夫最后的心愿。
周围的农夫围了一圈,仿佛对这一切已经麻木了一样。
谁家没有死人呢?
农夫家里面多余的粮食早就被征收走了,只能找领主借粮食。只要开始找领主借粮食了,那么这一家就完了,领主会变着花样的盘剥更多的东西出来。农夫们在领主的眼里不过是一粒粒的花生,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花生里面的油统统榨出来,一滴不剩。到了最后,农夫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举家投靠到领主家成为彻底的农奴,要么就只能逃亡到异域去。
人们听说,沿着大河朝着上游一直走去,走到铁盾河流域去,就可以获得自由。
这种说法流传的很快,很多农夫在困窘不堪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铤而走险,戴上不多的粮食和牲畜,悄悄的离开庄园,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农夫们事先都约好了,每隔几天走一批,并且走不通的路线,这样的话,领主即使捉回来了一批人,那么别的人也可以逃跑,领主家的力量毕竟有限,不可能每天都来回的巡视。
还有一批人则逃到了森林里面,加入了那些抵抗军。那些人有一些是忠于过去领主家的领民,有一些则是被冲散的士兵,当然,或许还有那么几个贵族在里面坚持抵抗。不过如果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一般的人时不会选择去森林里面的,因为一旦进去了,就相当于变成了‘叛军’了,要是被捕的话,就会上绞刑架。而逃去铁盾河的人则不用担心,因为从庄园里面逃亡最多只会遭到毒打而这是农夫已经习惯了得。或者被剥夺一切财产农夫们又有什么好失去了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随着这些人一起朝着墓地走去。
我本来想看一看这里的居民的,现在我发现,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经躺在了墓地里面,而剩下的则即将进入墓穴去。值得讽刺的是,去年河间地丰收,但是现在所见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我的感觉就好像这片土地就已经有很多年没长出庄稼来了。
“明年的耕种受影响吗?”乔万尼问一个农夫。
“好不到哪里去,”那个人摇了摇头,他带着一条白色的头巾,背后背着一袋子的面包干,“土地翻耕完全没有跟上,种子也不好,还没有堆肥。”他吸了一下鼻子说,“以前我们两个村子有一千多头猪,养在树林里面,每年产的粪肥刚好够用。但是打仗完了之后,我们只有两百多头猪了,后来又宰杀了一些,就没有剩下什么了。”
另一个农夫凑过来,“没错,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猪肉了。我们也的确没有粪肥了,明年的收成可能只能把种子种回来。”
“只能收到种子,我们还种地干什么”先前的那个农夫皱眉道,“还不如跑到镇子上去。”
“我听说,”一个把布袋搭在肩膀上面的牧羊人说,“我听说,我们不需要跑到那么远的上游去,只用跑到东湖周围的城镇去就可以了,伯克人的也行,只用在那里呆上一年零一天,就能申请获得市民身份了”
牧羊人的姐姐模样的人走过来,狠狠的在他的脑袋上面打了一拳,“别整天想这些歪路子养好你的羊再说”
另一个农妇也畏首畏尾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们,对那些农夫说,“你们要说什么话,就回去说吧。别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有外人呢”
“我们走吧”年轻的牧羊人被揍了一拳,明显的不甘心,“我们去城镇里面”他突然喊叫起来。
周围的女人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就连那些一开始积极讨论的男人也不禁四下看了看。
“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过去列普宁老爷在这里的时候,我们每年都有余粮,我们可以吃上面包,还能喝酒,每隔十天,我们还能吃到白面包和猪肉现在呢?”
“我以前放羊的时候,羊想在谁家拉屎下肥,就在谁家拉屎下肥,但是现在,见鬼的斯托尔家族让我把所有的羊都要赶到他们的份地里面,如果有一颗羊屎洒在了路上,他们就要揍我”牧羊人扯开了袖子,露出了里面带着鞭痕的胳膊,“你们看这就是管家打我留下来的”
一个年长的农夫说:“你这算个屁森林里面的猪拉的堆肥你去收集过吗?秋天的时候,我推着一辆小车,在森里面来来回回的找,那些猪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但是我收集的东西却不能送到我自己的地里去有这种道理吗?我还被蜜蜂差点蜇死了”
“明明是你想去偷蜂箱里的蜂蜜,结果被咬了”一个小孩大声的指出。
周围的农夫一下子笑了起来。
“胡扯”那个年长的农夫说,“鲍曼你的孙子皮又痒痒了,你应该揍他一顿那一次明明是领主家要蜂蜡,是该死的‘好舒拉’要用那些蜂蜡,见鬼,我都不知道他要拿那些东西干什么”
“我还要每天去割草呢,上次一只野狗还是狐狸什么的东西,一冲上来就要了我一口,**,坏年头畜生也饿坏了,我的手指被咬的血淋淋的。那天我没有割满一大车的干草就回去了,结果那个该死的管家就骂我,还打了我一巴掌,说我偷懒”
“我家的兔子被‘好舒拉’的卫兵抢跑了”
农夫们越说越气,他们的老婆和姐妹看见拦不住他们,也就不再阻拦他们说话了,只是偶尔有些怀疑的看我们一眼,不知道我们两个外乡人是什么来头。
我问旁边的一个农夫,“为什么你们要叫那个人‘好舒拉’?”
这个农夫看了我一眼,然后和周围的几个人一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是这样,”一个农夫说,“亚历山大少爷的父亲是一个乡绅,他的母亲是一个破落贵族的女儿,是不是很配的一对儿?然后这两个人结婚不久就造出了舒拉。舒拉的体格和他的爹一样高大,但是性格和他的妈一样狠毒。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别人说他坏,只能说他是‘公正的舒拉’或者‘正义的舒拉’。”
“怎么还有这么蠢的人?”我有些纳闷。
“可不是?”那个农夫呵呵直笑,“但是他被叫做‘好舒拉’是去年,这里来了几个ji女,是西部来的,那些娘们本来都跟着士兵,后来士兵散去了,她们就留下来自谋生路了。其中一个和舒拉好上了,舒拉就是一个雏儿,什么都不懂,那里经得起这种女人的撩拨,嘿嘿?”
一个女人红着脸骂了一句,让这些农夫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来。但是我感觉这些女人完全就是在自己骗自己,那些匪里匪气的小孩子知道的东西多得很,他们不教坏别人就不错了,还指着别人教坏他们?
“然后呢?”乔万尼问他们。
“然后舒拉就让这些女人叫他好舒拉,”农夫们压抑地笑了起来,“舒拉的老爹是一个古板的家伙,等他知道了这事情之后,就派人揪着那些女人的头发,把她们撵走了。那女人也挨了打,一路上一直求饶,让‘好舒拉’来救她呢”
旁边一个农夫凑过来问,“你们说舒拉是不是和那个娘们睡过了?”
“不能吧,”另一个人说,“那样的话,那些女人就要叫他‘短舒拉’,或者‘细舒拉’了,怎么能叫‘好舒拉’呢?”
“那也未必,”一个老头说,“说不定舒拉根本就不行,一下就完事了。那些女人觉得钱好赚的很,于是觉得他好,所以叫他‘好舒拉’呢。”
我突然想起了瓦兰森里里面的士兵,那些士兵有一次说乔万尼‘好快,好快’,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我于是有些疑惑的看了乔万尼一眼,结果乔万尼深恶痛绝,拍了我后脑勺一下,“看什么看”
农夫们一边咒骂着领主,一边走到了坟地里面,到了这里之后,人们就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沉闷。即使是最活泼的年轻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不是耍小聪明,说俏皮话的时候了,他们都默默的肃立着。这些庄稼汉看着他们的面包师躺在棺木里面,被人放进土冢里面。
大家开始说起了面包师生前的故事,有些人说面包师在以前很富裕的时候,曾经在面包里面塞上小铁珠,如果谁吃到了铁珠子,就可以找他换一轮新的面包;还有人说面包师过去非常的胖,乐呵呵的,没想到死了之后这么小一个棺材就能把他装下;一个小孩记起来面包师曾经许诺给他烤一只小猪形状的面包出来,结果后来战争爆发了,就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了,他问面包师的老婆是不是可以兑现一下。
人们聊着聊着,就会感觉心情好受一些。他们不是在怀念面包师,而是在怀念过去的生活。
领主家的记录员姗姗来迟,领主家把本来属于教会的死亡和出生登记簿拿走了,以后,出生和死亡的登记权利将由领主家处理。如果一个死了的人没有被登记到死亡簿上面去的话,那么他的劳役和物役就依然存在,他的家里人就要继续为他承担责任;而一个婴儿如果没有被登记的话,那么他就不能接受洗礼,而他的家人要为此接受处罚。
记录员走过来,牧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告诉他,面包师已经去世了,检验完毕,死于饥饿,希望记录员把面包师登记上去,以便亡灵得以安息。
这个领主家的记录员耷拉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最后,他说,“领主对你们表示慰问。但是同时,你们也不能忘记了对领主的义务。这个男人死了,但是他的劳役却还没有结束。根据我的调查,他还欠领主家十二大车的干草,同时还需要为领主家烤制四十篮子的面包和长面包,这个男人死前曾经找领主家借过一罐子的猪油、两磅燕麦、一袋子的小麦还有十三罐子的牛奶和羊奶。谁是面包师家里的人?”
面包师的老婆和几个孩子哭哭啼啼的走了上来。
“你们知道这些债务的事情吗?”
“我知道,”女人抹着眼泪说,“但是过去列普宁家的老爷说过,遇到这种事情,就要免除我们家的劳役的。”
“那你们去找列普宁去吧”记录员说。“你们拖欠领主家价值一袋小银豆的东西,并且那些劳役你们需要在来年春天结束前完成。在你们偿清债务之前,面包师不能登记上死亡簿子,他的劳役将正常的下达,也就是,你们除了他拖欠的劳役之外,在春天的时候,还要去领主家耕地十一天,并且帮领主家”
记录员还没有说完,周围的农夫就不满地嚷嚷起来。
“连死都不让死了吗?”
“这是什么规矩”
“见鬼了你去跟面包师说吧,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干什么”
农夫们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地说着,这个记录员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他还是耷拉着眼睛,“你们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死之前为什么不把事情都料理好了,现在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难道我乐意吗?去跟领主说去,跟我吼个什么”
但是周围的农夫根本就不听他说,还是怒吼着让他做出解释。
最后,牧师分开了周围的人,示意大家安静。
“年轻人,”牧师愣了一会说,“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牧师吞了吞口水,“上帝把他接走了,把他的痛苦也带走了。失去了亲人,悲伤就已经很巨大了,那么为什么我们还要让这种悲伤蔓延下去呢?我登记死亡簿了三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或许他留下的债务,但是我们会想办法为他偿还的。一个死去的人是不应该被分派劳役的,请你现在就把他的名字写上,让他安息吧。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不应该混为一谈。”
“他欠这些钱,”记录员一把推开了牧师,“你这个老东西你当你是谁?就算他是一个死人,如果没有还清债务,那也不能安心的躺在地底下享福”
牧师又多说了几句以后主会审判一切之类的话,这个记录员恼羞成怒,一拳打倒了衰老的牧师。朝着他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农夫们围着记录员,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神父我们怎么办?”一个眼睛血红的农夫充满恳求的看着牧师。“要教训这个家伙吗?”
周围的农夫都瞪着记录员。
面包师家里的人在地上抱成一团哭泣。牧师躺在地上,晃晃悠悠的转过了身去,走到了棺木的面前,跪了下来。
他双手握紧,开始祷告。
记录员以为他胆怯,于是发出了刺耳的笑容,大声的嘲笑着周围的农夫是懦夫,并且让他们记住,以后不要拖欠领主家税务,不然连墓地都不让进。
这个时候,牧师突然开始念起了祷告的**,“你们也要听见战争的风声主教会你们用手指打仗”
“主啊,怜悯我们提前赦免我们的罪恶,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荣耀,为了您的”
“你们所做的一切,主都原谅,”牧师的喉咙发出了咔咔的响动,“上帝将指挥你们的手,上帝将指挥你们的喉咙,上帝会在你们的耳边告诉你们下一步怎么办。上帝会在你的心中留下声音,遵从他消灭残暴”
“主原谅你们”
农夫们迟疑着,不知道牧师说的话是不是命令。
“消灭残暴”
我和乔万尼看着情势的急转直下,都不知道下面会怎么样。这个牧师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我知道,西部教会的牧师会直接参与到战争里面去,甚至会组建教会自己的骑士团。但是东部的大牧首却从来没有指派过牧师做这种事情。这个牧师想要反对自己的领主吗?
牧师站起了身来,指着记录员,号召周围的农夫,“上帝要求你们惩罚他”
几秒钟后,记录员淹就没在了愤怒的农夫之中。。.。
第九十二章 逃离
()当农夫们眼中的红光褪尽的时候,记录员已经成了地面的一团烂肉。[]
这个时候除了牧师目光依旧冰冷之外,所有的人都开始恐惧起来,刚才那样的行动已经算不得普通的反抗了,简直就是暴动了。与这个比起来,到森林里面去投奔野蛮人都显得更温和了。
农夫们的拳头或者靴上面还留着点点的血迹,但是他们现在却已经害怕起来了。
“怎么办```牧师?”一个农夫迟疑的看着牧师。
埋葬的事宜都没有人去注意了,人们惴惴不安的看着牧师。
“先把亡者埋葬起来吧。”牧师冷静的说。
经过牧师的提示,这些人开始忙碌起来,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不过看得出来,这些人有些紧张,手捧着土不住的哆嗦,一点点的把棺木上面的土堆积得更高。
乔万尼拉了拉我的衣服,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着他走。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已经介入了太多了,我们不需要在这里再看下去了,我们准备悄悄的离开这里。
但是一个女人突然冲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你们往哪里走”
这个女人嚷嚷着。
我和乔万尼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刚才还百般的想让我们早点走呢。
“姐妹”乔万尼说,“我们只是外乡人,我们只想来出席面包师的葬礼,看看能不能得到点吃的。现在葬礼已经结束了,我们就要走了,您留我们干什么?”
那个女人的眼睛里面眼白太多,让人感觉她无比的蛮横狡猾,“你们打死了领主家的记录员,难道还想跑吗?”
周围的农夫本来都愁眉苦脸的,但是听到这里,就纷纷的反应过来,然后在脸上渐渐露出了凶残和庆幸的光芒。
“你怎么诬陷人呢”我着急道,“明明是他们揍得,我们什么都没有干。”
农夫们在几个精壮聪明的男人带领下,朝着我们围了过来。
“就是你们干的”那个牧羊人说道,他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编着故事,“你们两个杀人犯杀害了我们领主的记录员,就是这样”
“没错”一个老头说,“你有理由这么干,刚才亚历山大少爷的随从抽了你一鞭,你肯定是报复这到了少爷那里,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有农夫这么起哄,但是还是有相当多的人有些不安的看着牧师。
我和乔瓦尼也是如此,我们希望,至少牧师能够站出来主持公道,能够让农夫们不要找替罪羊。
面对农夫们的询问,牧师站起了身来。他走到了那个死亡簿的前面,捡起了那本书,将书页中夹着的鹅毛笔拿了起来,用嘴吹化了笔尖冻成冰的墨水,然后在名单的最下面写上了面包师的名字。
“我已经说过,”牧师合上了死亡簿,对农夫们说,“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他认为你们没有罪,所以就派了人作为你们的牺牲,奉献给残暴。这两个人一定在别处犯下了罪孽,要到此地来偿还。”
这话说得绕口,但是是很明白的,我们是替罪羊,还是上帝选出来的。
“凭什么”我大声的叫道。这个时候,那个农妇掐着我胳膊的手用力的更紧了,我回过头去推了她一把,“把你的手拿开”
农妇夸张的摔倒在地,大呼大叫的让她的兄弟们来救她,“杀人啦杀人啦”
农夫们彼此的鼓励起来,“就是他们干的上帝派来的”
他们比起刚才更加的狂热:刚才他们狂暴,只是因为别人的死亡;而现在他们的狂暴,则关乎自己的性命。
乔万尼一下窜过去,一把抓住了一个农夫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抓紧,用自己的头顶猛的撞了一下他的脸。那个农夫的鼻迸出了鲜血,鼻上面出现了一大道伤口,血液不住地汩汩流出。当头的农夫倒地之后,周围的农夫向后退去,乔万尼抽出了怀中的匕首。
农夫们中间发出了吸气声,完全不敢靠近。
一个大胆的农夫拿着一根木棒准备从后面袭击乔万尼,但是我发出了警告,乔万尼一侧身躲过了木棒。那木棒敲到了地上,乔万尼用脚把木棒踩到地上,用匕首扎了那个农夫的胳膊一下,疼得他缩回了手。
眼看斗不过乔万尼,农夫们都恼火起来,他们的身后,挖掘墓的锄头和铲都摆在一边,他们纷纷的回去拿那些东西去了。如果他们装备了那些工具,我们就完蛋了。
乔万尼一回头,“走”
我就跟着他朝着后面跑去。
乔万尼在我的身边不住的回头,击退靠的太近的农夫,我们也离马越来越近。我们把马拴在两棵小桦树上面,这个时候,一个男孩正在拿一根枯枝逗着我的马。
这个男孩和我一样高,但是没有我壮实。
农夫们远远的叫喊,让这个孩拦住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离开两匹马还有六十多码。一个石块击中了我的后脑勺,让我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我一摸后面,那里立刻起了一个大包。我心中的愤怒甚至多于恐惧,我想拿一把剑和一面盾牌,然后回头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廉耻的家伙。
我爬起身来,继续朝着那片桦树林跑去,那个男孩张开了手,要拦住我们。我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但是他躲开了,我砸到了他的肩膀,他好瘦啊,我感觉我一拳砸下去完全没有砸到肉,撞在手上的全部都是骨头。这个男孩一把抓住了我的耳朵,用力的撕扯,让我不得不把头歪到一边去。我用力地砸着他的肚,我越用力的击打,他扭动我耳朵的力量也越大,我们比着谁先放手。最后,这个男孩受不了了,他撒开了手,捂着肚蹲下了身去。
身后的农夫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不敢靠近,就丢了各种石块来袭击我们。这些石头砸在身上很疼,这些农夫卯足了力气,朝着我们的脑袋上面砸着,他们砸的很准,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命中。
我又踢了那个男孩几脚,如果不是要逃命,我还想再折磨折磨他,我的耳朵差点被他揪掉了。
乔万尼解开了马缰绳,我爬上了马去。周围伸出来了无数的手,想要把我拽下去,有一些想把我的脚从马镫里面抽出来。我的一只脚被拉住了,我用马鞭猛地抽了一下那只手的主人,把他逼退。然后,我又拉动马缰绳,让马猛地转圈,惊吓着周围的农夫。这些农夫就好像甩不开的苍蝇一样,在我周围聚集着。
我甚至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这么拼命地要对付我们。有这种力气,为什么不去对付他们的领主去,那才是他们不幸的根源啊。他们宁愿找无辜的人做替罪羊,也不愿意去反对真正有罪的人。
乔万尼也上了马,他叫了一声,朝着小路跑去,我们要沿路返回城镇里去了。
“我们从哪边走?”我们的前面是两条岔路,我不记得是从哪条路来的了。
乔万尼扭过了头,抬起了手,准备告诉我。
但是这个时候,一块巨大的石头击中了乔万尼的额头,我看见他的脑袋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巴,在马背上面晃动起来,好像陷入了短暂了晕眩。
但是就是这么片刻功夫,那群嚷嚷着的农夫就围了过去。
我大声的呼唤着乔万尼,想让他回过神来,但是那一击似乎非常的严重,乔万尼还在晃动之中。农夫们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时机,这些人拉住了乔万尼的手和脚,把他拽下了马去。
我大喊大叫起来,想纵马冲过去,但是我的马很胆小,冲到人群前面的时候,前蹄就会僵直,在地上打滑,而不肯再进一步了。农夫们朝我丢着石块,密集的像是蜂群,我的马被击中了很多下,陷入了惊慌之中。我感觉再不跑的话我也会和乔万尼一样了,就勒马抛开了。
我随便找了一条路,朝着林深处逃去。
很幸运的是我不久就认出了来时的路,我沿着大道快马加鞭的回了城镇里。到了那里之后,我想去找菲利普,可是当我去城镇公所的时候,看见那里有很多的士兵在来回的巡逻,门口也布置了很多的士兵驻守,我不敢靠近,只能暂时的离开了这里。
等我走到了街道上面,我才发现我陷入了举目无亲的境地。
此时的城镇很热闹。这里有每个星期有三个市集日,分别是星期一的谷物市场日,星期四的牲口市场日,以及星期六的羊毛市场日。我刚好赶上了羊毛市场日,很多的商人在兜售着羊毛和绒呢,大包大包捆成方块的羊毛货包在街边堆积如山。这些都是冬天寄存的羊毛,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可以用来销售了。羊毛商人们在一个个的货摊前面走来走去,把手伸进货物包裹里面抓出羊毛,放在鼻尖闻,用火苗烤一烤,看一看成色。
还有一些毛呢商人则在街边贴出了招收缩绒工人的告示。这些人的工作就是不断的用大石头和木棒敲打浸泡在水里面的羊毛,把羊毛里面的油脂滤出去,这样羊毛就会收缩,变得厚实,可以用来制作衣物。已经有一些人围上去打听工钱的问题了。
我对这些感到陌生又沮丧,我不知道能找谁寻求帮助。
乔万尼的钱都在他的身上,我身上只有几个银豆,只够我今晚的吃食和马的草料,到了明天,我就一无所有了。但愿明天我能够找到菲利普牧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向菲利普牧师状告列普宁庄园的那个牧师,这种人应该被从主的仆人中剔除出去
我走过了充满了羊毛味道的市集。我心中突然一寒,我无意中发现有那么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已经跟了我很久了,我已经瞥到过他几次,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一再的出现,只能说明他在跟踪我。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直想赶紧找个地方投宿。
天已经擦黑了,今天一天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有些疲惫不堪。
我询问了一个羊毛商人,哪里有投宿的地方。
他本来以为我是来做生意的,很高兴的和我打招呼,但是听到我这么说,他就有些不耐烦了,草草的指了指街道的东头。
我便朝着那边走去,结果一直走到了河流的边上,都没看见一个像是旅馆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受骗了,就往回走去。在经过一条巷的时候,巷口突然出现了两个人,我勒住了马,想看一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恰好路过的。但是很明显不是,他们只是看着我,脸藏在斗篷下面。
我想朝后面退出去,但是后面也出来了三个人,这些人也一样的打扮,如同朝圣者一样戴着黑斗篷。
是伯克人吗?还是舒拉的走狗?或者是小东湖城的爪牙?我在心中苦笑,我还没有出人头地呢,就有了一大群敌人。
我从怀里面摸出了一把匕首,但是我的动作让这些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们越走越近,直到把我围了起来。我看准了一个缺口,准备全力冲刺过去,但是一只健壮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马缰绳,而且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势和动作,让我的马一下驯服起来,完全不听我指挥了。
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用匕首向他扎去,但是反倒被他拧了手腕,把匕首夺走了。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愤怒的呼喝着。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当头的一个人拉下了斗篷。乔伊的脸出现在下面,“是我们,维多。”
接着,几个乔万尼的手下纷纷笑出了声来,然后拉开了斗篷,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见了那个克里尔人,还有其他几个被乔万尼允许放假回家的人,“你们```你们不是去外国了吗?还有乔伊,你们几个不是去大东湖城了吗?”
这些人耸了耸肩膀,“乔瓦尼这个大色鬼如果不这么说,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不是太让人生疑了吗。”
乔伊对我说,“维多,我们一直跟在你们后面,顶多有一天多的距离。除了大雪之外,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不过我们被雪困在了镇上,跟丢你们了,我们一路跟来,在这里等你们````好了,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乔万尼呢?”
“被人捉走了。”我有些沮丧。
“没有付嫖金的原因吗?”一个瓦兰斧手好奇的问道。
“不,”我对他说,“因为别人不想付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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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囚徒(今日三更,)
穿过了树林之后,我们接近了村庄。
这几天乔伊他们在我提供的信息下已经调查这个村很久了,这是原来属于列普宁家的五个村庄之一,是其中比较富裕的一个,拥有自己的磨房和牧场,不过近来领主收回了磨房,并且准备对牧场征收过去两倍的税,这让经营牧场的几十户农夫每年要多提供六十枝火把、十二桶蜂蜜或者蜜饯、一袋的琥珀、七大包的羊毛以及十九轮的奶酪。
这几天,领地上面一片鸡飞狗跳,领主家从仓库里面推出了一辆多年没有用过的囚车,还在另外一个有绞刑架的城镇里面申请了使用刑具。在过去,列普宁家族负责行刑,但是现在,伯克人的郡守剥夺了领主家的执法权,需要行刑的时候,领主家的人需要向伯克人提出申请,然后到指定的地方去登记施行。
好在对于审判,伯克人并不会插手太多,只要波雅尔们判决了之后,伯克人一般都会认可,除非是涉及伯克人的犯罪,那个时候,维基亚人就不能随意地处决了,而要把犯人交给伯克人的法庭,对于伯克人的裁判,维基亚人只能接受。
在伯克人占领初期,伯克士兵奸污了大量的维基亚妇女,一开始的时候,维基亚人保持了克制,但是后来由于有一名维基亚的伯爵的小女儿在出嫁的路上被伯克士兵绑架,几个星期后疯疯癫癫的回了家,这让维基亚贵族开始抗议起来。而莱赫也觉得这样的确难看,时值伯克人开始撤退之时,于是莱赫便派出了顾问,将部分判决权利交还给了维基亚人,终,有七名伯克士兵和一名伯克破产骑士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莱赫将此宣传为两国的平等合作:“我们是去帮助维基亚人消除陋习、走向文明的朋友。虽然现在有人会误解我们,但是总有一天,维基亚人会感谢我们的,”
这一次,涉及维基亚的贵族随从被刺杀,而且是在领地上面公然的行刺,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伯克人很就批准了这个维基亚波雅尔家族的申请。
其实说起来的话,这个家族和伯克人的关系相当的亲密,在战争开始之前,这个家族就开始接触伯克人,并且为自己的主人服务了。伯克人进攻河间地的时候,一路顺风顺水,也多亏了许多这样的忠勇之家的大力配合。这样的家族一般都是没有土地的小贵族或者武士贵族,他们在现在的环境下面无法取得发展,便索性投奔了伯克人,希望通过战争取得发展良机。
战争告一段落之后,伯克就有必要开始奖励这些维基亚家族了。斯托尔家族就是这个时候崛起的,他曾经在战争开始之前向伯克人准确的报告了维基亚议会军队的动向,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便煽动士气本就低落的士兵逃跑,并且引起了大的动荡。这个本来以做奶酪和陶器为生的家族,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不过有几十倾的土地和一两个作坊,还有几千只绵羊,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这个家族就一跃而成为周边几个村庄的领主了。
由于没有充足的士兵和熟练的事务官接收土地,斯托尔家族不得不选择与伯克人分享权力。统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事情,这是周围的老牌贵厌恶、轻视斯托尔家族的一点。这些古老的家族在过去一直以兄弟互称,而他们对于斯托尔家族的族长,则向来只称呼为‘爵士’以示冷淡。
乔伊打听来的消息大抵如此了。他认识几个在伯克军中服役的士兵和军官,不过那些人现在都不在河间地,好在这些人过去的战友有不少都在这里,乔伊不费力就找到了其中的那么几个。这些人对于乔伊的来历不无兴趣,因而有所顾忌,但是乔伊打听的事情并不涉及重大机密,所以他们也乐得帮助这个伯克籍的佣兵。
我本来以为斯托尔家族这种不得人心的做法会让他们的统治无法长远的,但是事实上则是,由于斯托尔家族的弱小,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全面的靠向伯克人。所以伯克人可以容忍领土上面的人对于斯托尔家族进行挑战,从而让领地陷入混乱,但是伯克人却不会允许这个家族被人推翻,因为那样的话就会反过来影响伯克人的统治了。
这一次的案情很清楚:一个外乡人,由于受到了领主少爷的教训而怀恨在心,后在葬礼上面击杀了一个老实上进的年轻事务官作为报复。判决也很简单,绞刑。
那个绞刑架还是东维基亚的国王送给河间地的,东维基亚王登基的时候,恰逢维基亚远征军在卡拉迪亚大陆叛变,整个东部世界人心惶惶,东维基亚王用好的木料制作了十多台绞刑架,送给各地的城镇,以示威慑。这些刑具拆成了零件,到各地再组装起来。在许多年前,无数的人就是在这绞刑架上面丢了性命。
时过境迁了,绞刑架上面绞死过西维基亚的奸细,绞死过叛乱的铁盾河骑兵,绞死过拒绝纳税的自由民,还绞死过伯克被俘虏的士兵,终,东维基亚王自己和整个王室的男人也终上了绞刑架。
现在,这里的绞刑架要绞死乔万尼了。
绞死一个外乡人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对于周围的小商贩和农夫们来说,这却是一个大日,因为在行刑的当天,在刑场所在的村镇里面交易是不用缴纳税款的。这是从远古时期传下来的一个传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这种时候征收税款不吉利吧。不过也有人怀疑这是禅达时代的智慧,以此来让各地的总督减少处决犯人的数量,因为那样的话会减少税收。
当我听到乔万尼要被绞死的时候,心情非常的羞愧,因为我和乔万尼本来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他要上绞架了,而我却逃出生天了。不过乔伊安慰我说,“如果上帝想让你逃出来,让他上绞架,就会这么做,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而且,如果没有你来告诉我们关于乔万尼的事情,我们可能要晚几天能知道乔万尼被行刑的事情,那样的话,就赶不上了。”
乔伊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个牧师,把一切都推给上帝,这样的确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也能减少一些罪恶感。但是我总觉得这种做法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好逃避自己的内心折磨。
这天早上,刑场周围就聚集了不少的人。
绞刑架在一个村镇广场里面,这里距离乔万尼被抓捕的村有十多里,我们专门打听清楚了在这里行刑,赶过来,免得到时候扑空。
我们要在行刑的时候解救乔万尼。
早是一些农夫,他们背着自己不多的粮食和手工制品,开始在绞刑架的周围站好有优势的地方:比如岔路口啦,旅馆边啦这样的人多的地方。乔伊的马嚼了几口一个农夫的燕麦,那个农夫跳起来要乔伊给钱,但是乔伊不愿意,他说这些燕麦里面掺着干草,里面多只有半袋燕麦。这让那个农夫大为光火,这个时候,维护市场的检察官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那个农夫突然害怕起来,背起自己的袋就跑掉了。
还有一些农夫牵着山羊,抱着鹅,提着鸡不断的从森林里面赶来。这些人居然在两天之内全部得知这个地方要执行绞刑,我都好奇是谁把命令告诉这些人的。
而且既然这个消息两天前就发出了,那么对于乔万尼的审判根本就没有经过多长时间,很可能就是在他被农夫们逮捕的当天晚上,他就被处以死刑了。
“这些人都不审判就直接处死人吗?”我问乔伊。
“按你的说法。”乔伊说,“估计是这样吧。那些农夫和牧师巴不得乔万尼早点死呢,时间越长,他们自己的谎话的破绽就越大,到时候他们自己就收不拢了。要是乔万尼被杀死了,他们就随便怎么样都可以了。”
“那个牧师呢?”我问乔伊,“他未必就一点廉耻都没有吗?他可是在干杀人的事情呢”
“哈哈,”乔伊和另外一个伯克弩手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在西部,和j女睡觉多的是谁?在战场上面鼓励杀人的是谁?是谁抽走了大的税额?是谁每天喝着啤酒、吃着牛肉、用苹果酱浇在全麦面包上面?都是教士呀。东部教会之所以没落,可能就是因为你们的教士太弱势啦,你说的这个牧师到有几份咱教士的风范。”
我有些诧异,“要是那样,他们直接穿上盔甲去做骑士算了”
“嘿嘿,”乔伊笑了起来,“教士的袍可比骑士的盔甲安全,当年要是我家有足够的贡献,我本来也可以去修道院的,可惜那些教士一来嫌我难看,而来嫌我家里没有足够的礼物,所以不收留我,让我做了两年的食客就把我撵了出来。不然的话,我现在可不会跑到乔万尼这个老色鬼的手下帮忙,现在还要去救他不过,我倒是很期待等会看见乔万尼吓得直哆嗦的样呢”
周围的人都很紧张,乔伊是在故意说轻松的话去安慰他们,但是似乎效果不明显。倒是那个克里尔人,他听到关于东西部教会的事情的时候,露出了很不屑的表情,那感觉就好像是说,“和安拉比起来,上帝真是可悲。”
周围的农夫越来越多,空气里面飘满了动物粪便的味道和劣质烧酒的气息,很多的布匹、粗线、木头家具还有成袋成袋的豆、蜜枣、果脯还有蘑菇和木耳堆满了街边的走道。
然后,一阵喧闹声传来,一队城镇民兵赶着一辆牛车,从街角边上走了过来。
那是一辆囚车,乔万尼站在囚车里面,周围还有几个面相凶狠的男人,这些人今天要被一同处决。
市民们丢着萝卜头和烂菜叶,还有一些丢着土块。
其他的几个人都垂头丧气,只有乔万尼目光炯炯的四下里探看着。
乔伊低低的一扬手,“隐蔽好,不要让老色鬼看见了。要让他以为我们没有来```多吓唬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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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行刑(今日三更,)
“此人”一个嗓门洪亮的男人大声的叫道,“罪大恶极”
所有的农夫都涌向了刑场,在这里围城了一个巨大的环。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攒动着,争着想看乔万尼一眼,不过乔万尼的脸整个都肿了起来,一点过去的容貌都没有了,如果等到以后,让人们再看他一眼的话,估计不会有人认得出这就是现在的这个土匪的。
人群里面有个农民端着一盘的麦芽糖,一边猫着身走,一边询问别人要不要来一块。这个人引起了人群里面的小小的骚动,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小男孩,正在沿路摸索着别人的腰带。我已经见过这种父小偷的组合了,一个人在前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另一个人在后面偷走别人的钱袋。我现在可能是接触这种人有些多了,一眼就能从人群里面把这些人找出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个好的天赋。
第一个要被绞死的是一个揍了伯克士兵的水手。
“此人品行不端,在酒馆之内调戏伯克士兵的妻,严重的损害了伯克人和维基亚人的友谊,致使友邦惊诧,吾邦颜丧后来,在伯克士兵的一再警告之下,此人仍无心悔改,并当街打伤伯克士兵,事后又逃逸远乡,幸而其家人识大体,绑送归案,所以,其家人免受惩罚,此人,绞刑”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个水手和一个伯克士兵为了一个风骚的j女争风吃醋,喝醉了酒的男人就不分国籍和身份了,两个人拉开了架势在街边上打了起来。伯克士兵作战优秀、纪律严格、士气良好,但是却并不代表他的力气和拳头技巧比得过跑船的水手,后,那个伯克士兵被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还被这个水手端着屁股丢进了一只大酒桶里面坐了半夜,然后被自己的战友找到。
本来酒馆打架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伯克士兵自己也没有多想,但是维基亚人生怕伯克军队不满,于是全城搜捕,并且许下了两头牛的重金。后,这个水手藏不住了,他的家人觉得与其让别人把两头牛领走了,还不如自己去拿,于是给这个水手吃好了后一顿之后,送到了城镇里去自首。
随着人群中的一阵哄闹声,这个审判官走到了水手的身边。“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水手的嘴里塞了一团破布,呜呜的挣扎了半天,但是说不出一个字。
审判官于是回过头来对大家说,“这个水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执行吧。”
一个牧师走了上来,点了这个水手的脸几下,然后退了下去。紧接着,一个粗壮的男人扳动了一个轮盘,水手脚下的木板一下打开了,水手掉了下去,他的脖在被绳勒紧的一刻断掉了,发出了一声脆响。水手抖动了几下,死了。
接着,是一个偷牛时被发现,然后打死了牛主的恶棍。这个人苦恼着不愿意上绞架,还拉了一滩屎出来,后几个人把绳挂上了他的脖,审判官像模像样的审判了一番,又问了问他的临终感言。这个时候,审判官的助手对他耳语了几声,审判官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然后他揪出了偷牛贼嘴里的布团。
“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结果偷牛贼的嘴被撑得太久,已经脱臼了,张着嘴‘啊啊呀呀’的嚷嚷了半天,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审判官宣布‘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几十秒后,这个偷牛贼也挂上了绞刑架,微微地摇晃着。
乔瓦尼脸色铁青,侧着脑袋看了看绞刑架上面挂着的人,他这个时候一定顶着巨大的压力。
后,终于轮到乔万尼了。
那个审判官首先让人扯掉了乔万尼嘴上的布条,问他能不能说话,乔万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表示没有问题。
由于乔万尼并不是被城镇警卫队逮捕的,所以要由领主家的人来陪同审判。这个时候,一个农夫代表还有一个老头走了上来。
这个农夫首先感谢了一下自己领主对自己的照顾,并且回忆了那个事务员多年来的勤勉工作。后农夫把自己感动哭了,嘤嘤地抹了一阵眼泪下去了。
那个老人说自己是庄园的管家。他说是在几天前得到农夫们的报告,说自己的一名手下被一个外乡人打死了,所以报告给了领主。领主让他把这个人送去治罪。
两个人说完之后,审判官说自己代表城镇接受了委托,表示愿意处死这名大逆不道的异乡人。
一个人把绳挂上了乔万尼的脖。
审判官问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乔万尼知道这是他后的机会了,他叫道:“我无罪你们任何一个人检查一下那具尸体就能知道,那是被一群人打死的,绝对不是被我一个人弄死的。”
审判官见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死囚总是在死前做后的挣扎,所以根本不愿意多听,他侧过头去,看了看那名管家。
那名管家摇了摇头,说,“的确如此,我恐怕这不是一个人所为的事情。我还过那个年轻人的尸体,身上的伤不是一个人弄得出来的”
那个农夫突然擦干了眼泪,跳了起来,“他有一个同伙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当时我用石头把这个家伙砸下了马来,但是他的同伙却逃跑了大人,您看```”
审判官有些不乐意,他不是来断案的,他只负责在这里绞死人,要是案情没有弄清楚的话,把人送到这里来干什么审判官问那名管家,“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有余党,你们把这个人送来绞死不是没有线索了吗?”
管家抿了一下嘴,“处死这个人是领主的意思,而且我家的少爷知道另一个人是什么样,我们相信在近的几天就能把那个家伙捉到,所以不需要再留这个匪首了。领主的意思是尽的处决这个人,以好让领民们安心的生活。”
农夫连忙点了点头,“我要说的也是这么个意思。”
乔伊他们都沉默地看着那个农夫,这个农夫还真的是敢做敢说啊。
他们几个人分散站在周围的几处人堆里面,作着各式各样的打扮,分工也都明确:我和其他几个人要负责大喊大叫,扰乱现场的人;乔伊要带着几名精干的士兵冲上去解救乔万尼,那个力气大的瓦兰斧兵要把乔万尼背回来。
审判官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麻烦还是早日解决的好:要是杀错了人,那么别人怨恨的也是领主家;而要是没有处死这个人的话,领主家就该抱怨他的配合不力了。
审判官挥了挥手,“那么```”
那个转动绞盘的人又开始活动了,只要他的手再一用力,乔万尼脚下就会踩空,被挂在绳上面扯断脖。
“开始```”审判官的手还没有挥动。
他身后的那个人就开始鼓起肌肉,扭动起转盘来。
这个时候,人群里面的一枝弩箭出槽,嗖地一声穿过了众人的耳边,扎在了那个转盘工的脸上。那个转盘工的脸上溅射出了一片骨头和血的碎渣,仰面朝后面倒去。人们甚至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错愕地站在原地。
“圣母玛利亚”
我们都大叫起来。
我用匕首割断了手里面攥着的一只公鸡的脖,把它抛在了天空中,这只鸡绝望地扑棱着翅膀,洒着鸡血在人们的头顶上面乱蹭乱跳,一起飞起来的还有几只血淋淋的兔。同时,我用力的踢着别人的屁股和后腰,大吼大叫地喊着‘强盗来啦’
不一会,刑场下面就乱作一片。
几个士兵想来维持秩序,但是数百围观的人一齐准备散去,那种力量是无法阻挡的。
这个时候,乔伊带领着士兵,用黑布套蒙着脸,冲上了绞刑架。
他们几个人都带着两把剑,一长一短,适合在狭窄的地方格斗。但是他们占的主要优势还是出其不意的偷袭,上面的几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割伤,踢下了绞刑架。这些城镇民兵本来就没经过什么训练,士气低落,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只顾趁乱抱头鼠窜,希望活命。
乔万尼头上的绳已经扣紧。那种绳涂着油,打着反旋,只能越拉越紧,不能解开。所以那个克里尔人就开始用匕首帮乔万尼割起了绳来。审判官抽出了长剑,但是在乔伊逼过去的时候,他把长剑丢在了乔伊的脚下,表示不抵抗。
乔万尼终于被放了出来,他满眼都是怒火。
这个时候,瓦兰斧兵把那个准备逃跑的农夫带了过来。
“就是你把我砸下来的是吗?”乔瓦尼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寒意,“你以为真的不会有判决是吗?你以为你做得一切都是上帝愿意的是吗?你这个人渣,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混蛋”乔万尼把农夫的脸抓住,拉向自己的脸,大声地咆哮着。
乔伊着急的说,“点,我听见警报钟声响了。”
在远处,喧哗声渐渐的远去,但是不一会,无数的民兵就会过来淹没我们。
“那好”乔万尼说,“我也来完成一下上帝的意愿绞死他”
瓦兰斧兵和乔伊把绳套上了农夫的脖。
那个农夫大声地哭号着,用指甲抓碎了自己的脸表示忏悔,大声的咒骂着自己和领主,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了。
瓦兰人一拳打碎这个农夫的牙齿,让他说不出话来。然后,克里尔人转动了转盘,农夫大喊大叫着落了下去,一阵脆响过后,农夫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跑到了绞刑架边,乔瓦尼对我点了一下头。我们准备逃跑了,乔伊指了指审判官,询问要不要带走这个人作人质。审判官脸色惨白。
乔万尼摇了摇头,“我们的恩怨只和那些农夫有关,和这位先生无关,不要伤害他。”
审判官如蒙大赦,“先生,我会感谢您的。”
乔万尼接着对审判官说,“不要想来追我们,我们知道您的家在哪里,您懂吗?”
“是的,”审判官满脸冷汗,“我懂```”
乔万尼的腿被捆绑了几天,刚又耗尽了力气,这个时候,只能由瓦兰斧手背着走掉了。我们穿过了广场,走到了一处马厩边,那里有安排好的马。
我们跨上了马,朝着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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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宣誓(今日三更,)
沿着原野上的小路,我们一路朝着西面前进。
“事情都办好了吗?”乔万尼在缓过来一些之后,问着乔伊和另外的一个克里尔人。
“恩,都调查好了。”乔伊说,“不过还有几个人没有回来,估计是遇到困难了。但是我们几个都看清楚了。小东湖城大概有四百名士兵,如果需要的话,很可能还能补充一些雇佣军进来。”
克里尔人点头说,“没错,是巴瑞耶人。我的一个同乡对我说,近巴瑞耶的佣兵市场去了很多人打听行情。不过胃口都不大,一般都是十几、二十几人的雇佣,但是如果都加起来的话,就不少了,估计有超过两百人的巴瑞耶人。”
“巴瑞耶长矛手吗?”乔万尼若有所思的说。
“巴瑞耶长矛手?”我好奇的问道。
这让乔万尼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些人吗?”
“恩”,我回答乔万尼,“是的。我听一些罗多克水手说过这些巴瑞耶长矛手。不过他们的表现很糟糕,在加米奇海湾的时候,这些巴瑞耶佣兵被一群斯瓦迪亚的散兵游勇击溃了。我听说那些斯瓦迪亚人背对着大海,几乎就要被推下海去了,但是却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面就扭转了战局,把巴瑞耶人撵走了。”
乔万尼回过头去兴致勃勃的看着克里尔人,“是吗?”
我想乔万尼自己就是干佣兵出生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巴瑞耶人的战斗力。
克里尔人露出了有些不开心的表情,“如果你说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么你说的没错,”他对我说,“那我也可以告诉你,禅达皇帝的士兵非常的精良,曾经用三千名骑兵击溃了萨兰德三万步兵和骑兵的混合军队,可以这有什么意义呢?你为什么不看看现在的巴瑞耶人是什么样呢?”
“哦?”乔万尼来了兴趣,“你是说巴瑞耶人变了?”
“那当然,”克里尔人说,“巴瑞耶人可都是一些老滑头了。他们多年之前吃了苦头,就下决心不去再吃一次。真主赞美他们。”
接着,克里尔人开始说起了巴瑞耶人这些年的改革。
自从他们简陋的竹矛和杏仁盾在罗多克被击溃之后,他们便开始试着改革。巴瑞耶人可不会因为被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教训过,就拒绝接受那里的一切了,恰恰相反,巴瑞耶人请的教练大都来自罗多克。
罗多克人的雇佣军数量并不多,而且由于法律不支持的缘故,佣兵的数量一直在缓慢的减少。但是罗多克佣兵不论从武器装备上还是战术水平上都是一流的。只有这些山地士兵能够保持整个军团拿着超长枪一往无前的挺进,而且还是前进数里而阵形不变。在作战的时候,罗多克人的长枪手会用密集的长柄武器把远处的敌人拦住,如果有人冲到了长矛的森林之中,那么等待他们的还有另外一群罗多克人,那就是手执长戟的精锐卫队,这些人的护甲加的厚重,他们要负责在长枪手受威胁的时候击溃敌人。
这种铁墙一样的进攻方式仅仅只以整齐的军容,就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迄今为止,罗多克雇佣军鲜少有失败记录,而失败记录其中的大多数情况还是因为大战场的失败,让这些罗多克人成为了孤军,迫使他们不得不退出战场的。任何想要击溃罗多克佣兵军团的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想要把他们屠杀干净则是痴心妄想,而任何人都不会傻到这么做,因为那样的话,以后自己去雇佣罗多克佣兵的时候就会难上加难,这是极其不划算的。
罗多克佣兵在国内渐渐的没落,于是佣兵教练们纷纷的前往各个有战争的国家,去训练那里的士兵。
巴瑞耶就迎来了一大群罗多克佣兵教练。
这些人的训练方法让巴瑞耶人一开始几乎失声:他们要求长矛手成线列前进,没有命令就不准停止,即使有河流在前,也要坚定地迈过去;他们要求持戟卫队扛着数十斤的东西长途奔袭,而且不得打乱队形;他们要求士兵面对箭雨不得后退,只能视若无物的向前走;他们要求骑兵在没有追击命令的情况下,即使面对满山满野的财货也不准擅自出击。
这样的规定让巴瑞耶佣兵大为光火,他们不觉得有了这样的纪律就能脱胎换骨了。巴瑞耶人善意而含蓄的提醒了一下那些一丝不苟的教练,让他们注意一下‘节奏’。
罗多克教练团却当即挑战全体的巴瑞耶佣兵,让他们用实力为自己说话。
这种反应让每一个巴瑞耶男人热血沸腾。
后,在一片沙漠之上,一百六十多人的罗多克佣兵对阵九百多巴瑞耶士兵的战斗开始了。这场比赛惊动了巴瑞耶的佣兵头目还有一些佣兵大户,这些人满怀期待的看着这场比赛。大多数人在心里面思考的是罗多克人会在半个小时内还是在一个小时内就会被击溃。
罗多克人装备着去除枪头的超长枪和短木棍;巴瑞耶人则装备了削平的竹矛和杏仁盾牌。
在沙漠之上,两股人开始接近了。
从早上直到中午,除了四十多罗多克人受伤退出战场之外,罗多克人的阵型一直保持着,只不过被巴瑞耶人逼向了一处河流。让人惊奇的是,罗多克人在退入河流的时候,居然还能死死的咬住阵型,并且在过河之后迅速的调整,重结阵。此时,巴瑞耶人已经疲惫不堪了。
巴瑞耶人分两头过河,在巴瑞耶人过河的时候,罗多克人并没有动作,巴瑞耶人安全的度过了河流,并且开始合拢。看起来,罗多克人已经失去了佳的进攻时机,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做了难以想象的事情:一百罗多克士兵忽然对八百多人突然发起了冲锋```
远处正在饮酒的巴瑞耶人突然看见一大股一大股精疲力尽的巴瑞耶长矛手退出了战场,这些人浑身是伤,面对森森长矛溃不成军。
巴瑞耶雇佣军的头领从这一天之后,就不再过问罗多克人训练的事情了,只是嘱咐他们,如果有需要,尽管提出来就好了。
罗多克人于是开始大刀阔斧的修改军制,并且增强训练强度,强调纪律的至高性。巴瑞耶佣兵们头疼的是不尽的痛苦训练,而他们的长官则心疼那些钱:在罗多克人的改革下,现在一个巴瑞耶佣兵身上的装备价值是过去的两倍左右了,而且他们的武器还不像过去那样可以随时补充。
巴瑞耶人过去从来不曾担心过补充武器装备的问题:如果作战失败了,那么他们就不需要补给了,直接逃跑就好;如果作战成功了,那么从战俘身上剥取就好了,反正不管是什么国家来的士兵,装备都会比巴瑞耶人强很多的。
不过随着巴瑞耶雇佣军开始赢得了一些胜利,特别是传出了六百巴瑞耶人在河滩上击溃了三千多黑人部落武士的伟大战役的故事,雇主们对于巴瑞耶人的佣兵开价也越来越高。
这一次,看起来小东湖城的人也不甘人后,要雇用巴瑞耶人了。
克里尔人说完,就露出了讽刺的微笑,“现在一个巴瑞耶人是过去的两三倍贵,但是他们却能一个打过去十多个,我看不出来你瞧不起巴瑞耶人有多么高明。”
我小心的说,“我没有瞧不起巴瑞耶人```”
“虚伪是要不得的,”克里尔人说,“你明明就是暗示巴瑞耶人不堪一击嘛”
“行了”乔万尼让我们不要争吵了。“这么看起来的话,巴瑞耶人也成为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那些人春天之前会出现在小东湖城吗?”
克里尔人抠了抠额头,“应该不能,但是也不排除小东湖城的人会明目张胆的让这些人越过南部的哨塔,进驻小东湖城。”
乔万尼逼着眼睛思考了一下,“乔伊,你那边的消息呢?”
“伯克人不会参战。”乔伊直截了当的回答,“绝对不会。”
“这么有保证?”
乔万尼其实已经推测出来了这一点,但是他还是想听听乔伊的话。我有些奇怪,乔万尼干脆直接拿下小东湖城,然后再以小东湖城为资本去联系伯克人不就好了吗?
“恩,”乔伊说,“伯克人的物资有限,而且临近国王选举,莱赫不会轻易的作战的。胜利了还好,要是失败了,莱赫的地位就会出现动摇。要知道,他的哥哥可是一直在等着机会出头呢。不过,一旦选举结束,不管谁是国王,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乔伊耸了耸肩膀,“一定会调集军队全力进攻的。”
我再一次的看向了乔伊。
维基亚人的里面有斯托尔家族这样的家伙,而在伯克人里面,也有乔伊这样的人在为敌国服务。
他们怎么都能不在乎呢?自己的国家真的不那么重要吗?还是和乔万尼说的那样,“只要没有打到他们的领地,没有进攻他们的家园,那么外面发生了任何事情与他们都没有关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人就不应该同情和自己语言相通、习俗相同的人吗?亲人之间虽然有亲疏之分,但是毕竟要强于外人的吧,一旦兵祸纷起,又怎么能够超然事外呢。
我有些感叹,很多的人都还没有同胞的意识,或者曾经有过,但是已经暗淡了。尤其是东部这样混乱的地区,不管是维基亚人还是伯克人,这些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战争,习惯了今天服从维基亚王,明天就追随伯克人的生活。
乔万尼吹了一下口哨,让大家注意到他,“今晚我们再好好的谈一谈,然后去绿松镇等一下其余的人,不管他们到不到,我们后天启程返回瓦兰科夫。”
“诸位”乔万尼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各位心中应该已经清楚了大家一生的荣誉和财富,就关乎春日一战了我将成为你们的领主,你们都将获得自己应得的东西但是在此之前,磨亮你们的刀,加固你们的盾牌,修补你们的盔甲我需要你们为我而战我需要你们为自己而战”
乔伊按住了胸膛,低下了头去,“如您所愿,大人。我将追随您。”
周围的人纷纷按着胸膛,在荒原之上宣誓服从。
我愣了一下,也低下了头去,“如您所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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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备战
此时河面已经封冻,我们无法从湖里面经过,只能从河岸边行走。
这里有很久之前的军人们修筑的驿路,现在已经荒废,没人打理,虽然再也无法通过军队了,但是我们这支小队经过却不是很困难。
在东湖南岸,我们每天在路上的破碎石塔或者树林里面休息,从中午开始赶路,一直到月亮升到天空高处为止。离开了南岸之后,我们开始在正常的时间里面行进。我们花了一个多星期到了有马行的镇上面,在这里,我们把疲惫不堪的马交给了熟悉的商人,换了马匹后我们继续上路,又花了四天之后,我们回到了熟悉的瓦兰科夫。
乔伊和几个人在到瓦兰科夫之前就离开了我们,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整个兵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我们的马蹄声踏破了黎明和积雪回来的时候,还是以前的那些景象:早晨的士兵听见号声起床,打着哈欠从各个床铺里面爬起来,走到兵营的外围开始的一天。这个时候,铁匠作坊里面的工匠也点燃了炉火,让烟囱开始冒起白烟起来;而木工们则在彼此商量之后,继续昨天的工作;一些送粮食和布匹的农夫已经早早的抵达了这里,他们或者是来兜售自己的货物的,或者就是来帮助修缮兵营的。
一名没有穿护甲的士兵早发现了我们,他吹响了自己腰上面的号角。不一会,整个兵营里面都开始呜呜地鸣响起了号角来。我知道,这是将军回归的时候士兵们的欢迎仪式。
对于乔万尼的回归,士兵们表现出来了很大的热情,他们都跑到空地里面打着招呼。几个人拽住了我们喘着白气的坐骑,周围不断的有士兵走出来,对着乔万尼致敬。
在空地上,士兵们闹了一阵,我们就回了屋里面。
那个帮厨的老头不知道我们要来,赶忙多加了一倍的柴火,把汤煮沸,然后给我们做起了浓汤。在冰冷的原野里面耽搁了这么久,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屋里面,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等我端起了一碗汤的时候,一个士官正在向乔万尼报告者他走的这段时间里面发生的事情。一同回来的人开始知趣的站起身来往外面走,我也站起了身来,但是乔万尼却让我留下来,“维多,你可以听一听。”
那个士官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好吧,但愿这个小的嘴能严实点。”
这段时间里面,整个瓦兰科夫都陷入了一片匆忙之中。城镇甚至开始施行戒严,也就是说,从几天前起,所有的人只能进入瓦兰科夫,但是不能离开。这个消息是一个躲在酒桶里面混出城来的间谍传回来的。
我这个时候知道乔万尼居然在瓦兰科夫也派驻了间谍。
在城镇里面,现在三家的情况和过去差不多,这几个家族彼此合作,与伯爵在大大小小的场合上面既彼此合作又互相拆台。不过现在,这两股人似乎心越来越齐,他们的目标现在是一样的。
科尔温家族已经停止销售储备的小麦了,这让瓦兰科夫的粮价开始上涨。习惯了战争的居民们并没有显得人心惶惶,在过去,瓦兰科夫经常的遭受围困,居民已经学会了挖掘地窖,并且在地窖里面储备至少三个月的粮食。而且,一旦战争开始,瓦兰人也可以逃向森林里面。
瓦兰人从森林里面走出来习惯定居花了上千年,但是重学会森林技巧却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就可以了。人们说文明总是很脆弱,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而在另外一方面,梅尔家族已经停止向过去的几个佣兵主顾提供士兵了,包括盔甲和武器,都实行了规模不等的禁运。与此同时,城镇里面的已经开始有各种流言蜚语在传播,说是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军队开春就要大举度过东湖,进攻湖西岸的市镇了。由于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现在城镇里面的居民大都以为整个东湖地区已经开始备战。
关于小东湖城的部分,也有人在开始宣传,说是小东湖城现在正在谋求与皮尔苏斯基家族合作,伯克人一来,小东湖城就会加入到伯克人的军队里面去对付瓦兰人。这种说法非常的具有煽动性,瓦兰人一向鄙视小东湖城的人,现在,瓦兰人几乎已经开始憎恨起小东湖城的人了。
每一处面包房都在加紧制作面包和可以长期存储的麦饼,这些士兵装满了一只只的大桶,采购员们则从伊凡哥罗德等地区带回来了大批的腌猪肉、火腿、用盐处理好的各种禽类。食物很充足,足以支持到夏天。有一些在城外有田产的市民不由得担心自己的庄园,但是卢卡西诺家族暗示这些人,他们的损失可以从小东湖城那里获得补偿。
卢卡西诺的这种试探在居民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这明显就是暗示春天的时候可能就要对小东湖城动武了。这些庄园主和市政官们对于这个提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其实里面有相当多的人早就知道了计划,特别是那些来自于三大家族的人。
此前,伯爵在这一系列的行动之中,一直待在幕后。这让很多的人都处于一种观望状态,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伯爵的反应。而就在几天之前,伯爵宣布城镇戒严,就让一切水落石出了,现在,即使是迟钝的居民也都知道了,春天到来的时候,战争就会开始,而对手则是伯克人,小东湖城的人可能背叛自己。
这就是人们现在心里面得知的事情。
第一批一百九十名士兵已经离开的城镇,在城镇外围的一处空军营里面驻扎。这些士兵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他们在三十天之前领到了自己的装备:一套农夫穿的厚呢大衣,两双皮靴,一条把衣服绑紧的武装带,一面橡木盾牌和一只斧头。随后,经过体能和格斗技巧的筛选之后,其中的六十人领到了锁甲和头盔。而精锐的士兵被分发了佩剑和磨刀石。
完成了初的武装之后,后续的装备则陆陆续续的从仓库和铁匠铺里面运送了出来,用马车或者牛车运到军营里面去。每一个士兵后都得到了至少一顶皮帽,帽里面衬着毛绒,防护刀剑或许没有什么用处,但是防护严寒却相当的合适。接着,这些人还得到了标枪:用白蜡木或者槡木甚至是柳木制成的数尺长的短杆,前端削尖,普通的士兵只用把标枪尖端用火烤干烤硬,而有些士兵则在前面套上了坚硬的铁皮,甚至还有人在前面装上了厚重锋利的枪头。
一些对卢卡西诺家族行贿了的小商贩也获准进入了军营外围,这些人向士兵们兜售着自己的货物:萨兰德人的廉价胸甲;罗多克人的折叠锅架;库吉特人的草药膏;诺德人的锋利斧头,以及真实性相当可疑的受过瓦尔基里祝福的盾牌。
当然,如果有钱的话,还能够得到一套斯瓦迪亚的辅助装备——给你的胸甲缀上铁钉,让它结实;给你的披风换别针,让它得体;给你的肩甲绑上皮带,让它厚重;给你的头盔装上璎珞,单纯为了好看。
不值钱的要数教皇发行的赎罪券和好运符了。
据说这些东西都是教皇不辞劳苦,亲自誊写,用来保佑上帝的士兵免受伤害的。但是教皇毕竟是西部教会的家伙,他的东西是不是能够适应东部的局势,并且保护东部的士兵,则是很可疑的。瓦兰士兵们愿意自己跪在地上,祈祷诸神的护佑,而其中的一些已经接受了上帝的人,相信东部大牧首的赎罪券和好运符。可惜大牧首近一次发行赎罪券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之后,大牧首就没有再推出过的产品了,这让一张货真价实的有大牧首签名的好运券价值连城,据说康斯坦丁的左鞋脚底就有那么一张,是他小时候彼得老爹给他买来的。
士兵们带着羡慕的语气说,康斯坦丁的那张好运券曾经在战场上面救过他的命许多次。在康斯坦丁年轻的时候,曾有一次一枝箭扎中了康斯坦丁的大腿根部,大家看着那枝箭的位置,心里都觉得要坏事。但是等把康斯坦丁救下来,人们胆战心惊的拉下了康斯坦丁的裤之后,发现那支箭偏离了两寸,并没有扎中要害。大家这松了一口气,大牧首的好运符不仅保护了康斯坦丁的性命,也延续了卢卡西诺家族的血脉——如果不考虑乔万尼的话。
第一批士兵在忙忙碌碌里面准备完毕了。
接着是第二批的一百四十多人的平民弓箭手,然后又是第三批以及第四批的步兵、轻骑兵以及弩兵。后,集结在兵营里面的士兵已经超过了四百五十人,而且整个瓦兰科夫几乎都动员了起来,有超过一千名的农夫和工匠被无条件的征调走了,每个人都要服役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在过去,还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男人被投入到备战中去,这么多男人突然离开了城镇让整个城市迅速的陷入了萧条。
大街上面显得空荡荡的,女人、老人和孩成了城市里面的主要群体。
只要有人站在伯爵的官邸,从修的瞭望塔看一看瓦兰科夫、看一看那些空空的街道、看一看那些结冰的水渠、看一看那些没有冒烟的烟囱,就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一场以几百名士兵和上千名的役夫为赌注的豪赌,其结果将决定瓦兰科夫接下来几十年的命运。
加里宁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三个家族甘愿冒险。要知道,加里宁如果输了,大不了离开这里,继续开始流亡的道路;而三大家族要是输了,就会沦落成三流小贵族甚至是平民了。
那个士官详尽的把一切都告诉了乔万尼。
乔万尼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我们的人呢?我们的士兵有多少人?”
士官耸了耸肩膀,“兵营里面有九十七人,所有人都装备了皮甲,少部分人有链甲,而装备了板甲的士兵有七人。大人,您还有一些兵正在路上。”
就护甲来说,乔万尼的士兵大大地优于瓦兰士兵。
“所有的士兵都装备了长矛和短剑以及斧头,但是熟练度不一样,每个士兵能够熟练使用的武器只有一样。盾牌按照您的要求,已经从松木盾牌换成了橡木盾牌,我想习惯了狂野格斗的士兵不会喜欢的。我们准备了九百多枝标枪,而且遵照您的吩咐,准备了三百多枝长矛——乔万尼大人,这是我不理解的一点,我们花了这么多的钱和精力,弄来了一堆我们用不上的东西,这有意义吗?”
乔万尼笑了,“哦,这个以后再说吧。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恩,有的,”那个人点头,“彼得老爷给您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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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征召
<> [风云小说网] 乔万尼默默的看完了信。最新最快的更新尽在
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表情。信写在一张莎草纸上,乔万尼捏着信纸,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就把信丢在了火炉里面。
看着火焰渐渐的舔舐着信纸,将它吞没,我有些惊讶,“彼得老爹的信可以这样烧掉吗?”
乔万尼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他按着腰上的剑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那个士官收拾了一下落在周围的文件,然后也跟着去了。我喝了浓汤,又吃了一些碎面包,觉得困的很,就回到房间里睡觉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现在开始睡觉觉得舒服极了,脑袋里面的疲倦一点一点的释放出来,惹得我一阵晕眩,感觉脑袋正在拖着身体陷入沼泽一样。不久,我就沉沉入睡。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外面士兵们的欢笑声惊动了我,我爬了起来,那个皮匠铺的老头子眯着眼睛打着哈欠。他见到我醒来,就咳嗽了几声,“维多,你醒了。”
“外面怎么了?”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老头子露出了很厌恶的表情,“一群新兵崽子在斗酒,吵死了。”接着他又豁达的扬了扬眉毛,“新兵总是这样,你不妨去跟他们一起玩一玩。”
新兵?什么新兵?
我走到了外面的空地里面,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正在空地的中央剧烈的燃烧,周围围坐着影影绰绰的人。几桶酒被撬开了盖子,堆放在一边,一些人正在乐呵呵的用大木杯接着酒喝,在旁边,七八个帮厨正在做着烤肉或者热面包片,食物只要一出来,就被装在了篮子里面。等篮子装满之后,就会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篝火旁边去,那些人就会欢呼起来。
这里怎么有怎么多人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兵营里面只有一百上下的人,但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少说也有两百人,这些人欢欢喜喜的打着招呼,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
一个曾经拜托我写信的士兵看见了我,当下就逼着我喝了半杯黑啤酒,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煮鸡蛋给我。
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这些?”这个士兵哈哈大笑起来,“这些都是一些没用的新兵,又不会打架,也不会睡女人,简直一无是处关键是不会喝酒,比你都不能喝。”
“我挺能喝的,”我感觉这个士兵喝醉了,就打发走了他。我一边走一边剥鸡蛋,蛋壳丢了一地,但是等我剥好了鸡蛋之后,却被一个喝的醉醺醺的新兵抢跑了。
我心中很恼火,于是定睛看了看这些人。
这都是一些农夫模样的人,他们穿着厚厚的大衣,在脚上穿着鹿皮的靴子,头顶上带着尖尖的呢帽。这些人跳着维基亚式的舞蹈:两臂交叠,蹲着身子,腿在地上弹动,看起来滑稽又敏捷。这些人一边跳着舞,一边唱着下流的歌,他们显得非常的兴奋。
这些人的人数非常的多,我看了看外围,才发现,还有不少的人坐在周围的树底下,每个人都在喝着酒,用刀子割着肉,彼此比划着武器。
他们的武器也很简单,很多人在身边放着草叉和镰刀,不少的人在背后背着短弓,在腰上挎着几壶箭。还有一些人则只有一些粗粗的木棒,这些木棒在尖端都绑着厚厚的铁皮,铁皮用大铁钉钉死在木棍上面,这样的武器据说可以一下子把别人敲晕。
我甚至还看见了一些包着头巾的萨兰德人,这些人坐在周围,有专门的厨子给他们端去食物:大盘大盘的鸡肉;堆在一起的大饼;用木盆装着的白色面团,看起来像是面包,但是却光滑得很。
我寻找着乔万尼,最后,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乔万尼正在和几个人聊着天,其中有一个萨兰德人,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乔万尼正在给萨兰德人说着修筑清真寺的事情。看起来那个萨兰德人不是很满意,因为乔万尼说:“这个要当地人自己决定,如果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信仰真主,我就允许你们修筑清真寺```不然的话,你们就只能自己请一个阿訇来,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地方做礼拜```你们不能强迫我的人改教,也不准yin*他们```”
乔万尼看见了我,就丢给了我一只羊腿。
这只羊腿撞在我的怀里,弄得我满怀满手都是油。
乔万尼对旁边的萨兰德人说,“你知道吗?在小东湖城,就是这个小子跟着我。”
萨兰德人点了点头,“我知道,那个地方有很多的克里尔人,我听说他们准备开设一家银行。”
“什么是银行?”乔瓦尼有些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萨兰德人露出了高深而狡猾的表情,“反正是一种对大家都好的东西,最早还是禅达人构想出来的。不过我看不出来在这种偏远的地方经营这种昂贵精妙的机构有什么好处。在萨兰德已经有一家银行了,我相信,即使全世界的财富聚集在一起,那家银行业也足够应付了。”
“哦,”乔万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金银行会之类的地方啊。那看起来克里尔人还是有些资本的。”乔万尼谨慎地说。“我觉得在未来,一家那种银行是不够的。”
“哼,”萨兰德人表现的有些轻蔑,“但愿吧。这些家伙在信仰上面可是危机重重,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搅在一起。”
“哈哈,我的朋友,”乔万尼笑着说,“正是他们出得钱,才让我把你请过来啊。还有您手下的十六名战士,都是这样。这周围的猎户和自由民,也是因为他们的资助,我才能收归营中啊。”
这正是我不了解的,我当即问道:“这都是一些什么人?我听有人说‘新兵新兵’什么的。”
乔万尼看了我一眼,然后一仰脖喝完了杯中的酒。萨兰德人不满的哼了一声,似乎觉得我有些不礼貌,在长辈面前说话一点都不恭敬。
“我就知道你会问得。”乔万尼说,“还记得我们在河间地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人吗?一个樵夫,一个猎户。”
我想到了风雪之夜里,森林里面传来的猎犬的狂吠,以及乔万尼带着众狗回来的时候,那些狗嘴上的血迹。
“记得。”我用一根树枝把羊腿挑了起来,去咬那些柔软的部分。“有盐吗,乔万尼?”
“年轻人”萨兰德人终于忍不住的说道,“聆听长辈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能忘了你的羊腿吗?”
乔万尼咯咯笑了起来,跟萨兰德人说了说什么话,用的是萨兰德话,我听见了‘加里宁’,‘伯爵’,‘瓦兰科夫’这样的字眼,估计又是再说我的特殊身份吧。
萨兰德人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他用生涩的维基亚语一字一顿的说着话,估计是为了确保让我听懂,“即使是苏丹的儿子,见到了长辈,都不得这么放肆。一个破落领主的私生子,简直粗鲁得像一只羊。”
“羊可不会吃羊腿。”这个萨兰德人喋喋不休的说教让我有点恼火,我不由得讽刺他道。
“哼,我吃饱了,祝你安宁,乔万尼。”萨兰德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乔万尼乐了好一阵子。
“维多,你刚才激怒了一名优秀的萨兰德骑兵军官。”乔万尼说,“他的父亲和哥哥可都是马穆鲁克哟。”
“马穆鲁克?”我皱起了眉头,“马穆鲁克怎么会有儿子和兄弟的?他们```他们不是都被骟过了吗?”
“胡扯,”乔万尼喝多了酒,有些大舌头。估计他喝酒也是让刚才的那个萨兰德人不开心的原因之一吧。“谁说马穆鲁克都是太监的?除了禅达的那些末代皇帝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近臣,不知道谁还会喜欢这种职业。以后不要说这种无知的话了,维多。萨兰德有很多国家都是马穆鲁克军官建立的,这些军官可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这种可笑的话,他们要是跳起来找你公平决斗,那么上帝都帮不了你。”
“好吧,”我没有犟嘴,“我知道了。那么这周围到底是什么?我看见了自由民,看见了猎户,还看见了马穆鲁克。”
“他倒不是马穆鲁克,”乔万尼吐了一口气,“其实他本来是一个马穆鲁克预备军官的,可惜他的父亲死在了萨兰德的王宫里面---萨兰德的老苏丹在那里把自己烧死了---刚才那个人的父亲追随者先王自杀了。而他的哥哥,则追随着那个不中用的大苏丹去了斯瓦迪亚,现在据说跟着可怜的大苏丹一起被软禁在帕拉汶。整个宫廷在帕拉汶寄宿在一个清真寺里面等待东山再起呢。”
“哦,是这样。”这些事情我倒是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人,维多,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那些自由民士兵的事情?”乔万尼考察我道:“我告诉过你关于他们的特点吧?”
“是的。他们```他们数量庞大,易于招募,但是纪律奇差,而且士气低落,容易被击溃。不过用来转运粮食,维护城镇治安还不错。”
“没错,”乔万尼说,“维多。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人,当然,除了少数的精锐雇佣兵除外啦。这些人来自于原野的各个角落,雇佣他们的价格只有极其熟悉他们的人才知道。你知道吗?维多?”
“不知道。”
“恩,”乔万尼点了点头,“这些人狡猾得很。比如你给他一袋子的盐,他就会跟着你去打仗,但是你要是给他两袋盐,他就会觉得你不懂行情,这个时候,他就会试探你,欺骗你,然后把你的钱袋榨取得干干净净。所以征兵这种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比如我就不行,”乔万尼有些沮丧的说,“我用两百袋小麦和十五桶酒,加上足够的武器和铠甲,呃```再加上几袋的银币吧,最多只能拉扯起二三十人的队伍。但是乔伊那个家伙却能给我弄出四十人来,刚才的那个萨兰德人则能弄出五十多人来。有时候我真是很羡慕他们啊。”
“那有什么,”我折断了树枝,丢进了火里,“你招募他们不就足够了吗。我听说,一个统帅应该是能够统御将军的人,而不是直接统御士兵的人。”
“哦?”乔万尼有些赞赏,我的恭维让他很受用。他继续问道:“如果你招募到的人比你有能力,而且脾气坏得很,你怎么办?”
“我能招募到吗?”
“我不就是这样的例子吗?你看看,我征兵并不在行,但是我能找到最好的募兵官。”
“那我就和他们交朋友,让他们不要心生不满。”我在心中觉得这个答案很傻,因为我已经知道,一个领主是注定不能和自己的手下交朋友的,“呃```我不知道。”
“没关系,”乔万尼说,“十年之内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会指导你怎么做的。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你知道,今天的那封信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老爹让我```帮助康斯坦丁。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他们不需要乔万尼的时候,偌大一个瓦兰科夫都容不下他,要把他赶走去天涯海角当佣兵。需要他的时候,就让他去平叛,现在又让他去为家族出力。
就像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是家里的少爷,是阿列克谢的儿子,是拥有家族荣誉的人。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则是被用来做联姻的对象,是家族的人质,是表达友谊的纽带。
乔万尼说过,“维多,没有依靠的人只能靠自己。只有这样,棋子才能觉醒,最终变成棋手,变成操控别人的人。”
乔瓦尼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他不是来听我建议的。他要听的是我的赞成,而不是别的话。我也没有必要触霉头。
“我看不出帮助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是我,”我说,“我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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