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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全文阅读

作者:eskimol     山那边的领主txt下载     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掌 军营

    一队骑兵从我的身边奔驰而过。

    骑兵们看见康斯坦丁的旗帜,都举起盾牌呼喝着致意。康斯坦丁点了点头,捏着马缰绳,举起了右手回礼。

    这支骑兵大概只有二十人左右,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几匹马,所以看起来人数众多。这些人骑的马都是矮壮型的,据说,这样的马在耐力上面更胜一筹。而瓦兰人每年赛马比赛的也不是速度,而是马的耐力。最好的马能天天吃上燕麦,即使在冬天,也能吃上最好的干草。

    农夫们从六月份草场野草丰茂的时候,就要开始用大镰刀收割草料,储备冬用。这工作一直要持续到九、十月份,庄稼收割完毕为止。对于燕麦和裸麦,农夫同样用大镰刀收割,而对于小麦,则用小镰刀来。在瓦兰科夫,土地的产量不高,一般四人收割,两个收拾麦秆打捆,一天就可以割除两维基亚大亩的土地。领主家一般会在这个时候减少征用农夫的天数,过去一周两到三天的役期会减少到一天。当然,农奴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先帮领主家收拾完土地再说。

    在一个河沟子上面,水浅的地方已经开始结冰。一匹马跑上去的时候打滑了,差点把骑马的人摔下去,这让他的伙伴们开心地大笑。这队骑兵踩破了冰河,轰隆着穿过了白桦林,朝着远处奔去了。

    康斯坦丁陪在我身边,给我交代着事情。

    我被安排给一个瓦兰军官做扈从。据说我顶走了一个瓦兰青年贵族,那个贵族家里没有什么靠山,希望进军队里面获得战功,用来换取土地。康斯坦丁告诉我不用担心,他说那个小贵族家族没势力,不敢怪到我头上的,而且作为扈从的话,本来就要做好随时被调换的心理准备的。

    康斯坦丁还告诉我,彼得老爹给我的那些装备是一个标准的轻骑兵装备。我现在还没有资格穿着那些装备在军营里面走动,那样的话会让所有的人都记恨我的。最终,我只穿着棉衣,外面罩着皮甲,顶着头盔,带了一柄短剑还有我的长弓来了军营。有了这些东西,我的心里稍微有底了一些。

    军营在瓦兰科夫北面的森林里面。

    这片森林里面有四处农庄,但是很破败,出产少得可怜。卢卡西诺家族让士兵们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于是士兵在抓捕到俘虏或者买来农奴之后,就安排他们进入农庄劳作。很多的农奴曾经试图逃跑,但是都被他们捉了回来,捉回来的农夫会被毒打一顿,饿上三天,这之后,瓦兰士兵却会给他们吃上最好的东西。如此几次之后,再顽固的农夫也不愿意走了。

    康斯坦丁说:“这是学习的库吉特人驯马的手艺:先折磨一顿,再饿上几天,最后好好地安排一顿美餐,那么再倔强的马都会服

    服帖帖的。维多,人和马也一样,太狠了不行,太软了也不行,非得做得恰到好处才行。”

    “人又不是马,”我对于康斯坦丁的士兵的方法有些不以为然,“那些农夫一有机会还是要逃跑的。”

    “那你说怎么办?”康斯坦丁一伸手,他的扈从把一只酒囊递给了他,他拉开了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把农奴的奴隶契约销毁,给他们分配土地,让他们自由往来。”

    听我说着,康斯坦丁很不屑的摇了一下头,“那明天这个森林里面就会跑得一个都不剩。”

    “不对,”我说,“明天会有更多的农夫投奔过来,要求得到领主的庇护。这片森林会被逐渐地开拓成良田,谷物和肉类会塞满仓库的。”

    “胡扯,”康斯坦丁不愿意再听我多说了,“你嫩得像一只小鸡。你说的这些都是故事里面才有的是事情,虽然听起来还挺体面的。你以为我就想让农奴们恨我吗?”他咧嘴笑了笑,“我小时候和你一样,觉得对领民好,他们就会报答你。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样的代价太大了,要是你有一二十年的时间,安安心心的经营一片小领地,说不定还可以这样。但是如果你要管理一支军队,或者要治理连片的领土的时候,法律比恩赐就有用的多啦驾”

    康斯坦丁突然加快了骑马速度,他的扈从立刻跟了上去,我被后面加速的士兵挤到了一边,努力的从路旁赶了上去。

    地上还留有刚才那队士兵的足迹,我跟着这些人一路前行。树影婆娑,冬天阴沉沉的天空压得很低,估计晚上就要下雪。康斯坦丁要把我安排好,然后连夜赶回去,今天晚上卢卡西诺家有一个小小的宴会要等他去主持。高尔科察曾经在这里呆过一两年,但是他觉得没有意思,还是城内有趣一些,就调回城防队去了。

    军营里面坐坐站站的都是士兵,这些人见到康斯坦丁,全部站起来行礼。瓦兰士兵行礼的方法是敲击一下自己头盔的边缘。

    这是教堂改建的军营,据说在古时,禅达人曾经在这里修建了一处巨大的教堂,但是萨兰德人后来摧毁了这里。教堂再也没有重建起来过来。后来,禅达人撤走之后,这里的地区教会也一并裁撤了,只留下了一个修道院和几个苦修士在这里苦修。卢卡西诺家族崛起之后,就在城内修了那座教堂,把剩下的教士接了过去,不愿意过去的就被撵到伊凡哥罗德去了。

    据说伊凡哥罗德教区的主教一直要求瓦兰科夫归还这里的修道院,或者将这个地区的税款交送给教会。对于这种要求,卢卡西诺根本就不在乎:在战乱的年代里面,对于荒田废屋,四海皆准的公约就是‘谁恢

    复,谁占有’。

    禅达人把修道院修的很坚固,石料宽厚,如同大地的骨骼一样屹立在林莽之中。瓦兰科夫的城墙与这里相比也相形见绌了,不过修道院早已经没有古时的辉煌了,在森林里面还能看见大片碎掉的石料,向地底发掘也总能发掘到整块的建筑材料,据推测,这片森林在几百年前很可能全部囊括在修道院里面。而这种规模的修道院在禅达时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古典时代的光荣已经在东部大地上褪色了,英雄时代已经结束,而新的篇章却还没有开始。

    我跟着康斯坦丁走过了一个三拱口的石桥,两个拿长矛的士兵在石桥的尽头。石桥下面的水已经干渴,一个农夫牵着两头骡子,他用尖头锤杂碎了冰层,取下面的冰水。士兵们呼吸着冷气,吐出一阵阵的白雾,他们的头盔上面也都结着霜。随地都是小小的篝火,围坐着三五成群的人在烤火。士兵在火上面架着锅子,在里面煮着羊肉和萝卜,几个士兵正在用匕首切着洋葱往里面添加材料。面粉很珍贵,士兵们在森林里面找到了一种草叶子,揉搓之后可以得到类似面粉的粉末,加入汤里可以让汤变得浓稠一些,但是这些树叶子也会让汤变得又腥又酸。

    康斯坦丁的到来带来一阵小小的骚动,虽然在前面的那些骑兵已经把我们的行踪告诉这些人了。康斯坦丁脸上的横肉闪烁着光芒,他乐呵呵的舔着舌头,对士兵们递过来的烤羊腿和盛着浓汤的木碗概不拒绝。他命令自己的扈从把酒分给这些士兵,士兵们一下子轰动了。

    这里有一个没有顶的礼堂,地面整齐地码放着石头雕刻的石头凳子,这里过去是一个礼拜堂,从规模上看可以容纳四百多人一起做礼拜。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广场,而且残留下来的断壁残墙也显示出了极高的轮廓,如果复原一下这里的建筑,一定会非常的辉煌的。

    现在这里是一大片杂乱无章的营地,士兵在两个石凳之间拉起帐篷,或者用木板搭建临时的床铺。在走道上面的地砖被挖开,架着高高的火盆。在礼堂的周围是一个挺大的水池,里面的水也日渐的干涸了。很多人在这周围休息,今天早上一大群鹿经过了兵营边缘,军需官率领六十多人拿着弓箭、骑着马去追捕那些鹿去了,不然这里的人会更多的。

    康斯坦丁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帐篷,然后走到了礼堂的深处。礼堂在这里还残余着一片屋顶,地面也打扫得比较干净,没有污泥和尿液,只有几个沾着面粉糊的木盆、碎掉的酒桶和一些皮革碎片。在外面的地砖缝里面都长着杂草,只要人不经常去踩,这些草就会冒头,但是在这个角落里面,却一根杂草都没有,看得出来主人是个

    体面的人。

    一个男人背对着康斯坦丁,正在烤火,他的身边则是那个先前超过我们的骑兵队长。

    这个队长先看见了康斯坦丁,于是笑着提醒了那个背对我们的男人。

    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我大吃一惊,这几乎是第二个康斯坦丁,只不过要比他年轻十多岁,而且要英俊一些。或者不该这么说,康斯坦丁十多年前可能也是这个样子。

    “你来了,”这个时候我才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封信,“这是谁?”

    “我说过给你的扈从。”康斯坦丁打了一个饱嗝,“这个小子还会写字,就和你一样,亲爱的弟弟”

    “哦?”这个男人提起了一些兴趣,“会写字吗?这段时间我没有回家,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小子?”

    “领主家的。”康斯坦丁和那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不要看不起瓦兰领主——这次的领主加里宁是个老泥鳅,老头子让我们不要轻视老泥鳅。”康斯坦丁愣了愣,“你瘦了,乔万尼,昨晚又睡了几个女人?”

    “一个,名叫左手。还有一个叫做右手,她也想来,但是我是个本分人,就对她说,我一次只要一个,明天到你。”

    康斯坦丁乐呵呵的拍了拍胸口,“这两个女人的名字可真有趣,我年轻的时候也认识这么两个姑娘。”

    “如果你一年四季的生活在森林的兵营里面,”乔万尼面无表情的说,“你又会重新认识她们的。”

    “好了好了,”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别我每次来你都吵着要回去,跟高尔科察那个没出息的家伙一样。你很快就不用呆在森林里了,老泥鳅准备去小东湖城做生意——几百个士兵的生意。”

    乔万尼的眼睛亮了一下。“是吗?”

    “当然,”康斯坦丁把我推了出来,“加里宁用这个小子做抵押,娘的,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不过家里老头子觉得这个小子可以培养,麻烦你这段时间好好的指点一下他,让他别被莱赫捉住后砍了脑袋插在木桩上就成。”

    “这个好办。”乔万尼说,“我把他的脑袋剁下来用盐腌好,莱赫除非长了狗鼻子,不然绝对找不到这个小子。不过,哥哥,小东湖城的生意我恐怕要出变数了。”

    “怎么了?”康斯坦丁睁大了眼睛。

    “你肯定是一早出门,错过了信使。不过无所谓,刚才我的骑兵队长从城里给我带来了信。”乔万尼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了我,“你不是认识字吗?来,把这一段念一念。然后我看看要不要你留下来。”他把信给了我。

    这封信写在一张硬厚纸上面,纸折叠着,用封漆烫好。我接过了信,有些紧张,害怕自己读错了会闹出笑话来。

    好在我

    看了看,这些字母不是太难,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是读出来没有困难,大致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定了定神,开始读了,这是新抄录的,原信是写给瓦兰科夫领主的,“```月前,大伯克王国赴维基亚王国使臣艾凡赫.皮尔苏斯基爵士及整个使团在维基亚境内失踪。艾凡赫爵士肩负和平使命,旨在谋求贵我两绑福祉,而今不幸失踪,或已遇难,维基亚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然西维基亚雪山守备声称从未见到伯克使团,将使团失踪归咎于伊凡哥罗德城;而伊凡哥罗德则出示了使团签文,以此证明使团失踪与伊凡哥罗德东西维基亚人如此敷衍塞责,乃置我大伯克王国颜面于何地?’”

    “我,莱赫.皮尔苏斯基,伯克王国最高摄政、伯克大议会检察长、伯克翼骑兵骑士团大团长、科明堡伯爵,在此敦促西维基亚王与东维基亚议会:务必尽快查清真相,给伯克王国一个妥善说明。贵邦如有能力查清真相,维护地区稳定,我代表王国表示欢迎;若贵邦无法满足我国需求,并无能力追查罪犯,则伯克王国愿意出兵帮助贵邦维护稳定,追缴盗贼,驻兵震慑叛逆,尽维护友邦安宁之义务”

    “签名:莱特.皮尔苏斯基。告全体维基亚城邦。”

    我抬起了头,看见康斯坦丁眉头紧锁。

    乔万尼则皱了一下鼻子,

    “你留在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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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记录员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留下的打算,但是康斯坦丁策马离去的时候,我还是后悔了一下,我有些想跟着他回到瓦兰科夫去。而且伯爵本来的安排就是让我跟着卢卡西诺家,也没说让我到兵营里面来,留在城里卢卡西诺的大宅里面并没有违反他的安排的。

    不过寒风一吹,我就清醒了过来,这种想法还是不要有吧。

    到了晚上,果然开始下雪了。

    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外面乱糟糟的有人开始牵起帐篷来,有一些大木箱子要用厚布盖住,不然的话里面的东西在化雪时会受潮。有一些皮子和山里采来晒干的蘑菇和木耳很怕潮湿,这些都是周围的农庄送过来充作实物税的。我好奇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干脆都放到营房里面去,等我走到营房里面去了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这里面同样堆着无数的东西,乱糟糟的看起来丰富的很,早就没有空地方了。

    “你叫维克托?”乔万尼举着一只蜡烛,一个士兵丢过来了一只木头烛台,乔万尼把蜡烛扎了上去,然后递给了我。

    “是的,乔万尼大人。”

    “你会写字,是吧?”

    “是的,大人。”我回答他,“我会用斯瓦迪亚和维基亚语写字,但是写不了太复杂的,不过读起来倒是没有问题。”

    “没问题,我以前的扈从只会写两百多个字,就已经够用了。”乔万尼让我走在前面,遇到岔路口的时候,他就指示我怎么走。

    在外面看起来修道院已经破败了,但是在内部,却显得相当的宽敞。墙上有很多的壁画,烛光照过的时候就会不时的出现一些圣徒传教的壁画来,这些壁画非常的漂亮,在边缘还点缀着一些禅达话写出来的**。一副加百列天使提剑斩杀异教徒的壁画非常的壮观,上面画着某位禅达皇帝在沙漠边缘击溃游牧骑兵的画面。

    我稍微的停留了一下,乔万尼回过头来,他本来在吹着口哨的,这个时候他也站过来看了看那副壁画,“禅达的第六个或者第七个皇帝,萨兰德人被他杀得太厉害,现在居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某个圣徒,真是不可理喻。”

    乔万尼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这是禅达的第七任皇帝。不过他之所以被萨兰德纪念除了在他早年立下了战功之外,还在于他允许萨兰德人自由的来往帝国内外,并且停止迫害萨兰德人。那位皇帝开放了圣城让萨兰德人参拜,并且把真主登天时踩踏的石头赠送给了一位伊玛目。而一百多年之后,那位伊玛目的族人里面崛起了那位萨兰德人的大苏丹,大苏丹统一了萨兰德各部,并在沙漠尽头击溃了禅达皇帝的曾孙,夺走了真十字架。

    “哦,是很奇怪。”我没有多说话。

    我们走进了一间小屋子,

    里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皮硝味,很多羊皮堆在一边,有一些被泡在几个大桶里面,刺鼻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一个紧张兮兮的孩子正在把大桶里面泡着的羊皮用叉子捞起来,挂在墙上的钩子边。另一个人则把一些已经晾干的羊皮取下来,交给一个双眼红肿流泪的男人。这个男人接过羊皮,用钉子钉在一个木台上,然后用刀子熟练的把羊皮头割下来。接着,他再把第二张羊皮钉上去,用同样的手法切下羊头皮来。在他的身后,已经堆好了一大摊的处理过得羊皮。

    这些羊皮被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抱走,放在大木桌上,一张张的努力摊开,然后用锉刀和石棍子用力的碾平,打磨,最后再用一枚巨大的刀片用力的刮擦。

    这几个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不在乎周围的人在干什么,我们经过的时候,也只有最后的那个人呆滞了看了我们一眼,对我们点了点头。

    我们穿过了这间小屋子,新鲜的空气一下子灌满了我的胸膛,我不知道那些人已经在里面呆了多久了,如果让我一天到晚干那些事情,我估计几个月就要疯掉。但是弗拉基米尔说过:不要小看人的适应能力。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寒而栗,要是我有一天被送到这种小羊皮作坊里面去了,估计也能活下来,但是会变成那副麻木样吧。

    “那是做什么的?”我有些好奇的问,“那么多的羊皮?”

    “做羊皮纸。”乔万尼说。“羊身上最贵的可能就是羊皮了。萨兰德人用羊皮做小筏子,库吉特人用羊皮做袍子,而其他的人要用羊皮做纸写字。”

    “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用草叶子和树皮做纸了```”我对乔瓦尼说,“那种纸很漂亮,白得像是雪,在西部很流行,是萨兰德人经由罗多克传来的```”

    “那些东西不好,怕潮湿,轻轻一捏就碎了。尽是些东方人想出来的奇怪玩意,和丝绸一样,中看不中用。还是这些羊皮好,经久不坏,而且每一个教士都喜欢这种东西,愿意出大价钱。”乔万尼开心的笑了笑,“我们每年要收上几千只羊,其中只有不到一千只的皮可以用来做羊皮纸。一张羊皮可以做三张大羊皮纸和五张小羊皮纸,熟练的工人可以裁出六张来。每年修道院都要来这里收羊皮,当然,还有一些图书馆也在干这些事情,因为要记录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每年光东湖区就有几万只羊要被杀掉,想来还是挺有意思的事情。要是有一天人皮被发现有什么好用处的话,嘿嘿```”

    乔万尼回过头来神秘的跟我说,“你知道吗?库吉特人里面有一些部落喜欢用人的头皮缝在垫子上。你去他们家里作客的时候可要当心点,说不定你正坐在什

    么人的头上面呢。”

    我们走进了最里间,乔万尼示意我把蜡烛台放在一个桌子上面。

    在这里,一个老头子正在给一些羊皮上一种似油似蜡的东西,那些羊皮纸被处理了之后柔亮发光,每做完一张皮子,他就抽动一下皮子,从一个鼻烟壶里面给自己的鼻子挤一点东西闻一下。

    在这里,我看见了皮子作坊的最终产品,几令漂亮整齐的羊皮纸。这些东西被码放在一只小木匣里面,看起来漂亮的很。而在大桌子上面,铺着一块磨平的木板,木板上面摊着一部羊皮卷,在旁边是一盒羽毛笔、一把削笔刀和一小瓶墨水。

    乔万尼去看了看那墨水,发现里面有些结冰,就埋怨了那个老头子几句。老头子有些耳背,听了半天才明白乔万尼在说他,他摇了摇手,愤怒的说,“你又不给我加炉子老头子冻成冰坨了,这瓶该死的墨水结冰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跟你说```”老头一边吐痰一边咆哮起来。

    我有些惊讶,因为我知道乔万尼是这个地方的长官,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头子可以这么说话。在别处的话,老头子是会被处罚的,不过这是瓦兰人的地盘,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遇到事情只要想一想,‘这是瓦兰’,就能不再惊讶。

    乔万尼倒是不在乎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子,他把那瓶墨水拿过来,从外面的一只水囊里面汲了一些温水注在这里面,然后吩咐我过去。

    “维克托。康斯坦丁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扈从打发回家去了,其实我有两个扈从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我哥哥已经这么安排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从今天开始接替他吧”

    乔万尼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拉过了一个木桩子让我坐过去。他摊开了那部羊皮卷。

    我晃了一眼,发现是一部账单。

    上面的最近记录是‘洋葱的收购价格从四十个小银豆一筐升至四十三个小银豆一筐了’,而且我还看出了几处语法错误,感谢上帝,前任的错误让我信心增长了不少。

    “你的确会写字吧?”乔瓦尼皱着眉头问道。“有些人会读书,但是写不出字来,我见过这种人,如果你不会,就别勉强,我改天找科尔温家要个教士来记账就行。”

    乔瓦尼在撒谎,科尔温家只有那么一个教士,还是科尔温自己家的成员,根本就不可能到这种荒山野岭里面来给他打下手。

    “我会的。”

    我用鹅毛笔管润足了墨水,我的手一伸出袖口来,就感觉到了室内的寒冷,那个老头子说的没错,这里需要一个炉子。我捏紧了笔,在桌子上面平整的地方写出了‘维克托’几个字。

    乔万尼疑惑的看了看,“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奇怪,写点别的。”

    我于

    是随手写东西,“汤姆欣赏哥特,杰克是头猪,罗曼诺夫家族来自维基亚的日瓦丁,也就是后来的御霜堡```”

    等我的笔迹开始暗淡之后,便重新去蘸墨水,但是乔万尼觉得测试已经足够了,他指了指那行收购洋葱的记录,让我在下面跟着写。

    他让我在旁边专门记录说明一下,从今天起我对这部账单负责。

    “```某月某日,下着大雪。我,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取代我的前任,鲁宾森林的哈利,开始记录黑林兵营的物品清单。此前清单的错讹处,与本人无关;此后账单错讹处,由本人负责```”

    这些都是乔瓦尼口述,我跟着写的。

    “好吧,开始吧。”乔万尼坐在我的面前,开始回忆起来这周围的大小事务来,他甚至没有一个专门用来速记的本子,或者一个管家,他全凭自己的记忆,让我快速的记录着领地周围的东西。

    “```黑林兵营下属农庄```谢尔顿家的羊病死了四十九蹄,他的邻居莱纳德怀疑是镇子上面的萨兰德人拉杰传来的病,谢尔顿家免去今年肉贡,改为在冬天服劳役,在大雪覆盖屋顶的时候,每周来山寨清理屋顶一次```”

    在这里,乔万尼本来说的是‘堡垒’,我抬头看着他,觉得这个词用得太不要脸了;

    乔万尼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改口说‘要塞’,我还是抬头看他;

    他有些恼火,就说“那就用城堡好了”,我还是没有动笔;

    他放弃了,改口说:“```在大雪覆盖屋顶的时候,每周来山寨清理屋顶一次”。

    乔万尼有些不甘地看我把上面的一行字写完,继续敦促我接着往下面记录,“今年小麦歉收,燕麦和大麦丰收```农夫磨麦不积极,溪流磨坊磨麦四百二十袋子,缴税二十一袋;东林磨坊磨麦三百零九袋,缴税十五袋子```比起去年,谷物下降明显严重```经过调查,农夫霍华德私自修筑了一座水磨坊,按六十袋抽一袋的报酬帮农夫磨麦,此举违法,并且纵容农夫逃避对领主的义务。罚霍华德一头牛和三袋小麦```水磨坊收归兵营所有,由霍华德在兵营监督下运营,霍华德自己负责维护磨坊。对农夫依然按二十抽一抽麦,收得小麦后,霍华德与兵营按照一比三分成```”

    “果园收苹果四十四筐,品色不好,无法出售;梨子丰收,收九十筐,已经出售给小东湖城蜜饯商人赫夫曼,获利一百枚国王宪币;从萨兰德人侯赛因处进口橄榄三袋,付钱四十颗小银豆。侯赛因威胁如果下次还是这个收购价,他就不负责送货来兵营了,只能我们自己去取```”

    “```由于小东湖城的反常抢购,小麦、

    燕麦、芜菁、熏肉、油料价格均上升,此外,小东湖城的人还预定了九十桶腌猪肉与一百六十包羊肉干,并且派人交涉,希望我部农夫全部种植小麦```愚蠢的农夫受到煽动,纷纷开始提前冬耕,启用休耕地——这必须被阻止万一这是小东湖城的计策,等明年小麦丰收,他们不按约定价格收购,压低收购价,到时小麦囤积无法出售,农夫必然骚动,最终损失将转移到我兵营身上```”

    写到这个地方,乔万尼突然停住了,“这是我之前的想法```明年```明年小东湖城的人还会来收购小麦吗?”他喃喃自语的说。

    “也许瓦兰科夫会吧。”

    我对他说,然后在小麦项目的后面划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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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军营

    整个冬天里面,兵营的炉子都不能熄灭。

    在一个柴火房里面,无数的木头和油料堆积在一起,让人担心随时会着火起来。柴火房里面弥漫着一股霉味,从春天开始,这里的木头就开始长出蘑菇来了,只要生了蘑菇之后,这木头就完全不能用了,里面的木质都软得像是肉松一般。森林里的木头倒是从来都不缺,农夫每隔一段时间就用用牛车或者自己背来大批的木材供应这里。

    兵营里面虽然只有一百多名士兵,但是工匠却有不少,其中很多士兵自己也是工匠。这里有一个铁匠作坊,每天都要烧掉几十捆干柴,叮叮当当的声音直到很晚才会停止下来。

    瓦兰人觉得晚上制作的武器要比白天的好,因为晚上女神瓦尔基里会引导英灵向圣殿前进,这些英灵由于眷恋尘世,所以会留下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来,这些好战的灵魂会附着在新打制的兵器之上。每一把武器刚刚制作完毕的时候,都会挂在铁匠铺的门口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再收回来,如果没有经过这一道程序,士兵就会嫌弃这些武器。

    而其他的铁器,比如犁头啦、锅子啦、铁钎啊、勺子啊等等,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一来这些东西不需要被赐福,二来这些东西有很多都是卖给别的国家的,就更不需要劳烦瓦尔基里女神了。

    瓦兰人在晚上会围坐在篝火边,吹着清越的笛子,唱着守夜歌。他们的守夜歌不是维基亚语,里面有很多的诺德词汇,据说这是他们的诺德祖先保留下来的烙印。

    瓦兰科夫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次信,不过其中大部分乔万尼都没有让我看,我不清楚里面写的是什么。我每天都在帮他清理军营里面的东西。

    军营有在册士兵一百二十一人,瓦兰人九十四人,维基亚人十七人,居然还有几个伯克弩手和萨兰德长矛手。

    我对这几个人的身世大为好奇,我在设想要是我们和伯克以及萨兰德人作战的时候,这些人会怎么办,他们会跑到对面的阵营里面去吗?

    乔万尼觉得我的问题很傻,他想了半天,“他们为什么要跑回去?他们的食物、装备、军衔都是我们给的,而且这几个家伙以前都是雇佣兵,谁雇他们,他们就给谁打仗。他们跑回去干什么?”

    “可是,他们是伯克人和萨兰德人啊?”

    “人又决定不了出生,”乔万尼觉得我一定是什么地方想岔了,“这些人都可靠的很,都是我的士兵,你可别在他们面前闹不自在来。”

    事实上,这些士兵也的确没有什么特殊的,他们平时根本就和别的士兵几乎没有区别。

    萨兰德士兵一天里面唯一像萨兰德人的事情就是要抽出时间做祷告,在别的士兵进礼拜堂的时候

    ,他们就会无所事事。还有就是这些萨兰德人不吃猪肉,他们自己解决伙食,与别的士兵分开。萨兰德人的装备更加的轻便:在皮甲上面缀着铁片和骨片,用皮绳捆起来就行,武器则是用长长的橡木树苗制成的长矛,结实又趁手。在战场上面,这些萨兰德人常常被布置在队伍的正中间,与瓦兰的斧盾步兵走在一起。

    萨兰德人士兵说在巴瑞耶绿洲里面,生长着一种叫做竹子的植物,里面是中空的,弹性和韧性都非常棒,而且极其轻便,著名的巴瑞耶雇佣长矛手,就是装备着这种竹矛的。这些竹子长得极其快速,补充很方便。

    瓦兰人觉得这是萨兰德人在吹牛,如果竹子是中空的,它怎么生长呢?它靠什么吸地里面的水土?

    至于伯克人,就更没有区别了。他们虽然笃信西部教会的教义,但是却采取东部教会的礼仪。其实这么做也不是他们的原创,很多从东部教会转变信仰的维基亚人也是这么做的,伯克人采取这些方法也是为了更好的和战友相处。而且这些伯克人的用弩的技艺非常棒,威力惊人,瓦兰人很佩服这些伯克人的远程技艺,但是对于他们的格斗技巧则相当鄙视。伯克人的武器是一把小小的行军锄,挂在腰带上面几乎觉察不出来重量,而瓦兰人则喜欢用长柄大斧,在背上还要挂一把备用。

    不过伯克人的盔甲是最讲究的——他们既不像萨兰德人那样,穿着缀有铁片的皮铠甲,也不像瓦兰人那样,穿着厚绒呢大衣,再在外面套上锁子甲——他们喜欢用整块的铁片拼成护甲。我知道这些护甲,和西部的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很像。而且伯克人的弩兵传统也的确是学习自罗多克人的。

    这让伯克人的护甲看起来非常的帅气,不过帅气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不实用:装备一个伯克人用掉的铁料可以用来装备两个瓦兰人和四个萨兰德人,而一个伯克人却不太可能打倒两个瓦兰人或者四个萨兰德人。而且这些伯克人的装备不光制作花钱多,维护起来也是价格惊人,只要出现了裂缝、变形、磨损甚至是生锈,整件装备就要花钱维护一下。而瓦兰人的锁子甲,撕烂了都能用小铁环重新缀起来;萨兰德人的护甲坏掉了就更简单了,杀十几只羊,再做一件就好。

    不过没有人敢小看伯克人,虽然伯克人个人的勇气和力量不是很出色,但是一百个伯克人结阵的时候,却往往能击溃成倍的维基亚人、瓦兰人和萨兰德人。伯克人的翼骑兵尤其昂贵,可是这些翼骑兵一旦成军,就能让所有对手都望风披靡。罗多克人的大方阵雇佣兵享誉整个大陆,但是在数年之前,一支罗多克佣兵却被莱赫将军的翼骑兵击垮,这是罗多克佣兵遭

    遇的少有的失败。

    每天早上,我要去井边打水,来回三次才能装满一只小水缸。这些水在一天之内就会用完,我发现除了乔万尼之外,普通的士兵也会来这里面打水喝,这让我有些不乐意,我又不是来给他们打水的。

    乔万尼听说了之后,就给了我一根棍子,“随便找个人决斗,打赢了就让他来帮你打水,打输了你就继续自己打水吧。”

    “可是我每天都在记账啊。打水这些事情又不是我份内的,就算打水我也是你的扈从,打得水你用就行了。”

    “这有什么,各取所长嘛。这些士兵白天的时候要砍柴、收货、打铁、修装备、装箭头,你做过没有?我有六十多个士兵跑到林子里面去猎鹿去了,几天了都没回来,你去了没有?这些士兵都在外面的帐篷里面睡觉,一早起来头发上都是冰渣子,你在房子里面有一张木板床,上面还铺着羊皮,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吧,”我没想到乔万尼的理由比我还多,只能结束了谈话,挽起袖子去打水了。

    不管外面多么的冷,水井里的水倒是一直不结冰,就是井台上面的洒出来的水一会就冻上了,走上去非常的滑。后来我每次去打水的时候都要抄上一把铲子,沿路走沿路铲冰,然后去草料房抱了一捆草洒在井台周围,情况才好一些。

    军营里的食物挺丰富的。

    啤酒可以随便喝,这里的啤酒比瓦兰科夫的还要稠,我喝一口就晕,但是有些士兵几乎把啤酒当水喝,没事的时候就来上一大杯。喝完之后,他们就随地方便。我很烦这些士兵到处撒尿,把地上弄得滑不拉唧的,但是有一次,一个伯克胖子踩在自己的尿上摔倒在地,像只翻过来的乌龟一样怎么都爬不起来,周围的士兵全部围上来起哄,纷纷下注这个人什么时候可以爬起来,倒也挺有意思的。

    苹果也是随便拿,吃到牙齿发酸都不要紧。很多苹果都干瘪了,表面起皱,一个萨兰德人要了半桶苹果去酿果子酒去了。虽然那明明是酒,但是那个萨兰德人一口咬定那是健康的饮料,绝对不是什么酒,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不过那酒要到春天的时候才能喝的上。

    早上的时候一般是一个老头子起床来烤面包,这些面包冻得像是砖头一样,而且为了填饱肚子,这些面包做得极其结实,不烤软一点根本没法下口。除了面包之外,偶尔还会有羊肉汤和鸽子汤,这些东西会一直煮着,在早上的时候供应汤,瓦兰人会用自己的头盔去接。而肉则在中午的时候才能捞出来。瓦兰人不喜欢用盘子,厨师直接把这些食物用大木勺舀起来,倒在各自面前的桌子上面,这些瓦兰人就伸出手去捡肉来吃。

    我第一次去和

    他们吃饭的时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叉和勺子,然后把一只铁盘子放在面前,等着开饭。结果整个兵营几十人全部安静了下来,人们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手里捏着面包或者肉条,眯着眼睛盯着我,好像看着一个怪胎一样。乔万尼及时的拯救了我,他把我的餐具一把推开,尴尬的和大家解释,“这个小子有些不一样,大家不要看不起他,他慢慢的会改掉坏习惯的。”

    大家才恍然大悟一样的不再观察我,自己闹哄哄的开始吃饭了。

    早上一顿,下午一顿,军营一天就提供这两餐饭。而士兵到了晚上的时候还会自己想办法弄一些吃的,冻得发白的豆子、硬邦邦的腊肉、烤鸽子、煮过的洋葱、血肠等等,他们找来木头签,把这些东西扎穿,放在篝火上面烤一烤就吃了。到了晚上,各个帐篷前面就飘出了各种各样的香味。

    而这个时候,我的工作就要开始了。我要听乔万尼或者专门的工匠报告一天的进度,或者未来的采购计划,然后把这些东西都记录下来。

    我渐渐的在了解一个兵营是怎么运作的。

    在过去,我以为一个兵营就是一群披盔带甲的士兵聚集的地方,只要打仗了,这些人就挺身而出。但是现在我知道,一个士兵身后是无数的东西,他的头盔和铠甲背后是铁匠铺和里面的铁匠,还有那些采矿的工人;他的食物则是周围地区的农夫的负担,这些农夫的收成好,这个士兵就吃得好,如果农夫收成不行的话,士兵也会跟着受影响;如果士兵要出行的话,可不是一路走过去就行,路上的粮食、通关的手续、道路的维护、征用的牛车马匹都要考虑。

    在春天的时候要安排士兵去开田,疏通溪流;夏天的时候要让他们去割草、捕鸟、看青;秋天的时候要负责征收粮食,出门购买给养;冬天的时候还要修缮营房,护理盔甲。

    在需要的士兵,兵营还要维护周围的治安,缉捕逃窜的土匪。

    各种各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对于一个兵营来说,训练士兵甚至只是一个小部分。

    我开始有些咋舌,一个兵营上百人就这么麻烦了,要成为领主,治理一大片领土和数百领民,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要是没有治理手段的话,可能几个月的时间这些人就会一哄而散了。我还做梦着要只身一人跑到河间地去接受列普宁家的领地呢,我准备的远远不够啊。

    一天晚上,我正在记录胡萝卜的产量的时候,外面突然乱糟糟的传来的人声。乔万尼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他侧耳细听了一下,然后说他要出去看一看。

    我于是开始誊写一份价格清单:“```胡萝卜,三十个小银豆一筐;奶酪,十九个铜币一轮;干奶酪,十七

    个铜币一轮;马奶酒,十一个银币一囊,一百四十个银币一桶```”

    外面的嘈杂声变成了欢呼声,闹哄哄的有人开始唱起歌来。乔万尼过了不久就回来了,坐到了我的面前,带进来了一阵寒气。

    我抬头问他怎么了。

    他说:“驯鹿九十六只,记录下来吧。”

    从那天起,我开始天天吃鹿肉,一直到春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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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家书

    接连的大雪封锁了道路,信使已经不能按时的前来兵营了。

    这个时候看一看堆满的仓库,就会在心中生出踏实的感觉来。

    活动逐渐的转入了室内,户外的帐篷已经无法御寒,除了必要的哨塔里面还有士兵驻守,大部分的士兵已经住进了以前充作武器库的地方,在地下室里面也挤进去了不少人。地下室非常的宽敞,除了正中间有一口石头棺材,别的都还行。这口石头棺材里面躺着一位圣人,他已经躺了上千年了,早在禅达皇帝皈依上帝之前,这个人就在这周围的森林里面传道,后来这个人被送上了火刑架,在他死去后的几十年里面,人们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可怕的老头。直到禅达皇帝签署了敕令,宣布教会合法之后,一个有敏锐嗅觉的当地教士当即宣传这个人是圣人,并且为他取得了圣徒的称号。

    在圣徒的坟冢里面睡觉可不是一件虔诚的事情,不过这些佣兵根本就不会心存疑虑,反正圣徒做的也是济世救民的事情,把自己宽敞的房间挪一挪给士兵们也是一件善事,圣徒自己肯定会同意的。

    打猎的士兵从林子里面带回来了一个猎户的女儿。猎户家还有几个儿子,他嫌这个女儿吃得太多,让他的儿子吃不饱,于是在军需官带领士兵追捕鹿群的时候,就以十五枚金币的价格把女儿卖给了兵营。我知道,在瓦兰科夫,一匹普通的草原马要卖上十九枚金币。这些大金币是最值钱的钱币了,比银豆、斯瓦迪亚第纳尔、维基亚卢布都值钱。

    猎户的女儿被安排跟一个军ji住在一起。乔万尼去看过这个女人,问她之前和男人睡过没有。猎户的女儿回答的很干脆,他和磨坊工霍华德、还有放羊的高尔基睡过觉。于是乔万尼就放下心来,觉得这样要方便许多。而那个军ji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女人,把她的脸打肿了,这让乔瓦尼很生气,他命令给军ji的头上泼了冰水,让她赤脚站在雪地里面。从那之后,军营里面这唯一的两个女人就相安无事的住在了一起,据说她们还是会私下里明争暗斗,但是只要不出大事,乔万尼根本就不去插手这些事情。

    乔万尼跟猎户的女儿睡过觉之后,回来跟我说,猎户的女儿身上烫得像是木炭,而且一发烫就浑身发出鹿皮的味道。我于是在账单上面写下了,“```乔万尼花了四颗小银豆和猎户的女儿睡觉,除了有鹿皮味之外,感觉良好```”。乔万尼第二天早上发现了我的记录,于是拿着一把小刀把那些关键的话都刮擦掉了,然后提笔改成了,“```乔万尼花了四颗小银豆去购买蜡烛照明,彻夜研读《国王敕令》,感觉良好```”

    我于是回头去翻看前面哈利的记录,发

    现乔万尼每周都会彻夜研读《国王敕令》一到两次,这让我对乔万尼很是敬仰。有些士兵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找了女人之后第二天就会萎靡一天,披着毯子烤火,被烟熏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动不动打哈欠,还不时的感慨一下人生什么的。乔万尼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果然大有乃父之风。

    虽然我已经不再用刀叉吃饭,也不会早上起来叠床,更不会没事就洗头,但是士兵们还是觉得我是个异类,他们觉得我穷讲究。比如我吃鸽子肉的时候,会把骨头剔出来,而士兵们会把骨头嚼碎吞掉;比如我喝葡萄酒的时候会兑水,而士兵们则会一口吞下;比如我吃肉的时候喜欢烤熟了再吃,但是士兵们喜欢烤的半熟的东西。

    乔万尼对于我的情况有些担心,他让我一定要融入集体,不要太过异类。

    但是我明白,不论我怎么做,这些士兵还是会觉得我是一个外来者。想一想还是挺失败的,虽然我已经记录了很多军营的细节,但是我却没有一个士兵朋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只有吃饭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和身边的人搭一下话,而且必须我不断的问,士兵们才会慢吞吞的答,如果我没话好说了,谈话就会终止。但是这些士兵们在一起的时候,却一直很有得聊,从盔甲到武器,从上次战争里死去的战友到伯克的俘虏,从哪个农夫家的女儿最漂亮到哪个农夫的女儿最贵。

    我有些惊讶,最贵的居然不是最漂亮的。因为有些农夫的女儿会在睡觉前铺上新的床单、把家里到处乱跑的弟弟妹妹赶出去,而且地上也不会有滑腻腻的鸡屎,这样的农家女收费会高一些,但是士兵们觉得很值得,他们觉得这样就好像过了一次上等人的生活一样。而那些最漂亮的姑娘往往草率的很,随便找个草垛就草草了事了,这让士兵们觉得有些太草率了,弄得大家觉得自己是很随便的人一样,这样就不愉快了。

    这周围的农庄里面私生子很多,而当地人根本不以为意。这周围的道德观点和西部人根本就不一样:生下健壮的男孩才是关键,而孩子的父亲是谁倒是次要的——这和西部人的想法正好相反,在那里,孩子的父亲才是重中之重,而孩子即使孱弱一些也没有问题。

    一天晚上士兵们开始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给他们讲了西部的故事。说到某个骑士生下了一个张得像是野蛮人的孩子,于是怒气冲冲的去找人复仇,并且仁慈地把孩子送到了修道院去得时候,士兵们都疑惑的起哄起来。

    “这个骑士是个傻蛋吗?有了这么强壮的儿子,十多年后家里就有两个能够射箭用刀的男人了,送到修道院去干什么?”

    “

    我听说修道院的教士都喜欢小孩的。”一个伯克人伸出一根手指来说。

    “没错,尤其喜欢小男孩”一个用匕首割肉的瓦兰人说,“教士都该下地狱烧一烧,把恶毒的都烧死,把好的留下来。”

    “你这么讨厌教士,”一个维基亚长弓手笑着说,“你小时候被教士们疼过?”

    士兵们哄然大笑起来,几个萨兰德人虽然露出一副不屑于讨论的表情,但还是兴致勃勃的听着。我的故事讲不下去了,我的脑海的里面的英雄形象在这些人的心目中要么是傻蛋,要是就是偏执狂。

    但是有一些故事他们还是很喜欢的,比如我说一个西部骑士为了救公主而去攻击恶龙的时候,他们就会好奇的听。在东方没有专门的骑士传奇,这些在西部小孩子都知道的故事,在东方却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他们对于龙喜欢藏宝藏的故事很感兴趣,纷纷询问起那些故事里面的线索,然后彼此讨论这周围会不会有龙把宝藏藏起来了。不过对于故事里面公主的描述,这些人就不买账了。他们一听说“皮肤如同白雪,嘴唇如同樱桃,头发如同瀑布一样散开,说话散发着薄荷香气”的说法,就会皱眉头吐起口水来,他们说这种病怏怏的姑娘谁他**会喜欢。于是他们逼我以后讲公主的时候,换一个说法。

    他们喜欢听得描述是,“```从前有一个公主,屁股像是车轮一样,只大不小两只饱满的ru房胸衣根本包不住,一走路就晃荡,让男人看了腿软她的五官分明,浓眉大眼,干农活很勤快她在森林里面养着猪,在池塘里面喂着鱼,她还会酿酒。每天,公主一早醒来,就会说,‘把我的镰刀拿来’,于是御前大臣就会去给她准备农具。公主会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激励自己说:‘新的一天,开始了’,然后喜滋滋的去田地里面干活```”

    这些故事讲得我哭笑不得,但是如果我不讲的话,这种和他们少有的交流机会就没有了。我本来以为这些地方对于女人来说会非常的不安全的,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对于卡嘉和弥赛拉那种身材苗条的姑娘来说,这周围简直就是世界上面最安全的地方了,这里的男人根本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倒是家里的胖厨娘有些危险了,汤姆.布朗一下子多了很多竞争对手啊。

    乔万尼会时不时的和这些士兵提一下春天的安排,他告诉士兵做好准备,可能春天的时候莱赫将军就会报复。这个时候,我会悄悄的观察一下那几个伯克弩手,但是他们好像一点都不见外一般,乔万尼说的时候,他们还不时的插嘴补充一下。有一个伯克人说,莱赫将军喜欢河间地的美酒,所以他一定会从南路走,因为那里有很多的葡萄庄园,酒

    便宜得像水;另一个则说皮尔苏斯基家的翼骑兵的长矛杆都是找克里尔人进口的,到时候只要威胁克里尔人不得参战,就能让皮尔苏斯基家族的翼骑兵不敢发动长矛冲锋。

    古里古怪的建议乱成一片,据说这是瓦兰人的传统,涉及军事行动的时候每一个成员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如果不说话,别的士兵就会怀疑这个人心怀异志。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上一次瓦兰人之所以转战伯克腹地而不被抓捕,就是因为这些伯克人的指导,他们知道哪里有要塞、知道哪里驻有重兵、知道哪些城市富有而交通便利。怪不得乔万尼对于伯克人很是信任的。

    “我们春天的时候又要回河间地吗?”一个瓦兰长斧士兵问到,“我感觉那群河间贵族上次就和咱们离心离德,这次他们不投奔莱赫那个狗咋种就不错了,我们得不到他们的帮助的。”

    “也许吧,”乔万尼说,“所以,以后别一天天的去睡女人,悠着点,别等到春天了路都走不动。”

    乔万尼的提议招致了士兵们的激烈反弹,“呸让我们不去,你一个人去是吧?”“在列侬家的女儿那里,我星期一遇到你星期三又遇到你星期天你骗我们说去巡乡,结果我还是碰到你了”“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不天天去勾搭列侬家的女儿,你能看见我?”“我是去买肉去了”“买女人肉?”```

    乔万尼面红耳赤的和士兵们争执起来,不少人还用面包渣和骨头丢来丢去,被砸中了脑袋的士兵高声叫骂起来,惹来了更大的哄笑。

    我坐在一边,盘着腿看着这些士兵们。

    皮匠房的老头子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是拿着鼻烟壶。他睡前给了我一皮囊的麦酒,送给我喝,因为我前一天帮他写了一封家书。

    我拿着一根铁钎拨弄火盆,用灰埋住几块或明或暗的木炭,明天一早我还要来这里生炉子,那个时候就要把木炭拨弄出来。

    这个时候,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过头去,看见了一个伯克弩手。他拿着一杯酒,抓着两条血肠,坐到了我旁边的垫子上。他扭了扭腰,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我看出来了,他有些不自在。他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你叫维克托。”

    “是的,”我点了点头,“你是个伯克人,我知道你。”

    “你可以叫我乔伊。”他喝了一小口酒。

    “你好乔伊,”我不知道他的来意,“你可以叫我维多。”

    “恩,恩,”他又喝了一口酒,抿了抿湿润流汗的上唇,“我说,听说你会写字?”

    “呃```维基亚文和斯瓦迪亚文,是的,会一点。”

    “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写封信?我听皮匠老头子说你会写字。”他平时是一个

    很健谈的人,而且总是能在气势上面压住别人一头,但是涉及到写字的时候,他的气势就消失了,他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男人。我后来才明白,对于一个没有学习过写字的人来说,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符,是多么让人敬畏的东西。“用斯瓦迪亚文写,我们的牧师认识```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可以吗?”

    他的眼里充满了尴尬和期待,我知道,来找我这么个小子提出请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拍了拍胸口,活动了一下手指。

    “当然。”

    我找了一块木板,垫在两只酒桶上面。他找来了一块厚厚的羊皮纸,一瓶墨水和几根鹅毛。那些鹅毛根本不能用,虽然乔伊专门找来了最大的鹅毛,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我只能转身回去拿了几根乔万尼的羽毛来。

    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口述,自己记录东西了。

    我铺平了羊皮纸,注好了墨水,润足了羽毛笔,就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就好像他想要说话的人就站在他对面一样。最后,在我的百般劝说下,他才开始说起来。

    “亲爱的玛莎,我在一处```城堡里面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没有抬头看他,他说什么我就写什么,尽量帮他把条理理清楚。玛莎是她的姐姐,孤身一人生活在伯克的首都,靠帮别人洗衣服赚钱。乔伊让她不要为了挣钱做得太多,一天少洗几件衣服不碍事,现在他能挣钱了,以后能给她找一个好男人。

    “```上次我回去的时候,你的手指又硬又冷,满是裂纹,罗麦尔大妈说是在水里泡的。你的手就像是妈**手,她太累了,所以去世的那么早。而你没必要负担两个孩子,所以不用做得这么多。我还有两年就能回来,我的雇主很不错,薪水比伯克那边高,而且这边吃的很便宜,几乎不花钱。和我在一起的罗赫是一个不错的人,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让他开始给你写信```”

    “```祝你一切都好,爱你的乔伊```”

    他喝了最后一口酒。

    我把羊皮纸给他,他小心翼翼的捧在在手里,上下颠倒着看,好像一不小心这些字母就会错位一样。他把这份羊皮纸揣在了怀里,对我表示了感谢,然后掏出了一把银豆,放在桌子上面。

    我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写一封信要花多少钱,所以尽可能的给得多了一些。我摇了摇头,把这些银豆推给了他,“你自己准备墨水和羊皮纸就行了,写字不花钱。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恨死可以教你自己写。”

    他最后道了谢,把酒杯倒扣在木板上走掉了。

    第二天,我吃饭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看着我,就好像我第一次拿出了餐具时一样。气

    氛有些沉闷,乔万尼几次调节气氛都不成功,于是我们闷闷的吃了一顿饭就走了。

    我吃完了烤羊肉,喝了一碗黄油兑的啤酒,还吃了一堆碎面包。之后,我水足饭饱的走出了食堂。然后我就被一群人围住了。这些男人面色复杂,看起来紧张兮兮的,他们高大,就像是一片森林一样。

    “你们干什么?”我问他们。

    乔伊从人群里面分开了人,走了出来,“抱歉,维多,是我带他们来的。”他停顿了一下,“他们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能帮他们写信?”

    这些人都抿着嘴巴,就好像昨天的乔伊一样紧张。

    我看了看他们,“当然```不过,你们得自己准备墨水和羊皮```”

    我还没有说完,这些人哗啦哗啦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大把大把的羊皮纸。

    当乔万尼下午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整个过道里面都站着或者坐着士兵,这些士兵彼此探讨该写点什么。那些想给情人或者老婆写信的人最难办:他们想说的话很多、很隐秘、很下流,于是就陷入了一种想说又不敢说的尴尬境地。

    从那天起,我的工作除了晚上登记货物之外,白天还要帮士兵写家书。

    之后,有士兵开始在早上帮我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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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出巡

    通过给士兵写信,我开始渐渐的了解这些士兵了。

    不管是维基亚人还是瓦兰人、或者是伯克人,他们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或者说,在他们给自己的家人写信的时候都表现的差不多:没有人会夸口自己的战功,大多数都很担心家里的农产和家人的活计。有些关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还在犯病、有些人则询问自己的兄弟是不是出去打短工了、还有一些人则唠叨回忆着已经死去的父母。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这是我学到的新的一课。

    世界上面的万事万物都会有所联系,历史往往会以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不同人的脑海里面。

    一个伯克人回忆说他们在下游的家乡发过洪水,为了泄洪,他们在镇长的带领下掘开了上游的河岸,让洪水提前的泄走。而一个维基亚人则回忆起往年的一次莫名其妙的涨水,河水一夜之间漫过了原野,涌到了家门口;

    一个维基亚人说曾经追随自己的领主烧毁过他仇家的庄园,而另一个维基亚人曾经就在这个庄园里面打过短工;

    一个萨兰德人回忆他曾经因为信仰在一些山区遭到过人们的咒骂,而另一个瓦兰人也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

    即使只有一百来人的规模,这些人的生活轨迹已经很广阔了。他们自己并不觉得很惊奇,但是在我看来,这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

    情,他们曾经在不同的时候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他们曾经在不同的地方互相的影响过对方。

    任何人都似乎冥冥之中有些联系,即使和你形同陌路的人,很可能在你的少年时与你玩耍过;在街巷变休息的老人,可能在你的年幼的时候逗弄过你;无助哭泣的寡妇,很可能在她的少女时代和你的母亲是闺蜜。

    世界或许很大,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小。

    不过我不久之后终于有些厌烦写家书这种活计了。每天都要写很多的东西,而且这些士兵总是问我,这些信件能不能邮寄到,或者问我这些东西会不会被人偷看。我只能告诉他们我不知道,可是这些士兵根本就不会罢休,他们一定要刨根问底的问清楚,久而久之,我就只能减少每天写信的次数,但是一看他们期待的样子,心里又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我期待着能够出去转一转。

    我告诉了乔万尼,我想出去走一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时我正在登记货品清单,乔万尼端着大蜡烛急着去阅读《国王敕令》,所以要我快点写。猎户的女儿每次都喜欢在做事的时候点上蜡烛,她说她要尽快把所有的人都认清楚。这让我非常的恼火,因为每次乔万尼去找她的时候,就要把大蜡烛端走,这样我就必须加快进度誊写货品清单了。我让乔万尼给我一支蜡烛,让我自

    己看着光写,可是乔万尼说他不放心在他不在的时候点蜡烛。

    乔万尼听到了我的请求之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好吧,最近可能有一次机会。先别想这个了,快把今天收得小麦登记一下。农庄的粮食缴的差不多了,最后几笔记录别做砸了。”

    我很快就知道了乔万尼说的机会是什么事情:去外地采买货物,卖掉多余的农产。

    兵营的出产虽然农品很丰富,但是却卖不了太多的钱,一些香菇、木耳、奶酪虽然能让餐桌变得丰富,但是却难以让钱袋子变得充裕。兵营主要赚钱还是靠着那些盔甲和兵器。每一年,各地的主顾就会提前把铁锭和买木炭的钱交给瓦兰人,然后瓦兰人会在几个月之后把盔甲送回去。一般做出五六件盔甲和武器,瓦兰人就能自己留下一件来。

    瓦兰人能够把价值一千个第纳尔的铁锭变成价值三千个第纳尔的武器和铠甲,但是之后他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如果他们能够把这些武器自己售卖,这些东西就能变成五千多第纳尔;如果他们能够组成商队,带着这些货品去远方,就能赚到更多的钱;而如果他们能够自己成立货铺,一边收购铁锭、木柴,一边源源不断的锻造、销售这些货品,那么他们赚的钱就会更多了。

    这种整条链的产业很赚钱,但是建立起来太困难。

    我对乔万尼说起过在芬德拉见过的吉尔的产业,从种子开始,吉尔就开始控制产业:吉尔的人销售优良的种子,农人会把这些种子在肥沃的土地上面培育成幼苗;然后吉尔的庄园又会收购这些幼苗,把它们栽培在自己的土地里面;这些幼苗会逐渐的长成饱满的葡萄、挂满枝头的苹果和鲜梨、富含油脂的橄榄、制作靛蓝和红浆的植株。

    每一步,吉尔都能自己控制,他的行会能够左右市场,他的货铺能够控制货物的流动,他的行会商人能够直接处理交易,而不会任人从中盘剥。

    乔万尼听说了这些之后,却一点热情都没有:“铁匠关心这些事情,锤头的技艺就会下降;农夫关心这些事情,庄稼的产量就会下降;士兵关心这些事情,还怎么打仗?”

    “那你不该关心吗?”我问他,“加里宁伯爵可是一直关心着这些事情呢。”

    万尼点了点头,“所以他失去了领地,被赶到了东部来了。变得一无所有。”

    “不,他成了你们的领主。”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万尼就懒得和我再争下去了。他会拍一拍身上的灰,盘算一下晚上是和士兵们去喝酒,还是去研究《国王敕令》。

    那天晚上,乔万尼又把蜡烛端走了,我只能在黑暗里面逗留了一会,然后走到地下室去找士兵们玩。

    好在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很排斥我了,虽然我比他们小很多,很多的话题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但是我从不打搅他们聊天,所以他们也渐渐的都放开了。

    他们喜欢吹嘘自己睡过多少女人、杀过多少男人、曾经多么的有钱过。这些故事大多数都不靠谱,而且我觉得说得越是简单的人,谎话越少,而夸夸其谈的人却总是说话带水分。

    有一个瓦兰人说他有一次在雪山上面被冻得半死,于是杀了一头野牛,钻在它肚子里面过了一个冬天。一个萨兰德人对真主起誓说,雪线以上的地方就不会有什么野牛。这个瓦兰人当即改口,说那是一头长得像是水牛的东西。但是这个人已经失去了公信力,以后他说什么话别人都会抱以嘘声。

    这种事情还有很多,大多数和水手故事差不多,充满离奇的想象力,不过听一听也挺有趣的。

    我开始学会喝酒、学会闻鼻烟、甚至学着萨兰德人抽那种冒烟的草叶,我开始学着他们说一些骂人的口头禅,一个士兵还提出请我去睡那个猎户的女儿,不过我拒绝了,我的勇气到此为止了,虽说他们老是说女人多么奇妙,但是对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我只是觉得很好奇,而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但是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弥赛拉来,想起来他在雪地里面吻我的那一下。

    一个伯克人问我

    ,“维多,睡过女人没?”

    “睡过。”我硬着头皮说。这里的每个人都说自己**岁的时候就睡过女人,我当然不能输给他们。

    “女人什么样?”很多人都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都一个样?”我反问。

    “我们都知道,”伯克人把熏肉用刀片一片片的切下,丢到嘴里嚼着,“但是你来说说,你睡得女人是什么样?”

    “反正你们又不会喜欢:我的女人屁股不大,也不会一走路胸就晃来晃去,同时也不浓眉大眼,不喜欢做农活,简直一无是处啊”

    士兵们中涌起了一片同情的叹息,“维多,也苦了你了”,“这种姑娘居然真有人喜欢”,“维多也是可怜人。”

    由于我描述的太没有吸引力,这些人也都没有了兴趣。

    这个时候,乔万尼缩头缩脑的端着烧完半截的蜡烛走进了地下室。乔万尼故作淡定,希望减少士兵们的注意力,不经意间就坐到士兵们中间来。但是所有的士兵都在第一时间眯着眼睛看着乔万尼,全部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个伯克人突然说,“好快,真的好快。”

    周围的士兵慢慢的都反映过来,乔万尼手中的蜡烛都没有燃烧完就回来了。于是大家都点头,“真的好快。”

    众口一词的情况让乔万尼大吃一惊,“什么好快?”

    “没什么。”一个士兵说。

    同时,几个士兵悄悄的数了数自己荷包里面的银豆子,溜出了地下室。

    乔万尼故作镇静的坐到了我们中间,士兵们给他挪了一个地方,他一屁股坐下。周围的士兵让他以后注意身体,不要弄得每况愈下。

    乔万尼彬彬有礼的表示了感谢,然后他宣布了一件事情,“好了,现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每年惯例要做的采买又要开始了,大家心里有数吧?”

    周围的士兵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恩。今年我们要走的远一些,跟着我走的人做好准备。和去年一样,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由我的骑兵队长哈罗德爵士负责营区的事情,哈罗德呢?”乔万尼问道。

    “他去老女人那里了。”一个士兵说。老女人是他们称呼那个军ji的称呼,以便于猎户的女儿区别开。

    “没错,”另一个士兵说,“他没有那么快,不然他就会在这里了。”

    低低的哄笑声嗤嗤地响了起来。

    乔万尼威严的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士兵,然后接着说,“好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安排了。我要你们在我不在地时候听取哈罗德爵士的命令,视他如我,明白了吗?”

    “是的。”士兵们一起点头。

    “恩,好的。”乔万尼说,“我们先把货物运到大东湖城去。乔伊带十六个人跟着我走,马车、牛车和赶车人我已经找好了,你们到时候负责押运。”

    “是的,大人。”乔伊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回答。

    “斯塔文去瓦兰科夫通报我们的行踪,运一百二十袋的小麦、黑麦还有燕麦过去。”

    “明白,大人。”另一个男人说。

    “拉希德?”

    “我在听。”一个萨兰德人点了点头。

    “你申请回家三个月,我给你一个半月,最多宽限到两个月。六十天内,你要回来向哈罗德爵士报道。”

    “好的,好的。”萨兰德士兵按住胸口,低下头去表示感谢。

    然后,乔万尼站了起来。

    “还有,维多,”乔万尼说,“这次你跟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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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酒馆

    我把披风的帽子裹在头上扎紧。

    天阴沉沉地下着雪,虽然帽边挡去了大多数的雪,但是雪花还是有不少打在我的脸上。呼吸把斗篷内变得潮湿,眼睛有些模糊。田野一片洁白,如同新洗的床单一样闪耀。农夫们已经在田野里面踩出了浅浅的路,沿着这条路我们才能小心翼翼的前行。

    这些路面非常的滑,新雪在中午前后就会化掉,但是不等露出地面,太阳就会西沉,那个时候北风就会把这些雪水模糊的小路冻出一片薄冰。马匹行走在这样的地面上会不断的打滑,马总是瞪大了眼睛和鼻孔,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的土地。

    满是麦茬的田野被雪覆盖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雪丘,连绵不绝,能让人们想起来秋天之前的样子。一些农夫背着粮食走在路上面,这些人趁着天最冷的时候去兜售粮食给城里人,这样可以获得比平时更多的钱币。几只老鼠在雪地里面冻得哆哆嗦嗦的,还有一些麻雀围绕在这些老鼠的身边,这些灰不溜秋的小东西聚在一起倒也相安无事。

    我们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乔伊带领的车队,他们走得平稳而缓慢,我甚至很羡慕那些坐在车上面的士兵,他们可以舒舒服服的把手插进怀里,用厚厚的绒布包裹住,一丝风都吹不着他们。

    而那些赶车人就不那么走运了,他们要走在牲口的旁边甚至是前面。即使遇到最泥泞的道路,这些人也必须埋头走过去,他们的鞋子都是一圈破布卷起来的,在最外面裹着一层厚皮。但是这样的靴子是否保暖或者防水就值得怀疑了。这些人的鼻尖冻得发红,脸颊变成了粉红色,每过一段时间,他们都要解开胸口的酒壶,给自己灌上一口,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御寒措施了。

    我知道乔万尼给他们议定的价格,从兵营走到大东湖城去,给他们每个人一百二十个银豆子,牲口付给一半的钱。即使是这么点钱,只能卖几筐萝卜的价格,也足以让这些人在冰天雪地里面奋勇向前了。这些人的裤子不是很长,有些人的腿甚至一弯曲就露在了外面。而且他们瘦弱的很,好像风就能把他们吹到,而就是他们,却能拉着缰绳死死的拽住马,就好像轻而易举一样。

    在一处分岔口,我们休息了一下。

    我们已经领先身后的乔伊他们几里路了,他们要赶上来还很要一会儿时间。

    这里有一些小小的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只是一个到草棚。草棚的外面是一片稀泥地,半化的雪和泥巴混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可能干干净净的走到房子里面去。乔万尼翻身下马的时候,两只皮靴直接踩进了软泥里面,我学着他一起跳下去的时候,也感觉稀泥巴漫了上来,一旦衣服被打湿,我就不再担心弄脏更多的地方了。我跟着他走进了小酒馆里面。

    酒馆里面的地面还算干净,虽然潮乎乎的,但是铺着干草。房屋的正中心挖了一个浅坑,在里面烧着一堆柴。有一群男人在烤火,一只铁火架上面烤着一只剁了头的兔子,一个断了几根手指的男人正在指指戳戳的拨弄着兔子,看它烤熟了没有。我们进来后带进去了一阵寒气,两三个男人愤怒的回头,想咒骂一下新来的人,但是当他们看见了乔万尼的链甲和佩剑之后,就乖乖的闭了嘴。

    “要点什么,大人?”唯一的一个脸还算干净的男人擦了擦手站了起来。“我这里有美酒和烤肉,你们要来点吗?”

    “不,”乔万尼吸了吸鼻子,“我不要你们的馊水。”他解下了自己腰上面的酒囊,“给我温热了拿来。还有,你这只兔子我要了,如果还有别的什么肉的话,我都要了,半个小时内给我烤好。”

    “那是我先要的”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嚷嚷着。

    乔万尼走到火边,坐在稻草上的男人纷纷的挪动位置,乔万尼解下了自己手套,伸出手去烤了烤火,“现在是我要的了。我的人还要赶路,你可以在这里烤火,你多等一会吧”

    “即使你是领主,也不能```”那个人伸过手去捍卫自己的烤兔子。

    乔万尼拔出了剑,扎进了兔子肉里,把它挑了过来。

    “也不能怎么样?”乔万尼撕下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兔子肉,塞进嘴里嚼了嚼,估计是觉得不够熟,于是把兔子丢回了烤架。“这兔子肉稀松平常。不过,你说人肉是什么滋味?”乔万尼把剑在自己的腕甲上擦拭了两下,把上面的油擦在了自己的袖子上面,然后他看了看那个人,“你的手卖吗?我想尝尝。”

    那个农夫嘀咕一句‘疯子’,然后站起身来走出来酒馆。几个在烤火的男人也跟着走了。那个酒馆的老板脸色有些发白。

    “大人,”酒馆老板说,“我一半的客人都走了。”

    “没事,”乔万尼把剑插进了自己剑鞘里面,“后面会来更多的人的。你准备酒和肉吧把我的酒提前温好,不要跟别的搞混了。”

    “明白了,大人。”那个人接过了乔万尼的酒囊,转身走到了一边。他从碗橱里面掏出了几只木杯子,从窗台上面舀了一杯雪,用一只羊毛刷子涮了涮,然后用一只黑漆漆的厚布擦干。然后,他提出了一只锅子,把乔万尼的酒倒了进去,然后用一根铁丝把锅子架在了火上。

    “有什么新闻吗?”乔万尼问道。

    这个地方虽然有些破败,但是却地处岔路口。左边的路通向大东湖城,而右边的路通向小东湖城和南岸镇。如果这些城市隔开的距离更远一些的话,这个地方应该会比现在要繁荣一些。但是这些城镇隔得都太近了,赶路的人往往在一天之内就能到达目的地,所以没有人会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这里的生意也往往只能依靠喝劣质烧酒的过路人支撑。

    “还能有什么,天气,粮价,还是老一套。”

    那个老板的头发花白,垂在脸上,他吸着鼻子的时候脸上的肉就会松弛的颤动,显得老态龙钟。

    “小东湖城那边呢?我听说他们买走了这里全部的粮食?”乔万尼有意无意的问着。

    那个老板露出了笑容,“这不是真话,可是也差不多,大人。如果您是冲着这个生意来的,那么您算是问对人了。今年小东湖城收粮食收得凶啊,胡萝卜、水萝卜、芜菁、小麦、燕麦、黑麦,他们像是要开一百家面包房一样,把这里所有的粮食都收走了。粮价也一点点的上升,现在比入秋那会的粮价升高了一半,最开始卖粮食的人都后悔死了```现在这周围的农夫都很有钱。”

    这个老板闻了闻锅子里面煮着的酒,鼻子兴奋的颤动着,“所以您瞧,即使在今天这样的鬼天气里面,我这里依然有很多的人在喝酒。他们的钱囊比往年要多得多。这是让人开心的时候,只有他们的钱多了,才会有多余的钱撒到我的店子里面来。不瞒您说,我来年开春的时候,等打短工的乡下人来了之后,我就准备修一间木头房子,把这个草棚子换掉。”

    乔万尼挑剔的看了看周围,“你这个地方也挺好的。”

    “大人您说笑啦,”老板用一根勺子搅了搅锅里的酒,蘸了一点舔了舔,觉得烧好了,就往一只杯子里面倒了半杯,“要加黄油吗,大人?”

    “好的。”乔万尼点了点头,“热乎的就行。”

    老板自己端着热酒转身去找黄油了。他一边翻柜子,一边继续说,“虽然只是喝酒,但是您看吧,很多像您这样的大人,或者只是一些普通人,看见我的酒馆太破,就不愿意进来了。进来的人也只是一些喝不起好酒的农夫,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一个烤火的农夫有些不乐意,他说,“我去年可以买了你一瓶甜烧酒的,要说不买你的好酒,可是冤枉人”

    “没错”另一个说,“我记得我娶老婆的那一年,我的岳父还在你这里喝过大麦酒,最后回去了就口吐白沫病了半年,人们说是你的酒里面的麦子有问题,让他中毒了明明就是你没有好酒。”

    这些人乱糟糟的争论了一顿,乔万尼听了一会,也不是很在意。

    “那你知不知道,小东湖城的人把这些粮食都送到哪里去了?”乔瓦尼问着。

    “这个不好说,”那个老板抄出了一把梯子,爬上去了几格,从草棚的上面取下了几只冻得硬邦邦的兔子。他把这些兔子脖子上面绳子解开,然后用一只大镰刀把兔子头剁掉,丢给旁边的一只等候多时的牧羊犬。“咱也不经常去小东湖城。不过我听路过的马夫们说,这些粮食估计是要被运到河间地去了,因为湖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船,而河间地前些日子一直在打仗,田野肯定都毁了,估计粮价高的很。农夫们觉得小东湖城的人既然这么收粮食,肯定就是能发一笔大财的。”

    “胡扯,”乔万尼嘟哝着,“河间地的农夫十个有一个上战场了就不错了,那帮河间贵族精明的像猴子,难道会让别人从他们家的田野里走过?总共就几千士兵在那里折腾,打了几仗就没有再打过了,那里的田野根本就没有毁掉太多。河间地的粮食根本就不会减产到需要别人帮忙的地步。”

    乔万尼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却有些不以为然:列普宁家可是差点被灭族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个老板不想和乔万尼争执,“反正别人是这么说的嘛。您自己去小东湖城看看不就好了吗?”

    这句话让乔万尼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农夫抱着胳膊走了进来,“大人,来了一队人马,是您的人吗?我可以帮您去通报。”

    乔万尼丢给了他一枚银币,这个人用牙齿咬了咬,兴高采烈的冲了出去。

    不久之后,乔伊就拍着肩膀上面雪走了进来,呼着冷气。在他的身后,士兵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把这里坐得满满当当的。那个老板两眼放光,不断的把东西拿出来招待士兵,这些士兵也是冻坏了,这个时候在火边舒展一下身体比什么都强。

    烤肉和热酒被一盘盘的端过来,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士兵们的嘴中。等士兵们都吃饱喝足了之后,乔伊才吩咐老板热十多斤碎面包和菜汤送给外面的赶车人吃。

    一个小时之后,吃饱喝足的士兵们再出发的时候精神已经饱满多了。他们跳上了车,催促着赶车人朝着大东湖城走去。

    我和乔万尼站在雪地里面等着,等车队的人都走远了之后,乔万尼突然勒动了马头,朝着另一边走去。

    我不解,“大人,那边是```”

    “小东湖城。”乔万尼说,“跟我去看看。说不定咱们还要去河间地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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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小麦商人

    小东湖城,水上之城。

    要抵达城内,必须通过一片沼泽地。河流在这里漫出了河道,与东湖之水难分彼此。泥浆如同一个噩梦一样,一不小心马蹄就会陷入泥浆里面。

    一些主要的道路上面铺着木板,就和伊凡哥罗德一样,可是这些木板却没有怎么维护过,显得破败不堪。一头牛死在泥地里面,这头牛肯定是陷入泥地以后挣扎不出来,精疲力尽而死的,一群农夫用绳子绑住了这头牛的角和露在外面的前蹄上,准备把它拽出来。

    在小酒馆的时候,乔万尼收起了自己华丽的披风,换上了一条厚布粗呢的灰色披风,然后他把身上漂亮结实的铠甲都换了下来,装在行囊里面,交给了乔伊。他的着装现在和我看起来差不多了,就好像是一个精干的生意人,而不是一个武士。

    我们纵马走到了一处高坡上面,小东湖城在我们的眼前静静地卧着。

    从这里看过去,我有一些吃惊。小东湖城看起来居然与芬德拉的新港口有些相似,规划合理,布局紧凑,石头的街道清晰地分开了城镇里不同的区域,而宽阔的港口能够让大船停泊。这些都让小东湖城看起来繁荣行兴旺。有很多的人在铲雪,在石头道路上面清理出了一条过道出来。钟声悠扬地鸣响着,一处教堂已经修建了一半,但是现在停工了。从已经修建的部分看来,这不是一个东方式的教堂,因为它没有圆弧的穹顶,反而有一些如同矛尖的塔楼。

    “维多,等会别说话。”乔万尼把斗篷拉了拉,突然这么对我说道。

    我好奇他为什么这么说,然后我余光看见了身侧有人在探头探脑的观察着我们。不久之后,一阵脚步声带来了一群戴着头盔,扛着长矛的男人。

    这些人并不是正规的士兵,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他们穿着颜色鲜艳的厚布衣服,看起来很暖和,但是铠甲却少得可怜,只有一半的人戴着头盔,一两个人戴着亮晃晃的胸甲,大部分人的身上就只绑着几条皮带,把衣服扎紧,以便看起来威武一些。

    这些人有意的亮出了长矛,封住了周围的退路,一两个人还把扛在肩膀上面的弩取了下来,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我不由得一拽缰绳,让铁脚后退两步。

    这些人的头目,一个盔甲最完备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有一副大胡子,脸上有一个瘤子。

    “你们是谁?”这个男人说。他没有拿长矛,只在腰间垮了一只短刀。

    这个人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雄壮一些,但是他松弛的下巴,凸出的肚子却人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军人。

    “商人,我的朋友。”乔万尼拉下了自己的披风,笑眯眯的说。

    “下马来”那个人命令道,然后一偏脑袋,两个男人拿着长矛走近了乔万尼。

    乔万尼扬起了手,“当然,当然。”然后他就跳下了马。我也跟着他跳了下来,我的缰绳被一个士兵夺走了。

    “你是什么商人?卖情报的商人吗?”这个人充满了怀疑,“这座山上可没有什么好看的。上这里来的人,大部分都上了绞刑架。我觉得你会是下一个”

    乔万尼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大人,一定是哪里误会了,我可不会卖什么情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是一个小麦商人,我听说这里的小麦行情很好,就过来看一下了。”

    “没错,”那个男人还是挂着一副阴狠的笑容,“上一个人也这么说。皮特,看看这个人的包里面有什么。”

    我有些庆幸乔万尼在小酒馆里面已经把武器装备卸下来了,不然这些人就有更多的理由怀疑我们了。

    两个士兵拿去了乔万尼的背包,在里面一阵翻找,翻出了两件厚厚的大衣,还有半轮奶酪和一囊马奶酒。那个头目一样的男人拿过了马奶酒,拉开了塞子,自己闻了一下,然后递给了我,“你尝一口”

    我看了看乔万尼,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但是目光却闪烁了一下,告诉我:只管喝就是。

    我当着头目的面喝了一口,呛人的味道直冲脑门。我皱了鼻子,吐了一口口水出去。

    那个头目嚼了嚼舌头,哈哈笑了一声,然后自己咕噜咕噜灌了一口,“什么垃圾酒,肯定有问题,我要带回去让我的医师看看。要是我什么时候中毒了,他也好知道我喝的是什么,好给我急时开出解药。”然后他就把这囊酒绑在了自己的腰带上面。

    乔万尼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如您所愿,大人。不过我发誓,这是好酒,是我用三袋小麦找一个库吉特人换来的”

    “我知道了。”那个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皮特找到了一只小钱囊,把它抛给了头目。头目把钱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解开了绑住它的绳索,他用手指在里面搅了搅,里面不多的几枚银币彼此碰撞着。

    “怎么说呢,”这个头目说,“我怀疑这是,会扰乱我们的市场,我觉得有必要把这可疑的东西带到银匠那里验验货,如果是真的,你可以随时取回,如果是假的,我就要惩罚你”

    这种公然掠夺的手段让周围的士兵低声的笑了起来。

    乔万尼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跨进了两步,走到了那个头目的眼前。在巡逻队的头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乔万尼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两边的士兵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把长矛对准了乔万尼,还有几个对我比划了几下。周围的人纷纷的呼喝,皮特嚷嚷着,“退开”

    乔万尼却不为所动,他把那个钱袋的绳子系紧,然后把头目的手指合上,让头目把钱袋握在手里面。

    “大人,你一定是在说笑吧,这是你的钱,怎么会是呢?请您把它收好,我相信它是十足的真硬币,用剪刀都戳不出来一个豁口”乔瓦尼说着,然后谦恭的退开了一步。

    周围的士兵好奇的摇摆着头,看着乔瓦尼和头目。

    “反应倒是挺快,更像一个间谍了。还有,你这么做我可不会很开心,你不能把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再给我一次。”周围的士兵又嗤嗤地笑了起来,然后头目接着说,“我知道这是真钱,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小麦商人。”

    “我有伊凡哥罗德的谷物行会开出来的证明,请我拿给您看。”乔万尼说。

    一丝紧张在这个头目的脸上一闪而过,我看出来了,他不识字。

    在兵营的时候,很多的士兵就曾经露出过这种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很多的表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看多了之后却能一下子分辨出来。我以前听说高明的捉贼人可以在人群里面一下子发现小偷,我当时还不相信,现在我却明白了,和专门的人打交道多了之后,真的很容易的看出来的。我现在能够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认识字,我不知道怎么能够看出来,但是只要他在我的面前稍微说几句话,眼神闪烁一下,我就能基本确定。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这个头目咳嗽了一下,“拿出来吧。”

    乔万尼从地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大衣里面拿出了一份小小的卷轴,卷轴上面用红色的丝线捆着。头目一把撕开,然后上下颠倒着审视了一遍,他从图画的结构分辨出了文件的上下顺序,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

    “恩,手续还是比较全的,签名很得体。”

    周围的士兵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然后头目眉头一紧,“这上面写了你们的担保人是谁吗?商人如果没有担保人的话,我记得是不能做生意的。”

    “呃,”乔万尼没有想到这个头目还是有些常识的,于是为难的想了一想,“大人,我的担保人是伊凡哥罗德谷物行会的经纪人舍普琴科,他能保证我的信誉。”

    “不,这没用。”这个头目说,“小东湖城的小麦行会不归伊凡哥罗德的谷物行会管,在小麦这一块,伊凡哥罗德人甚至应该来小东湖城取得从业证明。你的证明人的效力不够小麦可是大生意,不是几十个第纳尔的燕麦生意,也不是一百袋就顶天的黑麦面包的生意——小麦是人每天都要吃的东西,没有几千个第纳尔的身家,我可不愿意把生意交给你这种人。要是你们这些投机商人把市场弄乱了,搞得面包天天涨价什么的,我宁愿现在就让你滚回去。”

    这个头目说这么多的话,到底是想干什么?他不是市场监察员,根本不用担心一个商人是不是骗子,是不是合格。彼得老头说过:“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肯定都是为自己说的。即使他不是直接为自己着想,也是拐弯抹角的。”

    这个人```要更多的钱

    乔万尼也明白了。

    乔万尼露出了苦闷的表情,“大人,我有很多的小麦囤积在大东湖城。但是您知道,他们在战争里面把钱花光了,根本收不了那么多的小麦。要是您能帮帮忙,让我把小麦运进来的话,我会感激您的。我那里有很多的钱币,成色有些怪怪的,我想等我的小麦出手后,让您帮我检查检查是不是真的。”

    一些士兵还听得一头雾水,但是那个头目的眼睛已经亮了一下。

    乔万尼接着说,“我想,您能帮我忙吧?您能介绍一个证明人给我吗?”

    头目高深莫测的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然后嘿嘿一笑,“当然。不过在我检验你的之前,你不要想逃出我的视线”

    那天晚上,我们登上了最后一艘越过沼泽的渡船,并在两个小时之后靠上了小东湖城,改换了小船。

    小东湖城的码头一只延伸到城内,整座小东湖城都是修在水上的。一些花枝招展的ji女这个时候已经出动了,她们打开了木窗,裸露出了胸脯,挑衅的看着我们,有几个还丢下了布团和小糕点。那个坐在小船后面的头目笑嘻嘻的和这些女人打着招呼。这些女人还在自己的眼睛上面遮着面具,一个个都苗条的很,穿着深色的衣服更显得皮肤白皙。这么冷得天,这些女人却穿的如此之少,简直让人嗔目结舌。

    越过了喧闹的地方,我们被带到了一间大仓库前面。这里点着火把,几个守夜的卫兵过来看了看,头目熟络的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领着乔万尼和我走上仓库了。我有些担心铁脚的安危,我害怕这些人把铁脚私吞了,好在铁脚不是骏马,不是那么惹人喜爱。我有些后悔把铁脚带来了,早知道就和乔伊的运输队随便换一匹就好了

    一些民夫正在火光的照耀下背着大包的粮食往仓库里面走,我朝着码头那边看了看,只见这种修在水上的仓库还有很多,全部用石头修筑,不会有失火的危险。如果把这些仓库都装满,估计足够小东湖城使用几年了。

    “走吧”一个士兵不耐烦地听着巡逻队头目的奉承,终于放行了。

    我们被带到了一个满是面粉味道的房间里面,这里冷得出奇,没有炉子。乔万尼搓着手,看着这里简陋的布置,等着巡逻队头目把‘证明人’带出来。

    不一会,就传来了一个疲倦而愠怒的声音,“图克舅舅,要是你再在这么晚的时候要吵醒我,我就只能把你赶出去了。”

    “小子,你妈妈当年可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养大的,连你爹都是我给你妈找的,要是没我```”

    “好了好了,”那个人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这次是什么人?”

    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端着蜡烛走了过来,他的衣服考究,闪着光泽,与那个图克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一个商人,一个正直的商人,”图克舔了舔嘴唇,吞了一口口水,“他有上千袋小麦,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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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旅馆

    乔万尼在和那个年轻的胖子谈了半个多小时,谈话就结束了。

    那个人对于乔万尼的来历并不是太关心,他只在乎乔万尼是不是真的能把小麦运进来。那个年轻的小麦商人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一直强调着:“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给出这种价格,所以你最好什么都要听我的安排。”

    他问了小麦的产地、成色、用什么容器装着、出虫没有。对于这些问题,乔万尼倒是应付自如,在一年里面的大部分时间里面,乔万尼与其说是一个军官,倒不如说是一个农场主,他要经常性的去巡视农庄——他有足够的动力去巡视。

    乔万尼在自己的口袋里面装了一小袋的麦子,他解开了那只小口袋,把那把麦子倒在了桌子上面。那个年轻人皱着眉头盯着那些小麦,嘴里嘟嘟哝哝的说这是他今年看到的最差劲的麦子了。

    我实在感觉有些无聊,而且冷得厉害,就站起身来四处的溜达。这里的房子主要用石头修建,看起来很坚固,冰冷得很。这些石头被打磨的很光滑,上面有一层黑漆漆的苔,地板散发着霉味。地板这下面就是水,仔细听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一扇狭窄的窗户透着暗淡的光,街上面空荡荡的,偶尔有巡夜的士兵走过的时候,他们的皮靴踩在石头上的声音就会传进来。

    一只小小的皮球砸到了我的腿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胖子跑了出来,他身后留着一扇开了一条缝的门。这个胖小子看见了皮球,就跑过去把它抓在手里。他看了见我,狡猾的笑了笑,然后把皮球用力的朝我丢过来。我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勉强的一扬手,把这只皮球挡开。小胖子变得有些生气了,他气鼓鼓的跑去把皮球又捡起来,又朝我丢了过来,这一次我没有挡住,这皮球砸在了我的肚子上。

    这让这个小子开心不已,他哈哈大笑,又准备去捡那个皮球。

    我一下子恼火了,抢进几步走到那个皮球边上,把它拾了起来,这个小子抱住我的腿,锤我的腰,让我把皮球给他。

    我把他推开,然后把皮球从那个窗户丢了出去。

    小胖子撒下了我,急急忙忙的跑到窗户边上去了。他踩上一个凳子,努力的想看着外面,但是却不够高。于是他回过头来,冲着我喊道,“把我的球捡回来”

    他的保姆这个时候也搓着围裙走来了,一路嘴里念叨着:“少爷小心点跑啊”

    看见了那个女人,这个小胖子插着腰,指着我说,“这个混蛋把我的球丢了你打他你打他”

    那个保姆看了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顾去安慰那个小胖子了。保姆一边哄他,一边亲着他胖乎乎的脸。但是那个小胖子还是愤怒的不行,他握紧了拳头挥舞,用力的打在那个女人的脸上,“你打他他是坏人你去打他呀”

    这个小子真是被惯出毛病来了。

    我身后的房门开了,乔瓦尼和那个小麦经济人一边聊天一边走了出来。

    那个小麦经济人一看见那个小胖子,就露出了充满爱意的笑容,“我的小英雄你怎么还没有睡啊”

    小胖子找到了靠山,他用拳头打开保姆的手,自己跳到小麦经济人的怀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是父子俩,而且这对父子真是相似的很。图克老头看见了这个小孩,也跑过来逗他玩,但是这个小胖子看起来不喜欢图克,对他吐着口水。

    小麦经济人对乔万尼说:“你明天再来吧,我们再细谈一下。”

    “好的,”乔万尼说,“我们今晚住哪里?”

    “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图克插嘴说,“在兵营旁边,你就安安心心的睡吧不过事先讲好,一个晚上十九个银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吃吃喝喝的随便你点,花钱就能买到”

    “杀了他们”那个小胖子看见我准备走了,就大声地嚷嚷着,“爸爸把这个大坏蛋和这个小坏蛋挂在绞架上”

    “怎么了,我的客人怎么惹你生气了,我的小英雄?”小麦经济人笑眯眯的说。

    “他把我的球弄丢了他们是坏蛋让街上的士兵杀掉他们,送他们上绞架图克老头你说过,我们要干掉西部佬的打他呀打他呀”

    这个小胖子小脸通红,大声的呼喊着。

    图克的脸在这个小子说‘干掉西部佬’的时候,脸抽搐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那个小麦经济人笑了笑,挥挥手,让我和乔万尼快点走。图克就领着我们一起走掉了,那个小胖子的吼叫声还在我们身后回响。

    “你怎么还跟小孩子闹起来了?”乔万尼好奇的说,“犯不上吧。”

    “他拿皮球丢我,被我抢过来丢到门外去了。”我老实的承认。

    “哼,”图克老头听到后有些不满的说,“你应该再揍这个小鬼一顿,他爹把他宠的没边了,在家里的时候谁都敢惹,现在以为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他转呢。”

    我想到下午图克勒索乔瓦尼的东西,在心里暗想这种小孩子出生在这种家庭倒也挺合理。

    “把钱给我吧”图克说,“你们今晚住的地方可是好地方,床单是上个月才换的,晚上还有姑娘主动来找,当然,给钱就行。”

    乔万尼一下子变得战战兢兢,“先生,我的钱可都在您那里呢,我现在可是全部仰仗您了。”

    图克听了有些不高兴,“我不相信你身上没有钱,说不定你的靴子里,帽子里就缝着钱,我可没有一处处的检查。要是你再跟我耍花样的话,就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了”

    乔瓦尼说,“先生,不瞒您说,我真的没有钱了。我来之前听人说小东湖城里面有很多士兵,情况乱糟糟的,晚上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钱就会被抢走的,所以我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一袋子的钱```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搜一搜我的身上。”

    “谁告诉你这里有很多士兵的,别瞎说,”图克揉了揉鼻子,“见鬼了,你这么穷来做什么生意?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落魄的商人。”

    “大人,请你相信我。”

    “这样吧,我给你把钱付清,但是要记在你的账上,以后你要一并还我。你知道,小东湖城的生意不是一笔两笔的,你也看见了,小麦经济商是我的亲戚,要是你以后长久的来做生意的话,是会有很多的优惠的。我跟你在一起真是吃亏死了,大晚上的领着你到处跑,还要给你贴钱真倒霉呸”

    乔万尼受宠若惊,“您辛苦了,这次您帮我把钱顶上,等生意做完,我一定还您”

    “真倒霉”图克清了清喉咙,吐出了一口浓痰,“真倒霉”

    我们被领到了一件小小的木头旅馆前面,一个彪形大汉在门口生了一堆火,正在搓着手烤火。他看见我们过来,就站起了身来,图克一见他就皱起了眉头,“滚开我们不要姑娘”

    那个男人鄙视地骂了图克一句,然后瞪了我和乔万尼一眼,就继续烤火去了。

    我们穿过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大厅,图克让他认识的两个男人盯住我们,这两个男人都形容枯槁,表情阴狠,脸色发油。

    乔万尼试着跟他们两个人打招呼,但是这两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警惕的看着我们,防止我们溜走。

    然后,一个极胖的女人就走了过来,这个女人就是兵营里面的人喜欢的类型,浑身肥胖,浓眉大眼。这个女人的脸上一定有一斤的粉膏,这个女人审视的看了我们一眼,“我说,这两个人可别有什么问题,出了事情我可付不了责任上次来了一个假药贩子,结果来捉他的士兵把这里弄得一团糟你可别给我整麻烦事了”

    “不会,”图克笑眯眯的摸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屁股,“这都是正经人,你看,他的儿子都带来了,不会跑得”

    这个女人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然后一扭头,示意我们跟上。

    我们沿着路朝着上面走去,楼梯狭窄而肮脏,不时有衣衫不整的男女嬉笑追逐,我明白了,这是一家ji院。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由得好奇的四处窥看。这里的一切都很稀奇,听说这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只要这个城市里面有什么消息,就一定能在这里打听到。不过对于外乡人来说,还是不要随便找人打听消息,不然的话估计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胖女人吩咐着,“床单和被子等会自己下楼来拿。两把凳子,两张床,要是坏了,你们自己赔。要姑娘的话,到二楼来找,概不赊欠,当面把钱付清。晚上不要乱跑,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负责任。蜡烛六个铜板一枝,要的话到一楼在找我。食物、饮料应有尽有,只要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懂了吗?”

    “是的,是的。”乔万尼说。

    我们上了三楼,然后从一个快要腐朽的楼梯继续往上。我有些担心这个胖女人会把这个楼梯压垮,但是我们终于安全的抵达了楼顶。

    图克骂骂咧咧的跟在后面,他刚刚强吻一个姑娘的时候被人打了一巴掌。

    我们的房间是一个阁楼,阁楼里面阴暗潮湿,天画板有一处破了,用木板遮着挡雪,但是雪花还是从缝隙里面飘了进来,这里面冷得可怕。

    “有炉子吗?”乔万尼问,“这里可睡不了人。”

    “你这是什么话”那个女人扭动着腰走来走去,“这可是好地方,想来这里的人多的是呢,要是不愿意,你就去别处吧。炉子在墙角,要柴的话,掏钱卖:整块的松木柴三个银豆一块,碎柴一个银豆一捧,去楼下交钱。”

    乔万尼用祈求的眼光看了看图克,图克的胡子抽动了一下,“你这个人毛病真多。”然后他转过去面对女老板,“亲爱的,送两捧碎柴来吧,我来付账——用我自己的身子付账”

    图克捏了一下女人的脸。

    女人尖笑了一身,“就你这小身板哈哈我怕你死在我床上,弄得我明天早上要去订棺材不过也行,一个小号棺材就能装下你。”

    图克也不生气,“今天晚上我就要进你的小棺材,恩?”

    女人锤了图克一拳,然后他们就一前一后的走了。

    图克走之前威胁我们说,“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明天我来送你们去仓库,要是你们溜走了,我有一百个人在这里知道吗?”

    “是的,大人”乔万尼说。

    我和乔万尼把地面上面的破布和碎木头弄走,把床往更里面挪了挪,乔万尼下楼去拿床单和木柴去了,我就在这里把毛毡子铺在床板上面。

    乔万尼过了一会就回来了,带来了两捧碎木柴,一截蜡烛。我们围拢在一起,他用蜡烛点燃了一片木头,不久之后,炉子里面就跳动着火焰了。我们兜着冰冷的床单,在火焰变上面把它们烤暖和,铺在床上。乔万尼在门口转了转,然后回来把自己的包裹整理了一下。我们有一搭没有搭的聊着天。

    过了一个多小时,乔瓦尼就走了出去,挥了挥手。

    一个男孩子马上走了过来,问他要干什么。

    “一条烤鱼,碎面包,黄油,两杯啤酒,如果有熏肉的话,给我切几片来。”乔万尼数着指头点着。“还要芜菁汤,蜂蜜水。”

    “先生,您点的东西总共要三十七个银币。”那个男孩子不一会就算出了价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在兵营里面,甚至在瓦兰科夫,这些东西都是十个银币以内的价钱。

    “记在账上吧,”乔万尼说,“你可以去问你们的女老板,我的费用全部记在图克先生的身上。”

    “那是不可能的,”小男孩说,“图克先生和我的女老板现在都很忙。”

    “是啊,他们很忙。要是你想坏了他们的好事,就只管去问吧,图克可是坏脾气。如果我说的是假话,我明天早上还是会在这个地方,你担心什么呢?”

    那个男孩将信将疑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

    不过过了一会,这个男孩就把我们需要的所有的东西都送了上来,男孩说,“如果不能直接给钱的话,价钱要加价的,明天早上给的话要三十个银币。”

    乔万尼挥了挥手,“没问题,你再给我们送点送木柴过来。”

    “整块的松木?”

    “整块的。”

    “五个银豆一块?”

    “你去拿就是。”

    男孩子开开心心的跑下楼了。

    他走了之后,我问乔万尼,“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怎么敢这么花。”

    “反正又不是我出。”乔万尼低声的说,“快点吃吧,吃了早点睡。晚会儿我叫你起来。”

    “要干什么?”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你要逃跑”

    “我们要换个地方,不是逃跑。”乔万尼纠正我说。

    我于是很快的喝完了啤酒,吃完了烤肉,就着黄油把碎面包吞了下去。不一会,酒意上来了,我就睡着了。如果不是酒,我估计很难睡着,我有些紧张,不知道乔万尼准备怎么做。

    我似乎睡了很久,然后就被摇醒了。房子里面黑漆漆的,只有炉子里面没有烧尽的木柴噼噼啪啪的发出声响。

    我看见乔万尼已经穿戴完毕。

    “准备走了。”他低声的说。

    “怎么走?”我一边把衣服穿好,一边问他。

    “门外有一个男人盯着走廊;还有一群人在楼下守着;那个小男孩明天要找图克拿钱,所以整夜都不敢睡觉,把我们盯得死死的。”乔万尼面无表情的说。“我们只要一开门,人们就会知道的。”

    “那我们怎么走?”

    “我们不走门。”乔万尼说。

    他走到了天花板坏掉的地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里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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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逃离

    当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差点叫了出来。

    冰冷的风灌进了我的肺里面,整个城市在夜幕下一片苍茫。雪已经停了许久,天空中的云彩已经被吹散开了,月亮冷得像是一把银亮的镰刀。雪城映在月辉之中,如同高不可攀的女神一样。喧嚣的声音从楼下的旅馆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

    屋顶上面的几个烟囱冒着白烟,除此之外,整个屋顶再没有一丝的动静。这里的建筑很高,我稍微朝着下面看了一眼,看见两个是士兵正从我的脚下经过,我们这里有五层楼之高,风已经有些大了,吹得我不住的晃动。

    刚才在房间里面,乔万尼扯开了几块木板,发现那个地方根本没有经过严格的修补,它只能勉强挡住雪,却没有办法去把人关在里面。乔万尼刚刚把那块木板卸下来,一柱洁白的月光就洒了进来,这个时候只要有人打开门进来,就一定能看见我们在干什么。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淡淡的光芒之中,冷气倏忽而至,乔万尼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他用小刀割开了白色的床单,把那些白色的布条绑在自己的衣服上面,然后他还吩咐我也这么做。很快,我们就成了两个浑身都是白条的怪物,只要在雪地里面,就很难被发现。

    几十年前,当维基亚人进攻北海湾的某个弱小的民族的时候就吃了大亏。那里的人在自己的身上全部绑上了白色的布,在雪地里面静静地等待着维基亚人的军队。虽然维基亚人军力强盛,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骏马如同奔涌的河流,但是却最终在雪地人的战术之下饮恨败退。从那之后,维基亚人就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

    维基亚人是拥有冬天的民族,古老的预言告诉人们说,维基亚人的敌人全部会在冰冷的冬天里面死去。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说法被伯克人推翻了:伯克人占领了大片维基亚人的土地,并且统治得并不差,这让维基亚人饱受耻辱。不过在东方的大地上,否认伯克人的魅力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没有哪一个东部王国能拥有像伯克这样,拥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诞生这么多杰出的诗人和画家、散布着这么多富有的城市和村庄。

    但是伯克人是不可能征服维基亚人的,伯克人现在看起来强大,是因为维基亚人的冬天还没有到来。

    有朝一日,当所有的维基亚人都决心维护自己的独立和自由,当所有的维基亚人有了明确的雄心壮志,当所有的维基亚人开始把目光投向整个世界的时候,维基亚人的冬天就会降临大地。古老的语言将会变成现实:所有维基亚人的敌人都会在冰冷的冬天死去,而维基亚将如同冬天一样永远不朽。

    不过现在,我感觉我可能在今夜就要死去了。

    我的腿哆嗦个不停,我想告诉乔万尼说我想回去,但是他已经背靠着墙壁,慢慢的挪出去了。我张开了嘴,但是所有的话都被风吹散了,我只能贴着墙,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里有一道窄窄的木头边框,可供落脚,上面积着雪,如同白色的乳酪,我走过去的时候,这些雪就会被踢落下去。我紧张的看着这些白雪飘散,一直落到了地面上面,那两个士兵几乎伴随着我的脚步,这些雪花飘落到了他们的头顶上面。我看见有一个士兵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盔,然后好奇的望了楼上之下,我的力气几乎全部消失了,我生怕他看见我,但是好在最终没有任何情况发生。两个士兵一边说这话,一边走到街角的尽头,不见了。

    乔万尼咳嗽了一声,我小心的扭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经走到了一处阁楼窗台的边上,那里面还有一些光。有光的窗户更安全,因为这些窗户里面的人看着窗外都是一片漆黑的,所以看不见我们;如果是灭了蜡烛睡觉的房间,窗户就会是最亮的光源,看见我们就太容易了。

    乔万尼抓住了窗台,然后敏捷的转过了身来,把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他蹲了下来,一点点的挪动过去,从窗台的下面通过,然后,他就消失在了窗台的那边。我学着他的样子,一只手抓住那个窗台,但是我抓不住,只能稳了稳身子,用手扶住窗台上面的一个花盆,想借一把力。

    花盆里面的花朵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了几根峭楞楞的枯枝,覆盖着一层雪,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了。

    我吸了一口气,手边稍微的用力就想要转过身来,用两只手抓住窗框。但是这个时候,那个花盆松动了,它下面那个凹槽根本就不是固定的,花盆飞了出去。它径直的下落,在三楼的窗台上面碰撞了一下,碎成了几片,然后落到了街道上面,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整个世界一下子好像都安静了下来,我听见远处有狗被惊动了,正在狂吠,而窗户里面的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欢笑声一下子都停止了。

    在我的旁边,窗户打开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

    温暖的空气吹了出来,女人咯咯的笑声和小丑夸张的歌唱一下子充满了我的耳朵。我闻到了肉桂和洋葱汤的香气,还闻到了薄荷刺鼻的味道。

    “见鬼了,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就在我旁边一两尺的地方说。

    “怎么了,亲爱的?”一个女人用柔腻的声音问道,“开窗户干什么,怪冷的。”

    “我听见什么声音了,”那个男人说,“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石头落下去了。”

    一只硕大的头颅露了出来,这个男人谢顶了,满脸红肉,酒气扑鼻而来,难闻的味道塞满了我的鼻孔。

    “是什么?”里面的女人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你的花盆什么的,这里以前放的什么?”

    “就是花盆,”那个女人已经对这个不感兴趣了,“理它干什么,几个铜币的玩意,那个花盆也难看的紧,没了就没了。估计是风吹下去的。”

    “这可不像,风没这么大劲儿,”那个那人朝着乔瓦尼那边看了过去,不过这墙有些弧度,他根本看不见乔万尼。但是如果他转过头来,就能和我面对面了,“窗框上面的雪被扫干净了不少,估计是猫。”

    “我们这里可没有养猫,”ji女笑嘻嘻的说,“不过来偷腥的猫可不少。”

    那个男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回过头去,“是吗?”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捏着那个男人的鼻子把他拉了进去,窗户也砰的一声关紧了。

    我的腿哆嗦个不停,刚才那个男人要是看见我了,不等他出手,我自己就要被吓得掉下去了。我知道再呆在这里,我的勇气一定会耗尽的,我一定要在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我把手伸到了放花盆的那个凹槽里面,用力的一扭身子,转身抓住了窗框,就像刚才的乔万尼一样。

    窗框开始颤动起来,那扇窗户也一下一下的震动着。里面传来了男人的欢笑声和女人的惊叫——这个男人正把那个女人顶在窗户上面干好事。我的手被震得一下一下的发麻,感觉自己就要掉下去了。见了鬼了,汤姆布朗的童年看起来的确有些凄惨啊。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也在跟那个伯克姑娘干好事吧我回忆了一下,瓦兰科夫的房间好像也是有窗户的。

    我慢慢的挪动脚步,很快就越过了窗户。我侧眼看了过去,几乎要晕倒了,前面还有三扇一模一样的窗子。乔万尼已经到了最后一个下面了,他看见了我,点了点头,让我快点过去。后面的几个窗台上面都没有放花盆,我像刚才那样的扣着凹槽,爬过了一个又一个窗子。有两扇窗子里面没有光,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最后的那扇窗户里面有女人在唱歌,声音挺好听的。

    我突然想起了弥赛拉。在秋天的罗曼诺夫堡里面,她和一群脸蛋红扑扑的姑娘站在木台上面,哥特皱着眉头训斥她们唱错了某个音节;那只肥猫跑来跑去;杰克在楼下修补房顶;门外是整个秋天的原野——回忆真甜蜜啊。

    我的手指快要冻僵了,终于来到了一个转角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木桩子从石墙里面伸了出来,几个废弃的燕子窝留下了残破的废墟,在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面有几十笼子的鸽舍,但是都空着。鸽子已经被送到房子里面去了。这里还有一些木杆,上面缠着粗绳子,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人们就会在这里晾晒衣物,ji女们的内衣、裙子和长袜是一道明媚的风景。汤姆曾经给我描述过那种盛况,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面,男人们就会躁动不安,远远的跑来假装路过,然后一个劲儿的看着女人们换装和晾衣服,汤姆的工作就是负责把那些人带过来,让他们再做点别的事情。

    乔万尼低声的说:“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把花盆弄下去了,”我惊魂未定,“差点被发现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把我的钱拿回来。”乔万尼一缩身子,脚够到了下面的一个木桩,然后他继续缩身,跳到了下面的一个木桩,他的脑袋渐渐的消失了,他说,“跟上,维多。图克那个老色鬼在二楼的最里间,我下楼的时候看过了。我们从旁边的房间进去。”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原来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走了,但是乔万尼却要再一次的把我带到危险的中心。

    我走了过去,脚底一滑,踢下了一大团雪下去,这些雪打在乔万尼的帽子上,他抬头低声的骂了几句,让我当心点。这些木桩对于乔万尼可能不是很麻烦的障碍,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些柱子就不是很好过了,它们的跨度很大,有我的腿长,每一次我往下走的时候,只敢扶住墙,害怕掉下去。

    三楼的一个老妇人正在往窗户外面泼尿,这些夜壶被灌得满满的,里面有一个老头子正在把从各个房间收出来的夜壶递给她。幸亏我们刚才没有再往前面走,要是我们从前面的木桩处往下爬得话,这个时候就要被浇湿了。

    可惜我到了二楼的时候才发现风有些大,那些该死的尿液漫天的飞舞。怪不得刚才乔万尼爬的像是猴子一样快,他估计也是被浇到了。

    我像是在楼顶的时候那样,一步步的挪过去,乔万尼正在我的前面仔细的检查着窗户。前面连续几扇都是锁着的,我们不能从那些地方进去,要去找图克,就只能从他的窗户直接进去了,那样也太危险了。

    不久之后,乔万尼停了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我停下来。

    原来是士兵又回来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二楼的外面,更容易被发现了,这两个士兵笑嘻嘻的说着关于女人的笑话,扛着大戟,从我们前面的街道走过去。如果不是我们衣服上面的白布条和墙壁没有什么两样的话,他们早就发现我们了。

    这两个士兵在街边站了一会,一个人看见了那个碎掉的花盆,他好奇的抬头看了看楼上,我努力的贴着墙,恨不得变成一块石头溶进去。不过那个士兵巡夜了半天,已经疲倦了,他也懒得细究,就搓着手,喝了一口酒,跟他的伙伴一起走了。

    我挪到了乔万尼的身边。

    他用匕首试了试窗户,对我说:“两扇窗户,一扇是栓死的,只有一扇开着,我进不去。”他站起了身来,眯着眼睛看着里面,“我看不清楚,你去找图克的包,里面装着我的钱囊,你去把那东西弄出来。”

    我当即拒绝,“不行我不去被抓到要死人的”

    “我们两个人现在就是乞丐了,要是不去的话,我们逃都没有地方逃”乔万尼一点一点的用匕首拨开了窗户。

    街上突然传来的说话声音,我的身体都麻了,那两个士兵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情况,在第三个士兵的带领下顺着街道跑到另一边去了,这三个人的跑动声音又惹来了狗叫声——好在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乔万尼刚才也吓得不轻,他的脸都白了,他吐了一口口水,继续把窗户弄开。

    “快点,维多我等着你,有什么事情,你就朝着窗户跑。”

    我求了他半天,但是没有用,最后,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爬窗户,他拉了我一把,让我转过身去,然后我爬上了窗台。窗户里面没有光,如果里面的人这个时候醒来的话,一眼就能看见我。我用手按着窗框,脚慢慢的往下探去,好一会,我才踩到一个凳子。

    乔万尼关上了窗子,他担心冷气会让里面的人惊醒,也担心巡夜的人不经意的看见这扇窗户。现在乔万尼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布,紧紧地贴身站在外墙上。

    我踮着脚,小心的挪动。

    我我每动一步,都感觉脚下的地板发出震天的轰鸣。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好像是最响亮的号角,会吵醒梦中的人。我看见了在床边放着的几块铁片,我听康斯坦丁说过,这些铁片放在床边是为了防贼的,一旦有人走进来踩上,就会发出叮当的声音。我小心的绕过了这些铁片,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但是还是看不见图克的包裹放在那里。

    我能听见床上有人,在黑夜里面,鼾声和清嗓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的毫毛紧张的树立着,一步一步的迈过去。我踢到了一只小板凳,我先没有看见它,啪嗒一声,这个板凳翻倒了。我吓得不敢动了。床上的人好像翻了一下身,嘴里说着梦话,念叨着什么。

    我呆了好一会,才继续的朝前走去。

    在床边的柜子上,我看见了一堆衣服,男人的女人的都有。从床的帷幔下,伸出了一条女人粗胖赤luo的腿,地上面有几双便鞋。衣服的下面,有一个皮革的包角,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我确定那就是图克今天装钱的袋子。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那个女人翻了一个身,咳嗽了几声,然后抓起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动作让那个男人也嘟哝了几句。

    我轻轻地拿起衣服,抱在怀里,慢慢的看着下面的皮包。等我把衣服抱起来的时候,差点要骂起人来:这个皮包的袋子被拴在墙头柜上,还打着结。

    我只能把衣服放在地上,伸手过去解皮绳。看起来图克以前干过水手,他打得结是水手结,又简便又结实,如果不会解的话,会越勒越紧。在‘猎鹰号’上面的时候,我曾经学过一段时间打结,但是弄不太明白,每一个水手都会好多种打结方法,要是全部学会,得花上很长时间。

    我的手指冒着汗,皮绳在我的手指间搓动,发出嘶嘶的响声。不久,我的两手一松,两节绳头终于分开了。

    我掂量了一下那个小包,还很沉,我把这个包挂在了脖子上,坠得我的脖子有些发酸。然后我绑好了绳子,开始后退。我退到了窗户的旁边,用手指敲了敲窗户,让乔万尼开窗户。

    这个时候,床上突然传来了响动,女老板迷迷瞪瞪的说,“真冷啊。”她伸出了手去抓衣服,但是却没有找到。她探出了头来看了看,“该死,衣服怎么都掉到地上去了。”

    她跳下床去,一身白亮的肥肉踩得地面轰隆一声。女老板捡起了一条毯子披在自己的肩膀上面,把自己盖住,然后踢上了双鞋,啪嗒啪嗒的走了过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躲在一只柜子的阴影里不敢动弹。

    乔万尼,这个时候可不要开窗子啊

    女老板从一个隔板下面拉出了一只夜壶,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不一会,哗哗的撒尿声就传了过来,她打了一个嗝,迷迷瞪瞪的打着哈欠。然后她把那只夜壶端了回去,朝着床走去。

    “回去吧快点睡着吧”我在心里祈祷着。

    女老板就要走到床边了,然后,她看见了满地的衣服,还有那个空空的柜子,她好像突然有些清醒了。回头扫视了一下房间。她皱着眉头,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她还没有想着叫醒图克,这是她的店,小偷扒手什么的大部分是她自己的人,她可能还没有想到那里去。

    她四下的看了看,最后,目光锁定到了我的身边,我努力的朝着柜子缩着身子。

    她疑惑着,一步步的走过来,她踩到了铁片,惹得图克迷迷糊糊的叹息了一声,好像就要醒了。女老板走到了我的前边,我看见她肥胖的身体像是雪山一样的压了过来,她侧对着我,好奇的看了看那扇窗户,脑袋越探越近。我听到了,乔万尼正在用匕首开窗户,吱吱嘎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女老板估计已经完全醒了,她准备回头叫图克过来看一看。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我。

    我的胸前挂着图克的皮包,满脸惊恐的蹲在阴影里面。

    “你```”女老板张圆了嘴巴。

    “怎么了?”图克嘟嘟哝哝的问道。

    “天啊”女老板手一松,毯子掉了下来,她就要大喊大叫了。

    我站起了身来,一拳打在她得鼻子上,她向后轰然倒地了。

    “怎么了”图克完全清醒了,床上的他坐起了身体,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我站到了凳子上,打开了窗户。乔万尼就站在那里,我把包递给了他,他快速的挪走了。我用手撑住窗台,慢慢地探下身去。一只肥胖的胳膊抓住了我,女老板愤怒的脸扭曲着,我咬了她一口,她又松开了。

    我赶快朝着乔万尼的方向挪动过去,在里面乱糟糟的呼喊的时候,我们已经抵达了木桩,开始往上面攀爬。我们到了顶楼的时候,从房顶跳到别的建筑上面去了。小东湖城的房子大都房顶连接,我们快速的沿着石道和木窗逃跑了。

    一声凄厉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刺破了夜空,“有贼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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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市集

    乔万尼像是一只鸟一样在各栋房子之间游走。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掉到楼下的街道上面去了,但是他很快就会在对面的楼顶出现,并且对我招手,给我指明前去的道路:从一根横梁木到另外的一根;从这个阳台到另外一个阳台;抓住一根绳子越过几米宽的过道。整个世界在我的身边快速的后退,而各种各样新奇的环境扑面而来。乔万尼像是一只永不疲倦的猴子一样,很快就带着我逃离了声音最响亮的地方。街道上面的卫兵并不是很多,而且他们在街道上面追逐的话,是不可能追到我们的。

    等乔万尼终于在一处带顶棚的房间上面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手脚并用的爬过了一道宽宽的木板,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东湖城的这种布局让我有些惊讶,房子修筑的这么紧密,一旦失火,整座城市都会被波及的。我感觉小东湖城之所以没有毁灭,就是因为他们的房子主要使用石头材料,不然的话,这里早就是一团灰烬了。

    我仔细的看了看我们逃出来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了,已经过了好几个街口和一个****。如果是在白天的话,我们的举动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并且会惹得全城的卫兵来搜捕我们的。幸好是在半夜,不然的话我根本不能跑这么远的路。

    我想起来刚才从别人家的瓦片屋顶跑过的时候,踩得脚下碰碰直响,要是里面有住户的话,就一定会听见的。这些人会告诉巡逻的士兵我们的动向吗?

    我好奇的问了乔万尼。

    乔瓦尼的脸上流淌着汗水,“不会的。”他说:“这里的居民从来不配合巡逻的士兵,这里的士兵都是些吸血的恶棍,只对小东湖城的几个家族负责。没有市民喜欢这些士兵。”

    “就像瓦兰科夫一样?”我说。

    “呃,”乔瓦尼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也不是这么说```而且,瓦兰科夫可没有这么多楼可以跳来跳去的。你感觉怎么样?”

    “差点死了”我后怕起来,“刚才跑过那个带烟囱的屋顶的时候,我脚滑了一下,差点掉了下去。”

    “不是也没有掉下去嘛,”他看了看周围,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好了,我们离目标不远了。”

    “什么地方?”

    “东湖码头。”

    “我们下午来的那个?”

    “不是,那个小码头是送人入城的。我们要去的那个是小东湖城上面的。湖在一个月以内就要全部结冰了,估计这几天最后一批货船就要离港,我们要想办法混上去。”他呼吸出来的气体变成了白雾,“你的脸真白,是不是尿裤子了?”

    “差不多了,”我吐了吐舌头,“下次再干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跟着你走了。我宁愿呆

    在那个房子里面烤火,等着第二天早上挨揍。”

    “随你的便,”乔万尼说,“让我看看你弄到什么了。要是你整来一堆破衣服和烂布头,我们就完蛋了,没有钱上船,我们就得游泳去河间地。”

    “我们回去不行吗?”我忍不住提议,“我们本来就是去大东湖城卖粮食的,卖完了粮食我们就回兵营去不行吗?今天我几次都差点摔下楼去,明天再来一次的话,我肯定要摔下去的。”

    乔万尼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他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面打开了那个皮袋。

    里面有几份公文,有一份是巡逻证明。每一个巡逻队的队长都有这么一份证明材料,可以证明他在为城镇议会服务,并且限定了他的队伍的规模。图克老头子的队伍最多只能有三十五个人,负责管理六里多长的一段道路。图克要负责这段道路的维护,如果哪里出现了破损的话,他要自己掏钱雇人修补,并且新修的道路要能负载一辆载满羊毛的四轮马车。作为报酬,图克可以对这段道路上面的三个橄榄园、一个枣庄、还有一小片牧场征收税,税额为庄园产量的十五分之一。我感觉这点钱的确有点少,怪不得图克老头子的队伍那么寒酸,而且还要敲诈路上的过客了。

    乔瓦尼把这份材料揣在了怀里,然后继续抖动皮带,直到他的小钱囊掉了出来。乔万尼把那个钱囊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在嘴边亲了两口,然后打开了袋子,他简单的数了一下,“该死,这个老色鬼花了我九个银币和一枚小金币,我还以为他的老相好不会找他要钱呢他把钱花哪里去了”

    没好气的说,“可能他自己拿去买棺材了。”

    再之后,就是一张地图、一张对某个橄榄园的收税凭证、两把伯克匕首、一块带着铁锁链的银盒子,盒子里面折叠着一张女人画像,画像的里面包着一缕头发。

    乔瓦尼看了看那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有双下巴的女人,这个女人两颊通红,虽然打扮入时,但是神态稍微有一些拘谨,应该是图克老头子的心上人。

    乔万尼吹了一下口哨,“维多,我们惹大祸了,这个图克老头子估计会追到天涯海角杀死我们俩的。这些东西对我们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对于图克那个老色鬼估计是命根子。”

    “我们把这张画还回去吧。”这个小银盒让我对图克的印象莫名其妙的好了不少。

    “然后被图克抓起来揍一顿,扔进地牢里?”乔万尼耸了耸肩膀,“你放心,我会把这些东西寄给他的。”

    皮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乔万尼仔细的盯着那个皮包,若有所思。

    “这个皮包你在哪里看见的?”他问我。

    “在一个床头柜上,图克老

    头子估计干过水手,他打得是水手结```。”

    我正准备比划给乔万尼看什么是水手结的,但是他对这个似乎不感兴趣,只是“哦”了一声。

    他掏出了匕首,舔了舔嘴唇,然后扎进了皮包的带子,他轻轻的割开了皮带子。皮革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突然,他的匕首停了下来,他拿开了匕首,用手指轻轻的一撕,几个小小的珠子就滚落了出来,掉在积雪上,陷进了雪里面。

    乔万尼笑眯眯的把这个东西捡了起来,仔细的看了一下,用牙齿咬了咬,然后递给了我。

    六粒金豆子。

    这几枚小金豆和小拇指的指甲壳差不多大小,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记住,维多,如果你以后要搜查别人身上的财产,就要检查萨兰德人的头巾、斯瓦迪亚人的靴子、罗多克人的内衣、维基亚人的皮带、诺德人的皮盔,还有伯克人的肚子。”他把匕首刺进了皮包里面,撕开了夹层,“人们总是把钱藏在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位置,他们觉得这些地方保险又安全,其实呢,最保险的做法还是不带钱。”

    我感觉他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不过我对他说的这些藏钱的地方有些好奇,“伯克人的肚子?他们把金币吞下去吗?”

    “不是,”乔万尼说,“因为打仗的时候,一个伯克人的心值十二个第纳尔,这可能是他的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这是谁开得价?”

    “不知道,”乔万尼说,“在河间地的那些被撵走的贵族呗,不然谁要那些烂肉?”

    乔万尼撕开了皮包,然后开心的笑了出来。

    他一倾倒皮包,手稍微的抖动了一下,闪闪发亮的钱币哗啦哗啦的从夹层里面掉在了雪地上。

    我数了一下,总共有四十枚金币,十一枚大金币,二十九枚小金币。这些钱足够我们吃住一段时间了,甚至还能买匹马把我们送回去。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我的铁脚怎么办?”

    “什么铁脚?”乔万尼眼皮都不跳一下,“你的那匹瘸腿马?”

    “它不是瘸腿”

    “它是,”乔万尼说,“我看出来了,那匹马只要走上超过十里的路,前蹄就会不协调了,骑着这种马上战场是要害死自己的,送给别人也没有什么。等回了兵营,我给你弄一匹好马。”

    “我不要”我有些生气了,“我就要我的铁脚,那是我从罗曼诺夫堡带来的。”

    “估计是别人都不要了,所以给你的吧,恩?小私生子?”乔万尼把这些金币分开装在了身上。

    “```,”我一时找不出来反驳他的话,“那匹马脾气很好,很听我的话,我养了它很久```”

    “你不需

    要马来亲你,只需要它驮着你上战场就行了。”乔万尼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来的时候已经拜托码头的人把马送去大东湖城了,那些人现在估计已经上路了,我告诉他们送到之后,每个人有七个第纳尔的奖赏。”

    “可是那些人是图克老头子的人,图克老头子会拦住他们的”

    “不,”乔万尼说,“图克要是敢断他自己人的财路的话,估计他的人会造反的。呃```他倒是有可能把我们的马卖掉,那样能赚钱多一些,不过那就看他赶不赶得上那些手下了。七个第纳尔,大半天的路程就能赚到,这笔买卖可是轻松的很哟。他的那些手下估计一早就上路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有些后悔对乔万尼说我要出来散心的话,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现在还在兵营里面烤着火,帮着士兵们写着字,每天吃饱喝足,有自己的毯子睡觉。

    乔万尼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房顶的边缘,探下身去,看了看下面的一个方形的广场。

    他回来对我说,“下面是狮鹫市场,我们明天早上从旁边下去。那边有一个市集,人会很多,我们下去不会被什么人注意到的。不过,”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我们得把身上的东西处理一下。”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乔万尼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康斯坦丁就带我来睡过女人。我二十岁得了肺病,在这里疗养过半年。这个地方要是不认识的话,我的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要是有人认出你来怎么办?”我问乔万尼说。

    “那倒不至于,当时我出门都戴着斗篷,认识我的人不出十个。不过我们天亮要去找的人就认识我。”

    “去找谁?”

    “天亮再说吧。”

    我和他呆在屋顶的一个角落里面,哆哆嗦嗦的冻到天亮,然后开始把身上的白布条撕扯下来,分成几堆丢进周围的烟囱里面。在黎明之前,街道上面有几个士兵们在喧哗着,不过我们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在抓捕我们。从四点多开始,一些运送蔬菜和鲜鱼的人就开始往市场里面搬运箱子,还有一些小商贩也开始前来铺设摊位。

    乔万尼对我说,这个时候下去还不是很安全,因为这些小商贩彼此都认识,来两个陌生人很显眼。等来买东西的人多了之后,再下去就方便多了。他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花钱雇几个歌ji在身边唱歌魅惑别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人群里面。

    天亮了,阳光薄薄的照射了下来,冰冷的水汽弥漫四周,潮湿的感觉爬满了全身,我感觉比夜里面还要冷了。

    乔万尼找到了一个小巷子,从那里的一溜木桩上,我们两个人蹑手蹑脚的

    爬了下去,一个拾荒的老头子看见了我们,但是他毫无表情,自己慢慢的走掉了,背后背着一只大口袋。

    最下面的两三米的高度就没有木桩了,我们跳了下去,掉在了一堆雪上,好在没有崴着脚。

    乔万尼和我把衣服脱了下来,我们的衣服外面是黑色的,衬里却是白色的。我们把衣服反穿,然后把斗篷套在了头上,低着头走进了闹市里面。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我们,但是我却更加惊慌失措,我担心图克就在人群里面,而且已经发现我们了。

    鱼腥味和干草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伴随着人的汗味,熏得人晃晃悠悠的。地上面湿漉漉的,满是烂泥。耳边尽是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喝叫骂声。有两个乞丐打了起来,人们在看着热闹,几个小孩子乘机摸着看热闹的人的腰包。

    我们穿过了市场,走到了一处石阶旁边,我抬头看了一下,这房子与别的地方不一样,而且顶上面有一轮新月和三颗连缀在一起的星星装饰。

    “萨兰德人?”我心里好奇的很。

    乔万尼敲了敲房门。

    过了一会,房门吱呀开了一条缝,一个皮肤黝黑的萨兰德人探出了头来,“干什么?”

    “我来找阿里。”

    “这里没有阿里。”

    乔万尼看了看那个人,然后说,“我是来还阿里钱的,如果他不要,我就告辞了。”

    “请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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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船

    ()    这里的以一切看起来都很精致。

    在墙边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在毛毯上有一些供人侧躺的枕头,几张小方桌放在毛毯的前面,方桌上面摆着几盘橘子,还有一些蜜枣和腌橄榄。几只铜壶里面装着不同的饮料,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正在散发着热气,两个美丽的女仆用小刀切着羊腿肉,这两个女仆看见我们进来之后,稍微的点了一下头,匆匆的忙完了切肉的工作,一低头退走了。

    女仆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抹着淡淡的眼影的漂亮眼睛---这是萨兰德女人的眼睛,棕黄而深邃。

    墙壁上面绘制着苏丹出猎的壁画,不过这些图片上面的人脸都画得非常的简略,几乎就是一张平板,据说这是因为萨兰德人不喜欢肖像画,所以在绘制人物的时候,常常绘制的非常的简单。

    这里刚刚应该还围坐着不少的人,现在他们正在旁边的一个祈祷室里面做祷告,我从门缝里面看见一些萨兰德人有得跪在地上,有得兀自静坐,双手摊开,念念有词。在墙边有几只香炉,正在袅袅升烟,发出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气。

    我们等在大厅里面的时候,就连刚才那个出门迎接我们的人都不在这里了,我们完全是自己招待自己。我有些不好意思去吃小方桌上面的东西,而乔万尼倒是一点都不尴尬。

    “我说,乔万尼,”我对他说,“我们这样不好?”

    他撕下了一块羊肉,塞进了最里面吃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有什么不好的,你没有饿吗?”

    “饿了,”我对他说,“但是我们进了别人的家门,太随便了不好。而且萨兰德人不是很讨厌别人```”

    “萨兰德要么不让你进屋,只要他让你进屋了,他吃什么,你就可以吃什么,他睡什么,你就可以睡什么。”

    “可是```”我想了想在哥特那里读过的关于萨兰德人的记录,“他们只对真主的子民才会这样?”

    乔万尼呛到了,然后呵呵笑了起来,“原来阿里一直把我当真主的子民啊,呵呵。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他撕下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面。那味道真好闻,萨兰德人一定在这个上面抹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香料,闻起来辛辣而开胃。我终于忍不住饥饿,伸手拿来吃了一口。

    我一边吃一边说,“等会要是这里的萨兰德主人处罚我们的话,我一点怨言都不会有。”

    “行啊,愿你安宁。”他学着萨兰德人的样子说话,“不过这里的人可不是萨兰德人,他们是克里尔人。”

    我愣了一下,“有区别吗?”

    “就像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维基亚人和瓦兰人,总还是有点区别的。他们不喜欢被人称作萨兰

    德人,等会你别乱说话就好了。”

    “恩,”我点了点头,“我闭嘴就好。”

    “对的。”乔万尼说,“我听说过,你曾在宴会上面揍了我家管家的儿子。”

    “是的。”我老实承认。

    “你那一次没有闭嘴?”

    “呃,是的。”我说,“不过你管家的儿子也没有闭嘴```对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为什么你家的管家也叫乔万尼?你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吗?”

    “可以这么,”乔万尼点了点头,“我出生前的那个夏天,我爹和他一起去森林里面收集琥珀,因为当时我的祖父要娶一个新妻子。在森林里面,那些异教徒看见他们两个人形单影只,就去抢劫他们。他们东躲西藏,两天后才血淋淋的走出了森林,乔万尼大叔的背上全是伤口,因为他总是走在后面,帮我爹挡住标枪和弓箭。”乔万尼又吃了一口羊肉,喝了一口酒,“第二年的冬天,我就出生了。我爹给我取名叫做的乔万尼,算作是家里给他的一种交代。你知道,在瓦兰人的规矩里,如果家族里面有两个人取一样的名字的话,就表示结成血盟了。你知道血盟吗?”

    血盟?

    我当然记得。在雪山上面,加里宁伯爵在一分钟之内就帮我签订了一个血盟。

    我苦笑一声,“知道,不就是一个小契约嘛```”

    乔万尼瞪了一下眼睛,“一个小契约?”他舔了舔嘴巴,“你知道血盟的故事吗?”

    “不知道。”

    他皱了一下鼻子,“这是关于瓦尔基里的佩剑的故事。瓦尔基里的佩剑爱上了一个英雄,这个英雄战死后,瓦尔基里奉命去引领他的灵魂,但是英雄不愿意就此离开人世。瓦尔基里的佩剑就变成了一个少女,去找那位英雄。”

    这个故事我倒没有听说过,于是好奇的问他,“然后呢?”

    “佩剑少女问那个英雄,是不是想回到人世。那个英雄的灵魂在天空中飞舞,被寒鸦啄食,于是大声的说,是的。佩剑少女就自愿代替那个英雄去圣殿顶替他的位置,但是要求他在十五年后去圣殿,变成她的剑鞘,永誓盟好。英雄答应了。于是佩剑就背叛了瓦尔基里,去了英雄圣殿。”

    “十五年后呢?”

    “那个英雄已经变成了一个胖子,酒弄坏了他的肠胃,女人弄软了他的腿,软床弄弯了他的腰,安逸的生活磨损了他的意志,他像是一个懦夫一样的害怕起死亡来了。十五年后,这个懦夫乔装打扮了一番,乘上了一艘小船匆匆的从海上逃跑了。因为人们说瓦尔基里不能去海上搜捕英灵,因为那是属于海神的。但是,”乔万尼喝了一口酒,“佩剑少女有记忆,她的希望在十五年的时间里面变得越来越

    强烈,但是在十五年的时限到来的时刻,这一切的希望都变成了不尽的怨恨。这把剑飞出了圣殿。”

    我已经对这个故事入迷了,“她杀了那个英雄```懦夫吗?”

    “以血盟血,以剑盟鞘。”乔万尼说,“瓦尔基里请求海神允许她的剑去复仇,海神欣然允命。大海如墙分开,一条窄窄的通道尾随懦夫的战船,佩剑少女如箭一样直奔那艘船。‘以血盟血,背盟之人,鲜血偿之,以剑盟鞘,背盟之人,剑折鞘毁。’”

    “原来是这样。”我叹息了一声,“我是不会背盟的。”

    “你又没有和什么人签订血盟,”乔万尼嘟哝了一句,“怕个什么。”

    卡嘉和利奥老头子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伯爵虽然与他们定了血盟,但是却是以我为纽带的,如果背弃誓言的话,最后人们也会怪罪在我的头上,毕竟我才是被指派迎娶卡嘉的人,而罗曼诺夫家族只有辅助我的义务。我有些不寒而栗:背盟之人,鲜血偿之。

    “那把剑怎么了?”我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佩剑少女背弃了瓦尔基里,所以无法回到她的身边。她处死了背盟者之后,就沉入了海底。她的剑刃化作了世界上面最冰冷和坚韧的铁矿```”

    “冷铁”我脱口而出。

    “你知道的还挺多,”乔万尼刚要说话,就被我呛了回去,“没错,冷铁。不过现在该死的萨兰德人控制着出产冷铁的矿场,每年只高价卖出一点点,即赚钱,又不至于让敌人变得强大,这个生意真是好极```”乔万尼突然露出了笑容,然后站了起来,“我亲爱的阿里你来了”

    克里尔人做完了祷告,一边聊天一边走了过来。他们的衣服宽大而柔软,在身体周围轻轻地摆动,他们的头巾很干净,仔细的围在头顶上面。刚才的两个女人谦恭的走在前面,领着这些人进入休息室。

    阿里是一个黑乎乎的大胖子,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乔万尼说的那个背盟者。

    “我的朋友”乔万尼迎了上去,伸开了双手要拥抱他。

    阿里露出了厌恶而警惕的表情,他后退的一步,把热情的乔万尼推开,“我听说你要还钱?你准备现在就还我钱吗?两千四百第纳尔和一袋毛钻石,利息我就不要了,把这些东西给我,真主保佑,然后你就滚回去”

    乔万尼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当然当然这些钱我迟早会还给你的,不过不是现在,我现在来是求你帮忙的。”

    阿里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乔瓦尼。当他看见小方桌上面狼藉的羊腿肉的时候,当即发起火来,“现在你欠我两千四百第纳尔、一袋毛钻石,还有一只烤羊腿。如果你有钱,就快点给我,然后滚蛋。如果没有钱,

    你就马上滚蛋”

    我有些惊讶,乔万尼怎么会欠这么多的钱的。我看了乔万尼的记录,在河间地作战的时候,部队的花费总共是六千多第纳尔,而他的人几乎没有抢回来什么东西,只有几仓库的布匹和粮食,这些东西根本就值不了多少钱。而乔万尼的兵营是最近的几年才勉强不赔钱了,那还是因为科尔温家帮他建立了几个牧场,还修建了几处磨坊和羊毛作坊。

    看来乔万尼短时间内是真的还不上钱了。

    “我没钱。”乔万尼说,“而且也的确想快点滚蛋。”

    “那就走。”阿里用手背挥舞了一下,他的双下巴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

    “先给我换两身衣服,给我的背包装满面包干和清水,借我一些钱,送我上去河间地的商船。”乔万尼连续提出了四个要求,“我会报答你的,阿里。”

    阿里抽动了一下鼻子,“你被蛇咬过,还会相信蛇的话吗?你被马踢过,还敢走到马背后吗?”

    “蛇可以帮你咬你的敌人,马可以背着你去经商、打仗,”乔万尼说,“目光长远点嘛,阿里把利息算上,我会还你的。”

    “我信你的谎话,真主就把我丢进火里面去。”

    乔万尼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在阿里的耳边说了点什么话。阿里的眉毛跳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乔万尼,当他发现乔万尼没有开玩笑的时候,他捏着下巴开始考虑了起来。然后,他让乔万尼跟着他去旁边的房间。

    克里尔人渐渐的围坐在了我的身边,开始享用食物。我面前的这盘羊腿没有人来动,我感觉扎眼的很,好在过了一会,一个女仆轻轻的把盘子端走了,然后给我送来了一盘淋了香油的小蘑菇。

    我一边吃一边听着克里尔人谈话,几个克里尔人开点燃了烟叶,咕嘟咕嘟的抽起了水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里一脸的晦气,乔万尼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

    “杰克,”乔万尼说,“准备一下,我们要上路了。”

    “杰克?”我好奇的说。“我```”

    乔万尼故意让周围黑暗里的萨兰德人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把我领了出去,低声的说,“这是你在河间地的新名字,杰克。在那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我当即准备反对,但是阿里已经把我们领进了一个马厩里面,我们在那里被送上了一辆马车。

    一路之上,几个凶神恶煞的克里尔商人坐在我们身边,我们谁都没有彼此谈话。我们在一处饮水池旁边停了下来,阿里的人把我们打扮成了面包商人的模样,然后我们接着上路。

    码头上面堆积着脏兮兮的雪,人头涌动,乱糟糟的小贩在兜售着护身符、假酒和药膏,还有小孩子和野狗在泥浆里面玩耍

    。石头冻得冰冷,湖水缓慢的涌动,就好像承载不了自己的重量了一样。

    两艘大船在缓缓的浮动着,一艘是萨兰德式的,一艘是维基亚式的。

    人们说小东湖城的人有很多的船只,但是我并没有看见,码头上面一片空荡荡的,也许船队开到别处去了。

    我们耐心的等着商船,阿里对乔万尼说,这两艘船是最后的船,以后再也不会有一条船出港了,一条舢板都不会有。乔万尼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但是没有回答。

    过了一个小时,第一艘船缓缓的离港了,另一艘也装好了货,准备上人了。冬日的阳光和煦,照的我有些疲倦。我打了一个哈欠,眼中激出了一些眼泪出来,等我擦干了眼泪,世界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我吓得哆嗦了一下:图克就在我面前四十多码的地方,他挨个的检查着每一个人,掀开别人的斗篷,捏起别人的下巴,看看别人的脸。

    乔万尼却还在和阿里聊天,浑然不觉危险临近。我说不出话来,伸手去拍了拍乔万尼,乔万尼好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顺着我的目光,他看见了图克。

    乔万尼瞬间底下了头,悄悄对阿里说了什么。然后我和乔瓦尼就朝着人群深处走去。第二艘船敲响了上船钟,人们争先恐后的朝着船涌去。

    我稍微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图克的目光扫来扫去,然后,他在人群里面盯住了我这个方向,皱起了眉头。我吓得赶紧回头,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见我了。我和乔万尼向前挤去引起了一阵骚动,身边的人纷纷的咒骂起来,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再回头了一下,腿几乎吓麻了,图克就在我身后十码不到的地方,正在跟着走过来。他还没有发现我,但是他已经觉察到什么了。一个小贩缠住了图克,让他买一只小锤子,图克推开了他。我推开身边的人,只希望快点走。已经有人登上甲板了。水手是不会让人随便去检查船的,我们上去就安全了。

    我戴上了斗篷,哆嗦个不停。乔万尼和我走散了,但是我能看见他,他佝偻着身子,装作一个驼背。我的身后,图克正在检查一个又一个人的斗篷。

    人们不满的声音一次次的传来,图克的手伸到了我的脸边,我的心绷紧了,但是他却拉开了旁边的人的斗篷。那是个面色发油的小个子,小个子回头不满的骂了起来,周围的人纷纷的涌动,挤来挤去,小个子纠缠住了图克。我被人挤到了前面。

    我听着身后的骂声,腿一阵发软,越过一个人,又越过一个人,我感觉和图克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度过了提心吊胆的半个多小时,我一直在祈祷,希望不要被看见。

    登船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乔万尼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

    头。他在船板边上等着我,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把我推上了船板。踩上船的一刻,我感到一阵轻松,我回头冲着乔万尼,准备说‘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但是我一回头就看见图克已经凑到了面前,他一眼就看见了我,就大叫一声,“混蛋我要扒了你的皮”他伸出手来。

    我吓得向后面仰倒地下去,甲板上的人好奇的看着下面。图克还看见了乔万尼,伸手去打他,但是乔万尼一弓腰,躲了过去。同时,乔万尼猛地拍了一下前面的一个克里尔人的大头巾。那个克里尔人瞪大了眼睛,回头去看是谁在打他。然后,这个克里尔人看见了张牙舞爪的图克。

    “你怎么打人呢”克里尔人愤怒的说。我突然发现,这个克里尔人是阿里。

    “不是我,你这个瞎子是别人他偷东西他是个贼你这个傻蛋”图克语无伦次的骂道。

    乔万尼乘机跳上了船。

    码头上挤来挤去,几个克里尔人围了上来,拉着图克不放手,“你怎么打人呢?”“你是不是偷东西了?”“你这个混蛋”

    图克被挤到人群中间去了,被和无数的小贩和小偷,还有送行的人群挤在了一起。

    船长开始对着名册核对上船的人,对于码头上的事情,船长已经见怪不怪了。

    水手们扬起了风帆,木浆伸了出去,水手们吹起了号角,准备起航。码头上的人一股脑往后散去,裹带着图克,如同洪水带走了一片叶子。

    六个水手用长浆顶着码头边的石桩,把船顶开岸边。

    图克最后一次从人群里面探出了脑袋,叫骂了一句。然后他又被人拉进人潮里去了。

    我吓得脸色苍白,问乔万尼说,“乔瓦尼,你确定这是最后一艘船?”

    “确定,”乔万尼说,“别叫我乔万尼了,叫我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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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伯克人

    船很颠簸,到处挤着人。

    我不知道要这样坐多久下去,我记得别人告诉过我,一上船就躺下来睡觉,就不会再晕船了。但是我每一次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想到图克,我就担心他的人是不是还在我的身边,这样一想就睡不着了。在船上面,乔万尼和几个阿里的人聊了一会---那些商人的货物寄存在船底,是一些琥珀、皮草还有药膏以及鹅毛笔和芦管笔。

    船上有些小贩,在兜售一些炸鸡和麦饼。不过那些炸鸡根本吃不出来是鸡肉,感觉像是用面粉做成的食物,不过价格便宜,味道也很香,买这种东西的人大有人在。

    在乔瓦尼没有事情了的时候,我去问他,“我们去河间地干什么?你不来调查小东湖城的吗?我们才呆了一天不到啊。”

    “一天不到就能看到很多的东西了,”乔万尼说,“你看到什么了?”

    “图克老头子,ji院,无数的房顶。”我撇了撇嘴,“我还丢了一匹马。”

    “好吧,”乔万尼说,“一个商业城市,会严格开始检查每一个进城的商人,这很正常吗?”

    “瓦兰科夫也这样吧?”

    “瓦兰科夫总共就只有一个谷物商行和一堆卖垃圾的小作坊,外来的商人谁愿意到这里来?”乔万尼说,“而且你以为科尔温家的人都是小白兔吗?谁如果敢来抢他们的生意,他们会在当天晚上就把那个人杀死在床上,用床单捂死、下毒、割开喉咙,怎么都行。”

    我还不知道有这种事情,“真的假的?那他们这么做的话,谁还跟他们做生意?他们的生意肯定做不大啊。”

    “他们也没想别的,”乔万尼耸了耸肩膀,“他们本来就只是一帮子的农场主,一不小心进城做了领主,现在能把眼光放到瓦兰全城,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要让他们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呵呵,”乔万尼笑了,“你知道吗?我们去河间地的时候,几个科尔温家的小子见到石头城墙腿就发软,隔开几里地就不敢走了,像是一群绵羊一样。”

    “哦,”我点了点头,“那图克检查我们,还是不能说明什么吧。”

    “多想想,”乔万尼点拨道,“他们为什么要检查我们,并且可以肆无忌惮的勒索商旅?难道他们不担心我们去告状吗?我知道的是小东湖城的商业行会是真个东湖地区最强势的行会,做事情很公道。过去出现了这种事情,市政官估计得亲自去行会会长的面前解释过失。而现在,这些人肆无忌惮,而且还是以城市的名义,那么只能说明这个城市现在的情势无比的紧张了。”

    “然后呢?”我问他。

    “然后就简单的多了,你没发现吗?一听说我是小麦商人,图克老头子的就慢慢的改变了态度。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发了善心,而是谷物的价格奇贵,而且小东湖城鼓励进口小麦,图克老头子可以从里面获利。你知道当年库吉特人进攻斯瓦迪亚之前,整个东斯瓦迪亚的小麦贵了三倍吗?如果不是后来维基亚人遇上丰收,并且对库吉特人加大出口,估计斯瓦迪亚的粮价还要往上升。”

    “战争来的时候,就会有人开始囤积粮食?”

    “至少对于小东湖城这样没有什么农业根基的城市,是的。”乔万尼说,“你看瓦兰科夫,粮食一般能够自给。城中又没有太多的闲杂人等,除了士兵就是工匠,一旦被围困,瞬间就能扩军数倍,而且瓦兰科夫总有两年以上的粮食储备,所以瓦兰科夫不会这样。”

    “如果我是小东湖城的王公,”我说,“如果我知道你们是这么看的话,我就肯定不会找这周围的人购买粮食。因为我只要开始大肆收购粮食,你们就会怀疑我备战,我直接去河间地买粮食好了。你不是说了吗,河间地的产粮区根本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去那里没有问题吧?”

    乔万尼打了一个响指,“不错,你比科尔温家的人要聪明一些了。但是你想过没有?把河间地的粮食收购了之后,那里的粮食就会腾贵,你以为河间地的谷物商人都是科尔温吗?那些谷物商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粮仓卖空了就沾沾自喜的,他们会四处收购粮食然后供应给小东湖城。那样的话,虽然小东湖城没有直接收购,但是河间地的商人还是会把东湖周围的粮价弄得飞涨。而粮食运到哪里去了,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到时候小东湖城还是会被发现企图,同时还要被河间地的商人转手赚上一笔钱。”

    “那伯克人给他们输送粮食不久好了?”我说。

    “恩,你正在挑战梅尔家的智力水平。”乔万尼笑眯眯的说。

    “反正除了卢卡西诺家,其他两家你都看不起是吧。”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在你眼里,罗曼诺夫家的智力水平排在什么程度上?”

    “你不是正在接受检测吗?”乔万尼说,“罗曼诺夫家的维多。”

    “呃,好吧。”

    “伯克人不会给小东湖城的人输送粮食。伯克自己的产粮区虽然高产,但是却绝对不会支援小东湖城。”乔万尼掏出了一把小刀,把麦饼丢进了一只木杯里,然后倒入了一杯果酒,用小刀捣碎。“你要知道,一百里的陆路,运送三袋粮食,就要耗费一袋粮食。那还是路面安全的时候,河间地这么动荡的地方,在路上耗费的粮食只会更多。那么从伯克人的城堡把粮食收集起来,派人越过河间地,运送到东湖对岸,两袋粮食可能只能留下一袋粮食了。成本太大了,支援一个小东湖城,可能要让几个伯克城堡和城镇空虚,他们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其次,”乔万尼把酒糊糊用匕首搅拌了一下,然后往最里面喂去,“现在小东湖城的分裂虽然已经近在咫尺了,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伯克人是不会接纳他们的。道理和上面一样,让伯克人主动的去接纳、保护小东湖城的代价太大。只能让小东湖城的人自己宣布独立,并且公然向伯克人寻求保护,伯克人才能名正言顺的介入。最后,小东湖城的人借助伯克人的支持,取得东湖的确的贸易特权和湖上霸权;而伯克人则在维基亚人的腹地上面钉上了第一个楔子。”

    “然后伯克人就会进攻了?”

    “那倒不会,维基亚人会进攻,进攻小东湖城。”乔万尼说,“而在河间地,莱赫乐得对岸打得不可开交。那样的话,维基亚人无暇东顾,莱赫就能一门心思的处理河间地叛乱问题了。那之后,移民、建立村庄、修筑城堡、驱逐原住民、镇压叛乱、拆除东部教会的教堂,”乔万尼捏了捏下巴,“说不定以后河间地就会变成伯克的几个边疆省份咯。”

    “一百个士兵恢复领地,三百个士兵复仇”利奥老爹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如果按照乔万尼的说法,这种梦想几乎不可能实现了。

    “你们就对此视而不见吗?”我问他,“伊凡哥罗德议会呢?整个东维基亚议会呢?西维基亚王呢?”

    我一下激动起来。

    “轻松点,维多,”乔瓦尼看了看周围,“别弄得所有的人都看你,你这个傻蛋”他压低了声音说到。“你要记住,对于一些相关的城镇来说,河间地的归属可能很重要,但是对于维基亚议会和别的什么国王来说,那里就是一个刚刚打完仗的小小省份---没有那么重要。西维基亚王连首都都丢了,不是也没有怎么样嘛。所以什么事情都得靠我们自己来。”

    乔万尼停顿了一下,“不然,你以为我去河间地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有些茫然。“你去见那里的反抗军吗?”

    “你知道反抗军是什么人?”

    “我听说是以前的河间地贵族,还有一些被打残的军队,或许还有少许的雇佣兵和骑士。”

    “差不多吧,”乔万尼说,“不过简单一点说,就是一群土匪、强盗、小偷还有人渣。这群人在过去也混得很糟糕,现在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造反的借口罢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有些不高兴,“列普宁的家臣现在还在山里面抵抗呢。他们可不是人渣。”

    “这倒是,”乔万尼舔了舔匕首,“其实我对于列普宁家的人挺好奇的。你们刚刚越过雪山,到了伊凡哥罗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了。”

    “啊?”

    “呵呵,当时伊凡哥罗德的议会上,我坐在角落里面,你像个跳蚤一样在座位上面扭来扭去。”乔万尼笑眯眯的说。

    “不是吧?”我大吃一惊,“当时你没有来拜见我们啊?就是伯爵被确定去瓦兰科夫以后。”

    “没错,”乔万尼说,“当时我们以为议会会给我们指定利奥老头子来担任领主了,其实那样的话也蛮好的,利奥老头子肯定比老泥鳅好对付的多。我连夜回了瓦兰科夫,没有见你们。结果后来传来消息是老泥鳅当选,早知道我就在伊凡哥罗德多呆上几天一段时间。好了,不说这些了,”然后他的眉头缩紧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一开始都怀疑利奥父女是骗子,是河间地来的骗子,后来我看了他们的贵族家仆和扳指之后,才确定他们是真的。他们的故事太离奇了。据我所知,莱赫是相当刻板的一个贵族,绝对不会随便下令处决贵族的,何况是灭门屠杀。虽然莱赫在决心处死别人的时候会采取极端手段,但是在平时,他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说实话,我有些怀疑洗劫了列普宁领地的到底是谁。”

    “肯定是伯克人了。”我一口断定,“利奥老爹说了,他看见那些人穿着伯克人的铠甲,还有翼骑兵的旗帜。”

    “这样吗?”乔万尼的嘴巴抽了抽,“你好像对这个列普宁家很在意啊,你很喜欢他们吗?”

    见鬼,这个乔万尼还真是聪明。

    “呃,没什么。”

    “好吧,回到刚才的那点上。那帮乌合之众和维基亚议会士兵相比,你觉得谁有优势?”

    “维基亚议会士兵。”

    “对,”乔万尼点了点头,“但是议会士兵在伯克人的翼骑兵面前就像是一群侏儒一样,几轮冲击就胆战心惊的逃跑了。在战场上再遇到的时候,还没有交手就会士气大跌。这样根本就无法作战了。那你说,一旦莱赫重新进入河间地,那群反抗军的下场会怎么样?”

    我吐了一下舌头,“砍下脑袋,插在木桩上。”

    “没错,莱赫最喜欢的方法,”乔万尼说,“现在看来,伯克人进入河间地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所以我们只能在这个基础上尽量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了。”

    “那你要去找谁?”

    “伯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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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广场

    一只鸽子在我的面前飞舞,对我说话。

    它说:“你要飞回来”

    “回哪里?”我问他。

    “回山谷里来”

    在芬德拉看见的那副壁画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面:碎石小径蜿蜒在森林溪谷之中、白色的城堡周围是满目的麦田、远山葱茏,天高云阔。

    鸽子的眼睛滴出血来,“你一定要飞回来”

    “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铜铃声传来,把我吵醒。无数的人开始吆喝起来,在船舱的下面,两排浆伸出了船舱,插入了水里面,溅起了白色的水花。浆手齐声吆喝着,每一次节拍都对应一次划桨的动作。我明显感觉到了船体在快速的前进,平稳而轻快。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我们终于在黎明的时候抵达了对岸。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光芒正从船舱舱蓬的缝隙里面投过来。

    船舱里的人正在陆陆续续的起身,有人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大声的吆喝着,让大家准备半个小时之内登岸。我听见了呼啸的风声,甚至还有一些鸟叫,我本来以为冬天的时候都没有鸟了呢。外面的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一闪而过,只有光晕闪耀着光芒。寒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半睡半醒的人开始咳嗽起来。

    “你醒了,”乔万尼坐在我的身边,正在把身上的皮带绷紧,清理斗篷里面的麦饼渣和头发,“我听到你在说梦话。”

    “什么梦话?”刚才还清晰的梦境已经开始渐渐的变得模糊,只是记得有白鸽,有一个山谷。

    我打了一个哈欠,揉了一下眼睛。

    “白鸽啊什么的,”乔万尼说,“我听说你不记得被收养以前的事情了?”

    “是的。”

    “呃,估计你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吧。我听到‘阿卡``’什么的。”乔万尼用小刀刮了刮下巴上面毛刺刺的胡子茬,“你有什么印象吗?”

    我一下子清醒了。

    “‘阿卡?”我问他,“我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没有,你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醒了。”乔万尼说,“不过维多,我听说过有些故事。战场上面的士兵会自己把最可怕地记忆忘记掉,失去亲人的人也会突然记不起亲人的模样。这样也许很可悲,但是对于那些人来说,这可能是一种慈悲。”

    “慈悲?”我有些跟不上乔万尼的话。

    “恩,”乔万尼点了点头,“很多事情如果能够一辈子都忘记,那该多好。”乔瓦尼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我又继续的问了他一些问题,都是缠着问他我的梦话里面有没有透露关于我以前的身世的。但是乔万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且我看出来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了,也就叹了一口气,不再烦他了。

    乔万尼摸出了两块粗粮面包,找一个跟船的小子要了一皮囊的水,跟我默默不语的吃了起来。

    周围的船夫唱着歌,在我们的身边走来走去,水手吆喝着让那些小舟上的商人躲开,叫卖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水手们浑厚有力的声音则有节奏的传来。

    终于,船在一阵颤抖之中,靠在了岸边。

    一个医师走过来对我们草草地进行了检疫,然后就同意让我们上岸了。身边的人争先恐后的朝着船舱口走去,乔万尼也领着我走出了船舱。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得我不禁拉紧了斗篷,在码头上淡淡的薄雾散去之后,整个世界出现在我的面前:来来回回的码头工人正在搬货、一些牲口在泥巴里面哆哆嗦嗦的拖着车子、一间草房上面的麦草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炉子正在烧着开水,周围一些脏兮兮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彼此谈天。

    目光由近及远,大片的市镇区域延展开去,教堂圆圆的穹顶如同天边的太阳,在远处响起了钟声。鳞次栉比的建筑风格百变,有些是破败的木头建筑,有些则是西部式的石头建筑,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瓦兰科夫和小东湖城的结合体。

    阿里的人有一辆马车等在码头上面,我们登上了码头,就跳进了他们的马车里。一个克里尔人给一个码头的管理员交代了几句他们的货物问题,就离开了码头。那个管理员对于这些人满脸奉承,腰弯得像河虾一样。

    我们沿着中央的石头大路前进,我透过车窗好奇的看着这里的市镇面貌。我发现,这里有很多的废墟,连片的街道被烧毁了,有一些房子留下了黑漆漆的房框,有一些则干脆只有满地的瓦砾了。一些目光呆滞的人坐在废墟边上,身边放着一只小瓶,里面插着几枚枯枝;还有一些人正提着水桶,用毛刷子清洗着焦黑的石头废墟;某些地区,工匠们正在忙碌的树立起木梁和石块,忙于重建。

    战争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

    发现了我的目光,一个克里尔人抿了抿嘴巴,“一年半之前,这里一片瓦砾。”

    “真主保佑”这个人抽动了一下鼻子,“伯克人的士兵和他们的雇佣军---那些森林里的异教徒围在了城外;伯克人的战舰从诺夫托勒河开了出来,包围了码头。他们给我们十天的时间离开城市---萨兰德人、伯克侨民、克里尔人、西部人,等等,”这个人扭了扭肩膀,然后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我们要跪着从这些人的面前离开,该死”

    “是的,”另一个克里尔人说:“莱赫说我们是他们的盟友,但是他却在河间地拆除了我们六座清真寺当时我们出城也被迫下跪狗东西,他们的军队里面还有两百多克里尔士兵呢我们却必须像狗一样从他们的面前爬过去。”

    “你们还算好的呢,”乔万尼说,“我听说有些维基亚人想要出城,一旦被捉出来,当即就砍掉了脑袋了。”

    “是的,”最开始的那个克里尔人说,“我亲眼看见的。一个伯克女人和他的维基亚丈夫被捉住了,伯克女人被放走了,他们的儿子被丢进了水里面溺死,维基亚男人被砍掉了脑袋。我不明白,莱赫为什么要这么干,这是白痴才会做出的举动。如果莱赫不是这么残酷的话,这个地方早就属于他了。”

    “你什么都不懂,拉希德,”另一个人说,“莱特在这列屠城之后,后面的三座城堡没有抵抗就投降了。莱赫没费什么事就把这周围的城堡拆除了个干净,并且赶在冬天之前撤了军。看起来他好像很吃亏,但是以后他再要进攻这里的时候,就和进自己家门一样方便。”

    “刀子可以杀人,”叫做拉希德的克里尔人明显不服气,“难道刀子可以赚钱吗?莱赫这么做肯定长久不了”

    “如果你说的是五年之外的事情,的确如此,”乔万尼说:“但是五年之内,河间地地区谁能撼动伯克人的统治呢?”

    “哼”拉希德说,“要是西维基亚国王全面东进,或者萨兰德人北上,那么伯克人就不会这么得意了。”

    “别浑了,”不等乔万尼开口,一个克里尔人就嚷嚷了起来,“空口放话没有意义不是吗?斯瓦迪亚的菲特烈皇帝雄才大略,维基亚王敢放着西线不管跑到东边来吗?难道他想自己的首都再被攻陷一次?萨兰德人北上了,克里尔人就失去自治了,那群臭烘烘的南方人会来抢跑我们的生意,你这个傻蛋”

    车厢里面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了,我不知道克里尔人为什么突然会开始争执。

    乔万尼试着把话题引开,“你称呼菲特烈为皇帝?我听说萨兰德人是承认哈劳斯皇帝的。”

    那个有些激动的人没等别人说话就开口了,“哈劳斯不过是个篡权者,就跟萨兰德的那个见鬼的二王子苏丹一样克里尔人是臣服给萨兰德的正统苏丹的,但是现在坐在王帐里面的是假苏丹。我听说瓦兰人只向正统的禅达皇帝服役,我们克里尔人也应该一样:我们应该只向正统的萨兰德苏丹臣服。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做藩属的义务了,我们应该独立,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这话让周围的克里尔人的面色有些尴尬,他们眨巴眼睛去安抚那个激动的同伴,同时在窥看我们的反应。

    乔万尼露出了麻木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乔万尼笑了笑,“诶,我们还在被伯克人欺负呢,谁关心斯瓦迪亚的皇帝是谁啊。”

    那个失言的克里尔人干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拉希德沉吟了一下,“我说,远方来的朋友。阿里说你要去议会广场下去,那里可是伯克人的据点,你们要小心一点啊。这里的人都是远远的躲开那里伯克人的,你如果和他们走得太近的话,会被本城的人记恨的。城里面想给自己兄弟姐妹复仇的人多的是,有些人掏出了所有的财产去雇人杀掉一个伯克人或者他们的狗腿子。”拉希德吐了一下舌头,“你可也要当心啊,我的朋友。”

    “谢谢您”乔万尼点了点头,“我会记住您的教诲的。”

    马车停了下来,“真主佑护着你”克里尔人一起按着胸口,点了点头。

    乔万尼带着我下了马车。

    此时,一队伯克骑兵穿着鲜红色的制服,正从广场上面荒废的喷泉边走过。他们的马匹踏着响亮的步伐,那些士兵扬着头,红色的璎珞像是头盔上面绽放的花朵,他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了白烟。伯克士兵的周围是一些没精打采的维基亚协从军,这些人背叛了同胞,士气低落。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伯克士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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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波雅尔

    看着我和乔万尼越走越近,两个伯克持戟士兵对视一眼,交叉架上了大戟。

    “走开”一个伯克人用生疏的维基亚话喊道,“别过来找不自在。今天不受理请愿,星期一再来吧”

    伯克人规定其官员在周一到周六的时候必须接受驻地居民的请愿,通过这种形式,伯克便能调整自己的政策来适应各地的民情。对于维基亚人来说,伯克人的制度或许更加的完善,而且也有保障,如果不是伯克人一味的强制推行伯克文化,并且对于异己大肆清洗的话,那么伯克人的统治会是相当的稳固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多维基亚城镇并没有想过要抵抗伯克人,这些城镇并没有强烈的维基亚意识,对于他们来说,伯克人的到来不过是一个国王取代另外一个国王,或者一个议会取代另外一个议会,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倒是伯克人不得人心的几次大屠杀让这里的居民又惊又怕,不自觉的以维基亚血脉的名义团结了起来。虽然莱赫在战场上面无人能及,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居民却对他越来越不满意。

    很多的居民在一开始的时候对伯克人的到来甚至是表示欢迎的,很多人端着面包和麦酒在路边等待着伯克士兵,一个伯克随军牧师记录着自己在一个村庄搜查维基亚士兵的记录:“那里的村民拉住了我们的手,告诉我们说,波雅尔们已经带着士兵逃到山里面去了。然后我们对他们表示了感谢,并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全村的人都出来了,这些人拉着我们的胳膊,对我们假装生气的推推搡搡,把我们带到了他们的家里。每一个村民都竭尽全力的拿出东西来招待我们:熏肉、火腿、鸡蛋、白面包、葡萄酒、格瓦斯酒、烤野鸡,我们吃了一轮之后,就和他们在一起喝酒。他们一边招待我们,一边委婉的告诉我们——希望得到我们的许诺——让我们的士兵以后不要侵凌他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军官对他们说,只要他们不窝藏维基亚士兵,我们就绝对不会伤害他们。这种保证在村民之中得到了共鸣,这些村民搬来了更多的食物:蜜饯、甜辣汤、涂着果酱的小蛋糕、用蘑菇加上洋葱和排骨煮的浓汤,我们开始了第二轮进食。”

    “```后来,村长的夫人为我们唱了一首歌颂友谊的歌曲。村长拉着我们的骑兵队长的手说,他的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如果骑兵队长军务有闲暇,可以来拜访他的女儿。这种盛情招待让我们的士兵大吃一惊``````我们从伯克出发的时候,将军们告诉我们维基亚人是低等的民族,让我们警惕他们的一言一行,说他们是满怀恶意的野兽。但是我们的所见却完全不是这样。维基亚人似乎受够了他们的官员和大公——那些低能的市政官和贪婪的波雅尔```他们很喜欢我们。”

    “所以在几个月之后,当我们不得不焚毁这些村庄撤退的时候,那些维基亚村民表现出来的悲伤和愤怒让我非常难过。莱赫将军命令我们尽可能的毁坏产粮区```但是这命令不能被严格的执行,因为我们的人手不够,而且维基亚村民在得知了我们的目的之后,已经开始组织大规模抵抗,我们如果贸然行事的话,很可能招致灭顶之灾。最后,我们只是拆毁了城镇的城墙、城堡的壁垒、郊外的要塞和瞭望塔,然后就撤了回来```”

    “我们留下了一个骑兵团在河间地待命,并且号召维基亚贵族与我们合作,建立了一个临时的议会。这个议会的议员和市政官由他们自己决出,他们有一半的名额,决出确定的人选之后,优素福大公便会正式承认他们,不过我听说,其实是莱赫在以优素福的名义发布命令。莱赫的权利膨胀的如此之快,他虽然给我们带来了胜利,但是这胜利却让我越来越担忧。骑兵团的人会获得另一半的市政官和议员的名额,他们的任务是监视他们的维基亚同事,防止他们出现叛乱。”

    “战争进行的如此顺利,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事情却进行的如此坎坷,真是让人伤神。”

    “当我在战争结束后去维基亚人的村子的时候,他们的冷漠是显而易见的。要知道,在战争时期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我们的朋友呢,而在战争告一段落的时候,这些人却视我们为敌人和欺骗者了。我们的牧师试图与他们的主教沟通,并且想要就东西教会的差异做一些探讨。这些东部教会的人却顽固的很,他们坚决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信仰,他们说:上帝是一个人,他们看见了左耳,我们看见了右耳,我们不能把右耳强行的安放在左边,这是对上帝的亵渎。”

    “除了这些宗教原因之外,别的很多的习惯也同样如此。我发现,维基亚的女人要比伯克女人强势得多,他们在几百年前就把领主的第一夜权给取消掉了,就像他们的诺德亲戚一样。所以这些村民在我们到来的时候,会担忧地问我们是不是还保留着领主的第一夜权,我告诉他们我们也早就取消了这个陋习,但是这些人似乎不相信,关于我们的各种传言到处都是,而且都不是什么好话。这些传言比我们的速度快,居民们对我们的敌意越来越大,我想起了多年前的斯瓦迪亚人在罗多克的遭遇,希望我们的结局不要一样——因为我们和斯瓦迪亚人一样优秀,但是敌人却肯定比不上罗多克人```”

    这样的传言还有很多,我在船上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但是直接接触伯克人,这确实第一次。

    伯克人的盔甲真的很漂亮,但是却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是全身式铠甲:他们的铠甲不像维基亚人是用甲片连缀而成的,他们的铠甲是用小块的铠甲拼凑而成的,继承了西部式的铠甲风格,但是做出了修正,让它更加的灵活和轻便,但是防护能力降低了。他们的头盔两边有漂亮的护耳,银光闪闪,虽然我感觉这样的东西并不能提供什么防护。我觉得还是维基亚人的厚墩墩的头盔值得信赖一些。

    两个伯克士兵威风凛凛的看着我们,满脸的冰冷。

    “快走吧”其中一个伯克士兵催促到。

    “我是一个维基亚波雅尔,”乔万尼说,“我要见你们的骑兵团大团长。”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乔瓦尼,“波雅尔?”

    他们明显的不相信乔万尼的话。

    我和乔万尼看起来就像是去朝圣的两父子,而不像是家财丰盈的波雅尔。波雅尔们会穿着厚实的大衣,头上戴着海獭皮的高帽子,帽子上面装饰着孔雀羽毛,在他的腰间,会有缀着宝石的弯刀和镶嵌着银纽扣的皮带。而且波雅尔出门必定是前呼后拥的,不会如此的可怜。

    乔万尼伸出了手来,摘下了手上毫无特色的铁扳指,递给卫兵。

    卫兵小心的接过,吩咐另一个看紧乔万尼和我,然后自己转身进来大门。

    三个骑兵骑马从门口走过,他们好奇的和那个卫兵说了些什么话,估计是在询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几个人聊了几句,骑兵们就踱着步子慢慢的离开了这里。

    广场上面的风很冷,这个地方更是风口,卫兵站在这个地方还真是折磨人。要是我的话,早就挺不住了。

    不一会,卫兵领着一个老头走了出来。

    那个老头子说着一口流利了维基亚话,领着我们走到了房间的里面。

    这个老头一边走一边介绍了他自己,他原来是河间地维基亚议会的一个议员,现在为伯克人服务。他们的议会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有经验的市政官和议员们大都逃散了,只有过去混得很糟糕的人会留下来试一试运气,而这些人把本来就恨糟糕的政务变得更加的糟糕了。

    老议员每天都要给自己以前的朋友写信:某个税务员啊、乡村领主的管家啦、码头经纪人啊、行会管理员啊等等,希望他们能够到这里来为新议会服务。伯克人对于这些维基亚协从人员的不满与日俱增,他们威胁如果维基亚人管理不好自己,他们有充足的人来接手这些事情。

    老议员以为乔万尼是主动来投奔的领主。

    他对乔万尼说:“团长不能随便的见人,但是这绝对不是对您的不敬,请您相信我这正直的老人。”

    “不,我必须得见大团长。”乔万尼说。

    “你是在怀疑我吗?”老人有些不悦,“如果没有我的推荐,你很难在这里立足的。而且我看了您的扳指,您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官贵族而已,您的人有一百,或者两百?听着,这可不是什么太值得骄傲的资本,您一开始投奔过来,我不觉得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惊动团长的。况且,”老人话锋一转,“您的真实身份还有待考证呢。”

    “谁说我要过来投奔了?”乔万尼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我是来谈判的。我是维基亚伊凡哥罗德地区的议员,维基亚的波雅尔。告诉你们的团长,我是来和他谈一谈东湖对岸的事情的。”

    老头子的眼睛瞪得老大,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乔万尼几乎是一个敌人,他叫来了卫兵。

    一个卫兵茫然的走了进来,老头子吩咐士兵留在这里盯紧我们。这个奇怪的命令把卫兵整蒙了,刚才这个老人还把我们当客人呢,但是士兵还是照做了。

    老头子匆匆的从一个楼梯跑上楼去了。

    在房子里面等总比站在外面等强,我心里这么想着。

    过了一会,一个伯克男孩走了下来,让乔万尼跟着他走。

    “我的侍从怎么办?”乔万尼问。

    伯克男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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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维克托

    “你是谁?”

    “维```杰克。”

    “维什谢克?”

    “不,杰克。”

    我已经被问了很多次了。同样的问题被反反复复的问着,很多次我差点脱口而出真实的答案了,但是还是勉强的把真话咽了回去。一个没精打采的军官和一个脸色阴狠的牧师不断的询问着我问题,对于我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他们都会仔细的记录下来。

    我不记得他们多少次问我关于名字的问题了。我一开始毫不犹豫的遵照乔万尼的吩咐,说我的名字叫做杰克。这个秘密保护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不久之后,这个秘密就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在我的胸口上下的扑腾,我稍不注意,这只鸟就会飞出我的嘴巴来。我感觉我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陷,是因为我提供的别的信息都是真实的,这让我自己有一个缓冲。

    一个谎言在频频追问下还可能被敷衍过去,但是一串谎言就不是了。必须得把真话和假话夹杂在一起,才有可能蒙混过关,最好只在关键处撒谎,在细节上则力求真实,方能不轻易露陷。

    “你是哪里人?”

    “维基亚人。”

    “维基亚哪里?是河间地吗?”

    “不是,”我回答他,“在西部。”

    “伊凡哥罗德?还是喀山?”

    “伊凡哥罗德,靠近雪山。”我没有告诉他们,是靠近雪山的那一边。我在心里面对于家没有一个太明确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的把罗曼诺夫堡当成我的家——那个地方是目前为止最像家的地方。

    “和你同来的人是谁?”

    “我的领主,汤姆大人。”

    “家族名?”

    “呃```。”

    “直接说出来,”那个牧师皱着上嘴唇,催促我道。这个牧师是个伯克人,维基亚话带一些口音,不过却说得非常标准。“孩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上帝把你和你的领主安全的带到了这里,而你是否说实话决定了你和你的领主能否安全的离开。”

    “是的,大人。”

    “家族名?”

    “瓦连金。”

    这是乔瓦尼吩咐我的。在古代的时候,禅达人称呼瓦兰人为瓦连金,这个词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了。用这个词称呼卢卡西诺家族并不是什么谎话,因为卢卡西诺家族的确是一个瓦连金家族。

    “没有这个家族。”那个眼皮耷拉着的军官说,“从伊凡哥罗德到河间地,从克里尔到北海,没有一个家族叫做瓦连金。”

    “因为你不知道。”我对他说。

    “你的家族在哪里?为谁服务?”

    “在梁赞河河谷,为小东湖城服务。”

    “家族产业是什么?”

    “佣兵、琥珀、咸鱼和红宝石。”

    “梁赞河不产红宝石。”军官再一次提出自己的意见。

    “产的。”我坚持。

    牧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用鹅毛笔记录着什么,然后他站了起来,“孩子,很遗憾,你没有说真话。至少,你试图误导我们。我们过一段时间再来谈。”

    我被关在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里面放了一只便桶和一把水壶。当他们把铁门关上的时候,我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过了一会,我才能从门缝看见少许的光芒。

    眼睛逐渐地适应了黑暗之后,我能够勉强的借助门缝的光看一看这里的环境了。除了我一开始看见的东西之外,就只剩下一摊麦秆铺成的床了。我躺了过去,一只老鼠从我的背边吱吱喳喳地跑过。我的浑身一阵发冷,跳了起来。那老鼠从地洞逃开了。我摸索了半天,确定已经没有老鼠了,才又躺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我听见每隔一段时间卫兵就会走过来,从我的门口走过。门缝透过来的光游移不定,我简直无法确定是不是还有光,或者那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东西。我的眼睛睁着和闭着没有太大的区别,在醒醒睡睡之间,我已经失去了时间,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乔万尼那边怎么样了。

    我仔细的想着乔万尼说的每一句话,他告诉我的新名字和新身份。

    他要去欺骗伯克人吗?那么他就不该带我来。或者他要去找伯克人谈判?那么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呢?如果说他是要调查一下伯克人的部署?那么该死的,他这么跑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啊。

    我吃了三次饭,头两顿是发酸的麦饼加上一小截咸鱼,最后一顿则有一点点的肉汤。我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努力的想要睡着,但是脑袋疼得要命,根本就睡不了。我甚至开始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黑暗逼得人发疯,我好像睁着眼睛也能够看见梦境一样。

    我开始踢门,暴躁地走来走去。

    外面传来了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但是一切还是归于平静了。

    钥匙开门声让我欣喜若狂,但是随后强烈的光线几乎弄瞎了我的眼睛,我用手捂住了眼睛。但是一个人揪住了我的胳膊,打了我一巴掌,发现我意识清醒之后,这个人就把我拽出去了。

    我又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小房间里面。这一次,只有那个牧师在里面。

    他看见我来了之后,就好像刚刚和我才分开一样,直截了当的开始问我。

    “你的名字?”

    “杰克。”我垂头丧气的说。

    “带出去。”牧师挥了挥手,立刻结束了谈话,“孩子,你没有说真话。”

    两个士兵抓住了我,把我往外拖去。

    我才刚刚出来几分钟,又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了。我的眼睛红肿流泪,视力模模糊糊的,但是我却觉得什么都显得那么美好,我想多看几眼。但是这些人沿着出来的路把我拉回去了。

    不久,我又被丢到了黑暗里面。

    我身上开始发冷起来,这里的一切让我心生厌恶和恐惧,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久。

    几个小时候,有人给我送来了吃的。那个牧师又来了,他在外面问我的名字,我久久的没有回答。

    我到底应该回答什么?

    我怨恨起乔万尼来,他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说才对呢?要是能和乔万尼聊一聊就好了。乔万尼也在接受这种审讯吗?他是不是已经在我的前面把什么都说了,所以那个牧师才会一再说我撒谎呢?我再一次想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维克托!维克托我叫维克托!滚远点,不要来烦我了我的心里呐喊着。

    但是我还是叹了一口气,“杰克。”

    送食物的窗口倏然关上。

    每过一段时间,外面的人就会送来食物,清洗便桶,然后问我的名字。不久之后,我发现我只要说杰克,牧师就会关起窗子。

    不知道他来了多少次,最后他问起我的时候,我索性就不回答了,我担心我一不留神就把我的名字说了出来,那样就坑惨了乔万尼了。

    所有的问题只换来了我的沉默,不久,我食物和清水的供应断了。牧师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告诉我,“孩子,告诉我点别的,不然```上帝会在这里陪着你。”

    如果说黑暗的折磨是慢慢的把人逼疯的话,肚子的折磨就是直接让人发疯了。

    我开始想起来那些发酸的麦饼,然后是那些清汤寡水的肉汤,最后,我想到了老鼠。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嘴里变得湿润,牙齿发痒,充满了咀嚼的**,肚子里面的绞痛骤然降临,然后又慢慢归于平淡。我感到越来越冷,几次把草杆咬进嘴里,慢慢的嚼动。但是这非但没有让我的肚子好受一些,反而让我的肚子更加难受。

    “你是谁?”

    “杰克”

    “你是谁?”

    “杰克```”

    “你是谁?”

    “```。”

    询问一次有一次的开始,又迅速的停止,我的底气越来越不足。

    最后有一次,“你是不是杰克?”

    我已经饿得晕晕乎乎了,我终于放弃了。

    “```不是。”

    外面是一阵沉默,但是我感觉的到外面的人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就好像终于驯服了一只猎鹰的捕鸟人一样。

    铁链哗啦哗啦的发出响声。这一次,我已经有了准备,就拉开了衣服,蒙在自己的眼睛上面。不一会,就有人连拉带扯把我拉了出去。

    这一次,接待我的是那个军官。

    军官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是看起来却无比的和蔼可亲。

    在他的面前,用纸包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黄油面包、一碗浓汤还有几只冻梨。这些东西看得我的肚子咕咕直叫。

    他挥了挥手,让我坐过去。

    军官看了我一眼,估计是听到了我肚子的声音,然后对我说,“这是克里尔人做的面包,里面塞着肉松和葡萄干,放在炉子里面慢慢的烤制,用的是上好的木材、新鲜的面粉和萨兰德葡萄。这样的面包即使是莱赫大人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我听说你可能有点饿,就帮你买了一只来。”

    我伸过手去,想抓起那只面包,但是军官却抢在我之前彬彬有礼的把我挡住了。

    我的心里想起了乔万尼,无数个声音告诉我,那只面包很可能让乔万尼丢掉脑袋,但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你愿意说实话了么?”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军官笑了,“不要担心,你的领主大人好得很,你很快就能看见他。我可以告诉你,孩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或许还有些```”军官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是在脑袋里面搜索合适的词,“不值得。是的,不值得。”军官笑眯眯的,“也许有些时候你拼命维护的东西,根本就是别人设计的一个骗局呢?”

    “我不知道。”我死死的盯住那只面包。

    “你的名字。”军官言归正传。

    “```维克托```”

    军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面包丢给了我。

    我抢了过去,咬在嘴里面。

    “你的名字。”军官安静的再一次问道。

    我饿的发抖,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我一边吞咽,一边叫道,“维克托!维克托维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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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075/ 第一时间欣赏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作者:eskimol所写的《山那边的领主》为转载作品,山那边的领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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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介绍:
盔甲明亮的士兵,麦苗青青的原野,爬满石墙的荨麻,农舍边的蔷薇。
这就是中世纪。
当号角吹响了田野上的黎明;当勇士拿起了举起了破碎的战旗;当农夫流着泪看着土地被焚烧。
乱世开始了。
这是苦难的时代,这是英雄的时代。
目睹了战争的可怕,第一代领主选择了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他自称山那边的领主;
被家人厌倦,第二代领主因为机缘巧合离开的家乡,当大时代到来的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记录着这一切的“我”,又将怎么样续写父辈的传奇!是拔剑而起,还是铸剑为犁?
这是三代领主长达一个世纪的悲歌。在山的那边,领主们在自己命运的轮回里挣扎。
这是普通人的故事,这是等待你来创造奇迹的故事。
山那边的领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那边的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