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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全文阅读

作者:eskimol     山那边的领主txt下载     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梨子蜜饯

    那年的夏天,吉尔都在病中调养。

    这时整个大陆都在发生着变化。

    罗多克人的海军计划终于和盘托出,即使号称大海之子的诺德人也不由得被罗多克人的野心所震撼:人们传说罗多克人的船采用了全新的设计,竟然可以只凭借风帆就能在水面灵活的移动。

    罗多克人同时组建了专门的海军部,在过去,海军要么是皇室直辖的禁卫军,要么就是陆军的一个不起眼的分支,但是现在,罗多克人似乎准备把海军上升到和陆军一样的地位了。

    在斯瓦迪亚和库吉特的战争中,人们发现战况几乎是一边倒的。斯瓦迪亚东南部的堡垒陆陆续续的被攻克了,现在东北部还有几个城堡在坚持,但是这些堡垒的陷落似乎只是迟早的事情了。人们怀疑库吉特人有可能年内就会越过德赫瑞姆高地,甚至明年春上观兵苏诺也不是不可能的。

    库吉特人前些年的举动现在显得非常合理了。这个国家为了准备战争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并且预支了其之后十多年的人才储备---无数的学生和旅行学者被征召回国参战。虽然在短期内,库吉特人的做法是将他们的力量扩大了很多,但是在长期来看,库吉特人这是在玩火,一旦库吉特失败,她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改革就会付诸东流。

    普通的诺德人在街市酒馆间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战争里的趣事。诺德人带着羡慕的口吻说,一名库吉特士兵只用打劫两户斯瓦迪亚居民,就能得到骡马、布匹、女人甚至是金币!斯瓦迪亚是那么的富有,只要想一想她那延绵千里的沃野和遍布大地的矿脉,就能知道这无数个世纪以来,这片土地上贮存了多少的财富!

    而在南方的鲁达堡,每天都有无数的斯瓦迪亚难民越过边境跑到诺德来。这些人希望能在中立的诺德港口乘船,经由北海绕开已经被库吉特人封锁的国土,最后从帕拉汶回到斯瓦迪亚。对于这些人,诺德人给出的条件就是要么在诺德无偿工作五年,要么就请掉头回战火纷飞的前线去。

    斯瓦迪亚的难民们千辛万苦的才逃到诺德边境,现在正密密麻麻的拥挤在诺德人临时安置他们的几个据点周围。斯瓦迪亚难民没有选择,虽然前方是一个冷漠的趁火打劫的国家,但是后方却是弥漫死亡气息的草原骑兵。

    据后来统计,战争时期有超过四万斯瓦迪亚人在诺德南部的农庄和城镇里面工作过,这些人提供了新工艺和免费的劳动力,这为南诺德的发展提供了强劲的助力。在战争结束之后,这些流民的代表曾经接触过斯瓦迪亚当局:他们希望斯瓦迪亚政府能够与诺德政府交涉,迎回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当时距离难民契约的约束的时间还有一年,诺德王的态度很强硬,不愿意让这批人归国。而急于创造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的哈劳斯公爵决定对诺德人妥协。

    流民代表满怀信心的等待了半个月,等来了帕拉汶首都的回信:“逃到别的国家去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国家不对你们的行为负责任。按诺德人的意思办,一年后再回家乡吧。”

    消息传回诺德,斯瓦迪亚流民大哗。那个时候,胜利的斯瓦迪亚人的凝聚力和自豪感已经到达了顶点,但是在胜利后,斯瓦迪亚却忘记了他们流离在北方的同胞。

    那四万人中的大部分在一年以后默默的回了斯瓦迪亚,但是还是有超过五千人却因为失望或者其他的原因留在了诺德。对于这些人,诺德王安抚有加,除了允许这些人与诺德人自由婚配之外,还给予了他们各种优厚的照顾。

    诺德人吸引移民的政策是一如既往的,这也是诺德人为什么能在战争中一下子就容纳下这么多突然涌入的难民。有的时候,接纳难民的根本不是诺德人,而是早几年移民诺德的斯瓦迪亚人。

    在战争中值得称道的就是一位叫做萨格隆的移民首领。

    这个人在几年前带领着数十名族人从遥远的苏诺平原来到了鲁达堡,诺德人用一亩一第纳尔的近乎白送的价格给萨格隆提供了一大片未开垦的土地。

    萨格隆在战争开始之后便积极的在城镇里面接纳北上的难民,为自己的种植园和作坊吸收劳力。诺德政府告诉萨格隆,这些难民可以不用付工资,因为他们接受了诺德王国的保护,已经签订了无偿工作的契约。但是萨格隆却坚持按照当地的生活标准去接济这些难民,给他们付足工钱。

    付出就有回报。战争结束后,当别的种植园和作坊因为斯瓦迪亚的熟练农民和工匠的离开而陷入困顿的时候,萨格隆招募的农夫和工人们几乎都留了下来,有些人甚至还回到了斯瓦迪亚,带回来了各自的兄弟亲友。

    当许多年以后我第一次路过诺德鲁达堡的时候,萨格隆已经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庄园主。

    人们传言萨格隆以前干过不光彩的事情,所以被斯瓦迪亚人赶到北方来了。但是在这里,没人在乎这一点。诺德作为一片新生的土地,她的一切都是新的,不管在旧的世界里面有多少罪孽和遗憾,来到新世界,只要以一个新的姿态去融入世界,那么所有人都会被赦免的。这个地方不相信虚无的东西,在这片土地上,只要有勤劳的双手和不愚昧的心灵,就一定能过上美好的生活---这,才是新世界的魅力所在。

    在更南方,萨兰德人又在进口小麦了。从维基亚运来的优质小麦被打包,由诺德的港口装船运到南方。这些粮食最后都被运到了沙瑞兹港。据说萨兰德人把这些小麦加价之后就转手给了库吉特人,库吉特人没有港口,在陆路上他们也没有固定的贸易点,只在几个中心城市才会有大规模的市场,这种孱弱的商业很快就被精明的萨兰德人轻而易举的垄断了。

    萨兰德人还带来的新的理念---银行。

    这种东西在大陆上本来也有和它类似的东西,但是萨兰德人这样成系统的银行机构却是不多见的。这是萨兰德人多年重视的商业所凝结成的精华。毫无疑问,在沙漠之南,萨兰德人的母国的确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区,古代的经文里面就说过,那个地方的土地‘流淌着牛奶与蜂蜜,葡萄大如牛羊’。

    对于普通的大陆居民来说,萨兰德人总是开风气先河的领军者,人们对东方的向往也与日俱增。在东方,还有很多国家和大陆主流国家的信仰一样,同时,和萨兰德人同宗教的国家也比比皆是。在那里,宗教上的冲突很严重,据说有一些信仰上帝的国家已经被萨兰德的族人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虽然对于教内的兄弟国家,大陆诸国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那比斯瓦迪亚还要富庶的东方却让人心中无限的向往。如果有一天能够去东方大干一笔就好了!

    总得来说,当大陆中南部乱作一团的时候,北方两国却因为是中立国而显得相对的平静。

    战争对诺德和维基亚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情。

    南方几乎所有国家都需要粮食、武器、布匹以及各种原料。这些东西本来不至于成为大宗贸易的,毕竟各个国家自给自足还是做得很好的,但是随着战争到来了之后,参战国家对物资的渴求如同干重活的人对水的渴求一样变得无穷无尽了。

    这是北海商人们的盛宴:这些人只要骑着骡子带着商队深入作坊、走进村舍,收购走一切值得收购的东西,然后送到码头,就自然有南下的船队花钱买下来。就这么简单,利润还高的惊人。

    芬德拉的商业慢慢的恢复了,镇长听从了吉尔的建议,没有把豪绅们完全的挤出码头去。镇长其实希望的是把码头上的生意完全收归国有,这样的话大部分收入都可以归镇上和码头了。吉尔告诉镇长,在芬德拉取得领导权就足够了,把豪绅们那业已成熟的商业、生产体系打垮再重建是很浪费的,效果还不一定好。

    “不要总想着一家独大,先生”,吉尔写信道,“如果不能与身边的伙伴共赢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失去一切支持的,而我从没有看见过失去支持的人能成功。我们与他们之间最强大的纽带就是利益,你不能什么利益都不给他们还要求他们对你言听计从,这不可能。我们要当他们是自己人,让他们简单的认识到‘不与我们合作就会损失’就足够了。彼此算计小小的得失,最后我们的眼光就会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港口城镇里了,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成功。希望您能听从我的话。”

    镇长被吉尔半是劝诫、半是教育了一番,不禁自嘲着跟几个同事和幕僚属下说起了吉尔的来信。

    镇长的一帮幕僚在过去都和豪绅们打得火热,芬德拉出现变故之后又忙不迭的跑来媚事镇长。

    这些人对吉尔这封措辞严厉的信表示了极大的愤慨。

    他们含着因为过度愤怒而涌出的眼泪找到了镇长:“阁下!吉尔这个人太可恶啦!对于那些土豪劣绅们,他明显就是有拉拢之心!阁下,您来到芬德拉之后解民倒悬,打击豪绅,用东方的一句话来说,我等小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在这个吉尔对您这么不敬,诶呀!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说着,一个文员因为过度激动撅了过去,剩下的几个人眼泪哗哗的勉力互相扶持。

    “阁下!做点什么吧!不然吉尔以后就敢任意的欺凌我们,欺凌您了!”

    镇长目光炯炯的看了看这批人。

    “恩,谢谢你们的好意。看来您们对我是一片赤诚咯?”

    “阁下,我们日日夜夜不敢忘了您的教诲和恩泽呀!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们,我们万死不辞的!”

    “哦,呵呵,好。眼下我就有一件事。是这样,吉尔先生准备开办学校了,但是他的身体有恙,有些事情他不能出来具体细谈”,说着镇长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了几页文件,“这是我给他选好的建校地址和招聘教师的方案,你们拿去找他吧,跟他好好的谈、细细的谈。我听说在东方,人们还有一句话叫‘促膝长谈到天明’的。我想你们这次去吉尔那里,吉尔会很乐意跟你们亲密接触一番的,没什么事就去吧,促膝长谈去吧”,镇长挥挥手说。

    “可是吉尔```他```他有肺病```”,这些人心中大惊:镇长这是要把自己往火里推啊。

    镇长的表情严厉起来:“刚说为我赴汤蹈火,现在怎么都蔫了?”

    那些文员、书记什么的悲壮的互相看了看,然后大都露出了决然的表情,“镇长的话!我们听。”

    那天晚上,这些人带了小板凳坐在吉尔病房的门口探着脑袋跟吉尔聊了一夜,吉尔谈兴很浓,似乎不急于结束谈话。

    早晨若娜来送饭的时候看见这群人还没走,于是叉着腰斥责道:“你们这群人,知道我家先生身体虚弱,还缠他一个晚上,都给我走!”,说完若娜就用一柄扫帚把这些马屁精都撵走了。

    吉尔坐在房子里面哈哈大笑。

    若娜有点抱怨的走了进来,“你也是,跟他们这群人有什么好说的。还笑得这么开心,咦?不咳嗽了?”

    “恩。感觉好多了,就是一嘴的鸡蛋味。”

    “那是为你好。现在还流冷汗吗?”

    “不流了。”

    “哦,把药吃了,看来这药不错。过些时间,等梨子上市后,我再去找家果农订上一百斤新梨,我学会做梨子蜜饯了,润肺的,我做来给你吃```”

    “若娜```”

    “恩?”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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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中立的北海

    第二十四章中立的北海

    秋天来临的时候,库吉特人登上了德赫瑞姆高地。

    战局发展与人们预料到的差不多:库吉特是有备而来,斯瓦迪亚则没有任何防备。

    在这种情况下面,库吉特人捷报频传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凛冬降至,这对库吉特人和斯瓦迪亚人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是人们在心中却偏向于认为库吉特人受的影响会比较小,毕竟在草原上冷酷恶劣的气候可不是斯瓦迪亚那温暖的平原能比得上的。

    每天,码头上的水手都会从南部沼泽甚至是南海的码头上带来新消息。

    库吉特人王据说已经率领可汗卫队的精锐骑兵进入了斯瓦迪亚。同时,库吉特人征召的附属部落也陆陆续续的越过了边界。

    这些中立部落绝对不会去参与攻坚行动的,在库吉特人开始进攻的时候,这些部落消极的躲避着一切征召---他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局势。现在,眼看库吉特人做的很不错,这些中立部落一下子就变成了库吉特人的坚强后盾了。

    库吉特王的西进被认为是库吉特进攻的最**:库吉特王带来了超过四千名骑兵和几乎同样多的仆从军,这支军队裹挟着侍从、民夫、骡马、牛羊进入斯瓦迪亚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质疑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不过当局势一边倒的时候,有一个地方却让人们意外,那是一个叫做伦迪亚堡的斯瓦迪亚要塞。这个小小的据点一直没有放弃。

    一开始,诺德人津津乐道的说一旦这个堡垒被库吉特人攻陷,那里面的居民一定会被全部处死的;

    不久,诺德人没有了笑容,只是有些关切的讨论这个要塞什么时候就会沦陷;

    到了最后,当秋风开始逼迫人们换上厚墩墩的衣服之后,人们对这个要塞已经有了肃然起敬的情感。

    与此同时,吉尔的病正在一天天的好转,若娜每天都会来告诉吉尔外面的事情。

    “昨天那个医生说了,你恢复的很好。你的脸色好了很多,这是好兆头。一定要多吃饭,按时服药”,若娜把散乱在额头的头发捋到耳朵上,然后用一个汤匙把她新煮的浓汤舀出来,“医生说你很幸运,得的不是最严重的那种肺病,啧啧,不过也够呛,看你现在瘦的这样,比得病之前瘦了不知道多少了。来,把汤喝了```”。

    “对了,若娜”,吉尔端着碗、吹着上面冒着的热气问道,“伦迪亚堡垒是谁在里面守卫来着?我让你去问问,你打听了吗?”

    “我问了马汀大哥”,他说他也不知道”,若娜歪着头想了一会,“不过一个领航员知道,他当时在和马汀大哥喝酒呢。他说是一个叫做克莱德将军的人。”

    “克莱德?”

    “恩,那个领航员说这个克莱德在十多年前还在咱这里打过仗呢”。

    “哦,是北海战争。”

    “你知道那场战争?”

    若娜的话让吉尔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家史。

    “哦,知道一些的```战争来了之后总会有人受苦的,谁都一样```谁都得不到好处,身份越是低微处境就越糟糕。”

    “是的,这个事情我知道。我小时候听我哥哥说,那些年的光景坏极了---本来是邻里的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突然就变成仇人了。战争还没有来呢,诺德人的村子就和斯瓦迪亚人的村子打起来了,我小时常听人说那时路边的树上常常挂满了人,一路挂过去,可怕极了```”

    “恩,我听过一些```对了,当年你怎么没有选择回南方呢?那时有很多斯瓦迪亚人回南方的吧。”

    “那个时候我们家已经衰败了。本来听说在维基亚有一家亲戚挺有钱,本来准备去投奔的,结果后来维基亚也乱了,我们就没有去了。我在那里还有一个表姐呢,她的眼睛蓝汪汪的,可漂亮了,现在也多年没有下落了。”

    “哦,维基亚那边我倒是没有什么了解,下次等马汀先生去的时候让他帮你打听一下。”

    看见吉尔好转,若娜很开心,她告诉吉尔,现在很多豪绅家都和白鸽交易所合作了,这些人把生产出来的货物交给白鸽交易所,让交易所负责运送到码头、联系货源销到南方去。

    白鸽交易所的收购价格很合理,并没有压低收购价格,豪绅们现在只需要把货物生产出来就有交易所的人上门收走,虽然依然有少数豪绅在觊觎着在码头上做生意的厚利,但是已经形不成集中的挑战力量了。

    现在在码头上,诺德商人名义上是中立的,但是这些人在行动上还是偏向库吉特人一些的。

    库吉特或者萨兰德的商人看上的物资很容易就能买到,而斯瓦迪亚人的物资采购员却时常被百般刁难。

    诺德人也大都很乐意看斯瓦迪亚人被库吉特人狠狠的教训,所以库吉特人采购的药品、武器,粮食一路顺风,而斯瓦迪亚却只能拿到质量差、价格贵的东西。

    如果斯瓦迪亚人想要粮食,那么诺德人就会把仓库里面已经陈了很久的粮食拿出来敷衍斯瓦迪亚人;

    如果斯瓦迪亚人要药物,那么诺德人会让斯瓦迪亚人缴纳定金,然后把交货时间一再的拖延;

    当斯瓦迪亚人希望购买诺德人精良的战斧或者锁子甲的时候,诺德人就会摊摊手:“不好意思,卖给库吉特人了”。

    偏见如此之强,以至于镇长对这些消息向来都是低调处理,不让吉尔知道。因为镇长隐隐约约的知道,吉尔似乎与斯瓦迪亚关系不浅,在话语间吉尔也对库吉特相当的冷漠。

    豪绅的那位新首领---那位在前些时遭了厄运的老头已经没有精力处理商业上的事情了。这个可怜的老头把生意处理了一下,然后招来了几个子侄帮忙接手。

    伊万告诉吉尔,那几个年轻人都是浪荡公子哥,做起生意来一塌糊涂,不出几年那个老头的产业就会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的。

    吉尔只是说,“知道了”。

    现在在小镇上做毛料生意很赚钱。

    诺德在北海附近的草场很适合畜牧业,这里出产的羊毛也是大陆上最优质的,每年诺德人都会出口大量的羊毛、羊绒制品。受这种产物的影响,诺德人的纺织业也是一枝独秀,几乎可以比肩斯瓦迪亚苏诺地区的同行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北海地区的纺织业本来就有斯瓦迪亚人建立的基础;另一方面也的确是这个地方的气候得天独厚,在卡拉德时代,北海还被称为羊毛海岸过的。

    在芬德拉,一个优秀的工匠一天可以缝制一件皮质铠甲,这些皮料在需要消耗七整张羊皮。

    这种铠甲的成本大概是三十个银币,但是转手卖给斯瓦迪亚人的时候,诺德人往往索价超过一百个银币。

    对于卖给库吉特人的铠甲,诺德人会在里面加一层羊毛毡子内衬。而给斯瓦迪亚人的则只是用破布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这种诺德铠甲的设计很优秀的,据说是南方的一个斯瓦迪亚领主的设计---这是那个领主在多年前的北海战争中发明的。

    那位领主在当年相应了国家的号召,积极的备战了大半年。在那个过程中,那位领主和自己的工匠仔细的分析的大陆各国的皮质铠甲,从而总结出了一整套制作铠甲的工艺,最后生产出了上百套制作精湛的铠甲。

    后来由于机缘巧合,这批铠甲最后被一群幸运的诺德士兵和平接收了,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

    正是这批铠甲让诺德人的造甲师大受启发。经过改良,诺德人的工匠现在生产出的铠甲已经可以与当年那些斯瓦迪亚铠甲一较高低了。

    其实抛开偏见,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的交流还是很有意义的,一位诺德人的专家就曾说过,“通过研究斯瓦迪亚人的造甲技术,我们的工艺至少进步了十年”。

    这种学习精神在诺德蔚然成风,诺德人高明的学习技巧和仿造工艺让斯瓦迪亚人大为头疼,“见鬼,我们的士兵只要和诺德人打过几仗,那群诺德人就会穿着一样的铠甲卷土重来了”

    若娜走后不久,马汀来了。

    “先生”,马汀在门外通报吉尔,“您要见得那些斯瓦迪亚人我给您带来了。”

    “恩,让他们过来吧。”

    马汀在外面招呼着几个人,那些人疑惑的左右看着这间小小的房舍,然后坐到了摆放在门口的几个凳子上。

    “几位先生远来辛苦”,吉尔在里面说着,“不是我怠慢各位,只是我身上还患着病,不好出来见你们”。

    “这个不妨事”,一个斯瓦迪亚人说着,他的面容有些担忧,“只是我听说您可以为我们提供足够的东西,是吗?”

    “恩,你们要什么我们都能提供。我的人观察你们好多天了,你们已经在码头一个多月了,但是似乎没有进展,如果我没有估计错,你们还没有进到货吧```”。

    几个斯瓦迪亚人互相看了看,心想这个人估计早就盯上自己了,现在要价肯定也特别凶。

    “也不能这么说”,一个斯瓦迪亚人谨慎的说,“我们其实已经有了足够的货物,但是还希望能够继续留在这里促进一下和贵港的贸易,这样也方便日后我们长期合作。我在这里观察到了一个令人遗憾的现象,就是诺德人似乎非常的原意帮助库吉特人,对于一个合格的商人来说,我认为这是没有道理的,商人应该只关注金币,别的东西都是干扰。”

    “唔```商人要是只关心金币的话”,吉尔淡淡说,“那会酿成悲剧的。”

    “呵呵,先生,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您说的也一点都没错”,那个斯瓦迪亚人干笑了两声,“好吧,先生,我明白的告诉您吧,我们现在需要的东西主要就是粮食和武器以及尽可能多的铠甲。这些东西如果你们能够弄到,我们就能大批的收购,而且如果价格合理的话,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不仅仅是这一次。”

    “粮食?我们听说苏诺地区可是大陆上最大的粮仓,那里没有遭受战祸,就算是整个东斯瓦迪亚都沦陷了,斯瓦迪亚也不应该缺少粮食吧?”

    “先生”,那个斯瓦迪亚人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采购员,只负责把货物运回斯瓦迪亚,至于为什么要收购这些东西,我是不知道的。”

    这位采购员说的没错,他只是执行着上级交给他的任务。

    在战争之中,哈劳斯公爵一直在紧张的忙碌着。

    公爵通过几次贵族会议获得了皇室的采购权,这个权利让哈劳斯每年都能拨出巨额款项去为国家购进所需的一切。在平时,这笔款项使用起来相当的困难,要通过层层的审核,并且有额度限制。但是战争时期就不一样了。哈劳斯公爵雷厉风行的简化了审核条件,同时大举的拨出款项去收购战备资源---包括斯瓦迪亚不缺少的粮食、纺织品、药品等等。

    有一个海关检查员曾经上书给皇室。那位正直的年轻人声称哈劳斯公爵常常提出一百个金币,但是最后买回来的东西只价值八十多个金币,而且很多采购计划是很无谓的。

    皇室没有回复这位海关检查员,因为皇室的内外交通已经被哈劳斯的部下闹闹的把持住了。

    不久,这位检查员就调任了。有人后来发现他被调去山区当看林员去了。

    吉尔当然无从得知这些事情,他只是看出了写蹊跷,有些疑惑斯瓦迪亚人的采购计划。

    吉尔最后打发走了这些斯瓦迪亚人,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送走了这些客人,马汀好奇的过来问道,“先生,我不明白,反正有钱赚,卖给斯瓦迪亚人又能怎么样?我看这仗打不了多久了,据说苏诺城能一下子动员出数万的男人呢,库吉特人啃不动这么硬的骨头的。”

    “嗯嗯”,吉尔赞赏的点了点头,“我的预期和您一样,马汀先生。不过卖不卖斯瓦迪亚人东西倒真的不是商人愿不愿意的事情。你没听到那个商人说吗?对优秀的商人来说,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但是现在和斯瓦迪亚人做生意是要担风险的,诺德王看起来是中立的,但是谁都知道诺德王心里想着什么,他手下的那些官员当然也会这样想。现在真正弱小的是库吉特一方,只有大力的支持库吉特,这场战争才会继续的打下去。而给斯瓦迪亚的每一柄武器、每一袋粮食、每一件铠甲都在缩短战争的时间,诺德王是不会容忍战争因为自己的帮助而提前结束的,这就决定了我们与斯瓦迪亚人的生意可以有,但是绝对不可能像和库吉特人的那样大规模。”

    “商人们怎么知道诺德王怎么想?”

    “哈哈,镇长这些天开了那么多的商业会议,那些鱼一样狡猾的商人能听不出镇长的意思吗?”

    “那我们怎么办?”

    “斯瓦迪亚人要什么就给什么。”

    “啊?那```”

    “唔,马汀先生,镇长也是商人呢,他只是不准别人和斯瓦迪亚人做生意嘛```”

    “明白”。

    “去吧”。

    在芬德拉喧闹的码头上面,无数被打包的货物开始被堆砌在岸边,被码头工人们一点点的打包装船。

    这个时候,秋意渐浓,气温渐渐的降低了,但是码头似乎不受影响。

    每天晚上,下工的码头工人们都会在码头上新建的酒馆里面欢聚一番。在芬德拉港口周围,越来越多的建筑工人、泥瓦匠、木工开始出现了,这里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大片大片的商铺、仓库、居民区开始被规划和修建,码头成了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它正在一下下的把充满活力的血液泵入整片大地。

    斯瓦迪亚人从吉尔这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货物,他们大腹便便的商船的吃水线渐渐的下降。终于有一天,斯瓦迪亚商人乐嘻嘻的告诉吉尔,“可以回国了”。

    “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了。您的价格很合理,我想我回去之后还会给您带来新的生意的。”

    吉尔的病差不多已经全好了。

    这么久以来,吉尔第一次走出了房间。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干爽,吉尔深深的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看着明媚在阳光里的小院子,感到一阵阵的舒适从周身传来。

    吉尔笑着对斯瓦迪亚商人说,

    “这些货物是我的心意,不光是对你的”。

    吉尔顿了顿,

    “更是对斯瓦迪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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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秋日将尽

    第二十五章 秋日将尽

    随着码头的完工,芬德拉镇不再如同过去那样宁静了。

    这座港口的建立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一地区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比如在过去,农夫们要把粮食运到南方去,就不得不把粮食用马车一点点的拉走,遇上雨天道路泥泞的时候,这条运粮线就会中断。芬德拉作为一个半封闭的小镇,它起的作用很大程度上只是为周围的农夫和手艺人提供了一个可供交易的大市场而已。

    这里土地肥沃,农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春种秋收就能活得不错:开垦几亩土地,把存好的种子播撒下去,一年到头就能吃上面包,当然,白面包也不是天天可以吃的;孩子多的家庭就可以去市集上牵几蹄羊羔回来让小孩去放养,这样家中就能吃上奶制品和少量肉类了;在家里蓄养肉猪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手头宽松还可以养头驴,平时自己骑,庄稼收获的时候借给别人去推两天磨还能赚点小钱。

    城镇人口不会很多,因为城镇的功能不足以供养巨大的人口。在长久的安谧之中,居民们大多都有闲情在家里种一圃花或者牵几架瓜秧,农夫们脸上盖着草帽睡在草垛里,耕牛耕马在周围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这都是秋野上常见的景象。

    现在这种牧歌式的生活已经要渐渐的结束了。

    诺德王已经下定了决定,要开发整个北海。

    为了做到这一点,诺德王首先要加强对北海地区的控制,过去的那种号令不行的时代必须被终结了,这是一个决意成就大业的帝王必须要着手去做的事情。

    虽然阻力重重,但是诺德王却毫无退意。无数的小领主在背地里都在担心诺德王的行动:诺德王正在一步步的加强王权,几乎每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城镇都有诺德王派驻的文官,这些人表面上是在帮助城镇领袖们处理公务,但是谁都知道,这些都是诺德王派来监视、架空领主们的。

    如果以王权为标准的话,那么斯瓦迪亚和罗多克是两个极端。

    斯瓦迪亚人在卡拉德帝国崩溃之后,原有的护民官纷纷改头换面成为一方领主,然后以松散的邦联形式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几个联盟,直到那个时候,斯瓦迪亚和罗多克都还残留着卡拉德时代的遗风---在它的土地上遍布自由城市和自治地区。

    但是随着以斯瓦迪亚太祖为首的贵族集团的崛起,这种松散的政体在存在短短十多年后即告崩溃。

    斯瓦迪亚太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以极大的领袖魅力推动了权利的集中,在太祖逝世的时候,北斯瓦迪亚已经把大大小小的领主们挤到了穷乡僻壤之中了。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面,太祖建立了一整套完善的官僚体系希望去从上至下的抓紧整个国家,可惜他还没有最后成功就溘然长逝,对斯瓦迪亚南部的改造一点都还没有开始。这为日后斯瓦迪亚的分裂埋下了隐患。

    太祖留下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他‘改良’过的北斯瓦迪亚成为了其他君王们无比羡慕的国度---这个国家的王权如此的发达,发达到了甚至可以恣意的任免某些乡村的领主。

    而在之后的几十年间,没有经历变革的南斯瓦迪亚则良好的保存的了卡拉德时代的遗风---大量关于那个时代的报告、制度、私人笔记都被保留了下来,通过对这些文件的解读,罗多克那些掌握着实权的领主们不断的为自己的合法性辩护着。

    大斯瓦迪亚早在‘税务战争’之前,在政体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可弥合的裂痕。后来的那场战争过后,罗多克人选择退出大斯瓦迪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罗多克开始走向了对古卡拉德时代的探索之中,而与此同时,斯瓦迪亚则在加强王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可以这样说,大陆上的国王们都很羡慕斯瓦迪亚的君王,而其领主们则对罗多克人的政体羡慕不已。不过这些年罗多克人也开始有动作了,比如在军队上面,罗多克的议会就剥夺了不少属于领主们的特权。其实议会里面很多人也都是领主出身,但是由于罗多克没有斯瓦迪亚人的那样的强大王权来总领一切,为了防止少数领主通过掌握兵权操纵国家,领主们只得妥协出了这种共识。

    诺德王的官僚体系就很大程度上的借鉴了斯瓦迪亚的体系。诺德王的这种动作让人震惊,人们甚至推测,按照这种速度下去,不久之后诺德就会变成第二个斯瓦迪亚的。

    看看芬德拉就知道了:一个毫无根基的空头镇长和一群士兵以及野心家,一夜之间就把本土的豪绅和行会领袖们治理的服服帖帖。

    这完全就是一种背叛当年诺德王起兵号召众人帮助他时曾经许诺,要回报支持者们以完全的自治权。但是现在,诺德王却在用行动把自己立下的契约撕毁,对于大多数诺德领主们来说,现在到了一个人人自危的时候了。

    但是对于普通的诺德居民来说,现在除了人来人往多了一些,街市杂乱吵闹了一些,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过去吃什么,现在还是吃什么;过去怎么修房子,还在还是怎么修房子;过去怎么喝酒闹事,现在该闹还得闹。

    芬德拉距离港口有十二里的距离,居民们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以后这片地区的中心会渐渐转移到码头上去了。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居民们还是感觉到了芬德拉港口那灼人的热度了。

    人们纷纷的传言,每天都有很多船只载满了工具、原料在码头卸货,然后再装上芬德拉的羊毛、皮货、粮食离开。

    围着港口周围一圈,最平整的土地已经打好了大大小小的木桩,很多帐篷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边,那些住帐篷的人白天的时候就在一边加工木料、挖掘地基、平整土地;很多耳朵上夹着鹅毛笔的办事员在周围跑来跑去,记录着土地使用人和面积;不时有大员模样的官员过来视察施工进度。

    现在港口比以前修筑它的时候还要热闹,人们不禁惊讶到,“到底哪里要修这么多的房子呢?”

    被港口周围正在进行大建设带动,芬德拉镇上很多居民都开始寻找港口周围的农人商量着买地的事情。在计划修建码头之前,这一片土地只是一些遍布沼泽的滩涂,土地不值钱而未经开发。现在那些农人却都看准了新建的港口,不愿意卖出土地了。

    不过在周围,据说有人出高价收购了一整片土地,既没有修做种植园也没有建成商铺仓库的意思。

    去过那片土地的人回来都不禁咋舌,那块土体占地如此之广,看着那些人钉下的木桩和运来的砖料来看,似乎这片土地的主人并没有打算像码头周围的人那样,用薄薄的木板就搭成一间屋子,看起来很花哨,但是几年之后就会显出颓势。这种准备用上好的砖料修成的建筑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有味道。这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主教要在这个地方新建一座教堂。

    不过让人吃惊的是,这种建筑居然是用来做学校的。

    当然,这些年以来,北海的变化太大,即使有什么不合理的,也渐渐的都在人们心中变得合理了。反倒是一些一心坚守过去习惯的人开始被人认为是异类了,现在的北海不断的变化着,停止不动都已经成了一种不可原谅的退步了。

    就在人们啧啧称奇的时候,天气更冷了。

    北海湿冷的空气再度来临了,不过人们火热的生活却一点都没有改变。巨大的工程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机会,没有一个商人愿意错过。芬德拉小镇上自己生产的钉子、铁链已经远远不够了,无数的建筑材料被人整船整船的运来,就好像港口是一只饥饿的嘴,怎么喂食都无法满足它。

    偶尔会下雨,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感到冬天的步伐越来越近。不久之后,冰冷的雨就会变成翩跹的雪花落满大地。当门外越潮湿,越冰冷的时候,户内温暖的炉膛和食物就越发的能让人感到幸福和满足。

    吉尔不久就走出了自己住了很久的屋子。

    马汀从南边的一个果园里面带来了一些熟透的石榴,石榴皮上冻着一层霜,轻轻的一拍就咔的一声裂开,露出了里面饱满的红彤彤的果粒。

    这些红色的果实让吉尔禁不住的一阵恍惚。吉尔想到了红的发亮的樱桃。在片刻的错觉里面,吉尔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些下午,那些日子里面,在苏诺城高大的城墙的阴影里面,管家会为吉尔买上一碗樱桃,樱桃树淋着一层亮晶晶的冰水,显得鲜艳透明。

    在回忆里面,一个小女孩要走了属于自己的樱桃,小女孩的嘴唇比樱桃还要红了。

    在北海的冰冷的风里,吉尔想象着那个女孩。

    吉尔捻起了一粒石榴籽,轻轻的放进了嘴中。味道不一样,但是这鲜艳的红色却是那么熟悉。吉尔又想起了老管家亲切慈祥的笑容。

    老管家笑着说:这些樱桃,像极了帕拉汶帝王皇冠上的宝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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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贝壳

    第二十六章 贝壳

    吉尔的病在秋天的时候已经全好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让若娜最开心的事情。若娜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吉尔的病被拖延到了冬天,从而加重。

    当吉尔重新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时,他似乎一夜之间就从小镇的中心完全退出去了。人们常常整天的看不见吉尔---芬德拉人只看见镇长意气风发的在小镇上大宴宾客,四处视察,却看不见吉尔一瘸一拐的去处理生意。现在吉尔在芬德拉留下的痕迹只剩下了白鸽交易所了,看着交易所繁忙的景象,不由得让人莫不着头脑,这个吉尔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时候,吉尔正住在那片学校的工地上面。吉尔帮助镇长做了很多事情,现在他有了一个交易所,并且在港口最好的地段有两家货铺,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吉尔还有一个装的满满的仓库。

    与镇长的合作到了这一步,吉尔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镇长是代表诺德王的,在前段时间的短时间的冲突之后,已经渐渐的掌握了芬德拉的军、政权。镇长在小镇上只需要稳持稳定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了。吉尔知道,现在是镇长最为膨胀的时刻,在小镇上,作为一名镇长,他已经走到了顶峰。现在吉尔要离开镇长一段时间,在小镇上太快的崛起不是一件好事情,吉尔清楚自己的处境完全就是无本之木,而没有根基话是不足以应付未来的风险的。

    现在镇长也只需要别人的奉承和吹捧就足够了,他的政绩已经做足。吉尔利用镇长对他的态度还很谦和的时候主动申请去办学,这让镇长有些意外,当然,镇长更多的是一种满意---这个吉尔做起事情来很有头脑,但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让人有些不自在的,他是盟友还好,要是有一天变着法的给自己使坏就不好了。

    对吉尔的要求,镇长惯例性的挽留了一番,然后就放任吉尔自己去办了。他本来以为吉尔只是想做一个富家翁,然后办个学校来沽名钓誉的,所以还好意的提醒吉尔去办商铺、开市场,但是见到吉尔铁了心要开学校,镇长纳闷了半天,虽然摸不清吉尔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横竖来看吉尔的做法对自己都没有坏处,那就任他去吧。

    镇长给省城写了一封信件,说本地有一位年轻有为的人愿意为诺德王国的教育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每年愿意为学校贡献自己一半的收入用于助学,希望省城给予支持。

    很快,省城就回函了,省城说最近这个小伙子很出名:建筑工地上的监察官和特派员都说为这个小伙子说了不少的保举之辞,这样看来这个小伙子是一心想着皇室,想着诺德王的。

    省城的官员给予镇长特权,让他帮吉尔选择土地用于办学,涉及的一切费用都予以优惠。

    镇长在秋天之前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情了,在吉尔病愈后,土地已经圈定完毕。

    在学校周围,还附带着大片的耕地。吉尔请求把那些沼泽流民留下,让他们作为学校的佃农,一方面是让这些人有条生路,不然他们还要到处流浪;二方面也是为学校节省了一笔开销。

    镇长对于着上百号脏兮兮、病怏怏的人一直不甚在意,听说吉尔愿意帮他处理垃圾,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镇长告诉吉尔只要花点钱给这些人申请一下户籍,让他们在芬德拉落户成为正式的居民就好。

    吉尔当天下午就差伊万去办好了这件事情,当然,镇长也收到了吉尔用以感谢的‘礼物’。

    从一片工地上离开,在小镇上闹腾了一阵,又回到了一片工地。

    这些日子对吉尔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这片土地背靠一片低矮的山岗,土地平坦而干燥---这一点在这片沼泽里很难得。

    周围满是杂草和灌木,在靠山的地方有一片树林,一直延伸到了平原上,如同一层厚厚的绿呢毡毯。在森林的边缘有几蓬樵夫修的茅屋,里面放着些破烂家具和几料没加工的木材。森林里面暗淡而潮湿,倒地腐烂的松树、山毛榉上斑斓的附着着青苔,农户家的姑娘时常来这里采集浆果、木耳和蘑菇。

    在数年之前,港口开建的时候,这片树林里面还能看见不少的野物,常常有猎户打了野鹿和野猪背到港口去卖给工匠们,但是现在这里的野物已经很少了。偶尔还能看见一些啮齿类的小动物极快的从道路一端窜到另一端去。

    每天早上,森林里都会蓄满了雾气,北海平原的起伏很柔和,站在隆起的山梁之上就能看见这些雾气淡淡的在平原上弥散开来,远方的海面在黎明后的某一瞬间会发出闪闪的亮光来,直到傍晚的时候海面变成血红色为止。

    吉尔决定出去走一走,若娜随即跟了出来。

    两人并排着穿过了忙忙碌碌的工地,这里就是未来的学校了。在设计方案上,吉尔告诉工程师,学校里要首先建立一个礼堂和一大间图书馆,然后以这两座建筑为依托,附属的修建出教室、宿舍等房舍。吉尔考虑过,一开始会很少有学生来这里念书,所以供学生居住的建筑不需要很多。

    工地这边主要是吉尔在这里张罗,伊万和马汀偶尔会过来带来外面的消息。

    吉尔走在森林边上,若娜跟在一边。

    “雷诺的母亲是一个月前时候走的吧?”,吉尔嗅着森林里特殊的潮湿的气息询问着。

    “恩,一个月前”,若娜踢开了一颗松果,“夜里睡觉时去的,没受什么苦。我们葬下了她之后才告诉雷诺。”

    “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吉尔在若娜的帮助下跨过了一洼水坑,“他还好吧”。

    “哭了几天,我们一直盯着,没什么事儿,就是看着揪心”。

    “最后一段时间雷诺的妈妈不想住在芬德拉了,非得要到海边来是为什么?”

    “这是诺德人的习惯,死的时候要么走入森林,要么走向海边。我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说的。”

    “啊,我的母亲就是诺德人,她没有跟我提过这个。”

    “谁会和自己的孩子提‘死’呢。”

    “恩,也是”,一只快速飞过的小鸟吸引了吉尔的注意力,那支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了林子的深处,“不过既然是他**妈要求这样的话,那也算了结了她的心愿了。可惜那段时间我在芬德拉,没能照看一下雷诺。”

    “没事,有我呢。喏,看前面,雷诺妈妈她就葬在那边,在树林里面。医师说了,病人的遗体要么火化要么深埋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我们就把她安葬在这里了。”

    “哦,也好,这里在森林里,也能靠近大海,倒很像是诺德人的归宿。”

    “恩。雷诺的妈妈去世前还挣扎着去了海边一趟,捡了两个贝壳,说一个送给雷诺,一个送给他爸爸。”

    “啊,你们还让她去海边?”

    “她就这么点心愿了,我们就由着她了。那天夜里她就走了,不久雷诺知道了死讯后就一手抓了一个贝壳坐在地上哭。第二天雷诺就去海边了,他要每天都会捡些贝壳送给他**妈。”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沿着猎人们踩出的小径到了森林里了,天气很好,有斑驳的阳光点缀在小路上。

    “那个”,吉尔好像看见了什么,停了下来,指着前方,“那个就是雷诺妈**坟冢了吧。”

    若娜抬眼看去,眼睛慢慢的红了,“恩,就是这里。”

    在两人前方,有一方小小的土堆,上面放满了漂亮的小贝壳```

    与此同时,在维基亚的日瓦车则港边。

    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垂头丧气的感叹着人生无常。这两个人几个月前遭遇了命运的巨大变故,从那时起,他们决定去世界上历练一番,所以在罗多克的港口上跳上了一条驶向远方船,最后辗转来到了维基亚。

    两个人下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所带不多的钱也被人偷走了大半。两个人因此闹到了码头上,要求索凶,结果被人揍了一顿,丢出了大门来。以前一直听说维基亚人蛮横无理,现在两人才真的理解到了维基亚人的拳头的厉害。

    夕阳向晚,两个人坐在潮声轰鸣的岸边,一任苦涩的回忆涌上心头。

    本来两人都是罗多克海军里的天之骄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结业考试的时候数学都没有及格,最终失去了为国效力的机会。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吧。

    “泰勒”,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说,“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吧。”

    “没错,柯西。我们最后的几个铜板买了两碗维基亚碎面包,虽然里面加了很多树皮,但是想一想,也还是很美味啊。”

    “没想到啊,在罗多克的时候,我以为我们站在世界中心了。那个时候我偷偷的去看过那些大帆船,非常的壮观。结果现在我俩沦落至此,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啊。”

    “别想了,我们今天晚上吃饭问题还没有解决呢。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好去码头上背货包了”,泰勒说道,“没想到在军校的时候我们练过的负重跑今天到派上用场了。”

    “恩,上帝自有他的安排的嘛。咦?那边闹哄哄的是什么?”

    “诶```还能是什么,肯定又是找人去干苦力的```想想真是奇耻大辱啊,身为文化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我听哥布林老师说过,他曾帮一个蹩脚的作家修订过文章,那个作家现在每天都躺在大街上没有个去处,我们的处境竟也差不多了”

    “可不是”,柯西叹息道,“算了,泰勒,就算是卖苦力的活我们也做了吧,再不吃东西,我俩就要饿死了。”

    太阳已经渐渐的沉入了海面,整个世界一片悲壮的血红。两个人如同几个月前一样,默默的对望了一眼,走向了人群哄闹的地方。去了之后,两人阅读着一份告示,结果发现那是一份教师招聘广告。两人越读越惊,当两人读到‘诚招在数学,工程学,哲学```上有见地的有识之士来我校任教,提供住宿和一年九十四金币以及三百斤小麦、一百七十斤燕麦,时令果蔬择时供应```’时,两人眼睛瞪大到了极致。

    “泰勒我看错了吗?我在做梦吗?我们的数学才华居然有用武之地了?我本来以为学数学毫无用处呢”

    “没有,柯西”,泰勒激动的躺下了男儿泪,“上帝听到我们的祈祷了”。

    在与张贴告示的人联系了之后,那个人让柯西和泰勒过几天到这里来接受一个学者的测试以确定他们的确有数学才能。见到柯西和泰勒饿的皮包骨头,那个人送了一只硬邦邦的长条面包和半瓶甜酒给他们。

    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招聘者,泰勒和柯西两个男人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哭泣着。

    “柯西,好事多磨呀我```我有一个梦想。”

    “是什么?泰勒?先把甜酒给我喝口。”

    “给你```我啊,我想有一天,能让所有的学生都要学习数学,让他们参加严格的测试,只有这样,人们才能理解数学之美,才能从数学里面感悟到宇宙的美丽与神奇。我们还要让他们知道不学习数学是行不通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自己的尊严”,泰勒看着远方神往的说。

    “没错数学被人忽视很久了从最西方的国度到最东方的城邦,人们都以为学好了数学不过是在修房子的时候能够算出面积,在修筑道路的时候能够统计长度。这简直就是对数学的侮辱嘛”,柯西有些义愤填膺。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泰勒点了点头,“我们要让我们的工作被人们知道我要让人们用我的名字去命名伟大的数学发现,‘泰勒公式’,‘柯西定理’,这听起来是多么美妙的东西”

    “恩,泰勒,你的构想我听得热血沸腾还有我们可怜的洛必达号,我们也要让人们记住它”

    “任重而道远啊柯西”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在两人壮怀不已的时候,一阵北海呼啸的风中让两人一齐缩了缩自己的脖子。随后两人草草的吃完自己的食物,一滴不剩的喝完了酒,然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前一后的找桥洞过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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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北海往事

    第二十七章 北海往事

    疲惫的人群,肮脏的马匹,泥泞的大地。

    灰蓝色的天空沉闷而压抑,傍晚就会下雨了。现在天空只剩下了海天尽头的地方还有一抹鲜艳的亮色。空气中湿度大的惊人,似乎拧得出水来,里面充满了**的气息。黑色的柔软的大地绵延到了视野的尽头,几只乌鸦警惕的瞥了瞥来往的人,一张翅膀扑腾上了枝头。

    这样的风景总会勾起马汀的回忆。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时还很年轻的马汀背着一根长矛就离开了家乡,乱世里面的少年是无法抑制自己不安分的心的。

    走过了第二片沼泽的时候,马汀的鞋就穿坏了,他舍不得丢掉那双东家给他的羊皮靴子,于是把这两双鞋用一根绳子挂在了脖子上。马汀在周围割了一大捆干湿合适的草,花了一天时间给自己搓了一双还过得去的草鞋。

    经过沼泽地的时候,马汀靠着野浆果、小鱼和一只陷在泥巴里的狍子熬过了一个月的饥饿。这一个月里马汀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他的胡子从自己的嘴唇冒了出来、头发板结得像是皮匠的坐垫、身上脏的掉灰。

    在春天就要结束的那几天,马汀遇上了诺德人的部队。

    一个老兵把马汀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在检查了马汀少的可怜的几件行李之后,马汀被确定不会是斯瓦迪亚人的间谍。

    这个老兵提了一大桶水倾在马汀的头上,然后用刷马的鬃毛刷子在马汀的身上刮掉了一层泥,在马汀的皮肤终于重见天日之后,老兵用一口大木碗扣在马汀的头上,然后用一柄生锈的匕首沿着碗缘层次不齐的割断了马汀的长发。

    最后,野小子马汀摇身一变成了愣头兵马汀。

    那些日子对诺德人来说不是什么好光景。这让马汀有些后悔没有遇上斯瓦迪亚人。

    其实对于马汀这样的没见过市面的乡下青年来说,找一支军队加入,然后拿饷吃饭就行了,至于对谁效忠,到没有太多的讲究。很多的斯瓦迪亚居民跟着诺德王走了,也有很多的诺德青年死心塌地的跑去向哈劳斯爵士效忠了。

    对于马汀来说,诺德军队描述的那种斯瓦迪亚人对诺德人的压迫并没有那么直观。在马汀的小村子里面,领主家雇诺德人干一天活给一斤盐、半袋面粉,他要雇斯瓦迪亚人干一天活还是得给一斤盐和半袋面粉。

    马汀觉得这很公平,诺德人与斯瓦迪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突然有一天,外面传来消息说斯瓦迪亚人在一个大港口屠杀了很多诺德人的领主,据说那些领主的脑袋被整整齐齐的挂在城门上,被飞来飞去的小鸟啄食着眼睛。

    和别的村民一样,诺德人首先就跑到斯瓦迪亚人那里询问:“这些领主们犯了什么罪?”

    但是斯瓦迪亚人似乎觉得自己同胞做了什么亏心事,支支吾吾的说不太清楚。不久,流言蜚语就在村子之间传递起来,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也互相指指点点的不再亲密如昔。

    外来的陌生人开始一个两个、五个十个的带走村中的年轻人,人们大都说不清这些人去了那里,只是传言这一家的三个儿子被马尔将军吊在了树上,那一家的丈夫被哈劳斯爵士开了膛。

    村中开始出现械斗和冲突,村长不得不在调和两族人的矛盾之中耗尽了精力。

    常常会有人连夜在村中心的墙壁上涂上‘杀光诺德人’,‘撵走斯瓦迪亚人’之类的字样。

    人们在阡陌之间窃窃细语,据说现在北海是最好的时代,只要凭借勇气和智慧,最低贱的平民都能成为诺德人的领主或者斯瓦迪亚人的将军。现在哈劳斯爵士和诺德反抗军正在外面打的热火朝天,村东头的老杰克的儿子上次回家探亲,一口气就给家里留下了一小袋的金沙,像面粉一样沉甸甸的压手

    马汀在自己的斯瓦迪亚主人家心不在焉的干着活。

    每天他把羊赶到坡里吃草;帮做奶酪的姑娘劈柴、喂马、听她环游世界的梦想;提着一根没有矛头的长矛杆夜里睡在地里面看青。

    这天晚上,马汀正在地里睡觉,突然就躁动起来。

    他想到了村中的姑娘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看他;他想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孤儿从来没被人疼爱过;他想到了自己已经快二十岁了却连村子都没有出过。

    马汀再也睡不着了,坐起来又睡下。

    春夜清亮的虫鸣和凝重的露水让马汀烦躁不安。终于,马汀在黑暗里摸索着站了起来,他有些轻轻的喘息,不久之后,他便安静的像是黑暗里的一块石头了---他下定了决心了。

    马汀连夜回了东家的院子,在后院里熟练的从房角爬上了房顶,然后从房顶一路折下来,跳进了仓库里。在仓库里面,马汀从一堆锈迹斑斑的矛头里挑了一个看起来还有救的装在了自己的木杆上。随后,马汀从老长工的晾衣杆上扯下了一条裤子,把两个裤腿打结做了一个口袋,然后撬开了上锁的装粮食的内仓门,往自己新制的口袋里装满了干果和麦饼。

    最后,借着暗淡的月光,马汀把长工的裤子改装的口袋绑在了自己腰上,把长矛背在了肩上,蹑手蹑脚的跳出了院门。

    马汀一直走啊,一直走,在春天结束的时候,马汀终于加入了诺德人的军队。

    进入军队之后,马汀就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了:诺德人在那些日子里面吃着一个又一个败仗。

    斯瓦迪亚人那严明的军纪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战术弄得诺德人的草莽将军们疲于奔命:常常出现几百斯瓦迪亚士兵撵着上千诺德人满山跑,最后的结果莫不是诺德人留下了十几具尸体和上百的俘虏后灰溜溜的逃走。

    新兵马汀就在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中茁壮的成长为了一个老兵,不久后,当罗多克人依托着地形开始教训起斯瓦迪亚人来时,马汀也开始用一个木碗扣住新兵的脑袋,然后把这些家伙收拾成傻愣愣的新兵。

    那些日子就这样清晰的印在了马汀的脑海里:漆黑潮湿的沼泽平原、低沉沉的将要下雨的天空、疲惫不已的士兵和脏兮兮的沾满烂泥的战马。

    渐渐的,一再失败的诺德人开始摸索出了斯瓦迪亚人的进攻规律,用鲜血和耻辱换来的战斗经验和战争艺术孕育出了一大批的诺德将军。这些人无力单独匹敌斯瓦迪亚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但是他们如同弱小的豺狗一样围攻着久战的雄狮,不断的偷袭和骚扰让斯瓦迪亚人疲于应付。

    不久,诺德人终于开始在斯瓦迪亚人薄弱的环节上取得了局部胜利:开始有偏远的据点被趁夜拔掉,守卫的几十名斯瓦迪亚士兵被诺德人剃了光头游街;很多诺德军队的同情者则帮助在斯瓦迪亚人的营地放火烧粮;当然,马汀最大的成功则是一次成功的伏击战。

    那天早上,马汀正坐在一堆篝火边用匕首割着一块烤得半熟的羊腿吃,喝着从斯瓦迪亚人那里抢来的杜松子酒。

    突然,紧急集合的海螺声传来。马汀咒骂了一声,用一块草席草草的包好了羊腿,把酒瓶塞到了一堆杂物中间,戴上了自己的牛皮头盔,拖着一柄没有刀把的阔口刀跑了出去。

    马汀所属的那个大队正在集结,穿着破烂装备的士兵们很快在几个小队长的吆喝下站成了密密麻麻的队列。马汀手下有七名士兵,这几个人向马汀投来询问的目光,不过马汀也很疑惑,只得看向了自己的长官。

    那名长官大声的传达着命令,据说从南方来了一只奇奇怪怪的队伍,战斗力怎么样不确定,但是肯定富得流油,据说光骡马就有四十多头,装满了货物的大车也有十多车。那支队伍有几百人,慢吞吞的逶迤而行,嚣张得紧。

    马汀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但是长官下了命令,自己也只得执行。不久,马汀的长官带着他们从驻地出发,在三名骑马斥候的带领下,这队诺德士兵以急行军的速度追赶着那支队伍。

    这是马汀人生的顶点,马汀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不久,那些斯瓦迪亚人都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穿着精良的装备,但是这些人似乎都是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农夫。

    这些天真的新兵让诺德人在心中又是鄙视又是同情。当诺德人定神一看这些斯瓦迪亚人身上的帅气的装备的时候,诺德人上百双的眼睛一起亮了起来。

    在下午的时候,换了一身英气逼人的精致铠甲的马汀队长载誉归来。诺德第一支完整武装的部队诞生了。

    时来运转的不仅仅是马汀,而是整个诺德反抗军。

    战争一天天的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哈劳斯爵士被诺德精锐部队在一片沼泽地里击溃,撅着屁股经海路跑回了帕拉汶,诺德人的幸福时代似乎就要开始了。

    诺德军队的领袖在提哈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所有的教堂都叮叮当当的敲击着礼钟声,士兵们整装完毕在城内游行,接受着市民的欢呼喝彩。

    马汀带着爽朗的笑容摆脱着男人们的拥抱和女人的亲吻、努力的喝干一杯又一杯递过来的美酒,快要走进内城城门的时候,马汀抬头看见城楼上倾倒下了缤纷的花瓣。

    时局变化的飞快,似乎那些花朵还没有落地,就变成了漫天的凌厉的箭雨。

    马汀戴好了头盔,又回到了战场上。

    斯瓦迪亚人整齐的方阵刚刚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维基亚人剽悍的骑兵就越过了大山直扑而来。

    无休止的战争又开始了,在沼泽地里、在大山中、在森林之间,诺德士兵和维基亚士兵的血液浇灌着冷漠的大地,将它变得更加的肥沃,让它来年春天能开出更加鲜艳的花朵。

    诺德人没有完整的骑兵部队,为了对抗维基亚人,诺德王派出了使臣前往了一座号称游侠之城的自由城。

    诺德王很看重这座拥有七百名精锐游侠骑兵的城市。

    这座游侠之城在战争时期护卫者周围一大片土地:他们恪守骑士之道,坚决的保持着中立。他们知道,只有中立才能让他们尽可能的保护这一大片地区的居民的安全。

    游侠之城拒绝了哈劳斯爵士的征调;回避了诺德王的邀请;对维基亚人的善意毫无反应。

    他们的城主知道,一旦选择了某只军队,如果遭到失败,那么游侠之城和周围的地区都会生灵涂炭。

    这一次,当诺德人再次诚恳的前来寻求帮助的时候,游侠城的主人准备继续用过去的方式打发走他们。

    但是这次诺德人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打发走了的,毕竟诺德人已经被维基亚人逼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

    而且外界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在过去,北海上的战争发生在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之间,这两个民族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很久了,在作战中一般不会彻底的摧毁占领的敌方城市---因为这些城市很可能就是自己某些士兵的家乡。

    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之间的战争界限很模糊。在刚开战时,诺德王一再的强调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的分歧以让诺德人支持自己,但是当战争进行到后来,诺德王发现在北海如果忽视了斯瓦迪亚人的存在就不可能成功,于是诺德王又转而宣传自己是诺德和平和繁荣的守护者了。

    但是维基亚人不同,维基亚人翻山越岭远道而至,人们只在遥远的记忆里面记得维基亚人。

    维基亚人也信仰上帝,这与斯瓦迪亚人相同。

    但是他们的教义却有所不同,这让维基亚人与斯瓦迪亚人常常出现信仰上的冲突。这种冲突甚至比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的还要大。诺德人的文化根基很薄弱,在几百年的时间里面受斯瓦迪亚人的影响很深,斯瓦迪亚的宗教领袖也聪明的把诺德人信仰的神解释成为了上帝的另一个化身。

    诺德人的宗教观很早就与斯瓦迪亚人的不那么冲突了。

    但是现在,维基亚人作为外来者,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了完全的异类。

    而且,维基亚人迁徙而来的主要是士兵和他们的仆役,人们见到他们的时候往往在战场之上,久而久之,人们对维基亚人的印象就完全停留在了野蛮好战之上了。

    随着一个个的城市被焚毁,一个个的乡村被掠夺,诺德人终于看见了转机:游侠之城不再认为维基亚人与诺德人的战争是不同阵营之间的摩擦,而是外来民族屠戮土著民族的战争了。

    就在马汀被维基亚人的骑兵围追堵截的四处逃窜时,游侠之城的骑兵加入了诺德人的阵营。

    马汀一直记得,游侠骑兵们从自己侧翼结队冲锋而出的时候,那种地动山摇、血脉喷张的震撼。

    游侠骑兵从那时起被马汀当成了最好的盟友。

    这也是诺德后来背叛游侠时,马汀愤然离开军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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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游侠之城

    第二十八章 游侠之城

    如果你走进一个落日余晖里的北海小镇,轻轻的摇醒一个打着瞌睡的老人,然后在他面前坐下,表示你愿意听他讲个故事,那么他一定会告诉你有关那座传奇要塞的故事---那个地方号称游侠之城,那里叫做禅达。

    早在马汀参军之前、早在哈劳斯爵士北伐之前、早在斯瓦迪亚太祖兴致勃勃的信口胡诌语录之前,禅达就屹立在了卡拉德帝国的北海平原上。

    这座城市是如此的古老,甚至比古树的记忆还要古老。

    人们相信,卡拉德人的祖先和禅达人的祖先不是一批人,禅达人来自于海外,是上古时代到大陆上来拓荒开垦的殖民者。

    据说在大海的尽头,有一个比卡拉德还要优雅和先进的文明---那才是禅达人的亲戚。那个文明盛产诗人、美酒和传说。

    人们至今传颂着那个文明中的某个盲人撰写的史诗,那首诗歌歌颂着英雄不屈的抗争。据说与那个文明比起来,当时的卡拉德文明顶多只算是一个蛮族---虽然卡拉德人自己向来把自己当成文明的中心。

    比较通行的说法是:在很久之前,大海彼岸的那个文明由于农业的进步造成了人口的激增,这迫使当地居民不得不寻找更合适的地方移民。人口压力和商业需求让那个文明生机勃勃的向外殖民开来,也许在一千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吧,一支殖民船队在如今的北海登陆了,那些人命名这个大陆为卡拉迪亚大陆---新土地,并且他们在入海口建立了数个殖民点,禅达便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殖民城镇。

    不久,新的殖民点就遭到了大陆土著---卡拉德人的祖先的迅猛进攻。在几百年的冲突里,凭借着文明的优势,禅达人逐渐把卡拉德人同化了。禅达人的贵族军队率领着以归化的卡拉德人为主力的仆从军,外来文明的殖民者们很快把自己的势力拓展到了整个大陆上。

    大陆成为了外来文明的殖民地,并且确立了公民共和的政体。又过去了几百年后,大陆摆脱了外来文明---那个时候她已经衰落了,新生的大陆文明自豪的称自己为卡拉德人---新生的人。卡拉德帝国占据着今天所知的大陆的每一片土地。几乎所有的角落上都有那个时代的建筑,即使那些现在看起来完全无法施工的地方也都有卡拉德人留下的壮观华美的建筑---雪山上废弃的要塞、海中小岛上的矿脉、大山之中连绵数里的地堡。

    那个时代的卡拉德人是新生的、包容的---他们赶走了那个外来文明的军队,但是却允许他们留下的几座城市维持自治,比如禅达就是其中之一。

    禅达人的血统如此古老,以至于当人们在雪山里面发现了卡拉德时代无法解读的文件时,只要交给禅达,禅达人的学者就可以轻松的阅读起来---禅达的学者会告诉发掘者这几页材料是一份护民官竞选单、那张羊皮卷则是一个面包商的账务薄。

    时光流逝,卡拉德帝国在叹息中崩溃了,古老的共和政体一去不复返了。

    坚持保持着自治的禅达城渐渐的成了异类,它那容易让卡拉德人怀念起过去政治生活的政体遭到了**将军们的憎恶。禅达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大海尽头的母国已经衰弱不堪,自顾不暇,禅达人只能靠自己。

    通过先进的商业和温和清廉的统治,禅达人维持着自己小小的一片土地的自治---当然,历代的禅达城护民官都努力的保持低调,不随意的掺和大陆外界的事物。恢复光荣的共和时代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任务,禅达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古典时代留下来的希望的火种---并且期待它有朝一日还能够重放异彩。

    禅达人为了自保建立了完整的军队体系---在很长的时间内,禅达舰队的舰队数量都是远远的领先于它的一切对手的,虽然后来禅达人的舰队还是因为商业的萎缩而消失了。

    发达的商业交流和科技水平让禅达成了大陆上最富有的地区。利用手中的财富,禅达人始终维持着可观的军力,尤其以禅达人的游侠骑士最为出色。

    那些骑士从禅达所有的公民里面选拔---不论贵族还是普通的公民,只要品德高尚,武艺优良,都能够进入骑士团。而且禅达人规定每个男性公民在十二岁到十四岁的时候必须到军营中接受三年的训练,训练的课程包括骑术、射箭、基本战术格斗。这种全民皆兵的传统来自于殖民时期,那时人口薄弱的殖民地为了对抗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土著,不得不严格的要求自己的公民提升战斗素质。

    禅达人做的很棒,在卡拉德时代崩溃之后几百的时间里面都一直安稳而成功的守护着自己的城市。

    如果北海没有像后来那样乱作一团的话,也许今天学者们还是会去禅达听听演讲、瞧瞧公民的竞选造势、在图书馆里阅读绝版的古籍的,但是禅达再也不存在了,这座游侠之城遭到了背叛和焚毁。

    禅达人为自己的善良付出了代价。

    当诺德人最终劝说禅达出兵的时候,禅达人通过议会的支持最终同意了出兵。

    禅达人的主力部队---游侠骑士团和他们的侍从,共计一千三百名士兵分两路东进狙击维基亚人。诺德人凭借地形的依托与骑士团并肩作战,很快,维基亚人的骑兵就遇上了劲敌。在维基亚人受挫的时候,大山东面的维基亚本土也对远征军感到了担忧,毫无疑问的,维基亚人进攻的节奏就慢了下来。在经过了锱铢必较的外交斡旋之后,维基亚远征军与诺德人和解了。

    两头挨打的诺德人迫切的需要与维基亚人保持长期和平。

    维基亚人的要求很简单:把禅达地区划归维基亚人的势力范围。维基亚人需要战争赔款,如果诺德人不愿支付的话就有两条选择,第一,让禅达人来赔偿,第二,继续与维基亚人作战。

    当时斯瓦迪亚军队正在其北部边境集结,随时有再次进入北海的可能,诺德人不敢冒险两线作战,在强烈抗议了一番之后,诺德人把部队撤到了禅达以西一百里开外的地方。

    禅达人突然发现,他们与之并肩作战的诺德盟友已经一夜之间跑得干干净净,把自己孤零零的暴露在了凶残的维基亚大军面前。

    在东部雪山,维基亚人的士兵进入了不久前斯瓦迪亚人交给自己的要塞,封锁了大山东面来这里得道路。在确定了自己的安全后,维基亚人向西开拔,准备找禅达人算总账了。

    禅达人收到了通牒:赔款七十万北海金币、三千匹马、一千七百副全身盔甲和四千六百副半身盔甲、一千四百根紫杉弓料和二十万枝箭料以及一百捆弓弦。

    禅达的议院被维基亚人的巨款敲诈惊呆了,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般得讹诈。禅达人拒绝了,虽然它的议员们在感到事态危急的时候希望能够妥协,因为他们认为对于禅达来说,这笔赔款如果能够换来长治久安的话,那么过十多年的困难生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议会知道,他们不可能选择妥协,妥协带来的民意反弹不是他们压制的住的。

    愤怒的禅达人斩杀了维基亚人傲慢的侍者,下令全体公民入城护卫,然后把维基亚人的勒索公文交给了诺德人---禅达人希望这个背信弃义的盟友能够做点什么。

    诺德王只是回信:“知道了”。

    孤城禅达被围困了,诺德王下令军官勒兵驻守,有放一兵一卒东援禅达的将军将面临降至的危险。

    马汀在得知禅达被围困的时候就命令自己的士兵整理包裹准备出发。他满以为马上就要追随诺德王去拯救自己的盟友了。马汀的战友们大都这么认为:禅达人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帮助了自己,现在是报答他们的时候了。所以在诺德王的命令下达的时候,马汀被惊呆了,周围很多和马汀一样的中下级军官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能够做这么不是东西的事情?”

    不久,就有军官带领着士兵自行离队前往禅达做志愿军。

    维基亚人发现不断有西边来的士兵渗透进禅达城去,于是便向诺德王发出了威胁:“如果贵国再不停止援助禅达,我们将考虑与斯瓦迪亚重新结盟。”

    诺德王严令抓捕同情禅达的军士,马汀的一个战友就被从东去的路上抓了回来,绑在军营门口打了一顿鞭子。

    马汀失望了。

    马汀向来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家乡让他觉得憋闷,他就离开家乡,军队让他觉得失望,他就离开军队

    很快,马汀留下了自己的作为军官的一根节杖和一套漂亮的铠甲连夜逃走了。

    禅达城在半个月后迎来了志愿者马汀。

    马汀参与了禅达最后的守卫战,他亲眼看见禅达的公民们前仆后继的死在城墙上、死在街巷中、死在议会大厅里。马汀躺在了死人堆里,不久又被禅达熊熊的火焰惊醒:千年古城在马汀痛心疾首之中化为了灰烬,成千上万的公民和士兵被维基亚人俘虏,迁往了遥远的东部冰原去填补那里的人口空虚。

    但是人们说禅达并没有灭亡,禅达的很多骑士和护民官都不知所踪了,据说在禅达被焚毁的时候,有拓荒者的战船冒险靠近了海岸,救走了很多禅达的学者和将军。还有一些禅达士兵逃走了,这些士兵对诺德人好感丧尽,对维基亚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无处可去,人们说他们一路逃进了沼泽之中,与当地的‘沼泽鬼民’为伍。

    马汀失望之余,回到了家乡,然后在几年后草草的拉了一批流民干起了趟子手的生意。一干就是很多年。

    那批东迁的禅达人据说命运极其悲惨,他们在冰天雪地里面被维基亚人肆意的欺凌---其实说欺凌算不上,只是因为那里的环境太艰苦,维基亚人草草的把禅达人领进了那片冰天雪地的土地,却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在第一个冬天里面死去的人非常多。

    对于这些人来说,维基亚人的态度也不一样。

    有些维基亚人主张接纳吸收这批人,把他们完全当做自己的公民来对待,只要禅达人放弃他们华而不实的政治习惯就好了。

    还有一部分维基亚人则认为应该尽一切可能的压榨这些禅达人,让禅达人为维基亚人的幸福多牺牲一点。这种冲突在底层显得尤为激烈。

    在维基亚东部的某座小镇上,一个小镇上就被分摊来了一群书记员、一些卡拉德语教师以及一帮熟练工人。对于这些人,剽悍的维基亚垦荒民非常的看不上他们。

    维基亚人喜欢气味浓烈的酸菜熏肉;喜欢让他们昏头涨脑的烈性酒;希望奔驰的健壮的骏马。

    但是看看禅达人吧这群人喜欢淡的没味道的切得细细的肉条;喜欢喝和水一样温和的葡萄酒;出门的时候见到烈马就吓得躲在一边。

    这群人简直找不出男人来

    最让维基亚的小伙子受不了的是,维基亚人的少女常常会隐藏不住的喜欢禅达人那些彬彬有礼的小白脸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维基亚人在战场上打败了禅达人,到头来却被禅达人抢走了情人这让维基亚的失意小伙不得不用烈酒把自己灌醉,然后去找某个禅达人打一架。

    伊万是小镇上的一个货铺的管事,他出徒的时候恰逢禅达人迁来,于是被老板指派跟着几个禅达人帮忙,名义上是帮禅达人习惯这里,实际上是监视禅达人防止他们逃跑。

    伊万一开始不会怎么和这些禅达人接触,因为这些禅达人总是阴沉着脸,这让不善交际的伊万无从下手,好在伊万也乐得和不说话的人呆在一块。

    渐渐的,伊万发现了禅达人的不同之处:他们的工作极其有序而高效,往往一个禅达工匠一个下午的工作就能抵得上一个维基亚工匠两天的工作量。

    而且禅达人对于原料的利用和节约已经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一桶水禅达人可以用上一天,用在不同的几十项工艺上;一整块材料禅达人可以用的干干净净,边角料还可以做成小榫头、楔子;一块破损的方巾禅达人可以把丝线一丝一缕的抽下来,然后织成更美的一块

    伊万对禅达人的提防很快就变成了好奇和佩服,很快就从一个监视者变成了学生。一些禅达学者和工匠在无聊之余,对于好学的伊万也是倾囊相授。

    不久,伊万就对小镇上歧视压迫禅达人的情况难以忍受了,他找到了行会的会长要求平等的对待禅达人。维基亚人的率直把伊万的前途葬送了。伊万所在的商铺害怕会长的压力而不敢重用他,和伊万定了婚约的家长也嫌弃他,最后伊万又卷入了一起诉讼,在折腾光了财产之后,伊万只得离开了小镇。

    在听说了诺德正在大兴土木之后,伊万觉得应该去试一试机会,于是孤零零的走上了前往诺德的道路。

    “游侠之城就这样消失了”,马汀对吉尔回忆道。

    “恩”,伊万补充说,“现在来看的话,我们维基亚人和诺德人真的是一起干了件不光彩的事情。要是有一天能够重建禅达就好了。”

    “呵呵”,马汀笑了笑,“也许还有这一天吧,在沼泽地里还有几百个禅达士兵蛰伏着呢,听说他们一旦有机会,就会回来的。”

    “不过禅达人的光辉是他们的文明,没有学者和大量的信徒,几个士兵是复兴不了的”,伊万摇了摇头。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吉尔这几天听马汀和伊万回忆着他们之前的历史,不由得对这个游侠之城越来越感兴趣,“那些士兵现在还在沼泽里吗?”

    “是的”,马汀说。“里面有一些还是我以前和维基亚人干仗时的战友,伊万,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恩,我有一次押货```那是,七年前了吧,我在沼泽里见到那些士兵了,他们还在那里,我知道的。他们的标志还没变,‘海燕’”,马汀笑着说,然后用手蘸了蘸杯中的水,在桌子上花了一个纹章图案。

    “喏,这就是禅达贵族士兵们的纹章了,自由的‘海燕’。他们把它漆在盾牌上、锈在战旗上、织在战袍上,你要是看到有人带着绣着这种东西的人,那么他就是禅达人无疑了”。

    吉尔皱着眉头,想着什么事情,然后回头看了看,“若娜,把雷诺带来。”

    “怎么了,先生?”,马汀好奇的问道。

    “雷诺的手心上```好像有一个海燕纹身,我本来还以为是诺德人的传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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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沼泽

    第二十九章 沼泽

    泥泞的沼泽边缘,吉尔眯着眼睛望着远方。

    马汀正在从一边的马车上搬下一些杂物来,这些都是准备用来送给沼泽地里面的主人的礼物:包括一大箱铁钉、三桶面粉、四对火腿以及一百磅盐。

    这些东西是诺德人在走访亲友的时候常常携带的礼物。现在吉尔希望通过马汀的帮助去找到那些流亡在沼泽里面的禅达士兵。

    不久前,马汀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雷诺手上的细细的一枚刺青。

    马汀当时的表情一定严肃的有些吓人,以至于后来雷诺几乎要被吓哭了:马汀盯着雷诺的眼睛,翻来覆去的问着一些问题。

    这是马汀在军队里面学习来的审问技巧,把问题快速的翻来覆去的问,这样能够在重复的问过几次问题之后把虚假的和无用的答案剔除掉。这种方式很有效果,马汀不久就大致的从雷诺不是那么清晰的记忆里面摸出了线索:雷诺的母亲告诉他,这是他父亲留下的。

    雷诺断断续续的回忆道,自己的母亲说过父亲是一个骑着黑马的骑兵,那匹黑马的耳朵如同新锻的匕首一样笔直而锋利。雷诺的父亲是外来者,在很久之前落魄到了沼泽之中,最后与沼泽流民的女儿结了婚,生下了雷诺。

    雷诺此前只是含混不清的对吉尔说过他的父亲闯过祸,被人赶走了,还连累了雷诺母子。

    别的事情吉尔知道的并不是太多。

    雷诺记不得他的父亲的名字,他的父亲似乎比较的忌讳别人知道那个名字。

    不管怎么样,吉尔决定来沼泽里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那些散落在沼泽的士兵。

    马汀当年从军队里面逃出来的时候听说那支禅达部队人数不超过一千,里面不少还是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弱妇孺。在几年之后,趟子手马汀再见到那些士兵的时候,他们的装备已经破损不堪,人数更加的少了。现在马汀对那批人还有没有三百都没有信心,沼泽里面充斥着疾病、野兽、饥荒,潮湿的气候助长了一切不利的因素。

    同时,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向来视那些沼泽里的流亡者为不稳定因素,一旦发现,向来都是强行的迁走甚至剿灭的。

    在吉尔提起了要去寻找那些人的心愿之后,马汀当即表示了赞同。马汀心中一直有一个结:十多年前诺德人欠禅达人太多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马汀可能一辈子都睡不安稳的。

    而伊万的态度就不那么积极了,伊万素来对士兵没有什么好感。他虽然喜欢禅达人的科技文化,但是对于禅达士兵,伊万并没有另眼相看:伊万甚至认为士兵是一切骚乱的源头。

    所以这次吉尔决定前往维基亚和诺德的边界沼泽地时,马汀选择了跟随,而伊万则以新建的学校以及码头上的事物过于繁忙为由推辞了。吉尔于是把自己的工作交给了伊万一部分,然后带着雷诺和马汀以及几个随从去了边境。

    芬德拉与苏诺比起来还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地区,但是从芬德拉一路沿着河道前往上游维基亚的土地时,沿途的村落与芬德拉比起来则又是赤贫一片了。

    这条路马汀很久之前走过,那时候马汀常常往维基亚运草药和蜂蜡赚钱。草药用来治疗士兵,蜂蜡用来保养长弓,随着战争的结束,这两样东西都不值钱了,于是马汀的生意也就结束了,在那之后,马汀就不再经常的走这条商路了。

    这片土地是一个块地势比较低的盆地,由于水流无法畅通的从河道排出,这片地区便成为了一片沼泽地,滩涂遍布、水道复杂。马汀在进入沼泽之后也是每走三里路就用几块石头摆成一个三角形,用来确认方向。

    “这周围的河道这些年变了”,马汀四下看了看,吐了一口痰,“那时我从这个方向看见前面那座山的时候,这里还有一条小路的,那条小路通向一个小村子,现在那条路好像整个沉入沼泽里面去了,啧啧,估计那个村子也被沼泽吞了吧”

    这些地方对与马汀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地方,即使没有没有路马汀也毫不在乎,但是吉尔不行,如果没有过得去的道路,吉尔就几乎寸步难行了。

    吉尔四下的看着周围的地形,努力的把这些地方记在脑海里面。

    “我们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的”,马汀舔了舔自己微微流汗的上嘴唇,看了看这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沼泽,“维基亚人挺狠毒的,我记得有一次维基亚发洪水的时候,那些人毫不犹豫的掘开了河道,让洪水倾斜到了这里,然后让诺德人替他们遭殃。”

    吉尔没有接马汀的话茬,“马汀先生”,吉尔仔细的看了看山峰,“你确定在过去这周围的道路是畅通的吗?”

    “没错”,马汀回忆着,“在过去,卡拉德帝国在这周围有专门的治理河道的官员。那个时候的河流经过疏通之后,这片沼泽还开发出了不少的田亩。后来卡拉德人衰落了之后,无力治理此处,水患连年,这周围的居民也就渐渐的离散了,他们当年修筑的道路也荒废了。”

    “那你怎么还确定那些士兵就在这片大泽里面呢?”

    “他们没有地方去的,一旦他们离开沼泽,我一定是第一批知道的人”,马汀继续回忆着,“我那年来这里得时候,这片土地已经注定要淹没在洪水里面了。那个时候我见到了那些士兵的时候,他们正在沼泽里面寻找着安身立命的地方准备开田定居。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都怀疑有一天这片低地会变成一个小小的湖泊的。”

    马汀夸张的话吉尔到不至于相信。吉尔学过一些地理常识,他发现这片地区也许并不是如马汀所说的那样变得荒凉了,这片土地的地形注定了这里要成为一片沼泽,但绝不会成为湖泊。

    卡拉德时代通过人工疏通水道,排干了多余的水用来造田其实是一件违逆自然的事情,现在人的作用减弱之后,这片土地正在朝着自然的轨道恢复着---变得更加的自然了,对自然来说,可没有什么荒凉和繁荣之分。

    “他们又能去哪里呢”,马汀摇着头说道,“在这片大陆上,他们只能留在这片沼泽地里。我一直记得我的那位禅达学者朋友对我说过的话,‘一旦他们离开了这里,作为一支自由的军队,诺德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禅达人,维基亚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共和制度的护卫者,斯瓦迪亚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上帝的信仰者,萨兰德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古典文明的捍卫者,罗多克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与谷物打交道的农业者,库吉特人容忍不了他们。’他们从所有的地方来,但是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他们只能栖身沼泽之中,等待最终的灭绝。”

    “唔”,吉尔第一次听见禅达遗脉的悲惨命运,“那总结真是精妙,悲伤极了。”

    “恩,是的,是的”,马汀点了点头,然后推了一大块石头填入吉尔前面的一个小水坑里面,把吉尔拉了过来,“不想他们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和他们一样,我们还是好好的考虑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办吧。”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夜幕来临之前,马汀找到了一片干燥的高地。在那里他们找到了让人振奋的东西:一圈被烤黑的石块。

    很明显,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宿营过。

    几个随从在马汀的指示下去周围寻找干柴了,马汀则开始把大箱子和牲口聚拢,然后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地。

    一个小时之后,几个随从带来了一些木柴,这些木柴干的不好,烧起来就冒很大的烟,还有一些完全点不着。马汀只得把这些湿的木柴用刀劈开,然后均匀的码放在火堆周围,预备烤干它们以供以后使用。

    随从们用铁钎搭了一个铁架,然后用从岸上拔的草滤了半锅水,在架起了火之后煮起了豆子。

    这些豆子都是从南方的庄园买来的,颗粒饱满。据说这些是从某个斯瓦迪亚移民者的庄园出产的,这种豆子叫做苏诺豆,本来只在苏诺平原一带出产,但是现在已经被移民带到了诺德来,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东西被北国的居民享用的。

    马汀用指尖试了试水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往里面倒了些面粉和调料,把豆子汤煮的粘稠一些,等汤上翻卷的气泡也开始显得浑浊而沉重的时候,马汀点了点头,“可以了。”

    一个随从见机拿了几个木碗递了过来,马汀用一个铁勺去舀着。给吉尔的那一份马汀尽量的掏了掏底,用趟子手的话,‘把最硬的吃食留给最尊贵的人’。

    马汀笑着说,“在军队的时候,我们常常吃不到东西,把树皮、块茎、兔子肉放在一起煮,煮烂了之后也不看是什么,闭着眼睛就灌下去,千万别让那东西停在喉咙上面,不然你就能吃出来莫名其妙的味道。后来情况好了些,我们才吃上了干净的面粉和香喷喷的豆子,喏```”

    马汀抬起了一勺子混杂着面糊和豆渣的食物,准备对众人解释他最喜欢的豆子面汤的组成。

    这个时候空气冲突然传来了尖锐的鸣响声,多年从军的经验让马汀有了一种本能,在危机情况来临的时候他知道怎么做。

    马汀一跃扑在了吉尔身上,把他压倒。在几个随从还在惊讶的时候,一枝标枪扎进了火堆,扎得火苗纷飞。铁架垮塌,豆汤四溢浇灭了篝火,散发出了白色的雾气。

    在躲过了第一时间的打击之后,马汀拉着吉尔飞快的挪到了一棵树的后面。这个时候,几个随从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抄了武器向四下窜开寻找着遮蔽的地方。

    “混账”,马汀的声音像是惊雷,冲着未知的敌人叫骂道,“诺德人最讨厌比尔搅黄自己用餐了”

    “不管你是谁你惹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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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袭击者

    第三十章 袭击者

    黎明到来了。

    也许是惊讶于这支小队惊人的反应速度,夜幕下的敌人并没有露面。只是偶尔射过来几支箭,弹过来几颗石子。在遇袭两个小时之后,宿营地就已经恢复的平静,但是马汀一行人还不确定外面是不是还有人,于是继续的蛰伏在藏身之处不敢动弹。随着那从篝火渐渐的暗淡下去,马汀等人不再处于可以被随意攻击的不利环境了。

    双方的僵持还在持续,吉尔听见有人吹着口哨去yin*着自己的坐骑,而马汀则尽最大的努力稳定着几个牲口的情绪,但是第二天早上,还是有一头骡子和一匹马的缰绳被割断了,剩下的几头牲口茫然的等着马汀,不知道昨夜乱糟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汀提着剑四下的检查了一番,他发现在头天夜里有十五人袭击了自己。

    “有些人还是赤脚”,马汀仔细的盯着一堆乱糟糟的脚印,“还有这里,你看,他们的箭尾非常粗糙。这队人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估计是沼泽里面的流民。”

    “这些人和我们要找的那些什么禅达士兵有瓜葛吗?”,一个随从不解的问道。

    “雷诺就是他们的结晶”,马汀呵呵的笑了一声,转身用手掌罩住雷诺的脑袋,“小伙子,你对他们应该挺了解吧”。

    雷诺摇了摇头,“我妈妈说过,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磨刀抢东西,我们织网捕鱼。在沼泽地里面居住的人不一定都是盗贼,但是那些巡逻队每次被盗贼偷袭之后,找不到他们报仇,就都闯进我们的村子里面抓人冒功”。

    “不管怎么说”,马汀等雷诺说完,然后放缓了语气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一些吧?昨天晚上你大叫了两声之后,他们明显就没有再放冷箭过来了。”

    “我能听懂他们的话”,雷诺看着马汀手中的一支折断在树上的箭说,“但是他们不是和我们一起的,他们在沼泽更深的地方,在沼泽的东边。妈妈教他们‘花面人’,因为他们总是在自己的脸上涂上颜料。以前他们住在一起,但是后来维基亚人去烧了他们的村子,他们就住的分散了,妈妈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那族的人最容易当盗贼。”

    几个随从的脸色明显变得很难看,也许是昨天晚上的遭遇让他们觉得很糟糕。这片沼泽显得陌生而危险,据说商队常常在沼泽里面消失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留下。这些年轻人可不愿意自己步后尘,好在进入沼泽的时间还不是很长,现在转身回去还来得及。

    马汀看出了几个手下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愿意毫无头绪的乱闯了,这主要是担心吉尔出现什么三长两短。

    “吉尔”,马汀把手里的断箭递给一直好奇的盯着看的雷诺,然后把剑收紧了剑鞘里面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的比较好。我们这次来什么准备都没有,虽然在进入沼泽之前我们在周围的村庄里露过面,但是谁能确定那些禅达人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来呢?而且我担心的是禅达人没有发现我们要来,反倒是那些亡命之徒已经做好了准备等我们自投罗网。”

    “就这样回去吗?”,虽然在树丛里面紧张兮兮的蜷缩了一夜,吉尔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不,我们必须找到那些人。而且我有种感觉,昨夜的那批人会和禅达士兵有瓜葛”。

    “哈”,马汀开始指挥手下把地上散落的袋子收拾起来,“要说瓜葛的话,估计是他们常常干仗吧。就我认识的禅达士兵来说,他们自杀可能,但是参与打劫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唔```牲口少了,太多的东西我们带不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把这大桶面粉埋起来,不然它们会拖累自己的。”

    “不用了”,吉尔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把面粉放在这里吧。就当我们送给昨夜那些人的礼物。我估计他们现在就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所以不管在哪里埋好面粉,我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能挖出来。还不如我们主动的送给他们”。

    马汀没有反对,但是还是用行军锤把面粉桶的下端敲出了一个小洞,任面粉倾洒出来。

    “在那群混账来捡便宜之前”,马汀把行军锤收了起来,然后看了看周围低低的飞着的一些沼泽雀,“先让鸟儿们吃个饱吧”。

    小队很快又上路了,在吉尔的坚持要求之下,小队继续的朝着沼泽的中心地带走去。举目四望,除了远远的有一朵暗淡的云,现在的蓝天空明而开阔,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不过马汀像一只野狼一样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然后断定今天晚上一定有大雨。据说马汀有这种本领的原因是他的腿有风湿,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云他都能感觉到。

    湿润的气息在沼泽之间弥漫,偶尔有死去的小动物半烂杂泥里,平原的景色显得空阔而单调。几个随从把长矛背在肩膀上面,无精打采的看着周围。

    偶尔有一两株野橘树点缀在黑沉沉的大地上,显出了种暗淡的绿色,这里的橘树不像罗多克的那样生长的到处都是,它们产的橘子也一点都不美味。

    吉尔一直记得罗多克金橘的味道。每当他想起橘子的味道的时候,嘴唇里面就会自然的涌出唾液。那是很久之前了,阿卡迪奥老爷去城里回来的时候,就会用纸袋包回来几十颗金灿灿的橘子,然后倾倒在一个木盆里面,吉尔的妈妈会把它们洗得无可挑剔后一个个的擦亮,看起来漂亮极了。

    吉尔微微的笑了笑,任由记忆被一株橘树牵引开来。

    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吉尔不得不承认马汀的推测是正确的,那朵小小的乌云已经遮蔽了小半边的天空,看起来还在迅速的扩大着,不时有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早春的昆虫低低的贴近水面飞翔,“那些虫子的翅膀沾了太多的水啦”,老管家曾这样说过雨前的虫子,“就像人贪图的太多,就飞不高啦”。

    吉尔的记忆被马汀的问话打断了。

    “吉尔先生”,马汀在和一个随从合计了一下线路之后对吉尔说道,“如果不想在雨中被浇透,恐怕我们得快点了,你收点委屈吧。”

    在几个随从的帮助下,吉尔艰难的爬上了一头骡子的背,然后被随从牵着向前走去。

    放弃了步行的小队行径速度明显加快。当雨点终于开始落向大地的时候,小队已经找到了一处岩石的裂缝,这里还不错,只是刮风的时候会飘进来一点雨,但是已经比在外面淋雨强多了。

    在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彼此取暖。不久,几个随从就开始闭着眼睛打盹了,只有一个人被派到几十步外面去做哨探,马汀答应他在半夜去接替他。

    吉尔裹紧了毯子,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在吉尔再次醒来的时候,马汀和几个随从已经醒来了,他们的刀剑全部拿在了手上。

    看见吉尔醒来,正在把头盔绑在头上的马汀提醒了一句,“呆在这里,哪都别去”,在马汀的带领下,几个随从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是勇敢的冲了雨幕里面。

    雷雨之声传来,隐隐约约的有喧闹的声音。吉尔没有显得很惊讶,他知道,昨晚那批人和自己肯定还会有接触,不是今天夜里就是明天。

    吉尔估计的没错,在今夜被袭击的可能最大,因为某些商队在被袭击了一次之后短时间内会放松警惕,这个时候精明的袭击者就会组织第二次进攻。

    声音渐渐的降低了下去,吉尔安坐石头边。

    醒来的雷诺得知了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害怕的有些颤抖。

    “出来吧”,沉默的吉尔突然说道,声音充满了力量,“如果你们听见了,出来吧”。

    雨幕里面似乎有黑暗的精灵在窃窃私语,吉尔等着那些人的回应。

    雷诺靠在吉尔身边瑟瑟发抖。

    最后,一个声音含混不清的穿了过来,说着吉尔听不懂的话。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吉尔盯着雨帘头也不回的问着雷诺。

    “先生,我听不清”,雷诺摇了摇头,恐惧的看着外面,“‘马’,‘粮食’,‘把人还过来’之类的。他们说的话带口音,还下着雨,我听不清```”

    “哦,他们是让我们把马和粮食交给他们,然后就会把人换回来。”

    “先生,我们怎么办。”

    “你让他们派个人过来,我要跟他谈谈。”

    “我不敢让他们过来```”

    “那你告诉他们我要过去。”

    “先生下着雨,你出去会淋着的。”

    “我总得和他们见上一面不是吗?”,吉尔笑了笑,然后摸了摸雷诺的头,“说吧”,吉尔作势就要站起来。

    这个时候,雷诺咬了咬牙,然后冲着雨帘里面高声的叫出了几句话。听得出来,雷诺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有几句话还重复的说了几次。

    “先生,我让他们过来了,但是他们没有回话```”,雷诺的话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鬼魅一样的人从雨帘里面突然出现在了石缝周围。

    这个人头发长而凌乱,湿嗒嗒的搭在他穿着的那套锁子甲上,这个人被护甲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脚的皮靴上还帮着兽毛,几根粗壮的皮索把这个人的装备牢牢的绑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很精干而强壮。

    这个人看了看两个人,然后冲着雷诺咕噜了几句话。

    “先生,他问你是不是管事的。”

    “是的。”

    雷诺又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

    “先生”,雷诺沮丧的说,“他说要面粉,一桶面粉换一个人,一个月内筹齐,过期之后每个星期杀一个俘虏。”

    “告诉他,我很生气。”

    “先生```?”

    “告诉他。”

    随着雷诺磕磕绊绊的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个男人露出了阴狠的表情,然后说了几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

    “他怎么说?”,吉尔问着雷诺。

    “他说```他说他不跟你讨价还价,而且还要加价,现在得一个人两桶面粉了,不然得话就把他们的耳朵都割掉。”

    “你告诉他,我生气可不是因为心疼面粉,是因为他把我们看的这么低贱。你给他说,我的随从我要给他十桶面粉换一个人;马汀我给他一百桶面粉换回来;至于我自己,你告诉他,如果他愿意一辈子躲在沼泽里面吃面粉的话,就趁早把我赶走好了,全世界的面粉也也比不上我对他们珍贵。如果他们想得到个机会走出沼泽就带我见见他的头目。”

    这么复杂的话让雷诺翻译起来无从下手,只能捡着自己会说的几个词说。倒是那个人似乎一听就懂,哈哈大笑了几声,看吉尔的表情明显多了好奇而不是凶横。随后,那个人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对着吉尔吼出了几句字节铿锵的话来,好像在表达着什么不容置疑的事情一样。

    “先生”,雷诺说,“他说这里他就是头目。”

    “你告诉他,我不和眼里只有面粉的人做生意,我要见他真正的头目。”

    雷诺如实的转达了吉尔的话。

    那个人似乎没被激怒,反而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帘里面。不久,那个人带着一队人回来了,还从夜幕里带来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群人。

    周围一些衣衫褴褛,带着斗篷的男人好奇的看着吉尔。吉尔刚才的话让这些人都很惊讶。

    吉尔看着这些人,仔细的寻找着什么,直到他看见了一个穿着铁靴,背着长弓的人。

    “这个人就是他们的首领了”。

    那个人也在打量着吉尔,见吉尔注视到了自己,那个人嘟哝了一句,“这个诺德倒挺有趣”

    这句话是用古卡拉德话说的---也就是那种只在古老的天文或者哲学文献里面出现的语言。

    吉尔笑了,这些语法阿卡迪奥老爷亲自教授过他。

    “您也挺有趣”。

    吉尔用标准的古卡拉德话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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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被诅咒的宝藏

    第三十一章 被诅咒的宝藏

    被诅咒的宝藏,又称为禅达贡金。

    这批宝藏本来是不应该存在的,它们就是当年维基亚人勒索禅达的时候,禅达人的议会悄悄筹集出来。这些物资的数量如此之大,以至于禅达人的领袖不得不把多年积聚的国库抽调一空,在维基亚人的铁蹄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禅达议会的内部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如果当时维基亚人收到了这批贡金,那么之后的禅达保卫战就不会发生。也许禅达会沦为维基亚阴影下的一个衰落的港口,但是它很可能不会如同我们知道的那样被烧成了瓦砾。

    禅达议会对内需要面的巨大的战争请愿压力:每天都有男性公民把全部财产堆在议会广场之上资助军队,女人们缝制好了裹尸布和丧衣,工匠们加固着城墙、修缮着武器,整个禅达城都怀着与维基亚人抗争到底的心态准备着;

    而对外,议会的首领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庞然大物:这是久战之余的维基亚人,他们每一个士兵都骑术精湛。他们吃苦耐劳,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即使是不输斯瓦迪亚人的诺德精锐士兵面对剽悍的维基亚人也纷纷败北。

    最终,禅达议会作出了一个屈辱而无奈的决定:对内开始动员公民进入军队以稳定民意,对维基亚则悄悄的接触,秘密的会谈。

    在这种夹缝里面,禅达的精英们在只得不引起过多注意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凑足了维基亚人要求的东西。

    当然,那笔贡金并没有达到维基亚人要求的那么多,但是却已经相当丰厚了。

    维基亚人的穷苦士兵们一定无法想象那么多枚金币被堆砌在一起是什么模样;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那么多根紫杉木或者桑木的弓料是多么的让人炫目;

    而那些从斯瓦迪亚购入的健壮的平原马则能让一切骑兵为之倾心不已。

    维基亚人很快就得到了他们要求的马匹,当然,只有六百多匹。这批马是一些受委托的萨兰德商人送至维基亚人军营的。维基亚人用这些精良的马匹把自己的骑兵变得更加的精锐,然后更加跋扈的要求禅达人尽快把剩余的贡金送来。

    禅达人很快便履行了密谈里面屈辱的另一部分:在一片沼泽边缘,一队禅达士兵奉命运送物资给接洽的维基亚人。

    这队士兵被要求对他们的任务绝对保密:禅达精英们知道,一旦消息走漏,不等维基亚人杀到,自己首先就会被愤怒的平民们挂到广场里的行刑柱上去。

    议会卫队被授予了这个任务。

    这些对禅达忠心耿耿的年轻士兵是通过了层层选拔的部队精英。但也许是禅达军队的失败吧,在这些精锐士兵被灌输的思想里,对理想的重视大过了对命令的重视。所以当这些士兵得知了自己的任务后,反弹激烈,数个士官即使辞职加入民兵城防卫队也不愿意留在光荣的议会卫队里面。

    任由禅达精英们如何解释,这些对禅达忠心耿耿的小伙子都含着眼泪不愿意去完成这项屈辱的任务。这些人知道,此行虽然可以换来禅达几十年的苟延残喘,但是他们自己却要背负一辈子的耻辱,甚至是身后几代人的耻辱。

    但是最终,一部分士兵还是同意了去向维基亚人交付这批贡金。

    这些人立马被自己的同伴唾弃了。这批人忍受着战友的责骂和鄙视,默默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维基亚人的使者带着空船和马车在一片沼泽的尽头等待着禅达人。

    禅达人的士兵很快就到达了。

    看着这些威风凛凛的士兵,维基亚人充满的不屑:在维基亚,男人的耻辱不是被打倒,而是被吓倒。在维基亚人标准里,禅达人的士兵们以及精英们和娘们差不多。

    当禅达士兵沉默的靠近的时候,维基亚人快乐的喝着自己的酒、弹奏着三弦琴、跳着愉快的舞蹈。

    被自己的家乡抛弃了,维基亚人必须凭着力量才能在这片陌生的大陆生活下去。懦弱的禅达人给了维基亚人一个很美的遐想,这是写在维基亚人骨子里的东西:征服弱者、征服强者、征服所有人

    “禅达的女孩子们来了”,维基亚人欢呼着。

    但是欢呼声很快就变成了惨叫声。

    禅达人带来的马车里藏得都是装备精良、满腔愤怒的士兵。这些士兵人数少于维基亚人,但是他们的训练素质以及出其不意的进攻让维基亚人损失惨重。短短的一阵冲突过后,维基亚人的使者逃跑了,留下了数十个不知所措的民夫和一些被俘的士兵。

    那些士兵即使深陷囵圄依然不改维基亚人剽悍的性格,他们高声的叫骂禅达人是‘贼’,是‘混账’。

    在禅达士兵的心中,被叫成‘贼’可能比被叫成‘女孩子’更能接受吧。

    维基亚人的大部队闻讯赶来那里的时候,只看见了胳膊被绑在一起的数十个维基亚人溺死在水里面,皮肤苍白、眼神空洞,在水里面随着水波缓缓的起伏。

    禅达的年轻英雄们一个不留的处死了维基亚人的使者。

    这些人欢天喜地的回到了禅达城,他们把自己胜利的消息告诉了周围的战友。这些人忍辱负重,最终赚得了自己的荣耀,他们立马被战友们原谅了。

    维基亚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面对士兵们不可遏制的愤怒和对财富的渴望,维基亚王下令围攻禅达城。

    禅达城破之后,维基亚王允许士兵们自由劫掠十天。这十天过得很快,如果是相对于禅达千百年的发展来说的话---禅达被整个从大地上抹去了。

    当初的那些士兵们在禅达陷落之后各自苦战着。

    无数的死亡在身边发生着,这些士兵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行动来:他们保护了国家的财富和尊严,但是却换来了一片瓦砾。这么做到底值得吗?

    值得吗?

    夺回贡金的那批部队并没有把财富交回给国库,这些人担心这些资金会被精英们再次出卖。据说这些人把宝藏埋藏在了北海的某处地方。

    这宝藏最终带来了禅达的覆亡,它被称为“被诅咒的宝藏”。

    那支处死了维基亚人使者的议会卫队在禅达灭亡后就不知所踪了。它的大部分士兵都在城破的时候殉难了,但是还是有不少士兵逃出了城市。

    这些士兵坚决不同意向维基亚人投降,同时也无法原谅诺德人的背叛,更加凄惨的是,由于他们的冲动导致了国家的覆亡,很多禅达人自己的官员和学者都无法接受他们。

    这些年轻人因为自己的理想而失去的所有的支持。

    他们逃向了大泽。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把宝藏弄到了什么地方。

    有人说这批宝藏已经被送给了拓荒者去开拓新的土地,用来为禅达人日后的复国做准备;

    有人说这批宝藏被那些士兵瓜分了,现在他们正在大陆的各个角落隐姓埋名的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更多的人则相信这批宝藏根本没有丢失,他们被那支军队护卫着,依然长眠地下。

    其实这个秘密即使那支军队内部的士兵也知道的不多,这只是几位军官脑袋里的秘密。

    多年前,身为队长的贡金护卫者安德烈便是下令处决维基亚士兵的人。

    少年意气,当禅达的年轻人把绑缚在一起的维基亚人逼入水中的时候,安德烈感觉自己能够战胜一切。

    带领着自己的士兵,安德烈返回了禅达。到现在为止,安德烈依然记得当这些少壮士兵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们的一个老年将军的时候,那人眼窝里面流露出的绝望。

    安德烈觉得自己没有错,他是禅达人的孤儿,通过世代从武,安德烈家虽然贫寒但是地位极高。这种军队世家的子弟是不会容忍国家被置于任意欺凌的地步的。

    要进入议会卫队必须祖上都是有记载的正直公民,当然,最好是那些为国家战死的人。

    安德烈就满足这一条件。

    四十年前,安德烈的祖父被野蛮人用木棒活活的打死,那个时候安德烈的父亲躲在一边的草丛里面瑟瑟发抖,等野蛮人割走了安德烈祖父的脑袋之后才走出来哭着埋葬了他。

    二十年前,安德烈的父亲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野蛮人屠杀者,有人说他下令杀过一百个野蛮人,也有人说五百个。这个安德烈不知道,他没机会问自己的父亲。在安德烈很小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副铠甲,告诉他,他父亲在一个小岛上巡逻时被敌人用箭射穿了脑袋,这副铠甲就是他父亲留下来的。

    从那天起,安德烈继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了一名士官,最后他以士官的身份申请调入议会卫队的请求也被允许了。

    这就是安德烈早年的命运。

    维基亚人来了,带着不尽的怨念来了。

    站在城楼上,安德烈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千上万人连绵十余里的战阵是什么模样。在这场风暴之中,禅达只是一片小小的枯叶,而安德烈亲手把枯叶留在枝头的最后机会断送了。

    当时安德烈的右边的一段城墙是一群诺德人的志愿军负责防卫,他们做的无可挑剔,最后在安德烈被维基亚人逼向议会大厅的路上,安德烈看见,这些诺德人全死了。

    议会大厅里的议员们等候着命运的裁决,出席的人神情矍铄,用卡拉德语互相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安德烈和三百多残余士兵进入这里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老将军。

    老将军认出了安德烈就是之前的那位杀死了维基亚使者的青年军官,他走了过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绝望之色,有的只是淡然,“孩子,很多事情与你想的不同啊。”

    久战疲倦的安德烈低垂着眼帘,手中短剑的末端还有凝成紫黑色的血块。

    “离开这里吧”,老将军对安德烈说,“禅达不会灭亡的,准备追随她一起死去的的殉道者还有很多,不缺一个两个。”

    说到这里,老将军漠然的看了看坐席后面的一个哭笑不休、神智失常的法官,接着对安德烈说,

    “禅达需要的是复国者”

    从那天起,安德烈第二次背上了逃兵的名声。

    第一次安德烈用行动为自己抹除了污点,但却换来了禅达的加速灭亡。

    第二次,安德烈知道,他要做的难得多,复杂的得多。

    安德烈一直记得禅达城的大火,图书馆里无数珍贵的史籍顷刻间化为乌有;

    禅达的女人被奸污,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禅达女人们生下了孩子就会送给异族人甚至溺死;

    而士兵们被赶进燃烧的仓库,他们惨痛的呼号声这些年来一直萦绕在安德烈的耳朵里;

    议员们被用铁锤砸死,鲜血染红了白袍,大陆共和时代最后的乐章至此划上了终结符合。

    不过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吧,秉持了禅达人理念的拓荒者似乎取得了进展,就在禅达陷落的时候,多艘拓荒者的船只参与了救护禅达遗民的责任。

    安德烈本来可以去海外的,但是他选择了留下。安德烈一直记得老将军用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心口时,一再强调的一句话。

    “禅达需要复国者”

    安德烈在禅达境内活动了一段时间,召集旧部,拉拢流民。

    当安德烈觉得这里已经没有潜力可以挖掘的时候,他带着人离开了禅达故地。

    这支流亡军民逃窜的路上不断遇到维基亚人骚扰,但是在维基亚人的正规部队赶到之前,安德烈带领着军民逃入了大泽。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面,安德烈迅速的摧毁在盘踞在此地方武装,把他们赶出了沼泽。

    那个时候,流亡的禅达人已经不足一千人了。

    这些年里,禅达人在沼泽里面默默的蛰伏着,他们唯一相信的外人就是拓荒者。偶尔会有拓荒者到这里来带走学者和年轻人,送来武器等补给。

    拓荒者们一再劝说安德烈离开这里,然后去海外建立新禅达。

    “在那里,花果遍地、土地广袤、人民驯良。纵马驰骋之处皆是无主之地,打下地基就能拥土建国。比起旧大陆,那里简直是天堂”

    但是安德烈却不为所动,他一定要让禅达之光在北海大陆上重新闪耀。

    虽然禅达人的武装力量在不断的衰弱,但是在沼泽里面,禅达人却是毫无疑问的主人。

    只有对禅达人臣服并送去了人质的土著部落被允许留下,作为同盟,禅达人则传授这些沼泽人先进的渔耕技术。很多在禅达人身边长大的沼泽人的子嗣已经完全禅达化,并且视自己为禅达人了。

    这些部落出于义务则需要时时的巡查沼泽边缘,把第一手防务信息传给禅达人,以防禅达人在偷袭里遭遇惨重损失。

    十多年了,安德烈已经步入中年了。

    他的亲卫队里有一个小伙子前几天患病死去了,那家伙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

    但是那个小伙子死前却在高烧中呓语道:“我的孩子来了,手上带着海燕,飞翔而来```”

    但是海燕没有飞来,倒是抓住一队来历不明的人,据说有个叫吉尔的人想和自己谈谈。现在他们已经被带到了村外。

    “让他们进来吧”,安德烈吩咐道,“记住蒙上他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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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北海的盛宴

    第三十二章 北海的盛宴

    一周后,吉尔回到了芬德拉。

    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之后,吉尔就立即起程去了正在建设之中的学校工地,似乎吉尔一刻都不愿意呆在这个小镇。

    马汀后来一直询问着吉尔到底与那个叫做安德烈的家伙谈过什么,但是却没有得到吉尔准确的答复。其实虽然吉尔和安德烈谈了很长时间,但是他们的分歧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到最后也没有变化。

    吉尔希望安德烈能够走出沼泽,并表示在以后的发展中自己也许能够助安德烈一臂之力。对于吉尔的说法,安德烈只是报以了怀疑和略带疲倦的微笑:“先生,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通过几次交谈之后,安德烈下令解除了吉尔随从的监禁,但却依然没有给他们自由。

    在继续谈话之前,吉尔向安德烈介绍了马汀。马汀作为一个当年的志愿士兵,为禅达城献出了自己的前途,甚至险些是生命,吉尔希望马汀的能够让自己与安德烈的交谈更加的亲密一些。

    对于吉尔的介绍,马汀还是一如既往的表示了怀疑,在吉尔的坚持之下,安德烈询问而来马汀一些关于当时城防的问题。

    “诺德人驻守着哪里?”

    “东边的城墙的第二座高台到兵器室之间。我们后面的空地上有一架投石机,但是被维基亚人的火油弹烧毁了。同时我们还有七十个弟兄负责城外的一个仓库,在维基亚人包围那里的时候,他们没有来得及撤回城里。”

    “恩,这些诺德人可以知道```维基亚人也可以知道”,安德烈带着礼貌的笑容盯着马汀的眼睛,“我说的没错吧,先生。”

    “是的”,马汀点了点头,“因为我们诺德人去禅达城就是为了踢维基亚人的屁股。”

    “诺德人有多少人?”

    “三百七十人,有一百三十人是你们的雇佣军,剩下的是我们自己来的。”

    “你是哪个部分的呢?”

    “我负责在护卫城墙,但是我们没有抵抗住,在撤退途中被包围。”

    “你是第二中队的?”

    “第一中队。”

    “不可能第一中队在执政官大道上全死了,我最后一次去议会大厅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

    “我```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马汀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安德烈用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就连吉尔也沉默了。这个时候,马汀瞬间读懂了安德烈的眼神:“谁能证明呢?”

    马汀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够给自记辩护,自愿为禅达人作战,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禅达人用来感谢他们的凭据。当时他入城时禅达已经陷入了混乱,只有几个禅达士兵过来对他表示了感谢,他就上城去了。

    在一片沉默里面,马汀回忆道他在多年前做行商的时候,曾经在沼泽边缘看到过自己在禅达保卫战时的战友。然后马汀慢慢的回忆起了几个人名,这里的每个兄弟安德烈都认识。

    但是安德烈却告诉了马汀一个坏消息:马汀认识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经战死了,少数几个学者则去了拓荒者们的小岛,现在根本无法为马汀作证。

    提起了学者,马汀的眼神一亮。

    “安德烈先生”,马汀说,“有一个叫做帕斯克的学者跟我说起过他写的一首诗。他当时正在和几个士兵记录沼泽地里的生物---他说在那是个实验---我不是很明白。我想说的是,那天晚上他给我念了他写的一首诗。”

    “帕斯克师傅?他的什么诗?哈哈,我倒是知道他的不少诗歌,要是你都能答上来也不稀奇,他可是很出名的吟游诗人。你要是见过早些年禅达那繁华的港口,就会知道那里最有名的歌者都愿意吟唱帕斯克师傅的诗歌。”

    “不,不是那些出名的诗歌。是一首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歌者的诗,我甚至怀疑是当天他现场写的。叫做《我们何处去》。”

    “唔```”,安德烈似乎想到了什么。

    “内容我无法完全的复述了,已经过去太久了。但是那首诗主要写的就是当年的一批宝藏守卫者的故事:这些人似乎做了一些让人不解的事情。那首小诗里说,‘我们不知何处去,我们保护了自己的亲人,又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我们处死了自己的敌人,却又满足了自己的敌人’```”

    随着马汀的诉说,安德烈的脸色越来越差。

    “够了”安德烈突然恼怒的挥了挥手,“你可以下去了。”

    “您还认为我不是诺德人吗?”

    “不```我至少不怀疑你是维基亚人了。你先走吧”,安德烈似乎对自己刚才打断马汀感到有些抱歉,“你和你的人都自由了。现在我希望能和吉尔先生多聊一聊。”

    安德烈眼神里面一闪而过的无助和愤怒让吉尔捕捉住了,看来刚才马汀念的那首诗对安德烈的触动很大。吉尔暗自盘算等和马汀单独相处的时候,要好好的研究一下这首诗歌。

    安德里虽然赶走了马汀,但是在心中,他已经认定马汀的确就是当年的那些最后的时刻和自己站在一起的盟友。现在对于吉尔的提议,安德烈已经开始用一种认真的态度去对待了。

    “我们要有自己的身份”,面对吉尔的邀请,安德烈说着自己的条件,“我们是禅达的军队,永远都是。所以不论什么样的人,如果他要与我们结盟,这是他应该知道第一件事情。我们不会为任何人卖命---多年前我们曾经帮过诺德人,但是诺德人面对维基亚人却毫不犹豫的把我们抛弃了。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所以对于您说的让我们回到北海的世界去的提议,我们不是不想。”

    安德烈把一杯加了苦艾的果酒递给吉尔,“说实话,我x日夜夜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我们不能投奔别人,成为别人的家奴。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是为了重建禅达出去的。这个目标我们早就对所有人说过了,即使遭到了所有人的嫉恨我也不在乎。”

    “其实你们可以先隐藏自己的想法”,吉尔谨慎的说道,“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公布自己的计划,那样的话会容易许多”。

    安德烈眼中的疲惫更明显了,“十多年前,我们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走入大泽的时候我们觉得我们被世界背叛了,于是轻易的对世界宣了战,公布了自己的计划。现在想一想,我们真是最彻底的傻蛋,估计比我们还要糟糕的就只剩下了那些躲在酒馆里面的称王者了。如果是你是维基亚王或者诺德王,你知道如果一群在沼泽地里的人一出沼泽就会建邦立城,你会怎么做?现在我们再改口的话,谁又会这么傻相信呢?我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当年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自己的路封死了。”

    安德烈说的没错,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对于沼泽里的禅达人也许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但是一旦一个组织严密的禅达城矗立在北海上,对于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统治权威都必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换句话说,北海二王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中间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共和国的。

    一个沼泽人端进来了一盆烤鱼,在烤鱼上淋上了辣酱,然后一鞠躬退了出去。

    安德烈招了招手邀请吉尔一起来享用,然后便自顾的开始吃起鱼来,“吃吧,我最喜欢的就是烤鱼的边角了,香喷喷的又焦又脆,蘸着酱吃起来有劲头极了,比起这来,那肥嘟嘟的肚皮到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吉尔却似乎对眼前的美味毫不在意,“先生,如果让您选择为某位君王效力,然后换得一个自治的自由城,您愿意走出去吗?”

    安德烈停止了往嘴里塞入鱼块,似乎在仔细的思考着吉尔的话。

    “效力?你开玩笑吗?”

    “我一点都不开玩笑。”

    “怎么效力?当雇佣兵?且不说北海现在没有战事,就算打得一团糟,我们能够信任谁呢?诺德人当年怎么样对我们的,你应该知道的清清楚楚;至于做农场主、工头或者商人去帮忙两位贤明的君王开发大地,那么就更没有盼头了,我听说诺德王和维基亚王正在为招揽整个大陆的人才而绞尽脑汁呢”,安德烈有些酸溜溜的说,“我们可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喜欢的。”

    “不,你们既不是当雇佣兵,也不是做什么农场主---你们是以一群骑士的身份去赶走侵略者,然后用鲜血和荣誉换得自治。”

    “侵略者?谁?”

    吉尔咬了咬牙,似乎不愿意承认,但是还是最终说了出来,“斯瓦迪亚”。

    “斯瓦迪亚?哈,我听说斯瓦迪亚人现在可是吃够了库吉特人的苦头,要说斯瓦迪亚这个时候还想着进攻北海这地方,我是真的不会相信的。况且,我们禅达人在大陆上最亲近的就是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他们与我们最像,即使是参战,我们也会考虑加入那些人,而不是诺德人或者维基亚人。”

    “信不信是您的事情,安德烈将军”,吉尔的语气正式起来,目光诚恳的看着安德烈,直到安德烈主动的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然后用果酒把嘴里的东西涮干净,吉尔才接着说,“并且相信我,第二次北海战争不会太远了,而且和上次一样,斯瓦迪亚不会在北海呆太久”。

    “您可能没有我了解斯瓦迪亚的多。据我所知,斯瓦迪亚人已经觉醒了,这一点您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您看一看斯瓦迪亚最近二十年的战争史,您可能就会生出鄙夷之心,的确,从斯瓦迪亚先王开始到现在,这个号称卡拉德帝国正统继承人的国家屡遭败绩,但是您考虑过吗?在这之前,斯瓦迪亚已经多年没有作战了。他们最近的一次作战,还是一个世纪以前。那个时候斯瓦迪亚人在东南沙漠上赶走了萨兰德人的先头部队,让萨兰德人五十年不敢北迁,也就是斯瓦迪亚衰落之后,整个东部沙漠才渐渐被萨兰德人侵蚀的。”

    “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永远只能通过战争得到提升。您在北海一定知道,诺德人在北海战争前后变化有多么大---在开战的时候,几百人的斯瓦迪亚部队就敢横穿诺德人的腹地,或者戒严一座上万人的大城。而到了战争的后期,斯瓦迪亚人已经无法击溃人数超过自己三倍的诺德人了。诺德人的进步不是他们的武器,不是他们的铠甲,而是他们的人是那些经过了战争洗礼的老兵,是那些吃尽了战争苦头的将军。”

    “同理,斯瓦迪亚人经过二十年的战争,他们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了。您看,现在库吉特人如秋风一样肆虐着斯瓦迪亚,但是您没有注意到吗?最近半年以来,库吉特人已经没有什么重大胜利了。斯瓦迪亚以仅仅一个东部大省的动员力量就牵制住了库吉特人,而您要知道,斯瓦迪亚的力量是很多个这种省份的总和。”

    “这些年的战争里面,忘记了如何作战的斯瓦迪亚士兵已经学到了足够的技巧;忘记了如何补给的粮官已经对一切后勤工作都轻车熟路;将军们在一次次的失利里面找到了最行之有效的战术,熟悉了各种各样的作战环境。现在,斯瓦迪亚人的愤怒已经积聚的够多的了,迸发出来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安德烈将军,两年之内,库吉特人如果不与斯瓦迪亚议和的话必定惨败。现在萨兰德人和罗多克人似乎也要掺和进来了,这让战场显得扑朔迷离。但是将军,这一切表象之下,是一个重新武装了起来的,已经准备好了要教训任何敌人的斯瓦迪亚。”

    “斯瓦迪亚最后的胜利会带来和平吗?不会斯瓦迪亚的军事膨胀不会止步于库吉特的。库吉特人的财富不足以让斯瓦迪亚人越过草原去攻击他们,但是拥兵自重的斯瓦迪亚将军们是不会轻易的脱去铠甲,回乡去经营领地的。现在您想一想,为了维持军队的权利和财富,这些斯瓦迪亚的新胜之军会把矛头指向哪里?”

    安德烈听着吉尔的话,不禁开始思考起来。

    “不会是罗多克”,安德烈附和着吉尔,似乎在做一道有意思的推理题目,“现在罗多克人与斯瓦迪亚人打得火热,我听说罗多克人已经启用了对萨兰德的商业禁运来帮助斯瓦迪亚;也不会是萨兰德,萨兰德的骨头太硬,而且它沙漠尽头的三十个兄弟之国力量太惊人,没有人愿意与它们一起开战;那么```”

    “那么就是诺德和维基亚了”,吉尔还是那种一成不变的语气,“十多年前是谁让斯瓦迪亚人颜面尽失?在斯瓦迪亚与库吉特人作战的时候,是谁在不断的帮着库吉特人拖斯瓦迪亚人的后退?经过十多年的发展里,是谁积聚了可观的财富?是诺德和维基亚况且在诺德和维基亚的南部省份,至今还有很多斯瓦迪亚城镇,不管是处于道义上还是利益上的考虑```”

    吉尔顿了顿,“斯瓦迪亚的将军都有理由挥军北上。”

    安德烈的眼神中跳跃着光芒。

    “这就是你说的机会吗?”安德烈问吉尔,“等斯瓦迪亚人到来了,我们就走出沼泽么?那你又怎么知道斯瓦迪亚人会再次失败?”

    吉尔笑了,“这是我的想法。在斯瓦迪亚真的北上之前,您有充分的考虑时间。”

    说着,吉尔站了起来,“如果有一天,事态与我描述的一致。我希望我能在沼泽的边缘迎接你们,那个时候我将为你们提供你们所需的一切,你们则将得到一次用荣誉和鲜血改变命运的机会。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这将是北海的盛宴。”

    “你呢?”安德烈问道,“你能得到什么?”

    “不会很多”,吉尔摊了摊手,“也不会很少”。

    吉尔回到了芬德拉,又去了工地。

    之后几年的局势已经被吉尔洞彻于胸,他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艾露恩```”,吉尔掏出了怀里的那支已经有些掉皮的镀金玩具,“如果我能再见到你```”

    这么长时间了,吉尔第一次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通向艾露恩的一条道路,这条路也许会很难走,也许最终也没有结果,但是,吉尔已经能够在依稀之中,看见艾露恩在黑暗的尽头发出的晨曦之光了。

    聪明人看得见几个月内的事情,战略家能够估测出几年的事情。

    吉尔现在似乎正在做着不合事宜的蠢事,但是只有吉尔自己知道他在干什么。

    “斯瓦迪亚逆转库吉特之后,大陆不会和平的”。

    吉尔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并开始思考起那以后的事态了。

    时间快速的流淌而过,吉尔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梦想,并且决心把它抓紧。

    萨兰德人参战了,罗多克人参战了,莱特将军成了北线的雄鹰,罗多克人在南海上狠狠的收拾了萨兰德人。

    对于这些事情,吉尔似乎充耳不闻。

    英雄辈出的乱世,最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只有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且沉得住气的人,才是真正的豪杰。

    很快,芬德拉小镇上的人听说,吉尔正式的收到了政务大臣的批准单,同意吉尔成立大学,并且皇室将每年资助吉尔一笔四百个北海金币的巨款用以建设。

    “该赚钱的时候却跑去建学校?”

    “傻瓜。”

    “吉尔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人们嘀嘀咕咕的议论着吉尔。

    但是吉尔却不在意,吉尔只是会在静谧的夜里站在窗边。

    轻轻地着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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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鸽续嗣

    第三十三章 白鸽续嗣

    冬泉大学成立了。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吉尔选定的校址周围有一股泉水,在冬天的时候水温也保持着温热,上面冒着热气,而且这水尝起来很清甜,周围的居民非常喜欢这里。

    学校开始建立的时候,周围的居民由于担心学校会毁坏这口泉,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查看。吉尔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表示以后这泉会保留下来,而且吉尔会出资修缮一下这口泉泉眼周围的池塘,让水能够积聚起来,方便人们取用。至于这所大学的名称,本来是叫芬德拉大学或者北海大学的,但是周围的居民都自然而然的称呼这所大学为冬泉大学,吉尔也就不多做反对了。

    “就冬泉大学吧”,吉尔在听完了伊万的报告后,提笔在自己的一摞材料上写了几笔,然后示意校名就定为这个了。

    伊万在与吉尔的交流之中,已经大致的理解了吉尔心中的目标。

    “吉尔先生”,伊万问道,“您是不是在罗多克上过大学?您所描述的大学和罗多克人的很相似。我以前在日瓦丁的时候,听过学者们在广场上的演讲,他们说的罗多克人就是这样建立大学的。”

    吉尔有些遗憾的笑了笑,“没呢,我没有读过大学。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愿意去读一读,可是现在太忙了。”

    “人不会忙到没有时间学习的”,伊万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我的一个禅达老师告诉我的。如果能从维基亚的禅达人里面招募一批学者来,我想他们对于教书是很在行的。有一句谚语是‘你揍了一个禅达人,你就揍了一个学者’。”

    “恩,我已经在一些港口上面写了招募告示了,不过那些禅达人现在名义上还是维基亚人的奴仆,要经过维基亚人这一道程序,你认为我们要做什么呢?”,吉尔询问着。

    伊万的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其实这并不难,除了在主要城镇里面,领主们会给禅达人提供一些教师或者图书管理员之类的职务,而在愚昧贫困的地方,我看到的情况是大家都严重低估了禅达人。比如我以前住的小镇上,那个酿酒师曾是一个卡拉德语教授,而另一个邮差则是禅达学院毕业的学生。”

    “要让他们解除和维基亚主人的主仆关系容易吗?”

    “我不知道”,伊万如实的说,“不过我觉得可以去试一试,我可以回一趟维基亚。现在我在这里有了长期的工作,我也可以顺便把我的家人接过来。”

    “啊”,吉尔点了点头,“我让马汀安排一下你的行程吧。抱歉,我还没有询问过你家里的情况,你还有什么家人呢?”

    “我的妈妈和妹妹。她们过的很苦,以前我做管事的时候还好一点,但是后来我惹了官司家里就穷了。我走前把她们留在我的一个亲戚家,这次正好把她们接过来”。

    “恩,好,带我向她们问好!”,吉尔差点没有忍住去问伊万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但是既然伊万没有说,吉尔也就没有多问。

    伊万不久就离开了。

    随着伊万的离开,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人看见了招聘告示来到吉尔这里。

    由于吉尔的学校没有名气,所以来的人不是很多,很多人只是看中了吉尔给出的优厚的报酬所以想来试一试。但是等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刚刚修建完成了码头,一个衰败的小镇和一个乱糟糟的大工地,很多人当即掉头回去了。

    对于这种情况,吉尔也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

    关于要把学校建立成什么样子,吉尔在招募告示里面写的很清楚。不像其他的学院要把所教授的知识和形式定的很死,吉尔的做法完全是尊重了学者的意见,换句话说,吉尔在做的事情就是:您来到这里,有什么就教什么,希望怎么教就怎么教。

    这种宽松的形式很容易让人们想到禅达学院的风格,无数的学者会在一个学堂里面争得面红耳赤。这对于一个禅达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上至耄耋老朽,下至青年后进,只要观点能够自圆其说,就都能放到讲堂之中供人参考。

    这种形式的大学已经消失很久了,因为不断恶化的生活环境逼迫人们去放弃很多东西。

    现在吉尔正准备重建这个体系,虽然他能做的不是很多:即使冠以大学的名称,吉尔现在也只开设了一个会计学院和一个法律学院。

    这两种班级才能迅速的培养出可以找到工作的年轻人:前者可以吸收商人家的小孩,然后把他们培养成为很好的行会帮手;后者则能够让年轻人进入各个城堡里面去为领主们或者国王的大臣们效力。

    在仅有两个学院里面,会计学院尤其显得寒酸:它里面只来报到了两个教师。

    两个教师几乎是一路讨饭过来的,他们在维基亚申请了面试机会,并且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核。于是马汀派去那里的一个助手给了两人一笔钱和一张证明,就打发两人上了一条货船。

    那艘货船在碎冰海上遇上了漂浮冰山,只得折回了海边等待了两周,这耽搁的两周把两个有壮志雄心的年轻人再一次逼到了绝境,他们的路费有告罄了。在下船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饿红了。

    据那艘上传的船主回忆,这一趟船跑完之后,船上老鼠绝迹了半年,以至于迷信的水手一直以为船快要沉没了,要求彻底更换船底的木板---这是一个通用的说法,如果一艘船上的老鼠逃离了船仓,就表示这艘船的运气已经耗尽。

    后来船主没办法,只得找来了一群神棍在船上蹦跶了一番,然后以天神的口吻说已经驱除了厄运,船主又请了几只老鼠上传,水手们才同意出海。

    两个罗多克人讨了两根拐杖,胡子拉碴的跋涉到了冬泉大学的门口,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叫醒了看门人。

    那之后,吉尔不得不花了半年的时间去劝说这两个人不要再私藏食物,“先生们,你们放心,再也不会挨饿了,我会好好的让你们吃饱穿暖的。”

    但是这种劝说似乎不是很奏效,泰勒和柯西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储满了粮食。

    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准备在森林里过冬的维基亚护林猎人,正在秋末的时候把粮食一袋袋的存进谷仓,把一桶桶的腌肉处理好,然后把木柴劈好了码放在墙边,在大雪来临之前把自己的房间烤的暖暖的,最后舒舒服服的躲进去呆上一个冬天。当然,作为消遣的话也是很容易解决的,如果认识字就可以在房子里面放上一堆神话故事和骑士小说,不认字就放一个女人吧,当然,不排除有些护林猎人会在屋里放男人。

    这两个可怜人让人们不由得想起了那些艰难的岁月---每一个诺德人都记得那些用腥膻的小鱼和发苦的野菜度日的日子。所以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诺德的工匠和校工们都很同情,常常会有人给两人半只火腿或者一篮子的鸡蛋。作为回报,两个人则负责辅导这些工匠的工作或者帮他们厘清一年的账目。

    很多来到吉尔这里的人都是在城里读过法律的学生或者失意的职员,这些人一股脑的要求加入冬泉大学的法学院,至于那看起来古里古怪的会计学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数学才能,况且为了那些与钱打交道的家伙培养人才对于这些学者来说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

    最后吉尔无奈的告诉泰勒和柯西,数学学院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们暂时分任院长和副院长。

    “对了,考虑到你们建立学院付出的艰辛劳动,你们可以命名这个学院。考虑好了之后可以告诉我。”

    吉尔本来准备给两个人充足的时间去考虑的,但是只见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然后毅然的对吉尔郑重的说:“不用了我俩早就商量好了我们的学院,叫做洛必达学院”

    吉尔看见两人的眼神里饱含着热切与赤诚、蕴藏着温柔与感慨,突然觉得身上一寒,似乎鸡皮疙瘩都挤出来了,“呃,要是两位先生已经定下来了,这个嘛```就洛必达吧。你们这两天把学院的理念和你们准备传授的东西做一个小结给我,我下午让人给你们送一份《账务大纲》给你们,请你们务必研究一下。”

    两个人表示没有问题。

    等吉尔草草的结束了谈话落荒而逃之后,泰勒和柯西的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

    “泰勒我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伟大友谊’吧”

    “是啊”,泰勒望着远方,“我们历尽了磨难,终于走到了今天,我们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洛必达我们要加油呀”

    “是啊”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铜盆落地的声音。

    若娜端着一盆刚买来的草莓准备送来给新老师尝鲜,看见泰勒和柯西双手缠绵,不由得手一送,掉了满地的草莓,只张着嘴茫然的看着两个人。

    “咦?这不是校长的夫人么```?”

    若娜手忙脚乱的抓起了铜盆,捋了捋头发,然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然后转身东倒西歪的走了,还差点撞到了门上。

    然后若娜也夺路而逃了,雷诺探头探脑的想进来捡两颗草莓尝鲜,被若娜回身揪着耳朵拎走了。

    “柯西啊,为什么吉尔校长和他的夫人都跑得这么快,好像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也许他们是被我们的伟大友谊所感动吧明天我们就要开始为‘洛必达学院’献出自己的青春了,可不能松懈啊泰勒”

    两个人深深的缓缓的握了握手,目光炯炯的看向了远处的夕阳,满地通红的草莓映着光,在两人的感染下,似乎也显出了悲壮决然的血红。

    法学院的一众教授因为教科用书的问题喋喋不休的争吵着,而洛必达学院的两位院长则在两票赞成、全票通过的情况下很快敲定了教学计划和教科用书。

    吉尔很快收到了一份书单。

    “洛必达学院新生一年级用书。

    《论金币》,作者:禅达帕斯克;

    《天文学里的经济学》,作者:斯瓦迪亚哥布林;

    《论天文学里的经济学的荒谬性》,作者:斯瓦迪亚萨贝尔;

    《团队管理统筹法》,作者:罗多克基姆:

    《论商业》,作者:萨兰德赛义德阿訇;

    《账务大纲》,作者:诺德财务大臣贝格尔;

    《高等数学问题讨论》,作者:罗多克泰勒;

    《高等数学问题讨论课后习题答案详解》,作者:罗多克柯西(注:选购,不过应提醒学员的是,本书为期末考试题目的唯一参考书);

    ```”

    吉尔仔细的审查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就把这份货单交给了一名职员,让他带去白鸽交易所,然后向各国的印书所订书。

    “最后两本怎么办,这些似乎订不到,因为是你们两位自己编订的。我可以招来印书匠先印一批出来,不过学院里面只负责一半的费用,而且排版需要二位自行努力了。”

    “这个好说”,泰勒点了点头,“我明天就把样稿整理出来,下周就可以开始印书了。在有学生之前,我们俩也很闲,这两部巨著我们还是有时间来完成的。”

    柯西正在翻开着手里面的书单,同时思考着还需要哪些书籍。

    “恩,这样就好”,吉尔疲倦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挤了挤自己的眼窝,“再有半年,学院就开始招收新生了,在这之前,还希望两位多加努力啊。”

    “恩,这是自然”,泰勒说,“不过洛必达学院要发展下去,单靠我们两人是不行的,我们需要帮手。”

    吉尔表示他理解,“前几天伊万给我来信说在维基亚他已经找到了一些愿意来这里工作的禅达人,到时候你们自己在他们之中挑选吧。不过我先告诉你们的是,学院的院长不会是固定的,如果以后二位在教学业绩和管理能力上面不理想的话,我会考虑调换新人的。”

    泰勒和柯西对笑了一下,“校长先生,数学上面我们可是闭着眼睛都能上讲台的,您放心好了”

    吉尔笑了笑,然后送了客。

    学院经过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起色了,虽然规模还很小,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地区教会学校,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斯瓦迪亚人的反攻终于开始了,萨兰德内部发生了让人大吃一惊的政变,库吉特人连连败退。

    而且,听水手们说,在南方,一个叫做阿卡迪奥的小子似乎很出名。

    “阿卡迪奥么”,吉尔笑了笑,那种笑容是哥哥听见弟弟的消息的时候不自觉的露出来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却随即收敛了起来,吉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最后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随着吉尔办学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开,吉尔的声望也在逐渐的提升,人们已经忘了这个‘满腹心机的工匠’是如何起家的过去了。

    而让吉尔的声望升到顶点的事情是一场突然袭来的地震,虽然诺德人在内陆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但是诺德人精心维护的码头却一片狼藉。

    这时让人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在绝大多数北海港口需要被迫返工重建的时候,芬德拉港口却几乎毫发无损。

    人们发现芬德拉港口的几处不计成本的承重结构在这次灾难里面救了芬德拉港一命,人们的记忆还没有淡薄:人们清楚的记得,是一个叫吉尔的人坚持自费加固的码头。

    很快,吉尔被授予了芬德拉荣誉市民的称号---这让吉尔作为芬德拉代表能够在每年一度的国王晚宴上去见诺德王一面。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吉尔继续忙碌着自己大学的事情。开学的日子已经渐渐的来到了,吉尔的工作也快要告一段落了。每到闲暇的时刻,吉尔就会戴着斗篷,悄悄的去酒馆里面找个角落坐下来,听听人们谈谈各自的故事,这让吉尔感到非常的惬意,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生活显得多么的美好啊。

    有一天,吉尔听见一群水手绘声绘色的说着南方的一个幸运小子的婚礼。

    吉尔在斗篷下面默默的听着,这一天,吉尔喝掉了平时两倍的醇酒,在走的时候还付给了酒馆老板更多的打赏钱。

    北海雪落,寒风呼啸。

    但是吉尔却在心中觉得很温暖,吉尔看了看天空,露出了这些天里少许的微笑。

    他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在吉尔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年,吉尔的妈妈用一块热毛巾把我包裹了起来,然后激动的朝产房外面叫道,

    “老爷,少爷是个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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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白鸽谷

    第三十四章 白鸽谷

    白鸽谷。

    多年后当我再一次回忆起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发现我一直看着城堡前的一片麦田。

    麦野青青,小虫翻飞,麦穗连缀在一起,如同绿色的萨兰德毛毯的一样。我最自豪的事情是在夏天的时候帮着彼安文爷爷做了一个草人,草人穿着一件旧旧的衣服,彼安文爷爷说,这个家伙可以吓得鸟儿们不敢啄食正在抽穗的庄稼。

    不过我觉得那个草人不是很管用,因为我常常看见有鸟儿安然的站在草人的肩膀上,等饿了之后就飞下来到田里啄食着麦穗。

    我告诉彼安文爷爷,“好多鸟儿在吃麦子”。

    彼安文爷爷坐在田边靠在马车车轮边打着盹,听见我的惊叫后,他只是眼睛眯着说,“让它们吃吧,它们吃不了多少的,我们怎么都够的。”

    但是我觉得那些庄稼汉下了大力气种出的庄稼,被鸟儿吃了很可惜,所以我总会在麦田里面来回大叫着去吓唬鸟儿。

    彼安文爷爷只是呵呵的笑,然后远远的告诉我,“你跑不过鸟儿的”。

    那些日子我好像一直在青青的麦田里面奔跑,追逐着翻飞的鸟儿,累了我就会就地躺下。

    躺在麦田之间,我可以听见飞鸟的鸣叫和牧童的吆喝,我看着天空的时候,能够看见云彩慢慢的挪动着,麦穗摇曳,把天空割裂。

    下午的时光很漫长,如果我慢慢的去想,我总能想起很多东西。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时白鸽谷里面还有一群绵羊,如同织着一面白色的诺德亚麻手帕,聚集在一起在山谷里缓缓起伏的山坡上漂浮。我知道绵羊是什么,它们是吉尔的妈妈为我顿的小羊排汤;它们是母亲为我裁剪的羊绒背心;它们是父亲帮我做的羊角号角,每当我吹得腮帮子生疼都发不出声音的时候,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还不晚,总会学会的”。

    后来我学会了吹号角,但是却没有机会给父亲吹了。

    还有一些别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我离开那里的时候还太小,只是依稀的记得一些事情。等我多年之后再次回到白鸽谷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我记得最清楚的房间是那个我一直住到十岁的石头屋子,那座屋子在城堡的南边,每天早上阳光就会照进来。

    祖父告诉我,这里的石头是从苏诺城的南面采集来的。

    “阳光晒了这些石头一万年”,祖父对我说,“你仔细的闻一闻,总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于是我当真在城堡里面闻了一个下午,碰了满鼻子的灰。这件事情让苏米祖母很不满,她一边用一条毛巾帮我擦干净鼻子一边数落祖父。

    祖父那时候一边点着头接受者批评,一边听彼安文爷爷给他讲着田亩里的事情。那些事情太平常啦。

    “老爷,庄稼都种下了,要安排小伙子看青啦。”

    “老爷,牛生病了,得请牧师的助手来看看,那个家伙喜欢喝蜂蜜酒,我得给他准备一壶。”

    “老爷,工具都钝了,木工师傅们干不了了,要上城去一趟了。”

    我总觉得在城堡的前面坐着,看着前面的农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夏天的傍晚,暑气退去,我就会靠在母亲的旁边,坐在一张毯子上。

    她问我前面有什么,我告诉她。

    我说左边有一大片麦田,是青黄色的,右边也是一大片麦田,但是是金黄色的。

    母亲很好奇,“为什么不一样呢?”

    我说,右边那片麦田有太阳照在上面。

    母亲就笑了,“哦。”

    我又说,“妈妈,你种的那些向日葵现在长得已经很高了,尤走进去已经看不见头了。”

    我就一直坐在她旁边,用我新学会的每一个词去描述她看不见的世界。

    当后来我知道了那些关于颜色的描述对于母亲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时,我总是会觉得很难过,记得那时每当母亲问我这种颜色和那种颜色的区别的时候,我还会有些不耐烦。

    “苹果在夏天的时候是绿色的,到秋天就变红啦”

    “喏,葡萄是紫色的,但是橘子是黄色的。”

    “彼安文大娘的脸是红色的,其实刚才还是白的,但是彼安文爷爷亲了她一口,就变红色了”

    除了我的母亲之外,我第一个熟悉的人可能就是我的彼安文大娘。

    那个时候是她一直照顾着我,而我的母亲艾德琳在生下我之后有一段时间变得非常虚弱,常常只能在吉尔的妈**怀里逗弄我一阵。那是我总是挥舞着胳膊想从彼安文大娘的怀里逃出来,彼安文大娘咯咯直笑,“他认识妈妈呐”

    关于父亲,似乎我最开始是陌生的。

    我听彼安文爷爷说,有一次我的父亲出了远门,回来之后我已经不认识他了。那个时候父亲在祖父的安排下在苏诺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周只能回来一次。对于新生的小孩,父亲满心的好奇,但是他却明显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我。

    彼安文大娘后来抹着眼泪对我说,我的父亲总是笨手笨脚的为我带回玩具。

    “但是少爷带回来的都是四五岁的小孩子玩得玩具了,他不知道给你什么。你当时就睁着大眼睛看他,好像看陌生人一样。少爷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哈哈,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啦可怜的少爷”

    彼安文大娘那是已经很老了,但是却是帮我找回最初记忆的人。多年后老态龙锺的彼安文大娘看见我的时候,竟然能够马上叫出我的名字,能够回忆起我穿的第一件衣裳和学会的第一句话。

    我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第二个词是‘吃’。

    据说这让我的父亲很伤心,他本来满怀希望的想听我的最里面吐出软软的‘爸爸’两个字的。但是当时我左顾右盼之后,对着母亲伸出了双臂,‘妈妈,吃’。

    母亲会准确的伸出手从彼安文大娘的怀中接过我来,我一直不知道母亲是看不见的。后来我知道了母亲早年是看不见的是时候,我一直以为当时母亲照顾我会很困难,但是彼安文大娘对我说,母亲在帮我换衣服的时候,“从来不出错,每一个结都打得细细的,就好像她什么都看得见一样。”

    暗淡的阳光,温暖的午后。

    我好像在罗多克还有一个外公,他一直很忙,只是过节的时候会差人给我送来一些礼物,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南方人给我带来了一双用小羊皮做的靴子,看起来漂亮极了,但是我穿的第二天就不小心把左脚伸进了火盆,等我慌忙的抽出脚的时候,靴子已经不成样了。

    而我还有一个小姨,在我六岁或者七岁的时候,给我送来了一架玩具弩,松松的上了弦,以确保不伤人,还附带有几根粗粗短短的弩箭。这件礼物让苏米祖母很生气,她让彼安文爷爷把箭头磨的圆滑的如同卵石后才交给我。

    我在那些箭的末梢看见一个奇怪的图案,我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拿去问母亲。

    母亲稍微的摸了一些,就对我说,“是葵花啊”。

    彼安文大娘的两个孙子比我大,他们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厚道的年轻农夫,长得很像彼安文爷爷。

    那两个小孩总是和我一起嬉戏,我们坐在牛背上慢慢的走过山谷。走过麦田时,如果牛把头伸过去嚼麦子,那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就会用脚踢一下牛的脑袋,那头牛就委屈的哞一声,然后回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们。

    男孩会叫:“不准吃麦”

    那头牛就会再叫一声,然后步履稳健的继续前行。

    后来我们三个不能一起坐在牛背上了,那个最大的孩子就在前面牵着牛缰绳领着我们走。我一直很羡慕他,说我想牵一回牛,但是他说彼安文爷爷不让我牵。

    不过我一直缠着他,最后他终于答应我让我牵一回牛,我很高兴的接了缰绳,走到了牛前面。那头牛最不怕我,一直用湿乎乎的鼻子顶我的屁股,吓得我左右躲闪,他们两兄弟在牛背上乐得哈哈直笑。

    这个场景被彼安文爷爷看见了,他们两人当晚就挨了打。

    我不知道彼安文爷爷为什么要打他们,他们俩也不知道。他俩只是说彼安文爷爷打他们的时候骂着他们的一个没见过面的叔叔,让他俩‘别把自己当少爷’。

    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日子过的这么的快,以至于我回忆起来的时候,总会有种错觉:在白鸽谷的一切回忆都是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面完成的。

    这种错觉让我总是觉得白鸽谷的那些下午是漫长以至于永恒的。

    那些日子里面,祖父似乎总在夏天的下午没完没了的誊写着文件;彼安文爷爷坐在田埂边打盹,彼安文大娘则守在一口煮着羊肉汤的罐子边念念叨叨;母亲会坐在房间里面和苏米祖母聊天,苏米祖母告诉母亲一些过去的事情;最让人激动的则是尤在夜晚时燃放的烟火,这是整个苏诺平原上都没有的景观,常常会有人专门走远路来看新鲜。

    在城堡的边上,我看见有几个墓碑。

    父亲带我去过一次墓园,他告诉我,最左边的那个是苏米祖母的妈妈,中间那个是祖父的师母,后面那个则是家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管家 。

    我问父亲,“老管家是谁啊,咱的管家不是彼安文爷爷吗?”

    父亲会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以后你会知道的。”

    至于老管家是谁,父亲终究没有告诉我,这些都是彼安文大娘很久之后才告诉我的。

    那时家里过的很自在,我最喜欢秋天,因为那个时候总能吃到很多东西:酸甜的蜜桔、清脆的苹果、香软的梨子、带霜的李子、肥嫩的沙柚、宝石一样的石榴,所有的东西我都喜欢。

    彼安文大娘总是让我随意吃,但是她很不喜欢我不洗手就去拿水果,“先洗手,小东西,手伸过来我看”

    这就是白鸽谷。

    冬天的时候这里会下雪,常常一个晚上醒来,整个世界就变得一片银白,只能听见彼安文爷爷在吆喝仆人们清理庭院的声音。

    从我的卧房,可以看见整个世界银亮一片,但是我看着雪地的时候,总是会觉那只是一片晨曦里的麦子。外面下雪的时候,祖父会在厅堂里面准备宴会,父亲和母亲、祖父和苏米祖母、彼安文爷爷和彼安文大娘还有尤都会参加,还有家中的一些仆人或者庄园里的佃农也偶尔会接到邀请。我喜欢坐在凳子后面看见这些人被堆得高高的食物遮挡住。

    母亲从她老家带来了一个侍女,那是个小商人家的女儿。她教我怎么折纸,拼出一只小鸟;或者教我怎么用绳子指挥一个玩偶;她还教我怎么帮女孩子扎辫子。我总是乘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的头发弄乱,然后开开心心的跑掉,等她醒来假装很生气的找我时我就躲起来。

    有次我躲在衣橱里面睡着了。一个下午不见我,大家都着急的四处寻找的时候,闻讯赶来的母亲指了指衣橱对他们说,“他躲在衣橱里,我听见他了。”

    然后我还在睡梦中被人揪了出来,屁股上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顿巴掌。我很生那个侍女的气,后来她做了南方的金桔糖给我,我赌气摔在地上然后掉头就走了。母亲告诉我,那个侍女哭了一个晚上,我自感很愧疚,但是道歉的话却总也没有说出口来。我四五岁的时候,父亲应这个侍女家人的要求,在西撒叔叔的帮助下给她在罗多克找了一户人家,就把她嫁回罗多克了。

    她之走前哭着亲着我和母亲的脸,她说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一直不曾料到,她居然说中了事实。

    那时我刚刚会写字,我照着祖父教的方法,生疏的用鹅毛笔管沾了墨水,在纸上拼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爷爷,这是什么?”,我问祖父。

    “白鸽谷,提米。”

    我叫提米,据说是为了纪念白鸽谷的一位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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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黛拉

    第三十五章 黛拉

    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黛拉。

    黛拉小我一岁,她来白鸽谷的时候才刚刚五岁。

    那一年,生活和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我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在城堡里面无所事事的乱窜,祖父开始和父亲商量起了我的学业问题,他们想等我大一些后就把我送到苏诺城里的一个学者家里去。

    那个时候,苏米祖母的姐姐派人来我家告诉我们我随时可以去,他们说我可以提前去住在流苏街他们的家里,需要学习的时候再去学者家里不迟,这样的话我以后离开白鸽谷的时候不会认生。况且这个时候我的父亲也在苏诺城里面有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具体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记得他那个时候很忙,一周也回不来一次白鸽谷。

    父亲往往会在下午骑马抵达城堡,第二天一早又离开奔赴苏诺城。

    在祖父的资助下,白鸽谷修建了一条平整的石路,直通山谷外的小城和更远处的苏诺。这条路替代了过去由人们踩出来的土路,这让从白鸽谷旅行去苏诺的时间大大降低了。如果快马加鞭的话,父亲在白鸽谷吃完午饭之后还可以在苏诺赶上晚饭。

    也许是我三岁或者我两岁的时候,东方的一个野蛮汗国被帝国击溃了。

    从我记事开始起,我就一直听着人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战场上面的新闻。人们说那个野蛮国家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马上面,他们吃马肉、喝马奶、饮马酒。

    那些佃农在我晃悠到他们的茅屋中的时候,总会拿出他们存的水果或者糖给我吃,那些东西自然比不上城堡里的好吃,但是母亲告诉我,如果别人自愿送给你东西,那么最好收下,以后加倍还给别人就是。我谨记这个教诲,所以每次离开城堡的时候,我都会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揣满糖和其他好吃的东西,以备送给别人。有一次我闲逛到了彼安文爷爷家里,准备跟他的孙子分享罗多克的小姨送来的奶糖的时候,我发现奶糖已经融化在了口袋里面,手伸进去的时候感觉满手都是黏答答的糖汁。

    彼安文爷爷的大媳妇帮我脱了上衣,然后打了盆水坐在门口洗着上面的糖渍。那时我就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听着佃农讲述着东边的故事。

    那些脸庞晒得黑红的佃农就带着神秘的表情坐在我的边上,他们说那些野蛮人是怪物和马**后生下来的,他们一出生不会走路就会骑马,也一辈子都呆在马上面。

    佃农们总是在低声的传播着这种故事,不过我的父亲似乎很不喜欢人们说库吉特人的坏话,父亲一直跟我说,“斯瓦迪亚人也有邪恶和无耻的恶棍,库吉特人也有善良和高尚的人。我不希望你只凭听到的故事就去传播败坏别人名声的故事。”

    我只得点点头,因为父亲说起库吉特人的时候总会显出让我有些陌生的严肃表情来。人们悄悄的告诉我,父亲和库吉特人有恩怨。对于这种说法,我非常的愤怒,我不相信我的父亲会和蛮人有什么往来,我会对着告诉我这些消息的人吐口水,让他们闭嘴。

    但是那些仆人家的小孩子总是对我赌咒,说他们的家人看见我父亲在衣柜里面珍藏了一件库吉特的小姑娘穿的那种红绣衣。

    我警告他们再说一个字我就揍他们,他们知道和我打架到最后总会被彼安文爷爷训斥,所以他们只能恨恨的看我一眼,然后不理睬我的离开。

    虽然如此,我还是很喜欢去找那些佃农那里去打听前线的故事。

    有一个佃农说他的一个哥哥就去了前线,在那里他哥哥帮骑兵们找草料:“我哥哥他们总是赶着嗅觉最敏锐的马去找草场,这样还偶尔找不着,但是那群库吉特人”,说着佃农吐了一口口水到旁边的瓜田里,“那群库吉特人自己就能闻到草场在哪里。不光如此,他们还能闻到小孩,然后一刀割开小孩的喉咙;他们也能闻到女人,然后就跳到她们身上。”

    “跳到她们身上干吗?”

    “这样就能生小孩了啊”

    “跳上去就能生小孩了吗?”

    “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哥哥这样说的就是啦。现在他在苏诺城给马喂草料,赚的钱可比我多多了。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以后给我找个老婆,让我也跳一跳。”

    那个年轻佃农的哥哥的形象在我的心中蓦然高大起来,“啊,有个哥哥真好啊。这样吧,我认你当哥哥,你以后找到了老婆,让我也去跳一跳可好?”

    他仔细的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啦,呃,就是彼安文老爹好像不喜欢我们跟你走的太近,我们还是不要称兄道弟了```以后我有老婆了你只管来跳就好。”

    慷慨的佃农让我心生感激。后来在我明白了如何跳到女人身上之后,一直很想再去找当年的那个佃农聊聊当年的事,但是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那时帝国的居民总该议论纷纷,我听着人们的语气就是帝国可以战胜一切。

    我能感受到周围的农夫、皮匠、木工都有些按捺不住,他们都想离开白鸽谷跑到前线去,据说在那里人们能够找到自己需要的一切,前提是有足够的勇气。

    说起勇气,在我这个观众面前,那些人向来不缺勇气的,他们总是告诉我他们徒手杀死饿狼或者单手打死棕熊的故事。

    我一直对这种故事深信不疑,这种信赖在后来崩溃之后对我打击过大以至于我很长时间什么都不信。

    在侵略帝国的人里面,除了那个东方的蛮族之外,还有一群人他们的同伙,说是叫做萨兰迪人或者萨兰都人,反正周围的小伙子给我说起那些人的时候,发音总是变来变去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叫什么。

    据说那些萨兰迪人是在库吉特蛮族人侵略帝国边疆的时候跑来趁火打劫的,现在他们的一个首领又和自己的弟弟打了起来。那时萨兰迪人自己的土地已经被那个头领的弟弟弄到手了,而这个首领现在只占领着库吉特人送给他的一座帝国的堡垒。

    人们说这个首领是大陆上最有钱的人,因为这个首领的家乡是富得流油的地方,他本来是那个地方的王子的,所以也一定满身都是金币。

    我一直觉得那场战争一定是就在我家附近打的,因为家里的人对战争的细节知道的如此清楚,而且据说帝国东部的一个将军还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

    我一直以为世界就是白鸽谷,在山的那边,就是世界的终点。

    以至于有一天父亲走来告诉我说,那个叫做莱特的东部将军要来白鸽谷做客的时候,我对于他到我家来要走上二十天感觉非常惊讶。

    “爸爸,他不是就是山那边的一个将军吗?怎么要走这么久?你去苏诺不是只要半天吗?”

    这时,父亲就会蹲下来笑着搓乱我的头发,然后对我说,“山那边的世界很大啊,你以后会发现的。和这个世界比起来,咱的白鸽谷就是一只摇篮啊。”

    “那个莱特伯伯也是在白鸽谷长大的吗?”

    “呃```不是,但是现在白鸽谷倒是最像他家的地方了。对了,这些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净点,别没事老往牛棚羊圈里钻。”

    “我很干净啊,我每次玩回来,彼安文大娘都会用刷子刷我的背,还有胳膊。你看,都是红的。刷的好疼。”

    “是我让她刷的,要是她一天不给你洗澡,你就浑身掉泥了。”

    “诶```我不喜欢洗澡。而且为什么这些天要洗澡啊?”

    “因为莱特伯伯的女儿要来啊。”

    “啊?”

    “恩,她叫黛拉,小你一岁。你要是在她面前臭烘烘得,那多丢人啊,以后小姑娘都不理你了,你就找不到妻子啦。”

    “那就生不了宝宝啦?”

    “呃```是吧,没有妻子就生不了宝宝了```”

    “哈哈没事的阿奇说以后我可以跳他的老婆,这样我就也能有宝宝了。”

    “?”

    那天晚上,我看见彼安文爷爷指着阿奇训斥。阿奇抱着胳膊蹲在侧门边,侧着脸眼泪哗哗的流,似乎受了什么委屈。我很好奇他犯了什么错,想过去掺和掺和。

    不过彼安文大娘把我拽走了,她说阿奇不正经,以后不准我和他说话。

    那天我睡觉的时候,阿奇悄悄的爬到了我的窗户下面,在他丢进第二个石子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我在窗外看见了阿奇。

    阿奇眼中闪烁着泪痕,他告诉我,他要离开这里了,要去外面闯荡闯荡。

    “我要去找库吉特人打仗,要去帮我哥哥养马,还要找老婆生宝宝。这里的人都讨厌我,我还是走了好了,在这里一辈子种地也不是个事情。”

    我当时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幸福和兴奋都涌了上来:阿奇要去冒险了,而且他走之前来看的最后一个人是我

    阿奇让我保重,然后让我给他找点东西。他说他没有鞋子,这个情况最严重,怕出了白鸽谷被人打劫。

    “要是打不赢别人,没有鞋子我跑不掉;要是打得赢别人,没有鞋子我又撵不上。”

    阿奇充满逻辑哲理的话一下子打动了我,他和他哥哥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心中变得一样的高大了。

    我趁黑摸到了彼安文大娘在城堡里过夜的那个小屋子,然后在地上摸到了彼安文大娘的花扎羊毛鞋和一只大皮靴。

    我把这不配套的两只鞋丢出了窗外,阿奇悲壮的点了点头,然后穿上鞋一高一低的走掉了。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做着阿奇大战库吉特人的梦时,被城堡里的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我爬起来自己穿好了衣服,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见了彼安文爷爷,他左脚穿着皮靴,光着右脚;

    我还看见了彼安文大娘,她右脚穿着花扎羊毛写,光着左脚。

    彼安文爷爷满脸的愤怒,“这个阿奇,这么下作,自己跑了不说,还偷走我和老伴的鞋子。偷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还一人只偷一只,真是可恶至极”

    祖父疑问的看了看彼安文爷爷两人,“你昨天没出去值夜啊,怎么一个孩子偷走了你的鞋你都没发觉。昨晚你们俩干嘛呢?”

    这个时候,我开心的冲一边走出来的母亲大叫道,“妈妈妈妈现在彼安文爷爷和彼安文大娘的脸是大红色呀比早上的太阳还红的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那种大红色”

    那之后‘大红色’成了白鸽谷里面一个充满的内涵的惹人发笑的词语。这造成了彼安文爷爷非常讨厌仆人们穿红色,他总觉得这些穿红色的家伙是在偷偷笑他。

    彼安文爷爷有些不快,山谷里偷偷跑掉了佃农的孩子,事情虽然不大,但是也不小。我看见阿奇的父母哭哭啼啼的找到祖父道歉,祖父倒是很豁达,“年轻人总是向往外面的,他成功了,我比你们还高兴;他要是碰了壁,你们让他只管回来就是。”

    这个小风波很快就被遗忘了。

    因为莱特将军马上就要造访白鸽谷了。

    人们说莱特伯伯在东线的时候像战神一样把库吉特人赶回了他们的老家。

    “莱特将军会变魔术呢我听说他在德赫瑞姆城做了一次游街祈祷,然后上帝就派下了上万名装备精良的骑士,这些人和莱特将军长得一模一样,他们都是天神的后代。这些人一次冲锋,库吉特人的城堡就碎城了石头渣滓。后来莱特将军把那些人都赶跑的时候,这些天神就被上帝召唤回去了”,一个木匠对我这样说。

    我好奇的说,“为什么上帝不让这些士兵多留一会啊,帝国现在不是还在和萨兰都人打仗吗?让天神的士兵们把萨兰都人赶跑了再消失不好吗?”

    “是萨兰德人,小少爷”,木匠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只要有了莱特将军,他想变出军队的时候直接就能变出来的,不需要一直留着。你知道,魔法师要变一个精灵出来也是很累的,要召唤一支军队就更累了,莱特将军也不能长时间的维持吧。”

    “哦”,我恍然大悟。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期盼着父亲最好的朋友,莱特将军的到来。

    等待的日子过去的很快,莱特将军很快如同一轮灿烂的太阳一样照亮了白鸽谷地。

    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很久之后我已经大抵忘记了。

    如果我现在再好好的想一想的话,我马上想到的不是那旗帜鲜亮的骑士,不是那色彩华丽的仆人的礼服,不是那盔甲闪耀的长戟卫队,甚至不是英姿飒爽的莱特将军。

    我马上想到了那个小小的姑娘---她美得像晨曦。

    那年我六岁,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斯洛因.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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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莱特来访

    第三十六章 莱特来访

    这一年,库吉特汗王的使臣终于与帝国的将军签订了合约,然后退出了边境。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份平等的合约,因为库吉特人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帝国要求库吉特人每年赔偿数万蹄的牛羊以及一千匹以上的战马及耕马,连续赔偿十年以上。对于库吉特来说,这也许算不得什么,这种处罚完全是象征性的,而枯竭已久的边境贸易马上就会恢复,库吉特人将从中大大获利。

    就在前年冬天的时候,帝国的骑兵在伦迪亚堡前击溃了可汗卫队。那场战役的主角就是来白鸽谷做客的莱特将军,当然,莱特在军队里面并不是一个负责具体调服的将军,他更像是一个图腾,或者说一面旗帜。

    在开战之前,如果士兵们看见莱特将军的铠甲和他的二十名骑士扈从挺着龙旗横奔而过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就会极度高涨。

    莱特将军的魅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敌军也难免被他的光辉所慑服。曾经有这种事情,莱特将军带着一队轻骑兵劝降了上千的敌军士兵。

    在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边境,有一些斯瓦迪亚裔或者禅达裔的族人,这些人被当地的领主视为下等人。在战争到来的时候,北海两国不方便直接出兵帮助库吉特人,所以他们告诉那些斯瓦迪亚人:只要去前线服役一段时间,就可以获得国民地位以及国王赠与的田产。

    虽然维基亚和诺德本来就已经开始大力推行平等对待斯瓦迪亚人的政策了,但是政策是一回事,现实则往往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北海两国,斯瓦迪亚人与北海人的待遇差别一目了然。在这种条件的诱惑下,很快就有成建制的斯瓦迪亚人的长矛兵和弓箭手组成的胁从军南下,加入了库吉特王的阵营。

    这些人抵达战场后对斯瓦迪亚-罗多克联盟的士兵士气打击极大,士兵们在进攻那些人的时候往往不忍拼死杀伤。因为亲手杀死一个同胞---即使他在敌人的阵营里面,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没有人真的会在这种战斗里面得到荣誉的。

    莱特的身边就有一个号称‘英雄’的人。他在一次袭击库吉特的斯瓦迪亚仆从军的时候,杀死了七名斯瓦迪亚裔的役夫和两名士兵,这种惊人的战绩让他开心不已。在庆功的宴会上,斯瓦迪亚的军士们默默不语,只有这个战斗英雄兴致盎然,夸夸其谈他怎么扭断一个娘娘腔的脖子,又怎么砸碎了一个傻蛋的脑袋。

    人们对这个人的忍耐是有闲,那个家伙会在任何场合下突然开始吹嘘自己的勇敢起来。在战时,士兵们不会做什么事情,毕竟这是战争。但是战争结束之后,士兵们知道他们要做点什么事情了。

    行动是在库吉特王最终被赶出斯瓦迪亚的时候,有一天晚上,那个战斗英雄失踪了,后来人们发现他溺死在厕所里面。这件事情很离奇,但是似乎没有人愿意细究,毕竟想杀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他把同胞的血当葡萄酒饮用,他把同胞的骨头当成奏乐的笛子,不杀他,我们无法入睡。”这是士兵们比较一致的口径。

    得到了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支援之后,库吉特人改变了战术,开始采用骑兵配合仆从步兵作战的方式了。这是库吉特人的最后一搏,但是这也证明库吉特人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一个游牧民族已经窘迫到需要临时学习配合步兵作战了,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但是不论如何,以斯瓦迪亚裔的仆从军为前导的库吉特人在一段时间里面成功了,前线陷入了僵持。斯瓦迪亚士兵本来毫无压力的要塞作战和堡垒反击作战也面临着挑战,毕竟自己的战术对面的人也同样具备。

    这个时候,莱特将军做了一件让人们始料不及的事情。

    那天莱特卸下了自己的重甲,他在身上绑上了斯瓦迪亚的雄狮战旗,在莱特的身后,是他那些视死如归的骑士扈从。

    这些骑士扈从的长矛上绑着长条的三角旗,每一面旗帜背后都有一个用鲜血写成的故事。

    那故事是伦迪亚堡垒不灭的胜利火焰;

    那故事是加米奇湾难眠的逃难的夜晚;

    那故事是德赫瑞姆高地那个让人热泪盈眶的黎明。

    这些故事串成了一条线,这条线把所有的人拴在了一起,那让人们无比清晰的感到:我是斯瓦迪亚人。

    那是一个薄雾的早晨,莱特将军轻甲出寨,带着十几名竖着长矛的骑士扈从直奔敌营而去。

    他们离去的马蹄声让大地颤抖,士兵们不知道莱特将军为何要单独离开,据说莱特将军是希望前去劝说敌营的同胞投奔回来。

    没有人会觉得对面的斯瓦迪亚人会倒戈,虽然那些人是在和祖国作战,可能会有异心,但是更现实的是那些士兵在维基亚和诺德都有家人,如果他们叛变的话,他们的家人会非常的危险。

    人们开着莱特前去,只感觉到这是一种浪漫的英雄诗歌。

    在古代的传说里面,这种事情也许会发生,但是在现实之中,人们却不能期待奇迹。

    但是那天下午,奇迹却发生了。

    莱特将军接连说服了两座营寨的士兵,又领着这些士兵鼓舞了剩下的三座营寨的斯瓦迪亚步兵叛变。在晚间的时候,斯瓦迪亚人的营寨在欢呼的海洋里面迎来了一千九百多名异国归来的士兵,几十年了口音已经变化,但是有时只需要一两个音节,就能让战场上的人知道谁是无法改变的兄弟,谁又是无法共存在敌人。

    这些新老斯瓦迪亚的士兵被一个纽带联结了起来,那个纽带就是莱特将军。

    士兵们拔出了武器和战旗,燃烧着火把,向着天空呼喊着,“莱特万岁吾王万岁斯瓦迪亚万岁”

    库吉特人在得知了斯瓦迪亚仆从军的反叛之后立马做出了反应,他们对还没与可能叛变的仆从步兵开始了大清洗,任何有嫌疑投敌的士兵被纷纷处决。斯瓦迪亚东部军游荡在下游的斥候经常发现被剥光的士兵延河流下,尸体曝露,天空飞满了秃鹫。

    库吉特人的做法让他们本来就人心浮动的胁从军更加的脆弱,逃兵不断并对友军满腹怀疑---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在一番交涉之后,维基亚人和诺德人低调的敞开了国门,让这些士兵回了国。那些士兵回到维基亚和诺德之后,两位国王还是不同程度的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很多士兵得到了他们的土地和国民地位---前提是以后这些斯瓦迪亚人要自称为维基亚人或者诺德人,不得以自己是斯瓦迪亚人为荣。

    但是那些投奔了斯瓦迪亚祖国的士兵们的家庭就糟糕了,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对这些人疑虑重重,北海的人们认为这些人只要有机会,就还会想着斯瓦迪亚的,这群人对于北海两国来说绝对不是值得依靠的人。

    话说回来,莱特将军的行动很快让他的名字再次响彻的战场。

    伦迪亚的火焰让莱特成了斯瓦迪亚冉冉升起的少年将星,而那支异国归军则让莱特成了不折不扣的军神。

    很多前线的居民都开始传颂着莱特将军的神勇,人们甚至相信那些士兵是莱特将军用神力召唤出来的,人说莱特是天神的使者。

    伦迪亚城下的一战已经奠定了整个战局的基调,在那之后,库吉特人再也没有能力组织新的战役了。双方打打停停,有些边境市集甚至已经偷偷恢复了贸易。虽然双方正式的签署和平协议是在去年,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战争已经结束好几年了。

    就在东部军队重整完毕、绿色的田野里开始恢复生产、地平线上不再燃烧着烽火、整个东斯瓦迪亚朝气蓬勃的恢复起来时,莱特将军获得去首都的机会,谁都知道,莱特要晋升了。

    早在莱特将军成为北线雄鹰的时候,菲德烈亲王就开始了对莱特的拉拢行动。在莱特将军参加德赫瑞姆游行后不久,大概一年多后吧,一个皇室的女子就为莱特生下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这个女子是菲德烈亲王的一个远房族妹,家道已落,但是血统高贵无可指摘。当菲德烈告诉那个女孩的父亲,希望他同意女儿和莱特的婚事的时候,那个落魄的老贵族居然希望皇室去仔细的调查一下莱特家族的背景,“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生一个平民的儿子”

    但是这个皇室女子的眼光却明显优于她父亲,她知道,嫁给莱特将军可能是自己家族这么多年以来最好的一次机会,不能错过。由于她的表态,她的父亲陷入了被动,最后在皇室的恩威并施之下,他把女儿裹入了羊毛毯,送进了莱特将军的帐篷。

    那个女人生下的男孩死于肺热,而女孩活了下来---她就是黛拉。

    莱特迎娶皇室女子的婚礼很简单。毕竟这是在战争时期,又是在前线,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哈劳斯爵士对这门婚事很不满意。因为哈劳斯本来有意把自己的一个侄女嫁给莱特的,但是菲德烈亲王已经做出了安排,哈劳斯就只得迁就了。

    所以莱特成婚的时候,面对部将们希望给莱特将军庆祝的请求,哈劳斯只是许以国家大义,“先生们,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我等应该完事以国家为重,心意到了就好,战士的宴会只在战场上”

    莱特作为一个奇特的存在,在东军重建的过程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只要莱特出面,那么粮食、武器、人员的调度就会变得非常轻松。而莱特招募来的那支士兵更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那些士兵没有背景,没有派系,只忠于斯瓦迪亚或者说只忠于莱特。这让莱特始终能留在东军的权力核心里面。

    战争结束了,莱特在东线又呆了两年,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去首都的机会。

    这是一个好兆头,莱特将军必定会得到首都人士的大家拉拢的,在经过首都的路上,莱特特意选择了走一条绕开了苏诺城的路线,这让莱特将军可以路过白鸽谷。

    在莱特将军慢慢的日程上,他将在白鸽谷呆上一周。

    我对于莱特将军的印象远不及对黛拉的印象深,纵使如此,我还是很惊异于莱特将军那连绵不绝的卫队和奢华的马车。

    这支小小的队伍一下子塞满了白鸽城堡空余的房间,有些士兵不得不到木工房和仓库那边临时安歇。据说自从祖父婚礼之后,白鸽谷就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祖父拿出了最饱满的麦粒、最鲜嫩的肉品、最甜美的果物和最香醇的美酒去招待着父亲最好的朋友。

    那时我惊呆了,我从来没有想象到一百多形态各异的人欢声笑语的欢歌、醉酒后杯盘狼藉是什么样子。似乎每个人都是从神话故事的插图上走下来的,有荷戟肃立的士兵、有快乐娇媚的女仆,当然,还有一个小姑娘。

    我当时呆头呆脑的给黛拉递过去了一颗石榴,黛拉的妈妈从背后搂住她,亲吻着她嫩嫩的脸,催促她接下礼物。

    我一定显得很傻,因为黛拉的妈妈和几个侍女露出意味深长但是亲切的笑容,黛拉安静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和莱特将军一样,蓝的如同冬天里的湖水,然后她伸出了手来,我看见她胖胖软软的手指根部胖出了一个个可爱的小坑,她小心翼翼捧走了那颗石榴,“谢谢你。”

    我开心的大喊大叫着走了,一转身撞到了莱特伯伯的肚子上。

    我不由得抬头去看他,只觉得他在阴翳里如同一位英武的天使骑士。

    他穿着亮的晃眼的铠甲---这是出席正式场合时他的正装。他的腰间挂着一柄轻巧的萨兰德铁剑,脚下是一双做工精美的靴子,一看就是斯瓦迪亚人的手艺。

    我愣愣的看着他,背后黛拉的妈妈笑着说,“小家伙给黛拉送了一颗石榴,用他自己的衣服擦得发亮”

    那一刻,我有种被人脱光了衣服丢在人群里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穿了。

    莱特伯伯笑了笑,把我从腋窝夹住,然后轻巧的托了起来。

    他的胳膊如此有力,我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感觉不到丝毫的颤抖,我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看着他和黛拉一样蓝如天空的眼睛。

    莱特伯伯笑着用胡子蹭了蹭我的脸说:

    “嘿,白鸽谷的未来主人,山那边的领主小子,你可是我家小黛拉的第一个猎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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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邀请

    第三十七章 邀请

    “去帕拉汶吧”。

    莱特这样邀请父亲。

    “整个世界摆在我们面前”,莱特意气风发的说着,“斯瓦迪亚必将重新回到世界的中心,过去几十年的失败阴霾将会被帝国的士兵一扫而空,这是年轻人的世界,老头子们就要退出舞台了。现在斯瓦迪亚就是大陆的中心,而帕拉汶则是斯瓦迪亚的中心。阿卡迪奥,跟我去帕拉汶吧”

    在会客厅里面,我坐在黛拉的对面,背后是父亲和莱特将军,他们漫不经心的看着我们,自己却在谈着几千里以外的事情。

    他们的谈话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还显得过于深奥晦涩,不过现在想起来话,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还真是充满了梦想啊。

    “去帕拉汶吗?”,父亲沉吟道,“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

    我能感受到父亲的目光,的确,那时的父亲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无所牵挂的单身汉了,他已经肩负起了一个家庭---这个家庭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妻子和一个需要教育的小孩。

    莱特注视到了父亲的目光。

    “阿卡迪奥”,莱特的语气里面充满了耐心,“看看我的女儿吧。你记得多年前,我们还在苏诺的时候,你曾经有过一个库吉特小女仆。”

    “是的”,父亲看着黛拉,但是明显目光看得更远。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女孩儿对你的影响这么大”,莱特叹了口气,“直到我有了黛拉。你知道吗,黛拉从嘴里吐出第一个小气泡;她用小手第一次捏住我的鼻尖;她看着我呵呵直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知道了你当时的感受。”

    说到这里,莱特继续着,他的声音充满的温暖的回忆,“那时你知道吗?如果有人要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来换我的黛拉,我的答案都一样,不换。黛拉就是我的一切。她的妈妈有一次还有些抱怨,说我只喜欢黛拉,把她冷落了呢。”

    “哈哈”,父亲笑道,“艾德琳倒老是觉得我陪她的时间多了,跟提米在一起的时间反而不足。”

    莱特不动声色擦拭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那胡子经过精心的修剪,漂亮的勾勒出了他的脸颊,让他显得英气逼人。

    “恩”,莱特附和道,“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面对这样的孩子,我们男人应该做什么。”

    “保护他们”,莱特不等父亲说话,就说出了这句话。

    “对孩子和女人的爱必须转化成为男人成功的动力才行”,莱特看了看父亲,眼睛里面甚至有了一丝批评,但是这眼神一晃而过,“你知道吗?你在南线做的事情我一直都有所耳闻,我听说你解救了很多的俘虏,还因为帮助一艘已经注定沉没的战舰而被萨兰德人抓住。我知道你是一个愿意为了保护别人而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在本质上,你和我是一样的。”

    莱特继续说,“但是我觉得有些时候,你滥用了你的仁慈。哈哈,也只有对你,我才敢这么直白的指出你的问题,你知道,在军部的那些日子,我的天,太可怕了,每个人都阴阳怪气的,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被人记仇,但是对你,我不需要别别扭扭的隐藏什么。阿卡迪奥,你在滥用你的仁慈。”

    “想要保护别人的情感没有变成你的铠甲,没有变成你成功的动力:那些东西成了伤害你的匕首,成了你事业上的泥沼。看看吧,我很感谢老伯的招待,但是你真的愿意在这个地方留一辈子吗?等老伯不愿意继续工作的时候,你就接替他的位置,每个月为了小麦的收成、为了农奴的伙食、为了领地的虫害而绞尽脑汁,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莱特将军说前面的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到他说这里,我意识到他在批评我的家族时,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愤怒。

    “跟我去帕拉汶吧”。莱特再次邀请道。

    这次谈话里面,莱特完全主导了发言,父亲只是听着莱特的话。我看得出,父亲并不好受,在很多环节上面他似乎不同意莱特的观念。

    说实话,莱特的话我听得不是太明白,他似乎在说父亲正在‘逆流而上’,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一点都不明白。

    那天晚上,我呆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彼安文大娘帮我盖好了被子,然后把鼻子探过来,“吐口气让我闻闻,小东西。”

    我哈了一口气,彼安文大娘的脸上假装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你又没有把嘴漱干净吧我问到一股子薄荷糖的气味啦”

    我哈哈直笑,“我故意想要熏你的黛拉说啦,她有一次用薄荷糖的气味把一个从来没有闻过这种东西的修女吓了一跳”

    “恩,你们两个小东西都不是什么好孩子早晚要被狼叼走的哟诶呀少爷,老看见你和黛拉小姐在一起,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恩,我已经求过三次婚了。”

    “什```什么?”

    “求婚啊。我用青草编了一个戒指,然后从你的花园里抓了一大束蔷薇,就像一个骑士那样跪在她的面前求婚啦,不过都失败了。”

    彼安文大娘抿着嘴把窗帘拉好,然后把我的皮拖鞋码放整齐,再从衣柜里面取出明天我要穿的衣服放在床前的一只小凳子上,“怪不得我早上看见花园被弄得乱七八糟呢,原来是你干的。这是谁教你的?还学得有板有眼的```不可能是阿奇,那个小混蛋不能知道这么多东西。恩```,话说回来,少爷怎么会失败了呢,咱的提米少爷长得这么英俊不是吗?”

    “第一次她说我还小,第二次她说她还小,第三次她说莱特伯伯不让。”

    “当然啦,莱特将军年轻有为,家教估计也很严格的,不会让你们胡来的,你就死心吧”彼安文大娘说完对我笑了笑,准备端着蜡烛架走出去了。

    “莱特伯伯不同意不是因为家教严,黛拉说是因为莱特伯伯不喜欢你们。”

    彼安文大娘愣住了,“不喜欢我们?”

    “恩。黛拉说她爸爸看见白鸽谷里面的下人在领主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完全当自己是主人了一样。莱特伯伯还说他受不了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有一两个下人在一旁陪坐着进餐,莱特伯伯说这在帕拉汶甚至是哥斯莫镇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啊```,这个```,我们让老爷难堪了吗?”

    “没有”我在床上跪了起来,“我才不要听莱特伯伯的话呢我爸爸说过,一个领主如果不能知道他的仆人和领民在想什么,并且试着去响应他们,帮助他们,满足他们,那这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好领主。爸爸还说在过去,领主们和领民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在一起生活,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彼此信任和帮助,所有人才能获益。”

    彼安文大娘默默的听着,“提米少爷,这些我不懂。睡吧。”

    我看出彼安文大娘脸上露出些感激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下她听说了莱特将军的批评后的惊讶。不过她更多的露出了一些难堪和失落。

    我觉得我做了什么坏事情,父亲教育过我,不要在背后说人长短,传人口舌。

    “对不起”,我想跟彼安文大娘解释一下。

    但是彼安文大娘脸上露出了平时的那种快活的表情,“没事儿啦,睡吧孩子。”

    说着,彼安文大娘和烛火一起消失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

    我第一次发现要在大人之间选一个去相信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在无法入睡之余,我悄悄的遛下了床,悄悄的打开的房门。经过走廊,我看见彼安文爷爷的屋子露出暖暖的光线,我经过的时候悄悄的看了一眼,看见彼安文爷爷正在用小刀削着鹅毛笔管,一边的小桌上已经堆了一小推了,而彼安文爷爷的旁边,彼安文大娘则在绣着什么东西,我看见了,那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似乎是父亲的一种旧衬衣。

    他们俩得表情似乎有些悲伤,彼安文大娘看着那件衬衣的时候甚至还抹了眼泪,我当然的就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让彼安文大娘伤心了。

    我不敢去惊动他们俩,只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我径直的走过了窗边,从一扇木门边走进一个侧厅,然后再从一个充作书房的暖房穿过去,在暖房的尽头,就是父亲和母亲的卧房了。

    我轻轻的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我小声的说,害怕惊动彼安文爷爷他们。

    “提米?”我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进来吧。”

    我进去后发现父亲没有睡,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母亲靠在床上朝着我进来的方向笑着。

    房间里面点了一盏维基亚的小烛灯,显得光线朦胧。

    “怎么了”,父亲好奇的问道,“又害怕一个人睡觉了?提米可不是胆小鬼啊,你和奶奶的父亲同名哦,应该有他的勇气呀”

    “提米没有害怕”,我急于撇清自己,“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莱特将军的话,我把他的话告诉彼安文大娘后,大娘很伤心的样子。”

    “恩?怎么了?”父亲不解,于是我对他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父亲越听到后来越摇头,“提米,没事的。我认识你莱特伯伯已经很久了,从小又是被彼安文大娘带大的,他们怎么想的我很清楚,明天我去跟他们说说。你就不要操心啦。”

    父亲的话没有让我满意,但是他似乎无意再说,没有问到我想要的结果,我就赖着不走了。

    母亲很高兴,她招了招手,我就开开心心的跳上的床,睡到了她的旁边,把头埋进她的胳膊下。

    “帮他把被子盖上,别让他把背露在外面”,父亲对母亲说。

    “你还说孩子乱操心呢”,母亲把被子拉了上来,“你自己还不是在想这想哪呐。”

    “这不一样”,父亲温和的说,“如果莱特说的是真的话,我就真的需要去首都了。最让我吃惊的是前几天萨贝尔老师给我来信,信里面萨贝尔老师居然和莱特说的如出一辙。”

    “什么事啊?”我好奇的抬头看。

    “小孩子别乱问”,父亲挥了挥手让我不要打断他的话,但是父亲并没有让我回房去,似乎他觉得一个小孩子听到了这些也不太要紧,我不禁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维基亚人吗?”母亲突然说了一句。

    “维基亚人?”,我在心里盘算着,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吗?我知道维基亚人,家里的铁匠师傅就是维基亚人,哦,不对,那是个诺德人。不要紧啦,反正都是北方人,他们是被祖父救回来的,和彼安文大娘被一起救回来的。忘了说一句,彼安文大娘也是诺德人的。

    “恩”,父亲显得有些疲倦,“哈劳斯爵士到现在都记得维基亚人十几年前是怎么背信弃义对他不管不顾的,哈劳斯觉得如果不是他的话,维基亚人现在还在大山东面的森林里光着屁股剥熊皮呢。而诺德人,哈劳斯就更没有好感了,当年就是诺德人把他从北海一路撵了回来,如果不是在后来在杰尔博格附近狠狠的教训了诺德人一把,哈劳斯估计都没有脸活下去了。”

    “现在哈劳斯准备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了,”父亲叹了口气,“萨贝尔老师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是很相信,但是那个时候我姑父却也偷偷的告诉我了,他说苏诺未来的三分之一的税收以后将直接运往德赫瑞姆城而不是帕拉汶,他猜想帝国要在德赫瑞姆附近有大动作了。这次莱特来了,好像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帝国准备北上。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你准备怎么办呢。”母亲轻轻的挠着我的背,他们说的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我慢慢的开始睡去。

    我听见父亲说,“如果真的有战争的话,我就必须加入进去,这是我的责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遭殃了。对了,我还得去一趟依林达哈,迪米特里的左眼已经看不见了,他的哥哥又对他不管不顾,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的右眼很快也会看不见的```”,父亲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猛然惊醒自己不敢谈关于眼睛的事情。

    但是母亲没有介意,“迪米特里啊,他的父亲是去年冬天去世的吧。”

    “恩,他的大哥继承了领地,但是却只花了不到三百个第纳尔来操办丧礼,简直比萨兰德商人还要吝啬”

    “你要带他来白鸽谷吗?”

    “恩,他在依林达哈根本没有人照顾,我希望你不要反对。”

    “你决定了我就支持,没什么反对不反对的。但是他来了之后,要是知道你要去战场,他一定会跟过去的。”

    “不会,他已经负了伤,帝国不会让他再出征的。”

    “问题不是帝国让不让,而是他自己想不想。通过你说的话,迪米特里是一定会去的。而且你要清楚,一旦你决定了要去首都,要参加未来的那场战争,那么跟你走的还有很多人。家里的精壮的仆人,那个诺德铁匠师傅,乌克斯豪尔来的皮匠师和维基亚木匠等等,你带他们离开白鸽谷容易,你想过没有你要怎么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没?”

    那时我已经渐渐的有些意识模糊了。

    “你想过没有,我和提米要怎么办。”

    ps:感谢各位的月票和打赏,本章为上周五章节,今晚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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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介绍:
盔甲明亮的士兵,麦苗青青的原野,爬满石墙的荨麻,农舍边的蔷薇。
这就是中世纪。
当号角吹响了田野上的黎明;当勇士拿起了举起了破碎的战旗;当农夫流着泪看着土地被焚烧。
乱世开始了。
这是苦难的时代,这是英雄的时代。
目睹了战争的可怕,第一代领主选择了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他自称山那边的领主;
被家人厌倦,第二代领主因为机缘巧合离开的家乡,当大时代到来的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记录着这一切的“我”,又将怎么样续写父辈的传奇!是拔剑而起,还是铸剑为犁?
这是三代领主长达一个世纪的悲歌。在山的那边,领主们在自己命运的轮回里挣扎。
这是普通人的故事,这是等待你来创造奇迹的故事。
山那边的领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那边的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那边的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