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点了点头,“当月结清。可以直接从月底的工钱里面扣除。您看见了,我手下的工匠每个月都能从工地上面拿到六七百个第纳尔,我们加工出的材料卖给镇子上的人还可以赚到不少钱。现在我也不瞒您,我有资金困难,但是我有把握在半年之内逆转这个情况。”
“好的。你知道,商业在与流动。我一路向北的时候,密切的关注过路上的物价,在鲁达堡周围的地区,酒类和亚麻非常便宜,但是到了这边来,它们的价格就涨了许多。还有就是工具,在南方几乎没有什么作坊,那里的商人往往要从斯瓦迪亚进口现成的工具,价格昂贵。但是在北方,你看见了,这里工匠如云,我自己就能指导他们制造工具。”
“恩,是这样,但不仅如此。你知道吗?在维基亚,那些雪地人利用奴隶和高明的采矿术,把他们的铁块降得便宜如石头,如果我们能够从维基亚弄来铁,然后在诺德进行加工,最后买到南方去,那么我们就能赚的更多的钱。”
“事实是,我想要做的更复杂。一车亚麻运到北方来,我们可以赚一百六十个第纳尔。当然,如果我们把这些亚麻运到更南的地方,让那里手艺精良的女工们把这些亚麻缝成衬衣和帆布,那么这一车亚麻就能为我们赚到超过四百个第纳尔。”
“的确如此。当然,如果你带着这些用诺德优质亚麻做出的衬衣再往南走,你瞧,你就会进入罗多克。罗多克现在拥有最蓬勃的新兴城市,无数新城镇正在罗多克的土地上拔地而起,这些地方的居民们手头有钱,但是却买不到造型新奇的漂亮衣裳。如果这个时候有充足的斯瓦迪亚衣服被送到他们眼前,他们一定会毫不犹的打开钱囊,把第纳尔一个一个的塞到你的手中。”
“是的。你知道吗?罗多克人在亚伦盛产天鹅绒---这种唯一可以与丝绸媲美的豪华布料。那里的天鹅绒数量充足,每一匹都比别处便宜六十到七十个第纳尔。你应该在那里把第纳尔换成天鹅绒。”
“快了”,吉尔笑了,“在亚伦,我知道罗多克人正在大力的吸引商业,发展航运。为了刺激商人们去罗多克做生意,罗多克政府愿意免费为商人们看管货物。所以你可以在登记之后把天鹅绒运进仓库里面。然后你就能在码头上找一个国家的人---包着头巾的人。”
“萨兰德人。萨兰德的乡间有无数对宗教无比虔诚的人,他们的头巾、圣旗、绣金经卷、仪式长袍等等,都需要一种最珍贵的布料---丝绸往往显得有些浮夸,但是另一种布料却近乎完美的符合萨兰德人的要求。”
“对。一旦你在码头上找到一个萨兰德人---这些被罗多克人怀疑的人,你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他,你能源源不断的搞到上等的天鹅绒。你知道吗?罗多克人不允许萨兰德人深入乡间做生意,并且罗多克人总是对萨兰德人征收重税。这个时候,如果你能用公道的价格和充足的货源表示一下你的诚意,那么萨兰德人一定会拉着你的手说,‘真主作证,我们是兄弟!’”。
“呵呵,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带点回来。不过你应该深入绿洲去,你知道吗,在那些气候干燥但是日照充足的地方,你能找到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丁香、肉蔻、胡椒、檀木、沉香等等。你知道这些香料的价格是吧,你知道它们被称为‘天平草’吗?”
“是的,这是因为,商人们要买走你手里的香料,不得不拿出一架天平。你往一边放入香料,他们就要往另一边放上第纳尔。当天平平衡的时候,你们就能握一握手,彼此拥抱着说,‘合作愉快’。然后```”
“呵,很有趣。不过现在你倒是真的可以回来的,带着你的香料,从沙瑞兹一路回来。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生性嗜肉,对于有些男贵族来说,没有香料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只有香料能把他们的肉类变得可口而鲜嫩,变得辛辣或者芬芳;而对于那些女人来说,为了讨好她们的丈夫或者情人,没有什么比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更合适了。”
“这是天方夜谭,如果您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去专门为你跑商,那么你就想错了。我会做梦,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一路按你的说法,我需要跑遍整个大陆,然后才能赚到一些钱。你知道吗?我几乎不可能跑下来,这一路凶险重重,如果没有人为我联系货商或者指引道路的话,这漫长的道路是不可能完成的。”
“在过去,你们需要翻山越岭,历尽风险才能得到货物,现在只需你要在这些国家的港口停留,出一个高价,这些国家的国民就会因为利益的驱使去为你赴汤蹈火,弄来货物的。趟子手的工作有多辛苦,我有深刻的了解,我的一位亲人,就是一名趟子手。他被坏天气弄伤了腿,天上又巴掌大的一朵乌云,他都会疼的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趟子手的辛苦。”
吉尔接着说,“你至少应该为你的部下想一想,你们坐着最苦的差事,但是却收入微薄。为什么不自己去买卖货物呢?没有资金?我提供;没有货物?我联系;担心风险?我完全承担。”
“简单?这可一点都不简单。当我开不出工钱时、当我计划失策时、当我被人挤兑的时候,你们如果对我的信任有一丝的动摇,那么结果就是你们失去了赚钱的机会,而我失去了我的事业。你说‘不值一提’,我想你是没有仔细的考虑‘绝对的信任’一个人是多么大的投资。你知道吗?如果你们不支持我,那么我只敢在工地上带着一百多工匠混生活,而如果你们信任我,支持我,我就敢把整个大陆当成我的工地!我就敢带着你们,带着更多的人过上更加丰富多彩的生活!这信任不值一提吗?我真的不觉得。”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一下”,吉尔指了指远处互相打闹着的趟子手们,“这些小伙子辛辛苦苦的干着走刀尖的买卖,水里来火里去,为他们考虑,我们应该合作。带着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事情。”
“先生```吉尔先生”,趟子手首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没有你那么志向远大,也没有你那么有头脑。我最感兴趣的一点就是你承诺会给我们更好的生活。那么很现实的一点就是,这个月的月底之前,我们怎么能够拿到更多的钱回家?诺德的冬天很冷,我们每天都在这里等着生意。不管你的设想多么的美好,如果在月底,小伙子们还是没钱给家里买去充足的柴火,新鲜的肉、蛋还有温暖的衣服被褥,那么说的再好听也是没用的。”
“现在一艘维基亚人的商船刚刚在芬德拉还没有建成的码头边下锚,它送来了一些维基亚货物。我给你们付船钱,你们去跟着这艘船去维基亚。我还会给你们开一张北海通用的商票,你们用这票去给我尽可能多的买来铁块。记住,越往上游,铁越便宜。我月底的时候等在这里收铁,你们带来多少,我收多少。”
“当然收,我按照工地上的价格收。按现在的价格,每方铁胚你可以赚一个第纳尔。如果你月底带回来一千方铁胚,你就能赚两百个第纳尔;如果你带回来一万方铁胚,你就能赚两千个第纳尔。”
第十二章 伊万
吉尔无奈的在芬德拉街头游荡,胳膊被若娜挽着。
“你一去这么久,唯一一次给我来信还是让我去帮你联系帮手”,若娜低声的抱怨道。
“我有给你寄钱过来吧,你的那所宅子我也已经给你租赁下来了,已经付了半年的钱了。你这段时间可以一直住在里面”。
街道显得有些破败,几只狗在游荡。冬日的阳光有气无力,将干冷的地面稍稍的烤的松软了一些。不多的几棵干枯的树点缀在街角,地面凌乱的铺着一些石砖。
吉尔看着前面,凭着余光,吉尔知道若娜正在仔细的端详着自己。
“我要的不是钱”。若娜把吉尔挽得更紧一些了。
吉尔感到了窘迫。
“我```我给不了你别的”。
“你嫌弃我吗?”
吉尔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无视若娜的注视了,他转过身,低头看着若娜。
若娜仰望着吉尔,在冰冷潮湿的北海平原上,这两个人除了彼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依靠了。
“看看我的腿”,吉尔努了努自己的嘴,“它坏掉了,它承担不起你。”
“你说这干吗?我如果在乎你的腿话,还会来缠你吗```”。若娜的皮肤白皙,被风吹的有些干燥,她的眼眶润出了一道红边。
吉尔定定的看着若娜,把右手攥紧,轻轻的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这是我的心”,吉尔说,“它差不多已经碎掉了,现在它只装得下一个人```它装不下你了```”
若娜抿紧了嘴唇,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来来回回的市民带着兴致盎然的微笑看着这一对男女。吉尔叹了一口气,把若娜拥进了自己的怀中,任若娜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胸衣。
一个小时之后,若娜和吉尔回到了酒馆。
酒馆老板发现若娜姑娘一脸快乐的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那湿润发红的眼眶暴露了一切。
老板假装没有看见,自己擦着柜台。
吉尔和若娜在这里吃了一顿饭。
“说说你过去的老板吧”,吉尔吃饭时询问道,“这次他派人烧我的工地,听说他有些背景。”
若娜想了想,“他很可怕的。他在我们这里一直为非作歹,但是没有人动他,镇上的老爷们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给了这些老爷们很多好处。这里的赌场和妓院都是他的势力。”
“哦,他似乎和趟子手们不和”,吉尔轻描淡写的说。
“是的”,若娜回应道,“趟子手们是一些穷苦的农民或者是破产手艺人,如果不是苦的没法活了,没有人会去当趟子手的。趟子手大都是些外来人,在镇子上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妓院老板对他们一直很敌视。只是趟子手们很团结,有能力,和平民的关系又很好。所以妓院老板一直撵不走他们。芬德拉有两个世界,白天的世界和晚上的世界。这里的水很深,你一定要注意。我听说你在工地上面扣了几个人,那些人都是妓院老板派过去的,好像是那个工头找去帮忙的。你最好能放掉他们,不然会有麻烦的。”
“麻烦”,吉尔带着调皮的表情,“我倒想知道是什么麻烦。”
“嘘!”,若娜瞪大了好看的眼睛,“别这样说,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妓院的老板已经放出话来了,他说这次派人去也只是冲着生意去的,不是冲着你。只要你放人,那么一切好商量。”
“呵呵,好啦,好啦”,吉尔安慰着若娜,“我有分寸的。倒是你自己,你的安全有保障吗?他们应该知道你一直在给我通风报信吧。”
“你还关心我的危险吗?”
吉尔看着若娜,不说话。
“算了”,若娜放弃了质问吉尔,“我没事儿的。以前的一些姐妹总是为我打照应,他们那边的一些手下以前也和我熟识,不至于难为我的”。
吉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若娜说了一些话。
最后吉尔说,“好了,今天到这里吧,我明天就回工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不”,听闻吉尔赶自己走,若娜鼓着嘴,“今天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我留在这里。”
吉尔赶了半天,若娜都赖在那里不走。
酒馆的老板走了过来,“先生,若娜姑娘等了你这么久了,你就这样赶走她不好吧”,说着酒馆老板俯下身对吉尔悄悄的说,“放心的玩吧,床单我们有的是”。
吉尔瞪大了迷茫的眼睛,“什么床单?”
若娜腾地红了脸,她想起了第一次和吉尔过夜后的那杯茶。
酒馆老板心中直骂吉尔假正经,挥一挥手,“行啦,行啦,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嘿嘿```”
最终,禁不住若娜的软磨硬蹭,吉尔同意若娜留下来。
若娜开心的笑了,她拿出了自己的小皮包,里面的睡衣等寝具一应俱全,“哈哈,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赶我走的”。
吉尔看着欢呼雀跃的若娜有些发呆,然后把若娜打发上楼去了。
若娜走后,吉尔找酒馆老板讨了一叠纸和墨水,然后让老板帮他削几枝鹅毛笔来。
在酒馆那有些油渍的酒桌上,吉尔给南方的几个大商行写了几封信。吉尔在信中告诉那些商家,在芬德拉有一批质量上乘的铁质工具,可供各个农场和种植园使用。由于工具过多,所以无力运货到南方,只要商家愿意自己派人来提货,吉尔这边将以优惠的价格为他们提供工具。
写完了这几封信之后,吉尔委托酒馆老板帮他把这几封信寄出去。
酒馆老板笑着把信揣进了自己衣服里,“你的事,我的事”。在揣好了信后,老板对吉尔说,“对了,吉尔先生,我能给你商量一个事情吗?”
“什么?”
“我看那些趟子手和你的关系挺好,他们在我这里欠下了不少的酒钱,你看是不是```”
吉尔想了想,“他们欠你多少?”
“三十七个第纳尔,先生,我知道这很难堪。您不必全部给我,但是```”
吉尔带着轻松的表情许诺酒馆老板,“月底他们会给你把一切账务就结清的,而且会买光你这里所有的酒。”
酒馆老板以为吉尔在搪塞自己,挑了挑眉毛,“唔```好吧好吧”。
吉尔看出了酒馆老板的心思,“老爹,不信的话我们就等到月末吧。如果趟子手们不还清账务,我替他们把屁股擦干净。说一不二。”
“好的,先生。好的,先生”。酒馆老板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退走了,他根本不相信吉尔的话,不过既然吉尔这么说了,那就拭目以待吧。
吉尔到了楼上,若娜已经睡下了。吉尔悄声的坐到了床的另一侧,开始脱下自己的衣裳。
这个时候,若娜的声音传来,“你睡这边来吧,我已经把这里睡暖了,那边凉”。
第二天,吉尔回到了工地。
吉尔的工长们过来报告了一些吉尔离开后的情况,一切如常。吉尔在确认无误后打发走了这些人。一个工长留了下来。
吉尔问道,“还有事儿?”
“是的,我手下有一个家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那个工长抱怨道,“那个‘刺头’,我恨他。您把他弄走吧,我看着他就烦!”
吉尔很好奇,“他怎么了?”
“您跟我来吧”。
吉尔跟着这个工长去了铁匠铺。这一组工队是吉尔改组过的,里面的成员都是手艺精良的铁匠。在那个工长的指点下,吉尔看见了那个‘刺头’。
一个不吭声的拉着风箱的家伙。
这个人身材壮实,但是皮肤却没有那种常年干铁匠活留下的痕迹,在铁匠里面,这个人算得上细皮嫩肉了。
“这个人叫做伊万”,工长说,“是个石头一样倔强的维基亚佬!”
“他怎么了?”
“怎么了?吉尔,您把他硬塞给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家伙眼高于顶!他瞧不起所有人,就好像他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一样。别人生一炉火要拉风箱一百下,用十块木料,他非得拉风箱一百二十下,放十三块木料。他说这样一天下来木料和力气都会省很多,省他娘!而且他还说不那样做的人都是笨蛋!连我他都敢骂!”
吉尔似乎没听工长的打断抱怨,只是回头盯着工长,“你叫我什么?”
“吉尔```吉尔先生```”
“我不是想刁难你,我没有权利刁难你。但是你要记得,我有权利选择把工钱发给谁。你懂吗?”
“是的,吉尔先生”,工长不耐烦的鞠了一躬,“不过,先生,看看那个家伙,看看他那样子!”
“你先走吧”,吉尔摆了摆手,让那个工长离开,“我自己来看”。
等工长讪讪的离开后,吉尔站到了伊万后面。
只见伊万绷紧了肌肉,拉动了几下风箱。
鼓进了风之后,整只炉子腾地红通起来,火苗夹杂着四溅的火星飞舞。
伊万走到了炉子边,抓起一柄锤子敲打着一快铁器。
在伊万的敲打下,那块铁器很快就延展开来,在伊万的重锤下,那块铁如同小孩子玩耍的泥巴一样渐渐的显出外型。吉尔注意观察了一下,和伊万一同开始制作一件工具的人还没有做到伊万的七成,伊万就已经把工具猝然伸进了一只水缸,一只粗糙的铁铲出炉了。
“好细的手艺”,吉尔拍着手赞美道。
伊万听闻声音之后,回头看了吉尔一眼,用自己的围裙擦了擦手,然后伸出了手来。
一个工匠居然伸出脏兮兮、汗腻腻的手想和工头握手,这明显有些不合规矩。
吉尔看见伊万的手伸出来,略有迟疑,露出了笑容,握紧了伊万的手。
“和我出来一下,伊万先生”。
吉尔把伊万带进了一个休息室,让雷诺去把水暖上,叫打杂的老头弄些吃的来。
“你不是铁匠”。
“呼```”。
“你的手,还有你的眼睛:太细腻了,这不是常年干铁匠的人应该有的。”
“终于有个识货的了。”
“伊万,其实我听到你不止一次了。我还是工匠的时候就观察到你了。你最早想吸引老工头的注意力,结果他把你忽略了,而且还挺讨厌你。等我坐到他的位置的时候,你一下子没有动作了,我猜你是在暗中观察我是吧。怎么了,怎么又吸引起我的注意力来了,我在你的考察里合格了?”
“唔```基本合格。”
“呃,基本合格```好吧”,吉尔切入正题,“你这么做一定有目的的。想让我重用你,是吗?你有什么能力?”
伊万沉默了一会,“你能让我发挥多少能力?”
“说说看。”
“如果你让我一个人,那么我可以每个月帮你省下一百多块木料,多造九十多件农具;如果你让我带上一支队伍,我可以把其他的工队远远的甩在后面;如果你让我总领你全部的工匠,我可以让你从此不再操心文件账单,并且在半年内挤垮大部分工头!”
“好大的口气。”
伊万露出了笑容,维基亚式的粗犷的笑容,“我敢说,你敢信吗?”
雷诺过来给两人上了水,吉尔注意到雷诺的表情有些失落。
吉尔回过神来。
“敢。但是我得听听你的故事。”
伊万的眼睛迸发出了火焰,但是又马上的熄灭,涩声说,“好。”
两个小时的交谈很快过去了,吉尔听着伊万的故事,默默不语。
伊万说完之后,吉尔似乎还是有些发呆。不久,吉尔沉思醒来,说道,“我带的那支工队,你是新工长了。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在送走了伊万之后,吉尔来不及多想,立马去找到了工地监察官。
“我要铁”。
“你前几天才预支了钱,现在又想来弄铁?手头有钱了?”
“没有,我手里的钱都花出去了,我想继续打白条。”
“你```?!”
“先生,如果你愿意让我从工地仓库提铁的话”,吉尔靠近了监察官,“上次我许诺您的借四还五的那点钱简直就是打发乞丐用的。”
“我已经有些怀疑我看错人了你知道吗?”,监察官不满的说,“我最讨厌别人在没有回报他人之前就不住的索取!”
吉尔露出了单纯的微笑,微笑里面隐隐的透出一股不容辩解的力量,“先生,这件事情我无意多解释,我相信并尊重您的判断。我只能保证,如果您能继续增加对我的投资的话,我会让您受益的。”
“让我受益?怎么受益?我听说你在芬德拉养了情妇,跟一群不三不四的趟子手打得火热,还惹得一群拉皮条的跑来烧你的木工房。你的麻烦不断,还想着让我受益?”
“先生,这些情况我都承认。但是您想过吗,如果我像其他的工头一样按部就班的话,除了每个月本本分分的给你缴纳一些月供之外,还能给你带来什么额外的利益吗?”
监察官扬了扬眉毛,“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凭什么相信你?给我理由。”
“先生,几个月前,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工匠,还瘸了一条腿。但是现在,我却成了如您所说的能够包养情妇的工头了。几个月前,您能想到这些吗?”
“唔```”,监察官有些沉默,过了一会,监察官露出了有些棘手的表情,“手续会很难办,而且从仓库里面提铁出来要经过很多人。”
“您能办到的。”
“混蛋,你在激我吗?”
“哦,好吧,您没对我保证一定能办到,但我相信您能办到。”
“``````”
“先生?”
“好吧,你要多少铁?”
入夜。
开晚饭的时候,吉尔找到了伊万。
“从今天起,从你这一队开始,全速生产铁器工具。如果十天内你能把产量提高一倍,我就让你带着所有人疯一回,随你怎么调度都行。”
“所有人?原料够吗?”
“恩,你这一队人,只要你能让他们不造你的反,你爱怎么驱遣就怎么驱遣。铁原料嘛,你直接去仓库提货就行,用多少提多少。”
“什么时候开始?”
“吃完饭吧。”
“吃什么饭!?现在就带我去见我的那队人,我布置他们今晚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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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联络员
很快,工地上的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吉尔上任了之后,他的工匠们似乎毫无起色。吉尔的业绩甚至跌到了工地开建以来的最低点。人们纷纷互相传递着一个说法:吉尔不过徒有其表而已,成为工头只是他十足的运气。
这个时候,真正在处理工地工作的只有吉尔带领的一支小小的工队。吉尔手中的其余工队现在都交给了他的一个叫做伊万的部署带领。
吉尔最开始的时候几乎动摇:铺天盖地的投诉和指责迎面扑来---工匠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工作狂和虐待狂伊万是何方神圣,为什么突然就跑出来要大家像奴隶一样的干活。
最初吉尔解释这是工队为了度过难关,不得已的开始施行的特殊计划。到了后来,吉尔已经没办法解释了,所有的工匠一波又一波的赖在吉尔的办公室,根本不愿意离去。
不得已,吉尔只好去找伊万,这个时候离吉尔任命伊万只过了不到两天。
吉尔到了热火连天的铁匠铺,只看见无数的工匠正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有的人拉着风箱,有的人敲打着铁毡,有的人则在最后打磨工具。
看见吉尔来视察,大部分工匠都停止了工作:这些人的目光里面充满了可怜的神情。
一声喝骂传来,带着浓重的维基亚腔调:“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工作!”
工匠们看一看伊万,又看一看吉尔,用眼神祈求吉尔站出来说句话。
吉尔回应着大家的目光说:“照着伊万先生说的做。伊万先生,你过来一下。”
伊万用一条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来到了吉尔身边。
“伊万”,吉尔低声的说,“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你把计划给我。连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让我怎么支持你。”
伊万还在微微的喘着气,“先生,跟我过来一下”,说着他走到了一只大箱子边上,扯着上面盖着的一大块毛毡,“您看吧!”
伊万截开了那块毡子,吉尔探过头去一看,发现了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无数的工件:镰刀、锄头、鹤嘴锄、锤子。这些东西闪烁着银亮的光芒,显示出极其细腻的打磨、抛光处理。
吉尔满意的点了点头,“伊万,这两天你的工作很出色。这些东西的成色很好,但是你把工匠们逼得太苦了,适当的放松一下,对产量也许更有好处”。
“你说这点工具是我们‘两天的工作’?!”,伊万瞪大了眼睛,“吉尔先生,你在侮辱我。”
说完,伊万走到了一张帘幕前,这张帘幕把铁匠铺和它的储存室隔开。伊万一手拽下了帘幕,帘幕如同一块巨人的手帕一样飘零触地。
吉尔瞪大了眼睛:整整半间屋子,工具堆得满满当当,归类完好,三十件一捆。在黑暗里,这些工具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伊万皱着眉头:“吉尔先生,你显然低估了我们的能力,那支大箱子里面只是我们早上的工作”。
吉尔惊讶不已。
随后吉尔宣布了两条命令。
第一,除了选出一支工队由吉尔负责外,剩余的工队全部交由伊万指挥。
这个命令下达之后,工匠们的不满和惊恐到达了顶峰。工匠们纷纷的申请为吉尔服务。
接着,吉尔宣布了第二条命令,由伊万负责的工队,这个月拿双倍工资,产量最高的工队拿三倍工资。
工匠们惊呆了,除了部分实在无法适应伊万那种极快节奏的工匠,大部分工匠都默默的在伊万的签到单上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在第十天上,吉尔面对的情况不是工具产能翻番的问题了:吉尔面对的情况是铁料用尽的瓶颈。要知道,吉尔在料到了产能会提高的时候,已经预见性的提走了三个月于以往的存铁量。在投入了大部分人力、物力的情况下,吉尔的工具以近乎奇迹的速度增产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南方的庄园主看见吉尔满屋满屋的工具,一定会羡慕的直流口水。
吉尔一边提前写信询问酒馆老板关于南方商行的回音,一边找到了监察官,要求完全的放开铁料供应。
监察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能再给你提铁料了,你们这一组这短时间以来已经用了工地上一个月的存量了。你哪里要用那么多的铁?”
吉尔带着监察官到自己的仓库里走了一番。
监察官的表情比吉尔第一次见识到伊万的疯狂生产时还要夸张,“这个维基亚人会魔法吗?”
“应该不会”,吉尔和监察官一起大量着忙忙碌碌的伊万,“但是这个人自己就是一个魔法。”
“这么多工具你能吞得下?”
“先生”,吉尔说道,“即使我一件都吞不下,把不值钱的铁疙瘩变成精妙的工具,它们也已经坐地升值了,您担心什么呢。”
“你是笨蛋吗?”监察官说,“每过一段时间,国王的监工就会核查物料,那个时候他们一旦发现我们擅自把铁料挪作他用,不管你是不是把铁变得更加值钱了,你都会前途不保甚至脑袋搬家的。你知道吗?这些东西都是用皇室的钱买来的,那些人可不在乎你认为是巨款的几万个第纳尔,他们只想稳稳当当的把码头建好。一旦出现了投机取巧的事情,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处罚你的!”
“监察官先生”,吉尔说,“如果现在监工们来检查仓库,你有把握瞒过去吗?”
“没有,我只能尽量的拖到月底。你许诺过的,到时候你能料理一切。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到时候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有一百种办法把责任撇清的,你要弄清这一点。”
“是的,先生”,吉尔点了点头,“反正既然现在已经瞒不过去了,那就索性让我任意提货吧,大人。现在我们的风险已经背起来了,不妨再赚的多一些。试想一下,监工要么发现铁料丢了一个月的存量,要么丢了三个月的存量,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对我们来说,那就是赚一万个第纳尔,或者赚三万个第纳尔的事情了。您看呢?”
“你是个疯子”。
“一个可以为您赚钱的疯子,阁下”。
一个小时之后,吉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让雷诺把伊万叫过来。
“伊万先生”,吉尔把一份文件推了出去,“我帮你把原料问题解决了”。
伊万甚至一句话没有说,把那张许可证扫描了一番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吉尔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和无奈,“这个家伙,怪不得会一直不出头了”。
过了几天,酒馆老板就给吉尔带来了口信:南方商行的联络员来了。
吉尔知道,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在点齐了十多个工匠后,吉尔在工地上面借来了六架大货车。光往车上装铁器工具就装了四个小时,货车的车轮被重重压住,紧贴地面,在货车开动的时候给路面留下一道道车辙。
六架气势惊人的货车离开了工地,直奔芬德拉而去。
酒馆老板已经把自己的空酒窖出租给吉尔充作临时的存货处。
在酒馆中,吉尔见到了那个联络员。
这个联络员很年轻干练,细心整理过的胡子如同少女的头发一样油亮。
吉尔开心的和这个联络员来了一个拥抱,这个南方来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排斥,看来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社交方式。
“你是‘柳木商行’的办事员是吗?”吉尔询问道。
“是的,吉尔先生。我负责这次的生意。我们的老板说,如果我们能够合作愉快的话,那么如果能建立长期关系将是我们的荣幸!”
“呵呵,好说好说。”
“先生,您告诉我们您有大量的工具。我们将首付您部分的货款,等到这批工具运抵了南方之后,我们就会把余款付清。”
“好的,是用皇室商票,还是北海商票?”
“北海商票。这样您去维基亚也可以随时兑换。”
“很好,很周到。对了,你们老板的父亲,维多阁下的身体还好吧。他托我给他带一些北海鱼油,我这段时间忙,没有人手派过去,这次你帮我捎回去吧。”
“维多老爷?```唔,是的,我会帮您带到的。老爷子会很高兴。”
“真是年轻有为啊!不过这次这么大的生意,你能做主吗?”
“先生也很年轻!年龄不是问题,带我去看看您的货吧,先生。”
吉尔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直接,于是便安排这个办事员去自己的货仓看货。
在两天的洽谈之后,这个办事员签好了和吉尔的合同。
当天,办事员给吉尔签好了一张九百个第纳尔的北海商票,以及一张四百个金卢布的维基亚商票。
芬德拉商会的中间人过来检查后,告诉吉尔,这两张商票的信用没有任何问题。
吉尔把这两张商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轻轻的挥了挥手。
两个工匠见状就迅速的把前面的这个年轻人一把抓住。
这个年轻人惊呆了,“吉尔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吉尔用懒懒的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仔细的盯着这个办事员。
然后,吉尔伸出收取摸了摸他的脸,然后一把扯下了他的胡子。不光胡子,这个人的头发也是假的。
吉尔笑着看着这个曾为自己提供了第一笔资金的家伙,看着这个冒险女扮男装回来的那位“女贵族”。
“我知道你们不会罢休,但是你的勇气我还是很佩服的。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能你们觉得我现在对你们的防备最低是吧”。
这个惯骗在心中努力的压制着被吉尔两次耍弄的耻辱。尴尬的气氛被打破了,女骗子抬起头来,露出得意的微笑:“吉尔!这次你还是失算了!你交给我的第一批货物已经出城了!你至少损失了五千个第纳尔!”
“哦”,吉尔好像在听着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话,又注视了这个女骗子几秒钟后,吉尔觉得没必要再僵持下去了,于是冲着酒馆外面呼叫了一个人名。
闻声,三个趟子手走了进来。女骗子见到这些人,不由得眼睛瞪大了。
吉尔慢条斯理的说,“我来到芬德拉的那天起,你就已经露陷了。说实话,你的计谋还不错,通过商行来摸清我的计划,然后用一小定金骗走我的货物。应该来说,你们的计划虽然没有什么创意,但是报上次的仇还是足够的。只可惜啊```”
“```”,女骗子还在无言以对之中。
吉尔继续说,“你故意的从远处请来了趟子手,这一点的确做的很好。不过你不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趟子手都是一家人的。我的趟子手朋友们告诉我新来的那些商队护卫,都是他们在各地酒馆里面鬼混的同伴。呵呵,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见了面之后,你简直错误百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太急躁了,骗人这种工作,应该慢慢来。我现在都好奇你们是怎么骗走工头的钱的。”
一个趟子手快活的过来捏了捏这个女骗子的脸蛋,然后得意洋洋的告诉吉尔先前出城了货物已经被押运回来了。
“谢谢你”,吉尔笑着看了看那个趟子手,“带着兄弟们去喝酒去吧,全部算在我账上。”
趟子手们欢天喜地的去了。
“混```蛋”,第二次失手的女骗子咬着自己的嘴唇,恨的眼睛通红。
“别这么看着我”,吉尔挥了挥手,“别流露感情,这弄得我感觉在欺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虽然你也的确太单纯了。你们三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能够有力量回来骗我,想必活的不是太糟糕。我奉劝你们一句,收手吧。这条路不好走,而且走不到头。”
“你```你想怎么样”,女骗子问吉尔道。
“你走吧”,吉尔说,然后把那张四百个金卢布的商票还给了女骗子,“告诉你的同伙,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两清了。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生活无以为继了,或者想换个活路,可以来这里找我。”
“我```我可以走了?”,女骗子涩声问道。这些年的行骗生涯里,每一次被人识破抓住时,她都会付出很多很多,多到让她麻木。也正是一次次的失手中,她变得越来越熟练起来。不过对于这个吉尔,她第一次没有防备,第二次因为复仇心切太过草率,都被吉尔轻松的击败。想到这里,这个女骗子感到了强烈的挫败感。而吉尔风轻云淡的大度,更让这个女骗子更加的无地自容。
“走吧”,吉尔闭上了眼睛,“别等我后悔。我马上要去和真的商行代表洽谈了。记住我的话:有什么难处了,可以来找我。”
女人哭了,咬着牙走了。
这时,一个趟子手来报告,真正的联络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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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交易所
听闻商行代表已经到了城镇中心,吉尔示意他知道了。
吉尔略作了一下休息,起身跟着趟子手走了。
在几天的时间里面,吉尔跟三个商行的代表签订了合同。这些人在验货后,给吉尔开出了各种各样的商票:诺德金币券,维基亚金卢布,甚至还有斯瓦迪亚支票。
吉尔成为工头后,取得了财务上的首胜。
往返了几次工地与芬德拉,吉尔忙着与各种南方商行代表会面,提出货物,签收货款。同时,吉尔焦急的等待着趟子手首领的回归,他等着首领的铁料能够早日的补充进工地上那空空如也的仓库里。
南方来的商行告诉吉尔,现在库吉特那边闹腾的厉害,不断有饥民越过边界跑到诺德和维基亚来。库吉特似乎出现了巨大的粮食危机,很多库吉特的留学生也开始回国了,估计库吉特要开始有大动作了---目标很可能是安逸富庶的斯瓦迪亚。
听闻这些消息,吉尔出奇的平静,仿佛这些消息与他无关。
吉尔手头变得宽裕,他不慌不忙的邀请南方的商行在此建立长期的贸易站;用金币和丰厚的布匹、粮食笼络趟子手们和他们的家人;给工地监察官送去了丰厚的钱财和一小桶新鲜鲸鱼肉以及两大桶用盐和胡椒腌制的猪肉。
终于有一天黎明,一艘来自维基亚的货船泊到了浮着碎冰的大河边上。
这天下午的时候,吉尔就见到了变得有些憔悴的趟子手首领。
“一路辛苦了”,吉尔抱紧了趟子手首领。
首领满眼的疲惫,但是却又带着燃烧的希望,“先生!我带来了满船的铁料。你真的全部都收下吗?我自己也投资了不少,买了不少铁。”
吉尔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首领说,“先生,我知道,这会给您带来压力。但是您瞧,您当时就是这样答应我的:我带回来多少铁料,你就收多少。我自己和兄弟们确实顺带捎回来了不少的铁料,希望你能履行诺言。”
吉尔表情严肃,看着首领。
“可以啊,不过你得先把你们欠下的三十七个第纳尔的酒钱还清,然后买光那个酒馆老爹的酒。等你做完这个,我就履行我的诺言。”
说到这里,吉尔的轻松的笑了起来,“我说到做到:你有多少铁,我收多少”。
趟子手们义务的帮吉尔把维基亚运来的铁料带回了工地。
监察官检查了一下这些铁料,发现这些铁料都是维基亚产的质量上乘的雪地铁:杂质少,延展性强。
当这些铁料被最终存放进了工地的仓库时,吉尔的第一次尝试取得了圆满的成功:伊万帮助吉尔把工地里的存铁变成了制作考究的工具;南方来的商行帮吉尔把工具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金币;而利用这些金币,吉尔又收购了趟子手从维基亚带来的铁料,补清了工地仓库里的亏空。
兵行险招,吉尔不是不知道,在上面的几个环节里面,任何一环出了问题,自己的下场就会万劫不复。
诺德现在是新兴之国,上升之国,它的官僚体系现在还显得高效而相对廉洁,对于吉尔这种投机的做法,诺德人虽然不至于野蛮的处死他,但是流放他到外国去却是不可避免的。诺德人已经跟维基亚人达成了协议,每年都会把一批犯人流放到维基亚那冰天雪地的东部平原去,维基亚人在那片地区的力量薄弱,极度的渴望人口,即使是犯人维基亚也照收不误。通过流放,诺德清除了垃圾,维基亚得到了垦荒民,皆大欢喜。
这次商业上的成功让吉尔在趟子手们的心中的位置再一次上升了。趟子手在心中现在有一个直观的感受,那就是为吉尔先生工作,就一定能得到优厚的回报。
每个趟子手都得到了大量的佣金,这笔钱几乎相当于趟子手们小半年的工钱了。拿到了这些钱,有些趟子手马上回家去交给老婆,有些人则在城里面四处寻找着合适的住所,有些人则拿去找姑娘去了。
看着趟子手们乱哄哄的散去,吉尔和趟子手首领在酒馆里面满是感慨的交谈着。
“先生”,吉尔问道,“你看见了吧,为别人工作,即使再辛苦,也只能在最后得到一笔酒钱。但是如果咱能为自己工作,辛苦之后的回报有多大已经不用我多说了。这次的生意就只是一个开始。那么多商人都是苦出身,你们干的不比他们少,你们就甘心他们老了之后颐养天年,你们自己却衣不蔽体吗?”
首领没有说话,闷声的喝着酒,一言不发。
吉尔催促首领表态。
首领叹了口气,“吉尔先生,虽然我比你大,但是我的确需要称呼你为先生。你的脑子比我好使,在做生意这一块上,我比不上你,我手下带的小伙子们也一样。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最多也只是在格斗学校学过一两年就出徒了,很多甚至就是农夫和手艺人出生,只有一身的力气,干不了脑子活。你上次说的我想过,那种周游商线的云游的确很吸引人,但是吉尔先生,我已经快四十岁了,渐渐的就适应不了这种折腾了。”
酒馆的一个跑堂走过来,用毛巾擦了擦两只烧酒酒瓶,低声说,“老板送的”。
吉尔和首领感谢的点了点头,回头示意老板他的好意已经收到。
看着跑堂的走开,趟子手首领接着说,“现在我和小伙子们在自家周围押货,钱赚的少一些,但是离家近,随时有个照应。以后要是每天都在全大陆四处跑的话,我们的家人怎么办?不说遇到难事家中的老弱找不到依靠,万一我们中有谁断送在路上了,留下的一家人怎么办?吉尔先生,不是我不愿意跟着你,只是做行商,我们牵挂太多,怕是做不了。”
吉尔等着首领说完,清了清嗓子。
“先生,我想告诉你,行商只是一个开始,黄金商线也只是一个点缀。”
“多跑几次商后,我准备去收购一个庄园和铺面,以后我们自己做生意,不用再为了货源四处奔波。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在南方买一些河滩地种亚麻,在维基亚开贸易站收铁和毛皮。总有一天,我会派人常驻各地的,我还要让大陆上所有的码头都有我的生意。”
“人是根本”,吉尔说,“那么多行会和兄弟会都垮了,不是因为他们的经营不到位,而是他们把人的作用看的太低贱。我知道有个人辛辛苦苦的为自己的行会卖力,却因为与会长不合而落得妻离子散的。这种行会看起来外表光鲜,但是却已经不堪一击。”
“先生,我势单力薄”,吉尔谦卑的说,“势单力薄!我告诉你把,我只有手头的一百多号工匠,余钱也只能让我在半年之内调度自如---只要进行一次大投资,我就又要回到背水一战的地步。我需要盟友,我需要你们。”
“我保证,我们结为行会之后,你们的家人不会没有保障。而且你们相当一部分人会留在芬德拉本地,不会调到别处。先生,我准备在这里先开一个贸易站,然后像我们这次做的这样,以芬德拉为基地,四处的收购低价的货物,再把它们高价卖出去。做这一行的人很多,你要知道,等码头修筑完成之后,大行会就会蜂拥而至,在它们来到这里把一切机会抢走之前,我们要在这里扎下根来。说实话,如果没有合作者,凭借我手上的人,我实在难以维持。”
首领听罢苦笑道:“吉尔先生,我已经说过了,我们除了有力气,会点格斗术外,做起生意来可都是白痴呢。这次我们完全是遵照您的调遣才做完了这笔生意,你要在这里设贸易站,我的人能做的很少。”
吉尔笑了,“先生,你这么说的话,我真是无地自容了,你太谦虚啦!趟子手们几乎深入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有谁知道最便宜得货物在哪里?有谁能最快的知道新信息?有谁能选择最便捷最快速的交通方式?趟子手,趟子手,还是趟子手!这是你们无与伦比的优势。至于坐在在柜台后面处理账单、讨价还价,我会派一个人来帮助你们的。”
“派人来帮助我们?”
“是的,这两天我就准备在周围找合适的商铺了,我不能总是困在小小的工地里面”,吉尔慢慢的走到了窗边,抬头看了看极蓝极高的天空,“我们合作吧。要有埋头拉车的勤劳,但也要有抬头看路的意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我的行会里最得力的助手。”
首领饮尽了自己的酒,又咬开了烧酒的瓶塞咕噜咕噜的连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似乎在下着决心。
两周后,芬德拉白鸽交易所成立。
交易所负责人是一个维基亚管事和一个诺德趟子手首领,这让它显得与众不同。同时,那些穿着光鲜的办事员制服的年轻人,如果你仔细的看一看,就会发现他们就是前些天还在酒馆里面愁眉苦脸等着工作的趟子手们。
吉尔最终定下白鸽交易所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名字自己还是无法释怀,虽然月亮走了,但是吉尔还是无法忘记白鸽。
白鸽交易所全权代理吉尔从工地额外产出的工具。在监察官的支持之下,吉尔不断的利用工地上的人力物力进行着贸易。一段时间之后,吉尔便告诉监察官,不需要再使用工地上的原料了,那样太不安全。从现在起,吉尔已经有了充足的物力资源自己独吃这块蛋糕---白鸽交易所的商队每个月都会从上游的维基亚稳定的送来大量的原料。
监察官指责吉尔在赚钱了之后就急着收手,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
吉尔告诉监察官,过河拆桥说不上,一开始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不过吉尔还许诺监察官,只要监察官能够挤出足够的人,吉尔愿意培训他们。并且只要这些人的货物合格,吉尔将一视同仁的收购。
“你的生意越来越大了,吉尔。你不担心我有一天捅出去吗?”
“先生,您舍得吗?”,吉尔反问道,“我们没有给国家造成损失,只是借着国家的时势为自己的谋取一些利益,我们用双手赚钱。您不必总是来敲打我,您知道触犯您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干;能够共赢的事情,我会来请您一起加入。等到码头修筑完毕,我们就各奔前程,这样不是更好吗?”
监察官说自己不担心被调查,但是事实上监察官知道,一旦此事曝光,吉尔为他发掘出的财路就会被切断。监察官不会傻到跟自己过不去。
在仔细的思考了吉尔的建议之后,监察官觉得吉尔说的没错。利用一系列人员调度和威逼利诱,工地上的工头们不得不为监察官招募了一批新的工匠,这些工匠的工资由工头们负责,名义上是在为诺德王服务,实际上是在为工头自己服务。
吉尔将一整套流程教授给了这些人。等这些人刚刚出徒,监察官就迫不及待的要求他们上工了,监察官自己没有稳定的货源,一直从吉尔那里买来材料,然后生产完成后再把成品卖给吉尔。
监察官做着无本生利的买卖,这招致了极大的不满,如果不是吉尔一次又一次的遏制住监察官的野心,不知道监察官还会把不满的扩大到什么范围。
吉尔拉拢的一个仓库管理员偷偷告诉吉尔:监察官挪用工料的情况已经极其严重。
吉尔打听了监察官挪用的工料数目后不禁恻然:人是可以这么贪婪的。
但是看在眼里,吉尔并不点破。
正在吉尔渐渐的把事业重心从工地一刀芬德拉镇的时候,芬德拉那边传来了消息:白鸽交易所遭到了当地旧派系的排挤。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吉尔在保证工地工程进度的情况下,不断的把自己得力的工匠调往芬德拉。白鸽交易所现在只是一个货品中转站,但是看一看交易所里面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任谁都能看出来,吉尔的目标可不只是做一些倒买倒卖的小生意。
镇上纷纷传言吉尔准备收购两个铁匠铺和一个木工房,沿街的几个店面也不时有白鸽交易所的职员前去洽谈业务。
这造成了芬德拉固有势力的深刻担忧。
若娜说过,芬德拉有两个世界,白天的世界和夜晚的世界。
白天的世界是商贩、手艺人、市民、官员构成的文明社会;夜晚的社会则是打手、妓女、走私者构成的地下世界。
有一个人却横跨了这两个世界:若娜的前主人,那个妓院老板。
这个老板在白天是商界领袖、是市民消费的引导者、是政府官员的座上宾。在晚上,这个老板则是黑帮头目、妓院老板以及走私贸易的保护人。
妓院老板出生军旅,因为倒卖军粮被迫退伍之后纠结了一帮芬德拉游民白手起家,十多年间建立了一个完全笼罩芬德拉的世界。
白鸽交易所的崛起让这个老板深为惊恐。白鸽交易所背后的那个瘸子似乎不是易于之辈:这个家伙赶走了他的上司并成了新工头;雷厉风行的联合了与自己不合的趟子手;在不多的几次交锋中老板几乎占不到上风。
如果任这个瘸子做大,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一系列针对白鸽交易所的麻烦开始了。
白天有市民举报白鸽交易所违法占地;有妇女团体去交易所门口举牌抗议交易所职员调戏民妇;官员们则经常来交易所检查经营执照和安全内务。
这一切弄得交易所颜面尽失,无法正常经营。
在晚上,交易所周围的草料堆常常无端失火,玻璃被人砸碎,无数花枝招展的妓女堵在门口揽客。
吉尔接到消息的时候,伊万正在头皮发麻的处理着这些此起彼伏的麻烦。
白鸽交易所根基不稳,如果继续被这样骚扰的话,最后只能关门歇业了。一些本来谈好的铺面收购业务也无端终止了,那些商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愿意,似乎受了威胁。
若娜焦急不已,给吉尔写了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件,“芬德拉一团乱麻”。
深思熟虑之下,吉尔找到了监察官,要求引荐他去见芬德拉镇的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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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代理人
监察官的马车停在门外。
“你确定要去芬德拉找镇长吗?我奉劝你,别去了,你没有机会的”,监察官劝说着吉尔,“你要对付的人是扎根在芬德拉十多年的人。他们在当地盘根错节,盘踞着市面上的所有的角落。”
监察官说的事情吉尔都知道,这些天来若娜告诉过吉尔不少这种情况,吉尔说,“我清楚,但是我真的需要去小镇一趟。我听说你们有交情,请您帮我引荐一下就好了。”
“你还没有明白吗?在小镇上,镇长先生没有作用的!那个妓院老板就是芬德拉的国王!芬德拉几乎是一个自治的小王国,在战争时期,即使两个大帝国在镇外打得不可开交,在小镇里面也都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地方的宗族势力强大,诺德王也只能象征性的委派一下官员。你知道吗?我的那位镇长朋友受了多少气?”,监察官忍不住埋怨道。
“我知道”,吉尔还是一副不变的表情,“芬德拉这种自治的小王国在各地都有,不止是这一处。”
“那你还要去吗?”,监察官说,“那些当地的豪强把持那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去硬碰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知道你前一段时间还与那个头目有冲突,你让我怎么说你呢。奉劝你一句,找镇长没用的。”
“没用?”,吉尔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诺德王不是说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北海大陆吗?诺德的士兵不是连斯瓦迪亚的铁马强弓都不怕吗?诺德人的官员不是号称清廉和效率是大陆第一吗?怎么在这个小镇上你却要完全颠覆我对诺德的认识?”
监察官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要清楚,太阳下面也有阴影的。在斯瓦迪亚王权都没有你说的那么大,何况在诺德这种草创之国呢。算了,你这不识趣的家伙,要不是看在你的帮了我不少忙,我才不会搭理你呢。走吧,我也不劝你了,你去见了我那倒霉镇长朋友你就知道厉害了。”
吉尔读过关于帕拉汶城的历史,在小时候,吉尔吃着樱桃遐想着帕拉汶的时候,就从人们口中听说了一系列的关于帕拉汶城的故事。
帕拉汶诸省本来是一个桀骜不驯的西部省份联盟,在卡拉德帝国前期一直维持着自治的状态。但是随着卡拉德帝国的崛起和重心的西移,越来越强大的王权势力开始渗透进入帕拉汶,这种趋势不可逆转,无数的当地贵族因为逆行时代的脚步而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现在,在诺德,诺德王锐利的目光绝对不会比古卡拉德的帝王们来得温和。
诺德王在全力对抗斯瓦迪亚的时候,不得不对各种各样的本土势力保持克制,那个时候,为了抵抗斯瓦迪亚,诺德王甚至会默默的忍耐一些不知名的小贵族的当面辱骂。那个时候的诺德王总是以一副仁慈温和的态度对待世人,为了几车粮食、为了几十名志愿军、为了几个村庄的效忠,诺德王每每都会如履薄冰的维护着各方的利益,‘团结大多数’一直是诺德王在战争时期叫的最响亮的口号。
诺德王隐忍的那些岁月里,只有少数如马尔将军的人会发现:诺德王面对那些喋喋不休的贵族们时,偶尔会露出阴狠的目光。这种目光马尔记忆犹新,当年诺德王被困在酒桶里面的时候,露出的就是这种目光。
如今,战乱已经过去了。
诺德迎来了至少会维持三十年的和平时期:在东方,先前的敌人维基亚人已经成了它的准盟友;在南方,罗多克和萨兰德一直和诺德增进着友谊;草原上的库吉特人则与诺德人井水不犯河水。
诺德王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外患既然已经消弭,国内的那些聒噪的家伙们也该敲打敲打了。
比如芬德拉小镇,这个左右摇摆的小镇就是典型。
在战争时期,当斯瓦迪亚人经过的时候,芬德拉人就急急忙忙的交出了他们许诺保护的诺德伤兵;而在诺德士兵抵达的时候,这些人又一副谦逊的态度送来丰厚的补给。
战争结束,尘埃落地,芬德拉人发现局势已经被诺德王完全控制,当即便热热闹闹的修好了通往外界的桥梁,并在诺德王加冕为国王的时候送去了真心的祝福。
芬德拉周围还有一些小镇,他们建立的地方很考究:背靠群山,关隘难行。遇到变故的时候只要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这里就会变成一个谁都管不着的独立地区了。而这些地方的地形遍布沼泽和丘陵,军队难以大量快速的机动,对于这些小镇,诺德王的权威向来显得有心无力。
但是诺德王不会甘心的!
当年在橡木桶里的时候,诺德王尚且不对一切羁绊妥协,现在他又怎么会长时间纵容土著贵族们继续掣肘自己呢?
诺德要变革。
诺德王心中有一个崭新的诺德,那是一个政令畅达、吏治清明、商业发达、农产富足的朝气蓬勃的国家,只有建立了这样的根基,诺德王才有信心去面对来自大陆各国的挑战,甚至有朝一日挥军南下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豪强们不会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面对号令不通的地区,诺德人要收缰绳了。
关于这一点,诺德王很清楚,吉尔,也看出来了。
大势所趋,如果芬德拉的土著豪强不愿意妥协,让出部分自治权力,诺德王的打击迟早会到来。诺德王修建码头可不仅仅是为了繁荣商业的!
码头一旦建成,成百上千的士兵就能旦夕之内涌入芬德拉镇,过去‘关门做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但是那些盯着自己脚下土地的豪强贵族们又怎么会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这样跋扈下去,码头上的建筑声便是在为他们敲响丧钟。
吉尔很欣慰:芬德拉的那位豪绅首领、黑帮头目似乎没有关注到外面的变化,那个人还以为依然能够继续过去的生活。
这是机会,如果能够激化诺德政府与芬德拉土著权贵的矛盾,那么诺德士兵铲平这里的土著势力是迟早的事情,但是铲平这里容易,铲平之后怎么办?
诺德王在这里需要一位代理人。
去拜访镇长,吉尔是想表态:一旦他日出现了争端,自己会怎么站队。
一直畏畏缩缩的芬德拉镇长不会不清楚国家的意志,他是外派来此的官员,对于蛮横跋扈的当地大族,他向来敢怒不敢言。镇长的前几任同事都是因为得罪了土著大族们被轰出去的,最惨的一个被灌了烈酒丢在雪地里活活冻死。
不过对于诺德王国的变动,这位镇长却有相当优秀的敏感。
随着码头的建成,镇长的底气越来越足。可笑的是那些当地的大户,还是一副主人对奴仆的蛮横态度要求镇长为他们在码头上争取更多的利益。镇长知道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对待土著权贵们,镇长还是表现的很谦和的,时间没到,但有朝一日风起云涌,小镇一朝变色不是不可能的。
每每想到这时,镇长就会憧憬到时镇上的这些豪强们哭丧的脸,然后感觉到一阵阵的满足,同时在自己敦厚的脸上露出微笑。
镇长也在考虑以后怎么办,把小镇上的不合作者完全清空不划算,也不可能。
在清洗芬德拉土著势力已经不可避免的时候,为了以后能够跟有效的控制芬德拉镇,政府需要一位新的代理人,这个人要听国家的话,也要能和镇上的势力打成一片。
说实话,要找这么个人还是挺不容易得。
镇长坐在办公室里面安安心心的处理着自己的任务,不时的关注一下码头的修筑进度,同时细细的考虑一下谁可以主持大局。
这一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那些公务,还是那些报告,还是那些烦心事。
在下午的时候,与往日不同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仆人轻悄的走了进来,低声对正在办公的镇长说:“大人,工地上的监察官先生来拜访您了。”
“恩?他来干吗```,请他在大厅里等我。我过一会就来。”
在半个小时后,镇长热情的走出了内厅,跟监察官打着招呼。
监察官送来了一些礼物,包括两箱细木家具,一提马奶酒和一桶腌鱼。
这些对于监察官来说不是什么大花销,但是却显得很用心,镇长也不多客套就收下了这些东西。
两人交谈着,镇长注意到了一边的一个瘸腿的年轻人。
话题轻松的一转换,吉尔被介绍给了镇长。
三个人气氛融洽的交谈了快一个小时,吉尔邀请镇长来参加一个在自家举办的晚宴。
在平时,镇长并没有什么多的应酬,在刚刚的谈话里面,镇长发现这个叫做吉尔的人挺明白事,听闻邀请,镇长欣然应允。
吉尔与监察官起身告辞。
傍晚,吉尔派出了马车去迎接镇长,镇长明白,这是秘密邀请的意思。无妨,去会一会这个吉尔也好。镇长看了看天空,钻进了马车。
镇长抵达后,吉尔在门口迎接了他,这里是一家酒馆的后院,房舍显得安静而别致。
监察官去镇上放松身心去了,吉尔单独接待镇长。
作为诚意,吉尔送了镇长一些他无法拒绝的东西,这些东西多到镇长都不得不假意推却一番以示清廉了。
吉尔的慷慨让镇长更加的好奇起来,“这个家伙想干嘛?”
看到镇长已经起了好奇之心,吉尔决定直切主题。
“阁下,我们谈谈码头修建好之后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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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忍耐
走出酒馆,镇长登上了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镇长的心情似乎很舒畅。这么长时间了,自己隐藏了这么长时间的心事,居然被一个小伙子说了出来。那个叫做吉尔的家伙见识不一般,几乎准确的预测了诺德在接下来几年的发展方向。
对于压制豪强,镇长是很期待的,打击那些气焰熏天的贵族是镇长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目前镇长却不能表露一丝一毫关于这些的想法。而当吉尔目光恳切的希望能够为镇长效力的时候,那种久违的尊重和诚恳让镇长如沐春风。
镇长并没有许诺吉尔什么,但是却给了吉尔一个暗示:“放手去做吧。”
这些话镇长终究没有说破,如果吉尔真的是聪明人,他就能够明白并且会行动;而如果吉尔是个草包,那么镇长的这些话也不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吉尔当然理解了镇长的话:面对芬德拉的那些豪强,镇长是自己的盟友。
既然得到了政府方面的默许,吉尔便转而思考怎么对付那位芬德拉的‘国王’了。
实力对比悬殊,这是吉尔的劣势,不论是人力、物力、财力,吉尔都输对手一大截。但是吉尔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那就是对时局的把握。
这种把握让吉尔如同撑满了风帆的快船,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也能够自信满满的破浪而行。
吉尔抵达白鸽交易所的时候,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交易所门口那乱糟糟的模样震撼了。
为了进入交易所,吉尔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绕过一堆堆的垃圾,挣脱了几个揽客的姑娘,穿过一群吃垃圾的猪才最后抵达了目的地。
见到吉尔到达,伊万和几个职员迎接了上来。
“先生,这里```”,伊万张口准备向吉尔解释这个情况。
吉尔摆了摆手,打断了伊万。
然后吉尔指挥几个职员关了交易所的大门,在门口挂出了‘暂时歇业’的公告牌。吉尔清晰的听到,当木牌挂出去的时候,外面乱糟糟的传来的口哨声和嘲笑声。
这些职员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被人这么排挤,小伙子们心头都憋着火。如果不是伊万这些天遵照吉尔的要求,严令禁止职员与外人冲突的的话,交易所门口的那些人早就要付出代价了。
吉尔在支开了旁人之后,就召集了交易所中的部下们到一起来。
愤怒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绝大多数的人都在恶狠狠的诅咒那个黑帮头目。伊万告诉吉尔,这段时间趟子手的首领---现在的商队队长已经去了南方,并且大部分精干的人员也都带了过去。正是因为交易所现在人单力薄,镇子上的那些势力才敢跃跃欲试上门挑衅。
吉尔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默默的听着大家的话,不时的引导性的询问几句。随着发言的人越来越多,小伙子们显得越来越激动。
伊万处理起人员调度和工作进度来得心应手,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吉尔帮他出主意应该怎么办。这是吉尔看出来了的事情,伊万是个多面手,交给他的工作他都能做的很好,但是如果不告诉他去做什么时,他就显得有些茫然了。
伊万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吉尔让他尽可能的保证生产,他就会严格的约束部下,让他们无视侮辱和嘲笑,安安心心的整理货物,熟悉工作。
如果吉尔让他准备好大干一场,他也有信心在几周之内把小伙子们训练成可以一战的男子汉,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小伙子就能在某个晚上用匕首解决掉所有的敌人。
伊万和小伙子们都看着吉尔,等待着吉尔的命令。
不过吉尔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以后会很辛苦,希望大家努力。”
这句话不光让普通的小伙子,甚至让伊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能张扬,吉尔知道,不能张扬。
第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能一次把那些顽固的家伙打击干净,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开始反击的话,新生的白鸽交易所是没有机会的。
现在还要忍耐,好在时间对自己有利。
吉尔知道,在码头修建结束之前,自己与对手冲突时,政府最多只能保持中立。
如果这之前与芬德拉土著们发生冲突的话,那么吉尔自己就会承担全部的压力。这是在牺牲自己为诺德人分忧,吉尔不会莽莽撞撞的去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因为这样不仅代价过大,而且等到诺德人的势力介入进来的时候,自己很可能已经没有力量去接手芬德拉了。
为了保护自己,吉尔只能暂且稳住跃跃欲试的小伙子们。
伊万摸清了吉尔的意思之后,一声不吭的收起了所有的爪牙,从这个时候开始,芬德拉镇的白鸽交易所成了一个小镇上最不起眼、最与世无争的货栈。
与此同时,芬德拉的‘国王’正在密切的注视着吉尔的一举一动。
情况似乎不错,吉尔那个小子看起来害怕了:他的收购计划停止了;他的白鸽交易所也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商业往来;他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准备反抗的样子。
这位豪强领袖很满意。特别是当吉尔亲自登门拜访,卑贱的表达了歉意并且释放了前一段时间的被扣押的几个混混时,豪强领袖显得尤其满意。
“吉尔,年轻人不懂事我不怪罪你。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你跟一帮趟子手掺和在一起我很失望,而且你还强买走了我最心疼的一个女儿。不过这都过去了,你能认清你自己的位置我很高兴,这是聪明人的做法”,领袖老气横陈的坐在躺椅上,教训着一边默默肃立的吉尔道。
“你也别怪我欺负年轻人”,领袖说,“我不是管好了自己就行了,我背后是无数张嘴等着吃饭。你们不一样,你们自己吃饱了就开始惦记着更多的东西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我现在的想法的。这样,我很大度的,我允许你留在芬德拉上,你那个什么交易所也可以办下去。先别谢我,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不准在城里扩大生意,表现好的话,码头修好之后可以准你开几个铺子;第二,你要交两份税:一份给镇上,一份给我。做不到这两点,对不起,你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说的够明白吗?”
“够明白”,吉尔咬着嘴唇,“很明白了,先生。”
“恩”,那个老家伙站了起来,“听着,吉尔,要是你不按规矩来”
领袖对着吉尔阴惨惨的笑了一下,“你的另一只腿估计也得坏掉”。
吉尔的眼中闪动了一下愤怒的光芒,但这光芒很快被一种麻木的淡然掩盖下去了。
“我懂的,先生。为了我的另一条腿,我一定会按‘规矩’来的。”
妓院老板、市民代表、豪强领袖拍了拍吉尔的脸,带着一帮趾高气昂的手下离开了。
吉尔回来之后,手下的人知道了吉尔答应的条款之后几乎炸锅。
门口的挑衅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很放肆。
以前的那位工头也开始蠢蠢欲动的想回来给吉尔使绊子。
吉尔安抚大家,让大家暂且安心的工作。
“我说过,大家会很辛苦的,这段困难时期,希望大家能够挺过去”,吉尔沉默了一会,对大家吩咐道,“从明天起,你们开始格斗训练。训练由伊万先生指导,在晚上进行。这件事情事关你们大家的生计,必须保密,如果有人走漏消息造成大家一起遭殃,我就必须代替大家严惩他。”
大家听闻有格斗训练,便知道了吉尔骨子里没有妥协,这样就好,大家都有个盼头。
到吉尔要求保密的时候,众人都齐齐的表示:“一个字母都不会走漏出去的”。
伊万计算了一下,按照这种苛刻的税务和商业限制,白鸽交易所每个月的盈利很少,根本不能为以后的商业扩张奠定基础。现在盈利只能靠商队把货物远销了,这种远销利润虽大,但风险却也大。
吉尔写信告诉了商队队长芬德拉发生的事情,在信中吉尔让队长注意物色有能力的年轻人,暗示以后会有大动作的。
在芬德拉小镇上吉尔被暂时的压制住了。
在料理完了芬德拉的事物之后,吉尔返回了工地。
在工地之上,吉尔开始更加殷勤的帮助监察官敛财,帮助工地上出工、出力。
时光流逝,码头渐渐初具规模了。
一位诺德的特派员不久之后到了工地视察。在监察官和吉尔的导演下,特派员看见了一个无比高尚的吉尔,而吉尔的礼物也让特派员眉开眼笑。
在与特派员接触了之后,吉尔告诉了特派员自己的困境,希望特派员能够帮自己一下。
特派员权衡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吉尔的利益是与国家捆绑在一起的,提拔吉尔一把是一件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情。
特派员很赞赏的把吉尔的事迹报告给了自己的上司马尔将军:
“在工地上,可能心系诺德国家利益的只有一个叫做吉尔的工头。这位先生每个月都会主动的为工地义务工作,我观察过,为了码头的工程,不算人力,这位吉尔先生到目前为止已经付出了超过三千个金币和同等价值的工料了。”
“我的一位工程师同事笑着给我介绍了一下这个吉尔先生,他说这个吉尔似乎对工程学很感兴趣,应该是受过基本的教育的。特别是在码头的设计上,这个吉尔大胆的参与了讨论,而且贡献出了一套斯瓦迪亚的建筑设计图,这些材料很珍贵,据说吉尔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这个正直的人毫不犹豫的把它交给了工地。”
“最有意思的事情是吉尔通过自己的研究发现:码头的灯塔和港口的承重结构有问题。吉尔认为这些承重结构在设计上有些草率,一旦发生了地震,码头很可能就会失去功用。这种悲观的论调让一些工程师很愤怒,他们虽然对吉尔有好感,但是却难以容忍吉尔的指手画脚。但是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吉尔居然自己掏钱去加固码头了,工程师们去旁观了一番,在确定了吉尔没有损毁自己的工作而只是加固它们的时候,工程师们也只是嘟嘟囔囔的感叹着走开了。”
“马尔将军阁下!码头快要建成了,我觉得,如果这个码头以后要奖励什么人的话,这个吉尔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询问过工地上的监察官,这个以清正廉洁著称的铁面官员告诉我:吉尔是很本分的一个人,他兢兢业业,按部就班的完成着国家交给他的工作,几年如一日的工作着。以工地为家,生活作风良好,无不良嗜好。将军阁下,如果您需要一位忠实的部下的话,我想这个吉尔是个值得考虑的对象。”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腿有残疾。而且他在芬德拉小镇上有一个经营惨淡的交易所,监察官告诉我,这是吉尔为了解决芬德拉当地失业人口问题而兴办的实业。他真是一心扑在了为国家奋斗上面。不过芬德拉的某些土著豪强不喜欢吉尔,也许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您忠诚的仆人,诺德北海工程验收特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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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冲突
春天再次来到的时候,芬德拉人正在关注着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让所有的人震惊不已:库吉特士兵在不久前大举越过了斯瓦迪亚边境,斯瓦迪亚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现在的消息还不是很明朗,人们只是传言斯瓦迪亚东部的堡垒陆陆续续的陷入了包围之中。对于斯瓦迪亚遭受侵略,诺德人普遍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奇妙的是在芬德拉小镇上,那占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斯瓦迪亚侨民的态度:除了少数老人以外,大部分人虽然不至于像诺德人那样开心,却也没有因为故国被侵略而过多的感到心痛。
的确,在战争时期芬德拉人尚且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斯瓦迪亚,现在在诺德的治下十多年,生活水平在渐渐恢复,本来就单薄的情感更加的稀薄了。
第二件事情则是近在身边的事情:芬德拉港已经修筑完毕。
在码头修筑完毕的时候,镇子上的人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普通居民们知道码头修筑完成之后生活会变得不同,但是具体会怎么不同,大家心中没有什么概念。绝大多数人觉得生活还是会和过去一样,一成不变;
少数的商人和土著豪强们则有些野心,这些人在修建码头的时候从来不曾露面,对于摊派的税款和劳役,这些人向来也是能躲就躲。现在,他们却不可一世的出现在码头上,指指点点的划分以后各自的商铺位置;
而那位芬德拉的‘国王’,此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调停着与部下之间矛盾:这些人建议在码头上给政府留下百分之二十的土地就已经足够,而‘国王’则建议还是留下百分之三十比较稳妥。‘国王’的追随者们都温和的批评他太持重了。
整个芬德拉都盯着自己脚下的东西,码头的建成,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是自己活动空间更大了一些。就好像他们自己的住房又多出了一间房间,他们要做的只是如何把这间房间分配掉。
如果说芬德拉小镇中没有一个人理解码头建成的意义,那也是不对的。
至少有一个人是明白的。他在码头建成之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吉尔站在码头的高处,闭着眼睛感受着海面吹来的风。
对于吉尔来说,码头的建成可不是房子里多出了一间,那是整间房子要被推倒再重建的开始!
一年多了,当吉尔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一无所有。
那个时候,月光下的海面让吉尔感伤,当时的海滩上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吉尔穿着风衣,戴着斗篷眯着眼看着未知的远方。
现在,朝阳里的海面让吉尔心生感慨,这种感觉如同登山回望时的感叹。吉尔杵着拐杖,身后是自己的商队队长马汀以及十多个精神抖擞的交易所成员。
自从在芬德拉受挫以来,吉尔没有闲着,白鸽交易所在被打压中艰难的成长着。
最让吉尔欣慰的是在马汀以及伊万的训练下,白鸽交易所已经利用跑商这种艰苦的社会课堂锻炼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小伙子,这些新鲜的力量不畏惧困哪,对交易所忠诚度极高。
吉尔有意无意的向这些小伙子灌输着这样的意识:忠于交易所并不是单纯的效忠吉尔,而是效忠自己的事业。
这些人知道,只有交易所兴旺发达,自己才能有个好前程,自己的家人也才能不惧饥寒。这些小伙子从十六七岁上就开始接触吉尔,帮着吉尔干活,在最容易崇拜领袖的年纪里,他们对吉尔的拥戴已经潜移默化的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面。
而现在,吉尔赋予他们的使命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命运捆绑到了吉尔的事业和命运上了。
吉尔带着这些人来看日出的码头,不仅仅是让他们来观赏这个壮观的大工程的,吉尔想让他们知道:这个码头背后,是整整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就如同海面上初生的那轮太阳一般。
监察官这个时候已经升职去了首都,临走前监察官许诺会继续的关照吉尔。
吉尔送别监察官的时候对监察官保证,监察官留下的窟窿自己会补上,而以后监察官如果需要政治活动金的话,吉尔会资助他的。
监察官最后拥抱了一下吉尔,对吉尔说,“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小的芬德拉不够容纳你的。我会关注你的消息。”
镇长已经几次和吉尔密谈过了,有一次来自北海行省的几位官员还旁听了会议。
在诺德新政策对芬德拉人公布之前,吉尔就已经在为条款的一字一句的跟政府官员们斟酌了。
诺德北海行省的人也在暗自的考察吉尔,他们不知道这个吉尔有没有能力接手芬德拉。不过到目前为止,对吉尔的考核对吉尔很有利:多名政府官员保举吉尔;吉尔在工地上的又证明了其对国家的忠心;并且吉尔手头拥有大批的工匠和商业人才。
这一切都让吉尔看起来能够做好接收工作。
但是持重起见,诺德政府方面的意思还是尽最大的努力与土著豪强们合作。
吉尔以及马汀、伊万几个人在心中是极力的排斥政府的这种政策的:如果政府取得了和豪强们的合作,白鸽交易所是没有机会谋求最大发展的。
吉尔已经隐忍了这么久了,他不会让豪强们与政府和解的。现在吉尔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一整个行会的要求。
为此,吉尔把各种条款定的极其苛刻。
所有的大家族不再享有免税土地;
豪族不再享有执行私刑的权利,诺德政府官员收回全部司法权;
政府将对豪杰家族进行财产评估,产业大的家族将被征收重税。
这种条款还有很多,吉尔的这种做法就是为了挑起不可弥合的矛盾。
只有矛盾才会造成冲突,只有冲突才会让板结的社会阶层出现裂痕,只有裂痕才能让新生的力量上升。
白鸽谷的老管家告诉过吉尔,每隔许多年,苏诺森林中就会燃起火来,但是人们从不插手。吉尔很好奇,他问老管家那些树不是可惜了吗?老管家眯着眼睛说,老树如果不倒下,新鲜的树苗是没有机会成长起来的。
面对这样的条款,镇长和一些诺德官员一眼就看出了吉尔的打算。这些人其实对豪强素无好感,但是吉尔这样的挑衅也有些过头了。不过既然吉尔的后台看起来还挺硬,他想挑起风浪就由他去吧,大不了他玩砸了政府再出面与芬德拉豪强们重新谈。
镇长直截了当的告知了吉尔政府的打算:一旦有变,为了防止事态不可收拾,在冲突中政府不会直接出面帮助吉尔,但是会暗地里给吉尔支持。
当然,政府只认最后胜利的人:如果吉尔成功,那么他将成为芬德拉的无冕之王;而如果吉尔失败,那么政府也没有损失,它只需要面对一个已经被削弱的土著豪强就行了。
吉尔知道,最后的时刻要到来了。
若娜被接走了,离开了芬德拉。
与若娜一起离开的,还有白鸽交易所职员们的家眷。
这些人本来就住的不是很集中,他们分批离开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家眷们被送到了码头周围的一个安置点,这个地方是以前工匠们留下的。他们在这里很安全,能够避开将要到来的大漩涡。
这些日子里面白鸽交易所被压制的很惨,现在随着部分职员雇工的离开,白鸽交易所显得更加的冷清了。
就在芬德拉的大户头目们商议着如何扩大自己的势力的时候,政府的新政策由码头传达了。
这些条款被张贴在了芬德拉镇的所有的公告牌上。
豪强们带着走过场的心态去看了看这些公文,在过去,这样的文件只是一些有气无力的号召罢了。但是这一次,豪强们觉察出了政府磨刀霍霍的意图。
被惊动的豪强们很快就聚头了,那位妓院老板、芬德拉领袖也第一时间接到了通知:出大事了。
这个老头子骂骂咧咧的从一个小姑娘身上爬了下来,提起裤子就去了议事大厅。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几个家丁把镇长那个小子请来谈话。
在过去,老头子传唤镇长的时候,镇长一定会惊慌不已的赶来聆听垂训的,但是这次,几个家丁吃了闭门羹:镇长不见客。
豪强们吵吵嚷嚷的骂作一团,混乱的状况惹怒了领袖。
领袖低吼一声让这群笨蛋闭嘴。
“给我看看条款”。
几个族长连忙的拿来了一份公告,领袖开始读了起来:
“诺德王陛下如太阳一样明亮!”
“公告芬德拉的公民:诺德王自从平定北海之后,一直殚精竭虑的为人民生计考虑。耗费巨资修筑的芬德拉港口便是为了改善民生,发展城镇。”
“国家对人民如此,人民亦须回报国家。然而十多年来,芬德拉政令不通,每每置国家命令如儿戏!大户豪族逃税漏税严重,豪绅勾结匪类,压制正派商人,影响人民正常生活。”
“然而诺德王如阳光一样仁慈。从即日起,豪杰如遵守以下条款```”,这之后便是吉尔想出来的套在豪杰脖子上的绳索。
这份怪模怪样的公文显得很不正规,根本不像是一份公文,到更像是一种嘲弄和挑衅。
看着公文最后的数项极其苛刻的条款,领袖打发雷霆。
“混蛋!”
周围的豪族族长们纷纷支持、助长着领袖的愤怒。
当领袖已经完全的被怒火控制之后,这些人询问怎么办。
领袖想了想,“哼!那帮在省城的文员居然想插手老头的生意!让他们知道知道在芬德拉谁说了算!从明天起,芬德拉所有商铺停业,对港口停止供应补给,不得收购农夫送进城内的食物。城内有饿毙之人就抬到镇中心去!让那些人看看他们的新政有什么下场!”
第二天到来了,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小镇一下子陷入了阴霾当中,所有的商铺都关门了,但是有一家却照常营业。
白鸽交易所。
领袖的使者找到了吉尔,“你为何不一起参与罢市!难道你想站到我们对面吗?你这狗东西,如果不是我家老爷允许你留在这里,你早就去工地上吃泥巴去了!”
听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责难,吉尔客客气气的说:“朋友,告诉你家老爷,以后我是芬德拉商界的会长了。如果他愿意来为我工作,我既往不咎,如果他继续罢市,我就把他从商会里除名。你去告诉所有的豪强们,我说的话对他们同样适用。”
吉尔的公开决裂在芬德拉豪强之间造成了巨大的动荡。
每天,进入城市的商旅们在周游了小镇之后,发现只有白鸽交易所正常营业。本来商人们以为白鸽交易所独此一家,也许会在价格上抬杠,但是让人们意外的是白鸽交易所对所有的货物均按照正常价格收购,这让周边的商人们全部跑到了吉尔这里做生意。
吉尔亮出了自己的潜力:在白鸽交易所门口,吉尔在一天之内搭建了整条街的临时摊点,出售各类货物。
这几个月训练出来的商人、书记员、会计、调货员全部涌出了白鸽交易所,这些人在芬德拉的商人们资源或者罢市之后,独自撑起了整个芬德拉的贸易往来。
马汀队长从各地源源不断的把货物输入到了交易所中。这些货物在近几个月来一直准备着,芬德拉周围的几个大仓库已经装满了货物,足够维持吉尔支撑到局面改善---即使吉尔货物售完,码头上的强硬派们是不会坐视吉尔失败而不管的。
很快,领袖的罢市活动就开始出现了松动。商家眼见罢市失效,只得开始渐渐的恢复的营业。
不久,吉尔期待的事情发生了:白鸽交易所的交易街遭到了打砸,货物被抢,摊点被毁。一时之间,芬德拉似乎又陷入了死寂。
但是吉尔便魔术一样的很快又恢复了市场。
来来回回的几次冲突之后,双方的冲突激化到了顶点。
渐渐地,领袖聚拢的一大批人开始出现的摇摆,现在这些人都不自觉的站到了一个观望的位置上来。
芬德拉人一贯的务实精神再次体现出来:他们不管追随谁都行,只要那个人是胜利者就好。
终于,吉尔接到了领袖希望和谈的请柬。
这份请柬领袖本来是绕过吉尔直接送到镇长那里的,镇长说商业上的往来,政府不方便插手,直接和吉尔谈吧。
面对这份请柬,马汀和伊万觉得不要轻易出面,不然的话太容易出事了。反正再过一段时间,旧体系就会垮掉,到时候拉拢一批人过来不难的。
吉尔却下定了决心一样执意前往。
最后,吉尔自言自语道:“小伙子们```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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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会面
当吉尔带着一个老仆前往议事大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几个望风的手下跑来告诉领袖,议事大厅周围没有一个人。
“这个笨蛋一个人来的吗?”,领袖在心中嘀咕着。
吉尔慢慢的走过来,带着微笑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这些人疑惑不解的看着吉尔,人们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把握敢于去挑战所有人。
看着周围或是挑衅或是焦虑的表情,吉尔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已经过了人生中最进取的年纪,他们只想守着自己手中的特权和产业,希望有朝一日把这些东西继承给子孙就足够了。任何可能会危及他们既得利益的改变都是无法容忍的。
一个众所周知的寓言是一只小船上有一个卖胶水的商人、一个卖刨花的商人、一个卖草梗的商人,在航行中,船底破了一个洞,如果三个人通力合作,用胶水粘合刨花和草梗,就能堵住船底的漏洞。但是三个人彼此推诿责任,直到船沉没三人无一幸免。
这个寓言在芬德拉重现了。
但是情况更加的严重,因为小镇上的人还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危机的关头:如果不改变的话,一旦各地商人介入,芬德拉小小的产业是不足以与之抗衡的。
吉尔继续向前走去,那名从工地上就一直跟着吉尔的老仆帮他拉开了一只椅子,等吉尔坐定之后,老人就侍立在后面。
与吉尔的冷静不同,这个老人显得很紧张,拧着手指,不安的看着周围的人。
说是公平的谈判,但是只要在现场,旁观者就能看见:领袖的身边站着数十个各行领袖,而吉尔后面只站着一个老仆。
对比是强烈的,这种对比几乎完美的对应了芬德拉小镇上的实力对比。
“吉尔”,领袖冷冷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你第二次让我失望了”。
“先生,如果我准备让你失望的话就不会来与您谈判了”,吉尔不卑不亢的说。
领袖后面的人群嗡嗡的议论起来,领袖清了清嗓子压住了噪音。
“你以为就凭你能够扳动我们所有人吗?”,领袖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们都是一群糟老头子,只要你打通了上面的关节,就能像宰杀绵羊一样把我们一个一个都收拾了是吧。”
“先生,我绝无此意。”
“哼,你说什么有用吗?我只看你做了什么就足够了,你也不用为自己辩解了,这没有意义”,领袖沉吟了一下,“也算你厉害,听说你在省城有不少死党是吗?”
“先生,这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公文里面都说了,你是‘被打压的正直商人’,是什么人这么保举你?”
“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在国家需要我的时候出了力罢了”,吉尔不动声色的讽刺起在修建码头时芬德拉人的不作为来。
“为国家出力?”,领袖笑了起来,“为国家出力!多么高尚的品格啊,吉尔,我应该找几个吟游诗人帮你写一首萨迦,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就练练嗓子,说不定以后被你的亲爱的诺德王看上,收进皇宫里去做伶官也不错啊哈哈”。
领袖说完,周围的乡绅们也符合的笑了起来。
听闻众人的笑声,吉尔也跟着微笑的点了点头,但是这微笑如同燕尾滑过的池塘时留下的波纹,倏忽即逝。
笑声渐止,吉尔正色道:“先生,玩笑开完了,我们来谈正事吧。”
“说吧。”
“先生,您是芬德拉人的领袖,省里想知道您的意见,您先说吧。”
“哼,诺德王在这里都什么都不算!马尔将军路过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让他进城!省里的那帮小白脸算个什么杂种,还想知道我的意见,他们配吗?”
周围哄闹起来,喝骂吉尔,诅咒新政的声音此起彼伏。
吉尔等众人闹完,问领袖道:“先生,我是否可以向省里汇报您的意见就是‘他们是群杂种’呢?”
“你想去告状?去吧。”
“不是告状,先生,只是您显然没有认真的和我谈判。所以我最后一次问您,我们的谈判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我现在就起草一份报告上缴省内;如果没有结束,我希望您和您身边的人能够给我起码的尊重,这样我们就能心平气和的把问题谈清楚了。”
吉尔说完,对面的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领袖拿出了一份地图,让人拿给吉尔看。
吉尔看出了,这是码头的地形图。在码头周围方圆几里的地方,已经被人圈出了各种地名,仓库、货栈、酒馆、作坊等等,似乎如何开发码头周围的土地已经被商量妥了。
“看见了吗?”,领袖耷拉着眼皮问道。
“看见了,先生,这里是码头的示意图。您对码头以后的开发设计让人印象深刻。”
“恩。这不用说了”,领袖说,“我们芬德拉为了诺德的繁荣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我们牺牲了大量的土地和材料去帮助诺德王修建码头,喂!小子!你笑什么!我说到哪里了,哦,现在码头修建好了,诺德王高兴,我们也高兴。这块地方芬德拉人一定会善加利用,不会辜负诺德王的期待的,这一点请诺德王放心就是了。当然,作为对诺德王的感谢,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看见那块打了阴影的土地了么?”
“看见了,先生,在东南边的一片小角落里面。我在工地上的时候那块土地时常塌方,估计修建了房子的话三年内就要滑到海里面去”。
领袖的脸尴尬了一下,“咳咳,这个我想办法总比困难多。那块地方也不差,算作我们士绅们的一点心意吧,以后省里可以自由开发那里。那块土地,你拿去告诉你的主子: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管是在上面修妓院还是建教堂,镇上绝对不插手。那块土地占码头周围土地的四分之一了,不小了。”
吉尔感激的点了点头,“政府会了解先生的心意的。”
吉尔的话让领袖有些摸不着头脑,吉尔却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终于,领袖打破了沉默,“这么优厚的条件你们满意了吗?”
“恩,对于这一块土地的使用权来说,政府相当满意”,吉尔笑着说,“政府会善加考虑您的规划的。对了,这些没有打阴影的地方,您对政府的开发是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
“这些地方也是和那一块土地一样,政府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吗?还是说您有什么高见?”
“混蛋!你在耍我们吗?这一块土地是芬德拉人的!谁都别想拿走!”
吉尔露出了惊奇的表情,“谁告诉您的?诺德王的码头什么时候变成芬德拉人的了?诺德王向芬德拉征用的人力物力资源,芬德拉人的完成率不足两成,现在却一下子要求得到大半的码头开发权?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先生”。
“你是来谈判的吗?臭小子?”
“是的,我满怀着诚意来的。”
“哦?诚意?”,领袖讽刺的问,“什么诚意,拿来我看看!”
“其实和您的设想差不多”,吉尔恢复了先前宁静的表情,“政府决定与您按三比一划分开发范围。”
“鬼扯!你们当我们是叫花子吗?你们想用四分之一的码头土地就打发我们吗?”
“不不”,吉尔摇了摇手指,“不是码头的土地,是镇子上的土地---芬德拉的土地:政府决定回收芬德拉四分之三的土地,当然如果您愿意出钱的话,诺德王同意你们用首都的地价赎回土地。这只是土地部分。还有权利部分,我想那张告示上说的有,比如回收司法权等等,这些都是细目了,我们可以慢慢谈,不久之后省里就会派两名法官来芬德拉镇协助您完成交接的```”
吉尔话音刚落,周围的豪绅们就跳了起来,大叫‘住嘴’,‘混账’,‘杀了他!’之类的话。
领袖这个时候却显得不动声色,吉尔的话没有说完他就听出味道来了:吉尔在把他们往绝路上赶,现在的情况不是冲突会不会发生的问题了,而是冲突会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领袖有些纳闷:镇上这么多士绅,盘根错节的势力,吉尔就这么有把握连根拔起?
“你不是来谈判的”,领袖用手势静了场,“你是来下战书的”,领袖指出。
吉尔看着领袖的眼睛,“哦,您也不是来谈判的,您根本就没有让我离开这里的意思不是吗?”
“呵呵,何以见得”,领袖看着吉尔,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
吉尔突然站了起来,猛的推倒了自己的凳子。
板凳碰地啪嗒的一声响,让领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此时,在议事大厅左右的墙壁后面出现了骚动,几个紧张兮兮人从一边的暗门里跑了出来,手里的匕首和短刀明晃晃的闪烁着。
吉尔讽刺的看着领袖,“先生,看吧,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可能被扎一身的窟窿不是吗?”
在短暂的尴尬之后,领袖也不再隐瞒自己埋伏有杀手的举动了。
看了吉尔一会后,领袖慢慢的说,“我本来无意与任何人作对的,芬德拉人守着自己的生意就足够了,我们不想去插手别人的,别人也别想着来插手我们的。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背后的那群官僚也是,你们真的以为能够碾压过所有挡路的人?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不想给你解释什么了,你把你自己送上了绝路。想要踏平芬德拉?没有满街的鲜血是做不到的,很不幸,你是第一个流血的人。”
领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几个杀手,“动手吧”。
周围豪绅们眼睛里面射出了快意的火焰,全部目光炯炯的看着吉尔,似乎在等待着吉尔被割开喉咙的场面,吉尔的老仆瘫软在地。
紧张的几秒钟过去了,毫无动静。
领袖和豪绅不解的看着周围的几个雇佣过来的杀手,在门板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事先安排好的家仆们提着武器走了出来。
“喂,动手处理掉这个家伙,要我再说一遍吗?”,领袖不满的冲仆役们嚷嚷道。
场面继续僵持着,地上的老头也恢复了部分勇气,不解的看着这奇怪的场面。
吉尔眼中带着怜悯,这怜悯过后,吉尔的眼光变得坚定起来。
吉尔学着领袖的样子挥了挥手,“动手吧”。
匕首出鞘,短刀离腰,每柄武器都吻上一个喉咙。
芬德拉的豪绅头目们一举成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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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打击
“为什么?”
看着身边的这几名手下,首领有些不解,“我对你们不够好吗?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不是我当时给你们一口饭吃,你们能活到今天?”
首领徒劳的想挽回自己已经失去的权威。
“为什么?!”,首领怒吼道。
那些控制住了豪绅们的杀手都低着头,在他们骨子里面,劫持豪绅已经是重罪了。
“走上了这条路,已经没有退路了”,吉尔不动声色的对绑着首领的人说说,“把他带出去吧,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首领被人反剪着手送出去了,看着吉尔淡如止水的表情,这个老头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随着首领被越押越远,骂声也越来越小。
豪绅们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吉尔轻轻的扶起了刚刚被自己推到的凳子,然后如同进来时那样,走上了前去,坐到了首领的位置上。
“‘除凶去首恶’已经足够”,吉尔说,借着他命令那些杀手和仆役,“放开这些先生们”。
虽然被放开了,但是豪绅们的压丝毫没有减轻。只有个别最勇敢的大族首领才敢吆喝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是我要怎么样”,吉尔说道,他感觉自己坐的凳子还留有首领的余温,“我不会为难大家的。如果愿意和我合作,我们可以继续谈判,刚才那些条款都可以商量;如果不同意,那么大家自行走出去就行,我不会阻拦。但是以后会怎么样,我不敢保证。你们决定吧。”
豪绅们低声的交流着,不久,就有人试探着往外走。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又见无人阻拦,大受鼓舞,纷纷离开了这里。
最后剩下的只有几个豪绅了---这几个要么素来与首领不合;要么就是地位无足轻重因而渴望变革的;或者是相信吉尔能最后胜利的。
情况并不比吉尔设想的更糟:即使一个留下人也没有,也是不亏也不赚的。
“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吉尔让留下的豪绅在一份文件上签字。
有些人思前顾后还是下不了笔,他们知道,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以后就要与吉尔捆绑在一起了,一旦失败,下场会很惨。但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自己了,不久,留下的人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吉尔安慰着周围的一些人说,“各位能留下我很感激,我会在心中记下了各位的好意。现在请大家快点回去吧。我不会张扬你们已经与我合作,以免让你们被离开的人嫉恨。我会另找合适的时间与大家会晤的。”
这些豪绅如蒙大赦,纷纷道谢了之后离去了。
吉尔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议事大厅,这个作为芬德拉中枢的地方,现在瞬息之间已经分崩离析。
“你们也下去吧”,吉尔对周围的人说。
这些打手们的头目犹犹豫豫的前来询问吉尔,“先生,我们的家人```”
“都很好”,吉尔带着温和的微笑说,“你们可以找几个人出来,我派人带他们去看望一下你们的家人吧,好让你们放心。”
这些话让这些表情阴云不定的人好受了一些:他们的心中正进行着最大的冲突。
“不必再有疑虑了”,吉尔说,“你们抛弃的是一个族长,换来的是一个王,我看不出有什么好担心的。”
几个年轻人发出了哀叹,“先生,您不知道这些乡里之间的事情!他们在这里厉害着呢!城内他们尚且可以横行霸道,在乡野里面,他们就是帝王!在那里我们无依无托,他们如果想要整治我们简直太容易了,随便的一次食物中毒、一次火灾、一次陷害,就足以让我们家破人亡```”
“哦,我知道了。换个角度看吧,你们的家人现在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以后我们会继续保护你们的家人,我们会划出专门的土地供他们居住,归置专门的产业去养活他们。你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被人威胁了。况且你们说的那些大人真的有这么神通广大,就不会让我们连夜带走了百十多人却毫无察觉了”。
这些精于世故的人在心中默默的感叹:自己的家人不过是被另一批人威胁监视罢了,能有什么不同呢。他们最后一次对吉尔鞠了一躬,如同退潮一样从房子的几处房门退了出去。
就在码头快要修建完成之前,镇长就从省里申请调来部队了。
省里派来了两船士兵---包括三十名士兵和两名军官。
吉尔和镇长秘密的接待了这些人,两名军官在分析了镇上的形式之后断言“豪族是不会妥协的!与其等他们出手,不如我们先动手”。
在决定了计划之后,军官带着自己的士兵悄悄的离开了码头,化装成普通的工匠潜入了芬德拉镇。摸清了领袖身边的仆役、打手们的底细之后,士兵们便逐渐的开始了渗透行动。拉拢过来的几个年轻人主动的把自己伙伴的家属们暴露给了军官,那几个年轻人同时透露:领袖有绑架吉尔的计划。
在吉尔准备去谈判之前的几天,他就知道了领袖将要安排杀手绑架甚至刺杀自己。
那些人的家属很快就被军官带走了,当这些人惊异不定的发现家中人去楼空的时候,吉尔的人便趁机把他们发展了过来。
看起来很有效果,至少吉尔的这次大逆转来的很漂亮。
“你们的家人很安全”,吉尔再一次保证,“我会给你们一个明朗的未来的。”
与为豪绅们保密不同,对于这些投奔到自己身边的打手、仆役们,吉尔大肆的宣扬了一番。这样做能够让那些豪绅们心中惊惧,让他们不敢再信任身边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吉尔的目的就达成了。
押走首领的人按照吉尔的指示带着这个老头子绕镇一周。同时,省里来的几十名士兵也穿戴整齐之后去议事大厅迎接了吉尔。
吉尔慢慢的走着,身边站着镇长,身后是几十名士兵以及交易所里最精干的数十名趟子手。
对于这一天,镇长期待已久,他路过豪绅的家门前时,窗户后的窗帘边露出了豪绅们焦虑不安的面容,这些紧张兮兮的人让镇长感到快慰不已。
这场突如其来的游街,让镇子上的人第一次对生活里将要出现的变化有了直观的感受。
人们说,“那个老首领算是把脸丢到他老娘那里去了。”
老首领被送去了码头,在码头上,这个人被塞进了一艘货船,一路送去了省城。
豪绅们群龙无首,成了乌合之众,罢市行动名存实亡。
随着诺德王的势力高调的进入芬德拉镇,盘踞这里多年的豪绅统治出现了裂痕,至少在第一时间里面,吉尔取得了胜利。
曾在白鸽交易所门口示威的妇女团体找到了吉尔,说她们被形势所逼,不得已才这样的。吉尔打听了她们的来历,发现都是一些修道院派出来的职业示威团体。
吉尔给了她们一笔佣金,让她们去豪绅门口示威去,过去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
这些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不久,各大族门口都出现了示威抗议行动,密密麻麻的牌子上面写着“有伤风化”、“亵渎上帝”、“猥亵男童”等不一而足而抗议标语;
而在另一边,在交易所门口揽客的妓女们被职员一股脑轰走了,在以上帝为名义的示威队伍旁边,这些女人寻找着世俗的救赎;
还有那些把牲口带到交易所门口的猪倌、羊倌们也被抓起来一顿胖揍。这些日子以来,交易所的小伙子们憋足了恶气,女人打不得,这些臭小子还是可以打一打的。打完之后,交易所的小伙子把这些人的猪羊也扣下来算作处罚了。那些人坐在交易所门口哭了半晌,眼见无人问津,想来讨回牲口无望了,不由得又流了几捧泪,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路出城去了。
小镇上变得乌烟瘴气,这一点吉尔都没有料到,他知道权利交接时会出现冲突,但是没有料到冲突会来的这么滑稽。
好在能让豪绅们出丑,这对吉尔是好事情。不过吉尔不是很喜欢这种做法,点到为止就足够了,不久吉尔便把在小镇上乱窜的人遣走了。
在晚些时候,吉尔派人秘密的召集了那些有意合作的豪绅,与他们谈论了之后的政策。
与之前那份咄咄逼人的公告相比,吉尔给出的条件相当的宽松:除了码头的开发权被政府死死的抓在手中,在芬德拉镇,政府的态度就是只要豪绅合作,一切与过去相同。
虽然豪绅们并没有实在的好处,但比起之前那种把人往绝路上逼的条款,这待遇已经好得很多了。
这些豪绅都表示感谢和愿意合作。
从这些人的闪闪烁烁的眼睛里面,吉尔知道他们还是没有彻底的死心:只要有机会,他们还要拿回他们自己的东西的。
在最开始吃了闷亏之后,豪绅们都收敛了不少,吉尔很快也把那些乌烟瘴气的人都赶走了,小镇上看起来恢复了安静。
但是很快,吉尔就发现了问题,豪绅们采取了灵活的态度去抵制外来者。
他们对什么都不积极,反正小额损失他们不在乎,全部整天呆在自己的家里面。商铺不忙着进货,作坊不着急开工,整个小镇都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慵懒之中。
镇长招来豪绅询问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些态度良好的人都一脸无辜的茫然,“一切都好啊”。
随即这些人就会热情的邀请镇长去出席家宴,要么就是带镇长去观赏子女们排练的歌剧。
镇长着急了,他找到吉尔,“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现在码头上连充足的粮食供应都没有,外来的商人来到芬德拉连个像样的合作人都找不到,你那白鸽交易所要是不能把整个担子跳起来,你就想出办法来找人来恢复市场吧!”
吉尔找豪绅们商谈过几次。
除了已经签订了契约的豪绅在认真的工作,剩下几乎所有的豪绅都在敷衍吉尔。这些人每次都态度良好、亲近温和,但就是不合作,这让吉尔感到事态远比自己想的棘手。
商家在镇长的要求下恢复经营了,但却没有货物可以出售,这和罢市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几个南方的商家来芬德拉考察了一番,得出结论这个地方商业凋敝,不适合做生意。这种负面的消息传的很快,连去联系货源的马汀队长都有所耳闻。
“既然吉尔这么能干,就让他去干吧!”,豪绅们计划好了,即使合作,也不能让吉尔牵着自己鼻子走,先让吉尔碰一鼻子灰再说。
随着南国战争的打响,参战国家对各种货物的需求量激增,订单雪片一样的飞向各个码头。诺德王的远见卓识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利润: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皮货、铁料、粮食甚至武器从各个新建的港口装船运走,为诺德赚来了大笔大笔的佣金。
但是与外面的大环境不同,芬德拉港口显得冷冷清清。
这让注重政绩的官员们头疼不已,质疑吉尔的声音已经出现。
吉尔在建成工地之后没有遣散自己那一百多工匠,这些人就地进入了吉尔的作坊之中,由伊万负责带领他们应付那无数的订单:现在已经不是生产几百柄工具就能交差了的。
若娜在芬德拉环境稍好之后,就带着雷诺回到了这里---吉尔照顾不过来雷诺,就让若娜管他吃住。
多一个人吃饭若娜无所谓,不过若娜自己不认识太多的字,担心自己带不好雷诺。
若娜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这个告诉了吉尔。
吉尔很忙,但还是安排到,“每天晚上六点钟你把他送来,我教他一个小时。一年后他差不多就能勉强读写了,到时候我再让他跟着伊万记账,等他十四岁了再叫他跟着马汀去历练一番```恩,那个时候小伙子就该长大了```”
这些日子里面,吉尔忙得焦头烂额。那些豪绅们抱定了‘大不了大家都不赚钱,也绝不能让吉尔一家独大’的思想和吉尔周旋着。
若娜主动的承担起了服饰吉尔起居的人物,但若娜有些笨手笨脚的,每次帮吉尔做的食物不是糊了就是没熟。
吉尔不堪其苦,就让老仆去教授若娜厨艺。
不过若娜还是学的很慢,最惨的是雷诺了,自从若娜负责起饮食后,雷诺三天两头的腹泻。不过雷诺顽强的适应了若娜的厨艺,这直接造成了雷诺锻炼出了一个极其坚强的胃。后来雷诺跟着马汀翻山越岭吃草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拉过肚子,这种惊人的适应能力被趟子手们传为佳话。
不久,小镇上虚假的平静也被打破了。
伊万带人去小镇上的一间杂货铺进药水的时候,那家主人明明有货却不拿出来,伊万的手下着急了就与店家冲突起来,冲突中打伤了几个店员。
这冲突本来不是太严重,但是蛰伏已久的豪绅们突然一起行动起来。
一时间吉尔纵容手下凌虐市民的消息不胫而走,豪绅们向吉尔集中的展示了一下他们的能量。
第二天,被鼓动的愤怒的市民全部上街了。
黑压压的人群向城镇中心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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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以牙还牙
城镇中心被包围了。
城镇大厅内,吉尔坐在一架木椅上,看着镇长焦虑不安的走来走去。
镇长不时的撩开窗帘去看一看外面喧闹的人群。
愤怒的市民向城镇中心抛掷着他们能够找到的任何东西:现在院子里的东西包括有两只被摔死的猫,一只被摔得半死的狗以及几百斤的垃圾和石块。
在早些时候,镇长的仆人惊慌失措的跑来找到了吉尔,说是有人已经在用油料淋湿火把,威胁如果镇长再不出去的话就要烧毁大厅。
镇长准备出去先劝说市民们回家,但被吉尔劝阻了下来。
“先让他们回家,有什么事以后再谈!”
吉尔安安静静的坐在阴影里面。
“‘以后再谈’?”,吉尔声音里面蕴含着讽刺,“阁下,外面的那些人绝对不敢进来一步,而且放火什么的都是胡扯,这一点我对您保证。我一路流浪过来见过的人很多,但即使最胆大包天的土匪,也不敢冲击官署,除非这些人已经做好了暴动的打算,不然您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们”,说完吉尔话音一转,变得温和了起来,“先生,想一想,在战争时期,芬德拉人是什么表现,然后您就会安心的:一个懦弱不堪,投机取巧的城镇在和平时期怎么可能做出大动作来。”
“阁下”,吉尔规劝道,“这些市民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利用他们的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敌人,那只是群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镇长出去也不是,留下来也不安心,“你想个办法把外面的这群混蛋请回家去,我们什么都好商量!”
“就只用这些么?”,吉尔坐在阴影里面,音调平静的出奇。
镇长看不见他的脸,不由的感到一阵恼火。
“‘只用这些’?!”,镇长近乎咆哮道,“你觉得这是小事情吗?你觉得这跟叫一群妓女去唱圣诗一样简单吗?去啊,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你去把这群人弄走。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好,我可以做到。但我要指挥码头的那支卫戍部队,还要开启武备仓库```”。
吉尔还没有说完,镇长的眼睛瞪得如同牛蛋,如同被针扎了一样弹了起来,“你要军队?!你疯了吗?那群家伙我看着都怕,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恶鬼,你让他们出去的确能把外面的人都清理走,但是估计脑袋都不在肩膀上面了。我是让你解决麻烦,不是让你把小镇上的反对派杀空!”
“阁下,冷静点,我们就事论事。有人说,‘用剑的人死于剑下,不用剑的人死于欺凌’。芬德拉变成今天这样,人心浮动、豪绅猖狂,您觉得几次会议他们就会记得痛了?不会的。据我所知,这种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如果不处理好,就会有第二次和第无数次。如果这次您妥协了,按着外面的人的意思办,那么以后只要有人不满您的政策,就会怂恿市民涌上街头,往您身上丢死猫死狗。您觉得做出让步后获得这样的前景值得吗?”
镇长听着吉尔说完,想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给你兵。那些市民们我能忍,那群当兵的见到这种架势能忍?只要芬德拉一流血,我的一切都完了”。
镇长说的没错,现在诺德的大环境是平静的,虽然暗潮汹涌,但是谁都不敢挑动社会的混乱。如同芬德拉的这种城镇还有很多,如果一个地方出现了流血,那么各地的反弹一定会一起出现。到时候所有的罪过都会被第一个爆发点承担,诺德王为了转移压力,一定会牺牲一批下级官员的。芬德拉镇的镇长不会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开玩笑。
“阁下”,吉尔对镇长的想法心知肚明,“我清楚您的想法。所以这次调兵由我出面,出现的责任由我全权负责。在修筑码头之后,我在省城有了不少合作者和保护者,万一出事,我会自己想办法---我绝对不会牵扯您的。但是您一定要全力的配合我,因为这次行动很棘手,有一处破绽,我俩没有配合默契,我就会失败。”
吉尔站了起来,走向了窗边,窗户透下的阳光把吉尔有些苍白的脸映了出来。
“阁下”,吉尔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人群说,“我保证不流一滴市民的血。”
“那给你兵你要干什么”。
吉尔沉默了一会,“我保证的是:不流市民的血。”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城镇中心。
前些天丢了猪羊的农人听说城中大乱,此时也背了草筐,探头探脑的摸进城来,想趁机打打秋风挽回损失;
一些小贩则拿出了各自的货物,在人群里面兜售小鱼干、酸果、奶酪,有些人还以一天一个铜板的价格出租小板凳供市民休息;
有些市民太无聊了,就花钱雇了几个歌女在那里唱歌,每每唱到**处,无不反响良好、掌声雷动。
本来冷清的芬德拉镇一时之间人满为患。
据说在古卡拉德时代,公民们有很高的议政素质。在那个时候,常常会有数百个家庭的代表聚在一起,轮流有人上前演说,最后公决出最后的结果。那时候场面安静而有秩序,人群散去之后会场毫不混乱。
但是看一看芬德拉人的议政才华,看一看他们热热闹闹的街头表现,就不得不承认:卡拉德时代的优秀传统,很多已经丧失殆尽了。
虽然豪强领袖被请到省城去了,但是豪强们长久以来抱团的习惯让他们迅速的团结了起来。很快他们就会有一个新的圈子出现,也会有一个新首领。
正是这些人在背后默默的推动着轰轰烈烈的抗议行动,但是在他们自己的家中,紧张的气氛一点都没有出现:这些人只是每天都去看看歌剧、在家中写几首情诗、关注着几千里意外的战争、彼此交流着学来的新知识、深入的探讨如何用斯瓦迪亚语打招呼更加文雅。
这一切在芬德拉割裂出了两个世界。
虽然它们看起来毫无联系,但是实际上却是剑之两刃,币之两面。
吉尔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隐藏的漩涡中心揪出来,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第二天下午,广场上的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骚乱,人们听说城内戒严了。
几个市民试探性的往家中走去,走过几个街口后,果然发现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来回巡逻,并且用木头栅栏封锁了街道。
传言的确认让得意洋洋的市民们大吃一惊,他们之前得到了豪绅们的保证:镇长绝对不敢用兵的。
市民们很快选出了几个代表要求进入城镇中心去交涉。
镇长客客气气的把他们关在的门外,顺便派人把那些垃圾还到了代表们的头上。
市民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浑身臭气的代表们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市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着镇长的态度。
一个代表表情凝重,他把自己身上挂着的一条脏裤衩拉了下来,丢到了一边:“镇长没有发表意见,他派人冲我们丢垃圾”。
另一个代表符合着说,“没错,我们没有打听到镇长为什么敢调兵过来。”
人们互相的探讨着:“镇长疯了吗?!当年马尔将军都不敢把军队调进城内,他一个小小的镇长不怕被人流放到维基亚去吗!”
“要是他真的傻呢?买看见上次他把城里的大首领绑成一团游街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顾忌啊!听老爷们说,那次大首领可是好说好话的宴请镇长和他的走狗吉尔,但是却被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绑架了!”
“真的啊!”
“是啊!千真万确,我的情妇莉拉告诉我的!”
“莉拉是你情妇?”
“是啊,很够味的娘们,嘿嘿!”
“狗东西!莉拉是我老婆!”
```
“哎呀,两位,别打了!要打也行,我的出租板凳先还给我吧!”
```
市民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广场前乱作一团。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些市民想要回家去,但是却被封锁街口的士兵客客气气的拦了回来。
市民们威胁要上省城去告状,镇长派人传话,“先出了街口再说省城的事”。
在晚上,市民们又闹哄哄的冲击了几次城镇中心,但是显得底气不足,而且大家都在等待别人先上,几番没有秩序的冲击之后,市民们垂头丧气的坐在了地上。
八点多的时候,开始刮风,北海的夜晚冰冷而潮湿,市民们瑟瑟发抖的挤成一堆。
人们没有注意到,有上百人悄悄的混入了市民之间。
当那些新来的人乘着夜幕混入市民之中的时候,在城镇广场周围数十个柴火堆突然一齐点起火来。这些柴火堆都淋足了燃油,旺旺的火焰腾空而起,广场上被照的如同白昼。
这温暖的亮光丝毫没有让市民们觉得好受一些,冰冷的恐惧笼罩着他们。
新来的市民开始活动了。
那些疲惫不堪的市民突然发现来了一批带有被褥、大衣的人,这些人自称是刚刚从戒严区外面进来的,是为自己的亲戚朋友们带防寒衣物来的。
这些人的到来让市民们安心了不少,他们勇敢的进入戒严区的行为被认为高尚无比,一时之间广场上充满的称赞之声。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兄弟,没见过你啊,你是住在城南吗?”
“没有什么乱子,我们一路进来没有人阻拦。对,我在南河磨坊里面做长工,前些天刚来。”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一些市民们开始围过来向新来的人打听道。
“满街都是士兵呢,不过各位的家里面很安全。这些士兵们都在没有人的街区里面巡逻,我听说他们接到命令,如果发现有敢趁着市民出门入室盗窃的人,可以就地处决的。”
“啊!这么严啊!”
“是啊,这次很多市民家里面都没留人,万一有偷儿进去了,大家可不损失大了吗?”
“哎呀!我家里还有四十匹```啊不,二十匹布料呢!”
“没事的,兄弟,那些兵挺尽忠职守的,他们帮咱守着呢。”
“按着你说的到是这么回事。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呢?我们回家了也省的他们夜巡啊!”
“可能是镇长觉得大家已经聚在一起了,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大家反反复复的来,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诶呀,我们有什么事情嘛!主要是我家老板说镇长苛扣镇上人的工钱,还纵容仆人打人,我们气不过就跟着过来了。”
“胡说!我们南河磨坊以前赚不到钱,如果不是镇长建了码头,让别处的人都来找我们加工小麦,我现在还没有工作呢!”
“啊,也是!我自己其实没有被扣过工钱,只是听说以后会扣。”
“诶,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哈,我是听人说的,这次是豪绅们故意让大家出门的。”
“此话怎讲啊?”
“听说以后码头修完了之后,城里面的地价会涨。大户们准备收地来着,但是大家都在的时候,就不方便去各处查看,现在大家都走了,他们就一家家的看。你想啊,你家里是什么虚实他们平时不知道,现在一下子就看得明明白白的了,以后他们出什么价格你们还不是得认么。”
“他们是体面人,不至于这么下贱吧?”
“下贱?诶呀!我还听说一件事情呢!”
“啊,什么啊?”
“你别告诉别人哟!”
“一定一定。”
“听说那些豪绅们平时在家里泡药酒,要用人身上的毛发来泡,据说喝完了那种酒浑身都是劲儿!这次如果没来示威留在家里的人,他们就派人去强行剃了毛发来,留在后面的人都是老弱妇孺,被人剃了毛发也反抗不得啊!而且啊,他们下作就下作在专门剃人私毛,据说一方面是私毛泡酒了效果好,一方面是被剃的人也不好意思声张出去!”
“岂有此理!什么世道,连毛也要抢了去!真是天良丧尽!像我有这样一把好胡子,以后竟是不敢在街上走了!亏我还帮他们出来示威,示威个屁啊!”
很快,这场示威的原因就被上百人的小道消息解释的面目全非:广场上充斥着各种荒诞不经的故事,简直可以开一个故事会了。
市民们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诶呀,我们莫不是被豪绅耍了吧。
看到市民们嗡嗡的议论着,伊万在人群里面露出了忍俊不禁的微笑:那帮走南闯北的工匠们果然都是老泥鳅了,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一个人尚且如此,一百多人有组织有预谋的欺骗,这舆论导向可就是黑白颠倒了。
不久,镇长和吉尔又派人送来了热腾腾的浓汤和面包,这让市民感动不已:果然冤枉他们了!
特别是当前些天被抢走了牲口的猪倌、羊倌们也得到了食物的时候,市民们的感动变成了愧疚,继而又变成了对豪绅们的愤怒。
最后,**到来了。
一个据说被抓了现行的小偷让几个士兵牵了出来。
这是吉尔从地牢提出来的一个死刑犯,这个人是个土匪,曾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面杀害了很多旅行商人,被关进地牢里面也已经六年了,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听觉、视觉、嗅觉、味觉早已消失,对他来说,死真的是一种赎罪和解脱。
现在,这个人被洗的干干净净,穿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马上准备为吉尔的计划死去。
吉尔站在广场对面房间的玻璃后面看着这个人。
很奇怪的是,虽然处决的是一个本就该死的人,但是吉尔还是有种深深的厌恶感。不管一个人是多么的该死,从死人身上获利还是让大多数人厌恶的。
一名士兵宣布:在巡逻市民住宅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小偷正在窃取市民财务,这个人罪大恶极,这个人罪无可恕。
为了警告犯罪者,士兵们决定对这个人处以绞刑。
不久,在市民们有些惊悚和快意的围观之中,这个人成了挂在柱子上微微摇晃的尸体。
在一片低低的议论之中,有市民‘突然发现’,
“呀!这个人穿的是豪绅家仆的号衣啊!”
不久,听闻消息的市民眼睛红了起来,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残酷的光芒。
一顿鼓噪和咒骂之后,吉尔命令解除戒严。在伊万和马汀安排的人的带领下,愤怒的市民被沿着街道领向了豪绅聚居的地方。
那里的人正排练着歌剧;那里的人正享用着精美的食物;那里的人正在等待着又一个普通的黎明的到来。
夜色里,开始出现了喧闹声和晃动的火光光影。
平静的夜晚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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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疑惑
在中午时分,芬德拉的喧嚣已经渐渐平息。
后半夜开始的骚乱一直持续到黎明,几处地方燃起了大火。
市民们自发的冲击最后演变成了骚乱,如同所有的骚乱一样,这次暴行以劫掠收场。
一旦市民被同伴的劫掠行为所启发和鼓舞,哄抢就开始了。
镇长和吉尔留在城镇中心里面。镇长心惊胆战的看着被大火点亮的天空,吉尔这个时候也有些颤抖。吉尔非常清楚,当平民的愤怒被允许尽情宣泄的时候会迸发出多么大的威力。
陆陆续续的有豪绅派人来到城镇中心求助,这些人惊慌失措,被头天晚上的打击吓得六神无主。由于豪绅居住集中,所以在头天夜里普遍都受到了打击。
突然涌入的市民让这些豪绅们措手不及,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些口头谩骂和抗议,不久之后局面就失控了。不少豪绅家里的仆役并没有发挥出看家护院的作用,因为涌进来的市民大多就是他们的邻里甚至亲友,这种情况谁都没有处理过。据豪绅的家属们回忆,甚至有些仆役眼见诱惑在前,自己也加入了抢劫的队伍之中。
在黎明的时候,士兵们和巡防队员开始进入富人区。这些士兵们在接到求救信号三个小时之后才抵达现场,那个时候大部分的劫掠行为已经结束。有几家豪绅家庭死死的抵住大门,并且派家庭成员爬上院墙抵抗市民才得以免于被洗劫,但是愤怒的市民们作为报复烧毁了这些家庭的大门,那就是镇长和吉尔看见的火焰。
据说有七人死于头夜的暴行,但是豪绅们坚持有各家有超过十人罹难,并声称伤亡总数不会低于三十人。
比起人员伤亡财产损失,豪绅们最心疼的是财产损失。
除了少数死亡人员是豪绅家族成员之外,大部分死去的人都是市民们在混乱中自行踩踏死去的。市民们并没有抱着处死豪强的心态,所以除非是遭到了顽强抵抗,否则市民们往往搬光了值钱的财物就四下散去。
当士兵们出现的时候,市民们不敢逗留,在一个多小时内就大部分撤离了富人区,在中午的时候,几处住宅的大火也被扑灭了。
据有些市民们后来回忆:其实涌入富人区的时候并没有想着抢劫的,但是突然之间就有人带头这样做了,械斗也开始出现,在大环境的影响下,不由自主的就会跟着别人做一样的事情起来。
这场混乱让整个芬德拉颜面尽失。
虽然有些市民家庭连夜把抢来的财物送回了主人家门口的,但是不管如何,现在市民和豪绅彼此之间的怀疑和敌视已经短期内无法消除了。
下午的时候,镇长和吉尔带着十多名士兵前往富人区去善后。
一行人穿过了头天夜里还是人满为患的城镇广场。广场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地面到处是人们留下的垃圾。街道上偶尔出现的市民则行色匆匆在,看见镇长这队人的时候大都窘迫的一低头就消失在了巷落里面。
在富人区的入口处,那扇漂亮的桃木大门已经被人卸下了一边,另一边则被火熏得漆黑一片。大门周围弥漫着灰烬的气息,这提醒着人们劫掠还没有过去多久。再往里面走的时候,有几个腿受伤的人呻吟着躺在墙边,一个端着开水的女人疑惑的看着镇长。
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哭声了,前面豪绅的家庭聚集在一起:男人站在外面,女人和小孩留在中间。
镇长走过来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不一:有愤怒的、有疑惑的、有祈求原谅的、有怨恨的。
等靠近的时候,镇长才看见,这些人的中间有两个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白布。
一个面容委顿的老头呆滞的坐在这两个人前面。
镇长认出这个人来了:这是皮货店的老板,生意很大。前几天冲突的源头那家杂货铺,也是这个人名下的生意。在豪绅首领被逮捕后,这个人隐隐约约已经成了新首领了。
看着这个老头,镇长走了上去,不顾周围人鄙夷的表情,镇长拉起了这个老头的手:“我们来晚了”。
这个老头猛的抬头看着镇长,似乎要把他看穿。
随后,当他把眼光看向吉尔的时候,吉尔感到背上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凉意。那种表情根本谈不上仇视,甚至谈不上强硬,就好像只是一个老人不解的询问:你干了什么?看看你干了什么?
“这两个是```?”,镇长小心翼翼的询问到。
镇长注意到周围的男人眼中喷出了火焰,这种眼神让镇长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士兵,当他看见那些体格强壮、披盔带甲的士兵后,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我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这个老头一字一顿的说,“哈!我的女儿去年刚嫁人,镇长先生,你可还去婚礼了呢。”
“呃```是的,我记得,很英俊的小伙子```”,镇长有些尴尬的说。
“恩,是的,还很能干,是我从学徒一步步的提拔起来的。喏,他躺在左边,镇长先生,他去年给你敬过酒呢”,老头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说。
吉尔看见镇长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唔```”,镇长说不出话来。
老人接着说,“对了,还有我的儿子。他明年就要去提哈城上大学了,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个法学院的教师负责教他呢,说不定,几年之后我的儿子就能帮你处理公务了,镇长先生。对了,今年春上的时候,我给您准备的那支火腿可是我儿子亲手送去的呢。”
“恩,我记得```”.
老人掀开了盖住尸体的白布,“看看吧,我的儿子躺在这里呢,你看,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他看着你呢。”
镇长感到了巨大的恐惧:这个男孩的脸已经洗干净了,苍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像。他的左边太阳穴血肉模糊,血块缠在头发上面。这个男孩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惊愕在昨夜的骚乱之中。
“我```我很遗憾,先生”,镇长声音有些凌乱。
“恩,很遗憾,啧啧,感激不尽呀```”。
这个老头把有些干枯的双手在水盆里润湿,然后轻轻的抹去自己儿子头上的血块,细心的慢慢擦拭,似乎已经忘记了镇长的存在。
“先生”,镇长开口道,“发生了这件悲剧,我一定会彻查的,我会换您一个公道,还有您的女儿```请转告她,我会还她丈夫和弟弟一个公道的。”
“哦,镇长先生还惦记着我的女儿呐```”,老人捧着儿子的脸头也不回,“一个失去的丈夫和弟弟的可怜女人真是幸运啊,居然还被人惦记着呢```”。
“她```”。
“呵呵,你们不是抓住了一个被我们指示去偷东西的仆人吗,我听说那个人现在被挂在广场上呢”,老人笑了笑,“看来我们的人都该被挂起来绞死了,不过不劳你们操心了,我的女儿今天早上已经用一根腰带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了,你想去看看她吗,镇长阁下?”
镇长惊恐的摇了摇头,这个老头遭受的苦难已经让镇长都有了切肤之痛。
“那么”,老头理解的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吉尔,“吉尔先生呢?你要去看看我的女儿吗?前几天她还给我说她做了一罐子的奶糖,不知道吉尔先生的夫人爱不爱吃呢。”
吉尔看着老头子的目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看着很多年前白鸽谷的老管家,这两个老人有一样深邃的眼睛,这种重叠感让吉尔喘不过起来,不尽的负罪感接踵而至。
吉尔低下了头,“抱歉```先生”。
人们看着这个瘸子,把他围在中间。
吉尔带来的士兵紧张的看着周围的豪绅子弟,准备一有变故就刀剑出鞘保护吉尔。
但是人群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被什么缓和了:人们看见,吉尔闭着眼睛抽泣着,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吉尔的哭泣没有声音,但是却似乎比哭天抢地还要让人印象深刻。眼泪顺着吉尔的脸滑了下来,从下巴淌下,溽湿了衣领,他的鼻子颤抖着,短促的喘着气。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时候的吉尔似乎又变成了几年前的那个安安静静的小伙子,因为做错了一件事情而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吉尔在想着艾露恩。
吉尔做了这么多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艾露恩。
“如果有一天还能够见到艾露恩,那个时候,自己怎么才能重新拥抱她,怎么样才能给她幸福的生活呢?”吉尔一直这样想着。
为此,吉尔拼了命的奋斗再奋斗。
随着自己的事业渐渐的有了起色,吉尔常常在梦里梦见艾露恩。
梦里的艾露恩还是那么的温和,还是那么的美好。
但是艾露恩会开始对吉尔说:吉尔,你变了。
然后吉尔就会被艾露恩眼里的冷漠所惊醒。
“胁迫了骗子,欺骗了工头,利用了监察官,倒买倒卖投机取巧,养情妇```我还是我吗```”,痛苦的怀疑让吉尔不断的失眠。
当市民们被煽动,狂热的去冲击着豪绅的时候,吉尔突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还是我吗?”
当这个老人看着吉尔,说着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吉尔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老人的话让终于让吉尔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但是做了这之后,我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吗```”
这眼泪满是怀疑和愧疚。
老人仔细的看着吉尔,一辈子的阅历告诉他:吉尔的感情不是虚假的。
老人叹了一口气,对吉尔说:“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我原谅你```吉尔,你过来```”
吉尔止住了哭泣,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老人旁边。老人摈开了周围的族人。
“```吉尔```给他们条路```”,老人虚弱的说。
“```”,吉尔看着自己的脚边说,“我无意为难他们```”
“别跟老头子说这种没用的话了,给他们条路```我们,我们认输了```”。
吉尔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老头。
吉尔知道这个老头有这个底气说这句话。如果在几天之前,吉尔会因为这句话兴奋,但是这个时候,吉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先生```你们何苦一开始```”。
老头露出的回忆的表情,眼睛里面闪出了睿智的光芒,“吉尔,诺德王修这个码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这些老东西都瞎了眼,看不出来么```有些事情我们明明知道,却不能去做,以后你也会知道这一点的,身不由己啊```我们早已经输了```算了,多说无益```吉尔,这次事件之后,你在芬德拉就没什么阻力了,老头子我会看人,不会错的。你要听老头子一句话```”
吉尔点了点头,低声的说,“是的,先生。”
“以后你做任何决定之前,请你想想我的儿子```想想我的女儿、女婿```再想想我这老头子```希望你做的事情要对得起你的良心```”
吉尔默默不语,片刻之后,
“我答应你,先生”。
吉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那一天吉尔恍恍惚惚的,吉尔发现有些事情自己终究是想得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了。
雷诺走过来祝贺吉尔成功,雷诺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些天来,雷诺常常会露出让吉尔不解的表情出来。
吉尔觉得雷诺在批评、讽刺自己,吉尔表情阴郁重重,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打了雷诺一巴掌,打得雷诺直退了几步。
雷诺咬着下唇看着吉尔,这表情让吉尔的心中一下子就后悔了。
“我今天到底怎么了```”,吉尔想着。
若娜走了过来,气鼓鼓的对吉尔大叫道,“你疯了!打孩子干吗?”
“雷诺,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吉尔等若娜骂完自己,涩声的问着雷诺,“码头还没有修建结束,你就一直阴沉着脸,你到底怎么了。”
“你还知道关心小雷诺吗?!”,若娜说,“小雷诺的妈妈感染的肺病,快要不行了!你这个混蛋!你还打我们小雷诺!”。
若娜的消息让吉尔惊愕不已,吉尔知道雷诺是那些沼泽‘鬼民’的孩子。修筑码头的时候,吉尔去看过那些‘鬼民’:他们的生活环境潮湿肮脏,各种疾病在他们之间滋生。吉尔对雷诺的妈妈有些印象,那是一个文弱的皮肤苍白的女人。那个时候,雷诺的妈妈还很有精神,直感谢吉尔对雷诺的照顾。
“带我去看她”。
刚刚还在咕咕叨叨的数落吉尔的若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这```肺病会传染的,吉尔,这个,你``”
“带我去”,吉尔铁了心。
晚上吉尔回来的时候,还在想着雷诺的妈妈的事。
那个女人得知吉尔来看自己后,流了好多泪,拉着雷诺的手放在吉尔的手中,吩咐雷诺以后一直跟着吉尔;
接着,女人又猛地想起了什么,甩开了雷诺和吉尔的手,‘诶呀,不要碰我,你们走,你们走```’;
最后,那个女人又失去的意识,胡乱的呓语着。
吉尔叹了口气,回头问医师‘日期’,医师摇了摇头,‘没几天了’。
一系列的混乱让吉尔回来后就躺下了。
芬德拉的混乱看起来就要结束了,吉尔仿佛看见了一个渐渐繁荣起来的新码头和新城镇;
在芬德拉周围,吉尔准备购置一片荒废的农庄去安置那些无处可去的‘鬼民’,让他们有所依托;
最后,吉尔梦到了艾露恩,吉尔看着艾露恩,却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超负荷的工作让吉尔已经很虚弱,整夜整夜狂热的思绪则让吉尔精疲力竭了。
第二天一早,吉尔听见了若娜模模糊糊的声音,带着惊恐的语气
“呀,发烧了”。
不久,吉尔被确诊染上了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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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病中计划
吉尔被隔离了。
在那个时代,得了肺病的人慢慢都会被亲友遗弃。而且乡镇的医师们大抵不区分病情,一旦发现了有人换了肺病,就会告知其家人尽量远离病人,等待病人好起来来或者慢慢的死掉。
这件事情很残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吉尔的计划被摧毁了。不过所幸的是芬德拉的情况已经变得明朗,镇长已经能够应付芬德拉的局面了。
吉尔让马汀和伊万按照既定的方针,开始在芬德拉收购货铺,在码头周围划分开发区域,并且派人去南方招揽商人北上。吉尔在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的衰弱之前,已经着手安排好了之后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吉尔拒绝所有的人来见自己。他留在一间小房子里面,感到虚弱一阵一阵的袭来,他的贴身单衣常常浸透了冷汗。稍微移动一下,吉尔都会觉得一阵恍惚,就如同劳累了一天一样。吉尔的脸变得浮肿,苍白的像白纸一样,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只有若娜每天会准时去看吉尔,从中午到傍晚。
别的人都被吉尔挡在了门外,最开始吉尔也是让若娜把食物放下就回去,但是若娜赖着不走,吉尔最后才不得已的让若娜进来。若娜进来的时候,吉尔嘱咐她不要碰屋里的任何东西,坐在门口通风的地方就好。
“那张凳子我不坐,一直放在那里,你以后进来只准坐在那里”,吉尔告诫若娜,“别的地方你不要乱动。我秋天的时候就能好,你也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若娜抿着嘴,抹着眼泪,“夏天好不了等到秋天了就麻烦了,我听人说,得肺病的人最怕病后的第一个冬天了。如果不能在冬天前治好的话,冬天时四门紧闭的闷在房子里面,春上再晴雨不定一阵,病情就恶化了```,小雷诺的妈妈就是去年染得病```”
“我没事儿的,若娜。对了,雷诺的妈妈怎么样了?”,吉尔打断了若娜问道。
“诶```就在这一两天了吧”,若娜看着吉尔深陷的眼窝又是一阵心疼,“我已经托马汀大哥去找镇长了,等雷诺的妈妈去了,我就把雷诺的户籍从‘沼泽流民’的那里提出来,以后我带他。”
吉尔点了点头,“雷诺还小,这些天多看着点他,还有,只要他妈妈还在一天,用药用钱都不用省,尽全力治她。”
“我知道的”,若娜突然苦涩的笑了笑,“你这个病鬼,自己都去了半条命了,还关心着别人。”
吉尔盯着若娜,听完若娜的话之后,吉尔没有生气,反倒赞成的点了点头,“恩,这个问题我会考虑的。我万一去了```你别急,听我说完```你可以自行嫁人,你的卖身契约我放在马汀那里,你去拿来销毁掉吧,以后你是自由人了,不属于任何人了。”
“你这个混蛋”,若娜从一只小汤罐里面出舀鸡蛋油来,盛在碗里递到她和吉尔间的一个小桌上,“什么时候都不忘赶我走。喏,趁热吃了吧。”。
鸡蛋油是若娜从药剂师那里打听到的治肺病的配方。根据配方,若娜这些天跑遍了市场去收集材料,最后调出了这种粘稠的鸡蛋油,据说这东西吃了之后可以保护病人的心肺和喉咙。
“若娜,我看着鸡蛋就会想起很多事情”,吉尔突然病怏怏的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绝顶好玩的事情,刚刚一笑,就连带着咳嗽起来。若娜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准备过去帮吉尔拍拍背,吉尔用袖子捂了嘴,用另一只手警告若娜离远点。
“不说了,不说了”,吉尔摇了摇头,“对了,这些天叫雷诺多去看看他妈妈,不过做好防护,别让他也感染了。读书写字这一块你也不要放下,你告诉伊万好好的管教他,我好之后,如果雷诺还认不全账单上的简单单词,我就扣伊万的工钱,你如实转告伊万。”
“好的”,若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既然你以后只是准备让雷诺帮你搭把手,他认那么多的字有用吗?我认识很多机灵的小伙子,虽然都不认得什么字,但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以后要用到什么的时候再去学不就好了吗?”
“现学可来不及”,吉尔感到有些冷,往背后的垫子上靠了靠,“你看,在码头上的商行会计,很多都是罗多克人,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罗多克人现在正在做着了不得的事情呢:他们想在一百年内让所有的孩子都能读书写字。他们已经努力了很多年了,现在罗多克的学校几乎和大陆其他国家加起来一样多,这太了不起了,当大部分地区的匠人和文员们还在口口相传他们良莠不齐的职业经验的时候,罗多克人已经在成批成批的训练他们的孩子了”。
“我不懂```”,若娜呆呆的笑着说,吉尔说什么她不在乎,吉尔把她辛辛苦苦调制的药膏吃下去她就满足了。
“哦,我的老师```我的老师就是一位罗多克人```他曾经是罗多克杰尔喀拉大学的一个旁听生,但是他学到的知识让他做成了几乎奇迹一样的事情。你知道吗,若娜,他身边整整一代人因为他的带动,彻底的改变了各自的命运---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我让小雷诺去学习认字,也是为了他以后好,当然,这个好处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来的```”,吉尔解释道。
在吉尔说起‘那位罗多克人’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到疼痛。
“那都是好远的事情啊```”,若娜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好远?一点都不远”,吉尔说,“就拿最简单的例子吧,我是那个罗多克人的学生,没有他的话,我就不会做成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会救下你和小雷诺,当然我也无法规划以后的生活了```”。
“哦,是罗多克人的知识让你最后不远千里的来找到我了?哈哈,这样说来的话,罗多克人的知识棒极了!好吧,我会好好的督导雷诺的```”,若娜笑眯眯的看着吉尔,“别愣着啊,把鸡蛋油吞了呀”。
吉尔:“```”。
在吉尔的心中,正在盘算着另外的事情。
吉尔准备在芬德拉港口边上建立一座学校。
这件事情吉尔跟镇长说过。当时镇长立马拒绝了,理由是建学校根本赚不到钱,不如开辟商铺、规划作坊、设立市场那样能带动地区的繁荣。
“建学校干什么?”,镇长有些诧异,“谁像要看书的话让他到镇中心来,那里有几百册书呢,任谁想看让他看够便是。要上学的话,让他报考提哈城的学校吧,犯不着在这里建学校,现在芬德拉周围的土地马上就会变得非常值钱,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办学校哦。”
但是吉尔心中却不这么想。
当吉尔刚刚起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远远的不够的。手艺人、工匠、农夫都可以雇来,只要安排得到,就能温饱不愁。但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却难以找到,没有一批人的努力,是不可能彻底的改变命运的。如果要推动事业的进一步发展,就必须让一批人和自己的观念相同,至少让这些人能够理解自己的观念。
罗多克人的例子就很能说明问题。
罗多克素来以重视教育出名,民众的觉醒决定了在后来的那场独立战争中,罗多克必胜。
那战争看起来是罗多克人在武装斗争上渐渐的壮大,最后赶走的斯瓦迪亚人,好像只是十几年的抗争历史。但事实上罗多克人的胜利早在半个世纪前,当无数诸如拓荒者成员的知识分子们在罗多克普及教育的时候就决定了。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比如那位自命不凡的斯瓦迪亚先王。
但是一群觉醒的人却是不可小视的,如同罗多克那些前仆后继,死不旋踵的公民们。
大的来说,教育罗多克这个国家取得了胜利;小的来说,则是罗多克的每一位公民都受了教育的恩惠。
在罗多克,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没有,但是潜移默化的变革却足以让有识之士兴奋不已。在罗多克可以轻松的推行的政策,如果放在了别处就可能变质;在罗多克,人民可以自发解决的事情,在别处就很可能要运用暴力才能完成;在罗多克,每一样新知识能够迅速的转化为推动社会进步,改善人民生活的新工具,但是在别处,人们只是把这些当成了神奇的魔术。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当萨兰德人带来了新武器的时候,大陆上三个国的反应。
斯瓦迪亚,库吉特和罗多克同时见识了这种武器的威力。
斯瓦迪亚不屑一顾,在摸清了新武器的特性后后及时的改变了战术,从而削弱了新武器的效果;
库吉特人则一再要求盟友提供更多的武器,并且训练了一批懂得操作新武器的工匠;
至于罗多克人:这些人第一时间千里迢迢的把俘获的这种武器运回了杰尔喀拉大学,各种学者和工匠开始彻夜的研究关于武器的一切,并且把得出的数据和猜想告诉了工程师和铁匠,要求他们仿制。
在几年后,战争要结束的时候,罗多克人已经试验了无数次,虽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但是罗多克人彻底掌握新武器似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罗多克人的这种全民性的探索意识便是教育带来的,有了这种意识,罗多克虽然任然不了偶尔失败,但是罗多克人却注定不会长时间的连续失败。
不论如何,教育是极其重要的:没有几十上百年的教育积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成为强国。
对吉尔个人来说,推广新式教育并不是一拍脑门就想出来的事情。
在小的时候,吉尔就知道,知识可以让几个金币变成镀金玩具,从而换回来更多的金币;
稍大了一些之后,吉尔在与三教九流的打交道中发现,只有知识才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
从流浪汉到成为一个小镇幕后的主宰后,知识带来的眼界和观念的改变,已经把教育的重要性深深的刻在了吉尔的心中。
不论如何,即使一年损失数千个第纳尔,吉尔都要决意把学校建起来。
这是为接下来十多年乃至几十年的大战略布局。
吉尔想着在未来:无数的学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理想和抱负,大家一起把自己生活的地方建设的如同斯瓦迪亚一样富有,建设的如同罗多克一样的开明。那从学校走出来的一批批的数学家、哲学家、天文学家、医学家将把诺德这个被视为蛮族的国家建设成为最好的地方!
对艾露恩的思念将吉尔推上了人生的跑道,当吉尔开始艰难而蹒跚的前行的时候,他才发现在路上,在生命里,值得追求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把艾露恩藏在心中,吉尔摸了摸怀中的那只有些蜕皮的镀金玩具。
看着门外,吉尔正在思索着。
要活出一个伟大的人生!要创造一个伟大的时代!
突如其来的思绪让吉尔精神焕发起来,眼中一时迸发出来夺目的光彩,但是紧接着,吉尔眼中的光芒就被自己凄厉的咳嗽声打破了。
若娜一直陪着吉尔直到太阳落山,然后把吉尔写的一封信交给了马汀,委托马汀把这封信抄成布告在各处港口张贴。
战争已经开始很久了。
罗多克人的采购一下子打了很多:优质的风帆、绳索、格斗斧、标枪等武器被大批的订购着。
不久前,芬德拉港口驻军的一个士官接到了命令:作为陆军武官南下帮助罗多克人训练海军学员。
吉尔认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着手制定了一系列的打击芬德拉豪绅的方案,如果不是豪绅妥协,连续的打击还会接踵而至的。
在病中,吉尔写了一封信感谢这个人,并且祝他能够教出优秀的学生。
“先生,我将致力于启发诺德年轻人的心智,让他们变得像罗多克人一样开明而聪敏;您的工作则是将罗多克人的战士训练的和诺德人一样英武而坚韧不拔。这是让人兴奋不已的交流,希望我们都能够成功!”
此时在南方,一位叫做基姆的校长正在等待着来自北海的武官教员的到来。
基姆的办事员过来交了一份表。
“校长先生,这是今年入学学员的名单”。
“唔```我看看```见鬼!怎么还有斯瓦迪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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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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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的领主介绍:
盔甲明亮的士兵,麦苗青青的原野,爬满石墙的荨麻,农舍边的蔷薇。
这就是中世纪。
当号角吹响了田野上的黎明;当勇士拿起了举起了破碎的战旗;当农夫流着泪看着土地被焚烧。
乱世开始了。
这是苦难的时代,这是英雄的时代。
目睹了战争的可怕,第一代领主选择了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他自称山那边的领主;
被家人厌倦,第二代领主因为机缘巧合离开的家乡,当大时代到来的时候,他将何去何从?
记录着这一切的“我”,又将怎么样续写父辈的传奇!是拔剑而起,还是铸剑为犁?
这是三代领主长达一个世纪的悲歌。在山的那边,领主们在自己命运的轮回里挣扎。
这是普通人的故事,这是等待你来创造奇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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