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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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奥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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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心中疑团更多,面上却柔化了表情,捏着那半块小圆片,像是强压着激动,缓缓道:“母亲大人,您真的是母亲大人么?”
妤婉闻言激动非常,起身奔向妤卉,将她搂入怀中,温柔道:“卉儿,没错,我就是你的母亲妤婉。”
妤卉故作惊诧道:“您是妤家家主?”
“卉儿,家里的事情,今后娘会慢慢对你讲。”妤婉亲昵地抚摸着妤卉的脸颊,痴痴道,“卉儿,你与你爹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像,娘几乎只看一眼,就能肯定你是娘的女儿。娘找了你们好久,你们究竟躲在了哪里?卉儿,你爹呢?他没与你们在一起么?”
妤卉正色道:“母亲大人,我爹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尸骨就葬在南方凤凰山附近。”
“啊?思羽他去世了?”妤婉惊闻噩耗,悲恸异常,抱着妤卉失魂落魄,泪水不由自主从眼中滑落,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思羽,都是我妤家对不住他,对不住你们父女。卉儿,告诉娘你爹埋骨的具体地方,娘明天一早就派人去迁你爹的尸骨入京。生时无缘与他在一起,现在阴阳相隔,我却不能再忍受与他的分离。”
妤卉看得出妤婉的悲伤很真,没有了刚才的威严淡定,仿佛完全变成了一个痛失眷侣的普通妇人。她禁不住安慰道:“母亲大人,逝者已矣,请您节哀。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母亲大人对他的情谊。”
妤婉凄然笑道:“卉儿,你今天能说这样的话安慰娘,一定是思羽瞒了你当年的真相吧?你若知道真相,大概会恨娘,会恨妤家。”
妤卉转头,望向苏眠,不解道:“哥,爹可曾提过什么我娘的事情?”
苏眠坦言道:“小妹,义父大人在世和临终时都不曾提过你娘家的任何事情。”
这回轮到妤婉迷茫,她迟疑道:“卉儿,思羽临终时你不在他身旁么?”
妤卉叹息一声,搀扶着妤婉回到屋中,郑重说道:“母亲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请您入座,喝些茶水镇定心神,女儿再细细为您解说。”
苏眠知道妤卉与母亲重逢,必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他拉了阿黎转身去了厨房,准备茶水和点心充当宵夜。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妤婉贵为妤家家主,深夜外出为何只带了一群隐藏在暗处的保镖,贴身的长随仆从一个都没见到呢?难道她是偷偷摸摸来认女儿,生怕被什么人知道么?
苏眠也察觉到妤婉想认女儿的迫切心态,还有之前那番兴师动众的试探,妤婉究竟想要做什么?妤家为四大世家之首,族内见不得光的事情和恩怨纠葛想必比他苏家更甚,妤卉一个没有父亲照顾的年幼小姐,就这样认祖归宗,实在是福祸难料。
苏眠忧心忡忡,却没有想过要左右妤卉的决断,阻挠她认祖归宗。他只是再次坚定自己的信念,无论妤卉去到哪里,选择走怎样的路,他都会陪在她身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支持她保护她。为了报义父的恩德,也为了他自己那份无法说出口的情愫。
妤卉简要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讲了出来,包括她十多年痴傻,直到最近才启智恢复正常。说到神仙教诲,妤婉初时是将信将疑,不过实在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妤卉的早熟、智慧和心机绝非普通十二岁的少女能有的,这不是神仙教化恐怕也是神灵附体。当然妤卉不忘提苏眠的睿智和才能,苏眠不仅照料她的生活,还为她分忧解难,言语间表现出对苏眠的依赖和喜欢根本藏不住。
妤婉听到这里眉头微蹙,心内悲喜交加。悲是为秦思羽的死,如果妤卉没有说谎,她之前一直痴傻,与父亲相依为命,颠沛流离一定吃了不少苦。喜的是妤卉终于安然无恙来到京城,还如此聪颖出色。
妤婉镇定了一下心神,哀伤道:“卉儿,你一定想知道当年你爹为什么会带你离开吧?其实都是娘的错……”
妤婉娓娓道出深埋在心底已久的往事。
原来妤卉的父亲秦思羽真的不是华国人,而是宣国人。
宣国在华国西北,国土面积比华国略小,地广人稀,多荒漠,气候不如华国温润,冬长夏短。境内矿产丰富,冶金业发达,民皆尚武,尤以剑术冠绝天下。天剑宗发源地就在其境内,广收门徒,散播侠义精神。
秦思羽是天剑宗这一代宗主秦梅的独子。秦思羽虽为男子,但天生根骨极佳,是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习成天剑绝学,同辈中再找不到敌手。他武功高强,容貌俊美非常,性情却也因此而孤傲。虽然从小到大追求者众多,但才貌不佳武功不如他的女子,他一概不给好脸色。
秦思羽没有想到自己的容貌才华和孤傲性情会惹来厄运。同门大师姐钱保旭追求他未果,竟然狠心下毒,做出一系列欺师灭祖的事情,以他父亲天剑宗宗主性命相迫,逼他立誓弃家离国流落他乡。秦思羽离开时已经身中剧毒,他却凭着深厚的内力硬撑,死也不让钱保旭占到便宜。毒发之时,他已经进入华国境内,幸被游历在外的妤家家主妤婉所救。
妤婉对秦思羽一见钟情,但是秦思羽怕连累无辜一直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世和真实姓名。妤婉那时已经娶了正夫,正夫是四大世家姒家的嫡公子。姒氏利用家族势力阻挠妻主将身份不明的男子迎娶到家中,妤婉只好另置别院以侧室之礼与秦思羽成婚。婚后妤婉与秦思羽如胶似漆,感情日深,不久就生了一个女儿。妤婉为女儿取名妤卉,入了族谱。
妤卉出生后不久,妤婉因家族事务匆忙离开别院,再回来之时,别院已经付之一炬,秦思羽带着妤卉下落不明,只留了半块非金非铁的小圆片。姒氏说这可能是秦思羽根本不爱妤婉,找到机会故意离开,留下的物品也是表示与妤婉恩断义绝的意思,劝妤婉将他们父女忘掉。妤婉却始终不愿相信这个解释,派人苦苦寻找秦氏父女下落,可惜茫茫人海毫无音讯寻人不易。
一晃十二年,也就是不久前,妤婉的正夫姒氏所育嫡女,妤卉的姐姐妤荃突然染疾而亡,姒氏深信这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在女儿灵前悔过,对妤婉吐露当年实情。
原来姒氏虽然不知道秦思羽的真实身份,但是曾出卖消息给宣国天剑宗的人。现在想来那人应该是秦思羽大师姐钱保旭的爪牙。钱保旭要对秦思羽赶尽杀绝,秦思羽无奈之下这才带着女儿远遁南方,藏身山林避世。
秦思羽临走时曾留下书信解释离开的原因说明去向,还将自小戴在身上的天剑宗传承令符斩为两半,意思是与妤婉分别收藏,日后母女相认也能有个凭依。他托人将书信和信物送至妤家,却被姒氏私自毁了书信。姒氏知道妤婉一定不会相信秦思羽什么也没留,就只将那半块小圆片交给了妤婉,还故意歪曲解释,混淆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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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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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大致明白了秦思羽当时的心思。
想必秦思羽当年生育之后身体虚弱,颠沛流离无暇休养,伤毒复发病体缠绵。后来他又发现女儿痴傻,更是心病难医。再加上妤婉没有拿到留言,自始至终都没有来寻他,断了音讯。秦思羽怕是以为自己被妤婉厌弃遗忘,他那样孤傲的性情自尊极高,自然不会再主动出来寻找妤婉。
妤婉讲完往事,缓和了一下情绪,若有所思地问道:“卉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母亲大人,女儿来京城确实是想寻亲,既然找到了,心愿也就了结了。”妤卉从妤婉问话的语气神态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难道妤婉虽然认了她却不想将她带回妤家么?
她试探道:“女儿来时误打误撞结识了白霜影,那时还不知道白霜影竟然是黑道牡丹盟盟主。女儿只是替她们办了件小事,得了一些银子。现下暂时衣食无忧。或许将来与哥一起开个医馆药堂,养家糊口;等有了更多余钱,游历四方,过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卉儿,你不想回妤家么?你对外交往都不用本名姓氏,是有什么顾忌么?”
妤卉微微一笑,淡淡道:“母亲大人,女儿身份尴尬,当年爹都不曾被妤家接受,女儿自然也不指望,也不想再给母亲添麻烦。女儿有哥和阿黎,生活已经很好了。”
妤婉面露心痛之色,幽幽道:“卉儿,听了真相,你还是难销恨意吧?若不是娘疏忽,姒氏嫉妒,你和你爹也不会颠沛流离。娘会补偿你的,只要你愿意回到妤家。”
看来妤婉说来说去还是急于认回她这个女儿,妤卉心中不免也多了一层疑惑,她正色道:“母亲大人,您希望女儿跟您回去么?为什么呢?如果母亲大人膝下只剩女儿一人,女儿自当尽孝。否则女儿回家会给姐妹兄弟们带来不少困扰吧?母亲大人毕竟还是家主。”
妤卉最后这句很现实,委婉点到了妤婉的痛处。四大世家家主的位子,所掌握的权力和财富,恐怕比寻常的王侯将相还多,谁不眼红?
妤卉见妤婉神色变换,她的心也跟着一沉,继续说道:“母亲大人之前大费周章试探女儿的能力,现在又深夜秘密来访,恐怕别有用意吧?女儿虽然年幼,但也并非愚钝之辈,还望母亲大人明言。如果母亲大人有需要女儿帮忙的地方,女儿会尽力而为。”
妤婉惊愕地盯着妤卉怔怔出神。她没想到妤卉居然能够从如此有限的情报还有细枝末节中就推测出了与真相十分接近的内容。她也没有料到,妤卉会这样直白就问出口。这样的妤卉太过冷静,冷静到仿佛缺少了感情,仿佛根本不相信亲情。是神仙教她的么?还是她隐瞒了什么,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残酷往昔呢?
妤婉缓了片刻才叹息道:“卉儿,既然你已有所察觉,娘就对你直说。你的嫡长姐妤荃在三个月前突然染疾而亡,其实她并非病故,而是被歹人谋害。荃儿聪明伶俐勤勉认真,又是嫡女,娘过去一直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想培养她继承家业。谁料飞来横祸,荃儿她英年早逝。你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都是庶出。你二姐妤蔚生性顽劣,虽然荃儿去世后她稍有收敛,但娘怕她是本性难移。你三姐妤蕴体弱多病不良于行,性子更是内向懦弱,连你二姐都争不过,将来若是支撑偌大家业恐心力难支。”
妤卉疑惑道:“那么母亲大人刚刚见到女儿,只今晚这一番试探,就觉得女儿是可造之材么?还是希望女儿的出现,能够督促姐姐们奋发向上呢?”
“卉儿,说实话娘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敏锐心思,看得如此通透。”妤婉坦言道,“三绝老人那里的试探至少可以证明你有自保的能力。如果你回到妤家,就算无心相争,也不怕被人暗算吃亏。”
妤婉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妤卉也已经大致对妤家的内忧有了个概念。嫡长姐的死亡看起来是一桩见不得光的悬案,其余姐妹们表面上似乎才华性情都与妤荃没法比,可终究还是要选出一个继承家业。那么明争暗斗的事情少不了,你不犯人,奈何别人将你视为眼中钉。她如果在此时被妤婉认回家中,面对的或许是一场龙争虎斗,就算她无心家主之位,也很难置身事外吧?
妤婉见妤卉低头凝眉沉思,她的心一软,温柔道:“卉儿,娘欠你太多,如果你想置身事外,娘不会强迫你回家。你要什么,娘会尽力满足你。家族的事,娘也不会再来烦你。”
妤卉心想,原本打算认祖归宗,混个世家小姐当当,哪怕庶出也应该不愁吃穿,享受一定的特权,顺便在有空的时候,或者等机缘光顾再筹划一下那个不可能的任务。现在看来那种幸运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想要收获,必须先付出,就连世家小姐的资格也不是轻易能得到的啊。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临阵退缩,不回妤家,继续过逍遥日子。就像刚才她说的那样,与苏眠开医馆药堂,有苏眠给人看病养家糊口,有阿黎做家务当保镖。不过这样的生活她自己舒服了,但是会不会太委屈了苏眠和阿黎呢?
苏眠的才华能力执掌一个大家族都绰绰有余,出能经营生意纵横商场,入也可济世救人广收门徒留下美名,不能就此庸碌一生全耗在她这个不思进取的女子身上。
而阿黎容貌出众武功高强聪明伶俐,只困于方寸小院洗衣做饭为低贱之事,岂非太屈才?还有阿黎要找的那个人,阿黎自己虽然说是以前主人的命令,要他寻找的也是以前主人的亲戚,妤卉却总觉得其中有古怪。阿黎的身份来历恐怕很值得研究。
阿黎以前的主人与阿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为什么她会违反常规教阿黎武功呢?阿黎身上还藏有什么秘密?这些都是妤卉想一步步探查的事情。
妤卉甚至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将阿黎培养为男元帅的念头。目前对于阿黎的心理治疗应该算是取得了初步成效,如果她有了世家小姐的身份,为阿黎解除奴籍,阿黎会不会真能帮她完成那个不可能的任务呢?
妤卉明白,如果自己积极一点,勇敢一点,迎难而上,认祖归宗,回到妤家,至少能顶个世家小姐的头衔,获得一定的尊重和特权。那么她就有更多的财力和人脉支持苏眠一展才华,也能借助世家资源,帮阿黎早日找到他要找的人。甚至实现那个不可能的任务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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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特殊安排(2500分加更)
幸好在睡觉前看了一眼,已经突破了2500分,加更一章,第一卷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固定更新在晚上九点,开启第二卷。下次加更在突破2800分之后。大家放心投票,我会努力写文兑现承诺,回馈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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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心动了。这本来就是一场虚拟的游戏,她何必要像现实那样计较畏首畏尾呢?她可以放手一搏,挺身而上直面风险与机会并存的未来。她有顾念旧情的母亲,有支持她爱她的义兄,还有唯命是从对她十分依赖的阿黎,她不是孤单一人,她怕什么?
“母亲大人,我愿意随你回去。”妤卉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没有过多的解释。
妤婉闻言欣慰一笑,柔声道:“卉儿,我知道你一定会如此选择。就算将来你无心家主之位,你也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妤卉恭谨问道:“母亲大人,其实女儿有个不情之请,想在回家前先与您商议。”
妤婉若有所思道:“正巧我也有些事情想提前对你说明,是关于你的身份还有回家的仪式以及后续的安排。既然你先提,那么你先说说看。”
妤卉听妤婉这样说,心中更有谱,面上却十分慎重,小心提议道:“女儿希望回家后,母亲大人不要表示出对女儿的过度关怀,仪式等等一切从简。给女儿一处寻常的地方居住,起居饮食也无需刻意提高标准,甚至能比其余庶女略低一等更好。”
妤婉难掩心中惊异,再度失神,缓了片刻才激动道:“卉儿,娘也正是这个打算,本来怕你觉得委屈,想提前与你商议。从简低调看似吃亏,其实不易引起更多关注,也暂时不会让你的姐妹产生敌意找你的麻烦,更利于韬光养晦。”
姜还是老的辣,看来妤婉的心机手段也不一般,难道妤婉真地打算重点栽培她么?妤卉继续试探道:“那么母亲大人还有什么其它特殊安排,能否提前告知女儿有所准备?”
妤婉眉头微蹙,抬眼看到苏眠端了茶点送入正堂。而自从苏眠进入房间后,妤卉的眼神明显转移到了苏眠身上,妤婉最初的一些担忧再度浮现。她不避讳苏眠,直截了当道:“卉儿,明日我就来接你回家,不过苏公子暂时还是留在这里更好一些。我会派人定期给苏公子送来吃穿用度,也会再采办几名下人照料他起居生活。”
妤卉不解道:“母亲大人,为何不让哥随我一同回家?他曾在女儿贫穷痴傻无依无助的之时尽心照顾,女儿怎能在认亲之后独享荣华富贵弃他不顾?”
“小妹,你母亲这也是为我好。我和阿黎刚才在厨房准备茶点,虽然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一些内情。”苏眠放下手中盛放食物的托盘,对妤婉深施一礼请示道,“家主大人,可否容晚辈说几句话?”
妤婉点头同意。
苏眠这才继续说道:“家主大人此番试探连夜密会,家中想必发生了什么大事,希望卉儿早日归家。卉儿回到家中面对的恐怕不是安逸无忧的生活。她年少丧父,对晚辈依赖较大,若晚辈也与她一同回去,搅入局中,或许帮不了她太多反而成为了她的软肋累赘。她聪颖早熟,有勇有谋有胆有略,完全可以照顾自己。晚辈也希望她能早日摆脱对旁人的依赖,迅速成长,做一番大事业。所以晚辈愿意谨遵家主大人的安排。”
“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啊。”妤卉真诚说道,“哥,你就忍心抛下我么?万一我生病中毒,万一我被人欺侮算计,你不在我身边,我该向谁寻求援助?”
苏眠正色道:“我终究只是外姓男子,容貌丑陋,才疏学浅,来历不明。今后你有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可以倚靠,至少家主大人不会让你遇到危难和委屈的。当然我曾发誓要守护你,但男女有别,也未必需要朝夕相处。我不与你回去,就不必守世家那些繁冗的规矩,自由自在地生活不是更好么?我住在这里哪也不去,你有空来看看我就可以了。”
苏眠虽然容貌不佳,但才能智慧绝非寻常男子可比,性情温和善解人意,这让妤婉对他无形中多了几分好感。不过女儿对苏眠的关注和依赖,似乎比普通亲情更多了几分仰慕爱恋的味道,妤婉是过来人,自然察觉的出来。这其实才是妤婉真正担忧的重点。
妤婉有一种直觉,女儿定非池中之物,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与女儿并肩的男子也必须是天下间最优秀的男子。来历不明的苏眠纵使有过人才华,从容貌和年纪上也与她的女儿不相配。也许早一些让女儿离开苏眠,在错爱没有发生之前就断了这份情,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妤婉的心中,女儿的利益和前途当然要重于一个外姓的男子,她不再考虑苏眠的感受,严肃表态道:“卉儿,既然苏公子也愿意留下,就这样定了。你的那名奴仆是留下来照料苏公子还是跟你一同回家,你看着办。”
苏眠隐隐觉得,妤婉可能已经发现了他对妤卉超越兄妹之情的关爱。他明明知道自己这种不正常的情愫必须压制,深深藏在心底,可是感情如同烈酒,藏得越深越浓烈。他低垂眼帘不让心事从眼中流露,尽量镇定平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也许按照妤婉的安排,他与妤卉分开,妤卉对他的感情就会疏远,渐渐淡忘吧?这样对妤卉更好吧?他暗中支持她,为她分忧,在局外守着这方寸院落,努力为她经营一条退路,她飞累了受伤了,可以到他这里避风休养。至于阿黎,那当然要跟随在她身边,代替他守护着她。
苏眠理清了这些思绪,郑重提醒道:“家主大人,阿黎虽然是官奴出身,但曾为卉儿行暖席之礼,也算是卉儿的房里人。他武功高强聪明伶俐,还是跟在卉儿身边更妥当。卉儿,你若无暇,偶尔打发阿黎来看望我也好。”
妤卉心思通透,立刻明白了苏眠的真实用意。他不随她回妤家,除了上面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恐怕还有一层意思。苏眠是打算在外为她经营一处退路吧?苏眠置身局外,旁观者清,他会时刻关注她,从旁指点。他让阿黎陪在她身边,一方面可以保护他的安危,一方面也可借用阿黎的高超身手,互相通报消息。苏眠时刻为她筹划,默默支持她,他从没有想过要抛弃她,这让她欣慰不已,感动非常。
妤卉想明白这些,没有再固执坚持自己的意见,答应按照妤婉的安排明日就带着阿黎回到妤家,把苏眠留在这处宅院。
妤婉交待妥当就不再停留,趁夜离开。
次日上午,妤卉被一乘普普通通的轿子接入妤家在京城的府邸,走的是侧门,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操办。入府、祠堂正名、拜过长辈亲人,仪式一切从简。妤卉,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妤家庶出四小姐,正式归家。
当时还很少有人能预料到,就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妤家四小姐,在将来居然做出了一系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动地的大事,成就了一代传奇。
(第一卷两心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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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挑选侍儿
世家规矩,公子们出嫁前都是随父亲居住。未满十二岁的小姐们也是住在自己父亲院子里,等到元服后才分院而居,表示已经**独立,可以娶夫纳侍。
妤卉是已经元服的庶出小姐,父亲早逝,她归家入府,妤婉就让管家随便拨了府内一处荒了已久的院子给妤卉居住。仆从下人的等级和数量都按常规庶出小姐的配置,没有特殊。
按照惯例,妤家嫡出小姐分院前在内有两名二等侍儿伺候,在外会有一名丫鬟充作伴当一起读书。分院后能够拥有四名二等侍儿、四名三等侍儿、八名四等粗使奴仆、原本的丫鬟就升任一等院管事,将来若嫡小姐继承了家业,这丫鬟多半会被提拔为府内总管家。嫡小姐暖席礼时服侍的人若能得一侍的名分,在嫡小姐未娶正夫侧室之前就可以协助院管事统管其余侍儿奴仆。二等的侍儿们能贴身伺候嫡小姐,倘若品貌出众,很容易被纳为小侍脱了奴籍,成为衣食无忧的半个主子。
这个世界讲究嫡庶有别,庶出小姐的吃穿用度和排场自然要比嫡小姐低一些。庶出小姐分院前只有一名二等侍儿伺候,得宠的有一名丫鬟作伴读书。分院后可以拥有两名二等侍儿,两名三等侍儿,四名四等粗使奴仆,院管事一般由年长一些的一等侍儿充任,权职月钱都比嫡小姐的一等院管事要少一些,但也高出普通一等侍儿许多。
一等侍儿一般是伺候家主或家主的内眷,多为家主还是小姐的时候就贴身服侍的亲信侍儿,家主娶夫后没给这些侍儿名分,也没外放嫁人,他们就由三等、二等慢慢熬成了一等。也有些是跟着公子嫁过来的贴身侍儿,没被家主看上收房,等年岁长一些仍然愿意留在府内就提拔成一等侍儿。这些一等侍儿如果办事妥贴,等自家公子们生的女儿儿子长大了,往往就会长随服侍,充当管事。
妤卉入府只带了阿黎一人。阿黎是官奴出身,比府里家生奴和活契能赎身的奴仆身份都要低一等,本连四等粗使奴仆都算不上,属于没有月钱的奴隶,按规矩不能出下人院子。可是妤婉从苏眠那里知道了是阿黎为妤卉成了暖席礼,自然不能将阿黎当作普通的奴隶对待。于是暂时将阿黎列为三等侍儿,却不发月钱,放在妤卉的院子里听用。
另外拨了两名二等侍儿和一名三等侍儿,四名四等粗使的奴仆去妤卉的院子。指定一名院管事,此人名叫顺德,原本是妤婉侧夫邹氏的随嫁侍儿,比邹氏还大了几岁,因为品貌普通,不曾被妤婉收房,年头久了升为一等侍儿。邹氏是二小姐妤蔚的生父,性格泼辣,顺德自小随侍邹氏,多少也沾了一些邹氏的脾气。
认祖归宗的仪式结束后,顺德就引着妤卉去了下人院子,挑选三等、四等的侍儿。二等的侍儿名额有两个,姒氏以当家主夫的名义送了一名二等侍儿给妤卉,三小姐妤蕴的父亲也主动示好送了一名二等侍儿。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家主这些夫侍们表面上是对妤卉这位没有父亲的庶出小姐一番关怀爱护,实际上都是借机安插眼线过去,将来也方便为自家主子通风报讯。
所以妤卉真正能挑选的就只有一名三等侍儿,和四名四等粗使奴仆。
粗使奴仆平时白天负责小姐院子里的打扫,为二等三等的侍儿洗衣物,跑跑腿,很少有机会能直接与小姐说话,晚上他们就回到下人院子住宿。三等侍儿为小姐洗衣物,内室打扫,做些针线活儿。通常只有二等侍儿才有资格近身伺候小姐沐浴更衣用餐等等体面的事情。
妤卉将规矩仔细琢磨了一遍,决定至少自己要挑选一个看着顺眼的三等侍儿与阿黎做伴,最好是善良温和的脾气,能照顾人的类型。至于四等粗使的奴仆,只要跟了固定的小姐公子,每月能多些月钱,妤卉觉得反正很少会直接接触他们,还不如把这个人情卖给院管事顺德,让他找相熟亲厚之人,将来也方便他办事调度。
妤卉私下里对顺德交待了自己的想法,顺德当然乐意。
顺德占了这个便宜,对妤卉的态度立刻好了许多,妤卉嘴上甜,三言两语就哄得顺德主动介绍起待选的几名三等侍儿的背景。妤卉听来听去,这些侍儿多少都与妤婉正夫侧夫带些关系,她院子里已经被强行安排了那么多眼线,各方人数基本相当,再挑了谁的人都容易打破平衡。
目前看来只有四等侍儿是无主的几率更大一些,于是妤卉客气问道:“顺管事,若是我从四等侍儿中选一名,提拔成三等侍儿应该也可以吧?”
顺德其实也在发愁,无主的三等侍儿本就不多,年岁又不能太大,能给妤卉选的几个人,要么是刚过世嫡小姐院子里没开过脸的人,要么是其他几房侧夫小侍的眼线。而邹氏院子里本来有一两个模样岁数都还说得过去的三等侍儿,可惜早被自家女儿染指,没了清白之身,照规矩不能再去别的小姐院里。
妤卉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顺德身为一等侍儿,又升任院管事,可以向管家申请提拔侍儿等级。于是顺德将一干无主的四等侍儿都叫到妤卉面前,按照岁数排成一排,让妤卉挑选。
妤卉通过这些人对顺德的态度,就基本上能分辨出哪些是顺德的熟人。她可不想再让顺德占便宜,就只找那些与顺德生分的人仔细看。年岁太小的不要,她没有使用童工的习惯,不过由于她自己目前只有十二岁,送来给她挑的人也都是十岁到十六岁之间,所以她只好先从年岁大一些的开始看起。
对于四等粗使的奴仆来说,运气不好的一辈子窝在下人院子劈柴洗衣服,根本没机会见到小姐公子们。今天能有机会被妤卉挑中,除了升为三等侍儿的好处,将来要是被收房成了小姐的小侍,就相当于攀上了高枝。妤卉现在虽然是没有了父亲的庶出小姐身份,不过怎么也是家主的女儿,正经世家小姐。而且妤卉年岁小,容貌秀美,微微一笑,就能轻易迷倒一片男儿心。大多数待选的侍儿都认为早早跟了这样的小姐便是难得的福气,不禁卖力表现,企图引起妤卉的注意。
他们哪知道妤卉的审美标准与这个世界大多数女人都不太一样。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扭捏作态的男子。在一众急于表现的侍儿里,妤卉轻易就发现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只因别人都拼命向前挤,而他却低眉敛目缩在后面,一幅生怕被挑中的样子。
妤卉立刻来了兴趣,居然有人对这么大的好处无动于衷?她指着那名少年问道:“你上前一步,报上姓名。”
那少年初时没有动作,直到旁边的人推他,他才醒悟到妤卉叫的人是他,赶紧上前施礼,毕恭毕敬地答道:“下奴名叫逝水。”
逝水的声音极为动听,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磁性美感,他动作优雅,身上散发出安静内敛的气息,明明穿着与旁人一样的粗布下人服,却比旁人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高贵。他身材偏瘦,五官单看并不觉得如何,组合在一起却达到了近乎完美的效果,换成别的眉眼鼻梁嘴唇反到失去了现在这样的和谐温润。
妤卉发现逝水低垂的眼眸深沉似水,不经意地目光流转仿佛渲染出些许看尽世态的苍凉冷寂。他有什么心事么?她不禁问道:“你好像不愿意被我挑中?”
逝水俊美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轻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却只吐出简单的四个字:“下奴不敢。”
顺德刚才就觉得逝水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现在终于想起来,解释道:“四小姐,逝水的确不太合适。”
妤卉不解道:“我觉得逝水安静沉稳,容貌俊美,正是我心仪喜欢的类型,为何不能选他?如果方便的话,还请顺管事告知原委。”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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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可怜之人(28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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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四小姐,逝水并非府内家生奴,而是去年签了活契卖身入府的,他换了银子为他的养父料理后事,等将来赚够了钱财他就可以赎身离开。其实签了活契的奴仆也并非不能拨入小姐们的院中,只因为逝水他命不好。”顺德叹了口气说道,“他一入府就对管家说,他刚出生的时候有人给他批命,说他克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十八岁之前都必须贱养,不能婚配,否则会克死妻主,祸及更多的人。所以他被亲生父母抛弃,送给一个无儿无女的穷困鳏夫抚养。那鳏夫靠刺绣缝补将他养大,两人日子过得一直很清苦,去年他养父积劳成疾而亡。他卖身入府后,管家见他模样不错,温顺识礼,就直接提拔他当了三等侍儿,想着将来拨去小姐们的院子,他也能有个好依靠。”
妤卉听到这里,对逝水的身世深表同情,心底却总有一种莫名的疑惑萦绕,直觉感到逝水身上恐怕还有更多的秘密,否则他的眼神不会那样苍凉深沉。
顺德又叹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四小姐想必也不太相信批命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当时嫡小姐也不信。差不多半年前嫡小姐将院子里的一个侍儿收了房,需要再补个侍儿伺候,她一眼就看上了逝水,不顾忌讳硬是让管家提拔逝水当二等侍儿,派到她院子里听用。管家不敢忤逆嫡小姐,又怕真若有个万一,逝水命不好犯冲对嫡小姐不利,就请了两个月的时间,借口要训练逝水礼仪规矩,暂时没将逝水送去嫡小姐院子。”
妤卉疑惑道:“难道说我大姐去世与逝水有关?”
顺德将妤卉请到一旁无人之处才低声说道:“四小姐,嫡小姐去世前后详情,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按道理应该是没有直接关系,否则逝水不可能还留在府里。但是也有人说,嫡小姐这最后半年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生病,尤其对逝水动了心思之后,逝水人还没去她院子,她就已经卧病在床。管家当时就怕是逝水克的,哪还敢再送他去嫡小姐院子?
三个月之前,本该是嫡小姐娶正夫迎姚家公子入门,姚家嫌嫡小姐正病着,怕嫡公子嫁过来受委屈,就以庶出的公子代嫁。嫡小姐一听心中就呕了气,病情更重,仅以侧夫之礼纳了姚家庶子。结果迎娶当日,花轿刚入大门,嫡小姐就去了。
管家说,先开始是姚家碍于脸面不敢公开悔婚,就约定先送庶出公子入门冲喜,如果嫡小姐病愈,再择吉时,迎娶姚家嫡公子为正夫。嫡小姐亡故,姚家自然解除了婚约。而姚家庶子虽然没有与嫡小姐拜堂,但花轿出了姚家的门进了咱们妤府,就是妤家的人,他们姚家也不好意思再将人要回去。所以现在姚家庶子就以嫡小姐侧夫的身份在咱们府中守寡。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妤卉心想,那位顶替嫡公子出嫁的姚家庶出公子也是时运不济。花轿刚入妤家大门,妻主就亡故。嫡小姐没娶正夫,姚家庶子是侧夫,虽为嫡小姐遗下的男眷中身份最高的一位,多半也会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受到其余几位男眷的排挤。可怜他尚为处子却要守寡终身,在妤家受尽冷落,孤苦无依耗费光阴到老。
“顺管事,按照你说的这些,逝水既然没有去嫡小姐院子,也该是三等的侍儿,怎么反而成了粗使的四等奴仆?”
顺德解释道:“嫡小姐大概就见过逝水一面,一厢情愿看上了逝水,谁料不幸病故。逝水总觉得是他自己命不好,克了嫡小姐,虽然家主并未怪罪,他还是主动请管家将他降为四等侍儿,估计是不愿再被哪位小姐公子挑了,免得祸及他人。”
妤卉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妤婉提过的一句话,嫡小姐妤荃并非病故,而是被歹人谋害。那么真凶另有其人,姚家庶出的公子和逝水何其无辜,要背负不祥之名,承受无端责难?再说这个世界所谓的命运,只是虚拟程序,她不信改不了。按照美女姜博士的话,她这个实验材料很难找,应该不会被小小程序就克死,早早出局吧?
妤卉知道姚家庶出公子已经成为她长姐的未亡人,她暂时管不了,但让逝水早日脱离流言蜚语的困扰,她应该是举手之劳。所以妤卉说道:“顺管事你放心,我想提拔逝水到我院子,是为阿黎做伴,我年岁尚小,没打算娶夫纳侍。”
顺德是管事也是下人,妤卉挑别人他都能做主,唯独逝水,涉及到小姐的性命安全,他不敢自己担这个责任,于是回答道:“四小姐,这事情奴才做不了主,需请示管家,甚至家主大人,毕竟嫡小姐不明不白去了,大家心里都有些忌讳。”
妤卉客气道:“顺管事,那么事不宜迟,带我去见管家吧。”
见了管家说这事情,管家也不敢做主,请示了家主,家主回话说依妤卉的意思,旁人不担干系,这才皆大欢喜。
妤卉领了逝水回到自己院子,其余四个粗使的奴仆和阿黎已经开始里外拾掇,打扫布置。两个二等的侍儿等在正房堂内,见妤卉回来,纷纷施礼相迎。
这两人都在十四五岁年纪。一个生得身材高挑,肤色白皙,容貌俊中带俏,是这个世界的常规美人;一个是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显得天真可爱。当然在妤卉看来,这两个侍儿远不如阿黎和苏眠好看,就连逝水也比他们有气质得多。
顺德指着这两人分别介绍道:“四小姐,高一些的那个叫涵佳,刚满十五岁,是家生子,原来在当家主夫院子里伺候;另一个叫长喜,十四岁,是家主侧夫何氏随嫁的侍儿生的,乖巧伶俐,本要送去三小姐院子里,见四小姐入府少人伺候,这才送来咱们院子里。四小姐,您看是安排他们睡在您卧房的隔间方便伺候,还是另分屋子?他们的名字是否要改?”
妤卉当然不能让两个陌生的少年睡自己卧室里,虽说有隔间,不过她惟恐发生侍儿半夜三更自荐枕席的事情,必须妥善安排以防后患。至于名字,她懒得另起,于是说道:“他们名字都不错,不必改了。顺管事,一般二等、三等的侍儿都怎么住?我看那个隔间太小,让他们两人挤着不舒服。反正我院子里东西厢这么多间空房,不如让他们挑宽敞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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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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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顺德应道:“四小姐真是体贴下人,奴才先代他们谢过。但是咱们府里有规矩,正房三间,东首是小姐卧室,隔了厅堂西首是小姐正夫所居。这院里东西厢房共有六间,小姐可以选一间做书房,其余房间按理只有小姐的侧夫、小侍才有资格住。北房有四间,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库房,还有两间才是二等三等的侍儿们能住的。”
妤卉去北房空屋看了看,窗子小,屋子也狭小,采光通风都不好,根本不适合人住。顺德是管事,属于高级仆人,在府里自有居所,不用住在她院子里,她暂不考虑。若是按府里规矩二等、三等的侍儿除了睡她卧室隔间,就只能住这样的房子,对身心健康都不利。她略一寻思,想了个法子问道:“顺管事,我这院子常年没人住,北房阴暗潮湿,我看还是先空着吧。让涵佳、长喜、逝水、阿黎他们在东西厢挑两间房,两人合住一间,这样可以么?”
顺德皱眉道:“四小姐,这似乎不妥。涵佳和长喜是二等侍儿,您若觉得他们顺眼,将来要收他们入房,现下先安排在东西厢住,还算说得过去。逝水和阿黎可是刚提拔的三等侍儿,再破格照顾容易引来非议。”
妤卉妥协道:“那这样吧,让阿黎和逝水睡我房里隔间,涵佳和长喜在东西厢挑一间合住,日后我是否收他们入房再说。”妤卉认为自己卧房隔间虽然狭小,好歹是正房,舒适度比北房好多了。让逝水和阿黎一起,就是想他们能互相监督约束,晚上不要搔扰她。
“阿黎既然为四小姐全了暖席里,在您房里住随时伺候也无不可。至于逝水,他未满十八岁之前,四小姐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免得让家主大人担心。”顺德委婉地劝了一句。
妤卉知道自己在这府内根基还没站稳,最好不要得罪人,顺德的劝告如果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她都会听从,以博得对方的好感。看来只能让逝水先委屈在北房住了,她点头道:“那就按顺管事的意思吧,逝水在北房挑一间。”
顺德对这位四小姐的和善体贴通情达理很是喜欢,他表态道:“四小姐,您刚入府,府里的许多规矩和人情世故恐怕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奴才自会尽心伺候。”
顺德嘴上如何表态,理论上都是从邹氏那里出来的人,妤卉不会尽信,心中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绝对不能甘受欺负。因此必须要尽快培养一批自己的亲信之人才行。
这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年纪尚幼,父亲去世,若想早些在府里站稳脚跟,最快捷的方式首先是完全听从妤婉的指令,其次就是寻找同盟依靠。那个同盟或许是妤婉的某位夫侍,也可能是自己的某个姐姐。不过目前阶段,妤卉从妤婉透露出的一些细节推测,嫡小姐的生父姒氏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身为世家家主妤婉除了姒氏这名正夫,还有邹氏、何氏两名得到家族认可的侧夫。妤婉虽以侧夫之礼迎娶妤卉的父亲秦氏,但因姒氏阻挠,并没有得到家族认可的身份,当初不能光明正大进妤家的门。直到妤卉认祖归宗,秦氏已故才被妤家承认身份,等尸骨运来,以家主侧夫之礼安葬。妤婉另有小侍六名,没名分的房里人若干,共育有五女七子。在世家之中,妤婉还属于夫侍较少,清心寡欲的主。
姒氏只有一个女儿英年早逝,还有个儿子已经出嫁。妤卉的其余姐妹都是庶出,二姐妤蔚是妤婉与侧夫邹氏所生,今年十七岁。三姐妤蕴是侧夫何氏所生,今年十六岁。还有个两岁的妹妹妤芝是妤婉一名新纳的小侍所生,身份还不如其余侧夫们所生的小姐。
妤卉有四名兄长已经出嫁,三名弟弟尚年幼,与他们自己的爹爹住在一起,遵守世家公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轻易不见人的。妤卉只在认祖归宗仪式后,与亲属相见时匆匆看过他们一眼,话都没机会说一句,印象较浅。
妤卉对自己两个姐姐妤蔚、妤蕴的初步评价与妤婉基本一致。二姐妤蔚生得风流倜傥,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人的眼神总存了些许轻蔑,说话也带着几分狂傲之气,不像是好相处的人。三姐妤蕴面色蜡黄身体瘦弱,再好的容貌胚子被一脸病容遮掩也都失了神采,走路需人扶着,沉默寡言,偶尔说话是三句不到就咳上几声,有气无力细若蚊蝇。
这两个人一比,一般人都会觉得妤蕴比妤蔚差了许多,就算妤蔚再怎么顽劣,好歹形象不错,能充充场面,不至于丢了妤家女子的脸。不过妤卉从妤蕴看向妤蔚的复杂眼神中,隐约觉得自己这位体弱多病不良于行的三姐未必真的心甘情愿让别人踩在头上。身体孱弱的人,或许有一颗比健康人更强大的心,妤蕴应该是不喜欢被人看轻,被人当成药罐子无用废物的那种人。这是妤卉在工作中修炼多年练就的观人直觉,她发现妤蕴眼中的野心丝毫不比妤蔚少。
当然因为妤卉的精心伪装,她这两个姐姐目前还没有将她视为竞争对手。毕竟这个世界奉行嫡长女继承制,嫡女早亡,理论上会从年纪较大的庶女中择优选一人继承家业。妤卉年仅十二岁,比两个姐姐小四五岁,父亲已逝,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从归家仪式上看也没有受到家主特殊优待,所以妤家大多数人都认为妤卉仅仅是妤婉寻回来的一个普通庶女而已。而且妤卉生父秦氏的真实身份也被妤婉刻意隐瞒下来,除了姒氏以外,别的夫侍知道的秦氏只是家主游历在外纳的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村夫,没有什么背景来历。
在这种情况下,妤卉的两个姐姐都持一种观望状态,倘若将来发现妤卉有利用价值,或许会考虑与妤卉结盟谋求家主之位。妤卉认为,唯有姒氏的态度会与这些人有所不同,因为姒氏知道秦氏的底细,对秦氏有愧疚之情,多少能猜到家主对秦氏父女的特殊感情,而且最重要的是姒氏亲生女儿已经被人害死。
妤卉心想如果自己能主动与姒氏结盟,就算不争家主继承权,有家主的正夫撑腰,她在妤家的地位恐怕也无人能够撼动。但问题是姒氏是否愿意与她联手,毕竟姒氏就算没了女儿仍然是家主明媒正娶的正夫,四大世家姒家嫡出的公子,背后有娘家的强力支持。妤卉不禁开始盘算,她有什么资本能与姒氏结盟。
以上是纯粹从生存利益角度考虑,与姒氏结盟似乎能获得更多好处,但是从感情角度出发,妤卉的生父秦氏可以说当年就是被姒氏设计谋害颠沛流离郁郁而终,妤卉能放下这段恩怨,姒氏又能否放得下心结肯信任她扶植她呢?一定要尽快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姒氏的意向才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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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下马之威(31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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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一方面不得不用很大的精力考虑这些有关未来生存的问题,一方面仍然惦念着如何让阿黎早日摆脱心灵束缚的事情。她昨天还对阿黎说今天带他出门,买一把宝剑当作礼物送给他,可是昨晚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到今天一早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世家小姐。归家仪式安顿新住处各种事情忙到现在,都没机会与阿黎单独说话谈心。
好不容易等到院里屋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妤卉正想叫阿黎回自己卧房说悄悄话,院子外边突然来了个侍儿传话,说是姒氏特意请了京城有名的裁缝,要给妤卉量体裁衣,顺便也与妤卉说些体恤话。妤卉明白姒氏找她恐怕不是做衣服说家常这么简单,多半也有试探的意思。就算没有更深一层的目的,她身为子女被母亲的正夫传唤,自然也不敢耽搁。
家主正夫的地位远高于其他夫侍,统管府内男眷和未成年的小姐公子们的教养。嫡庶有别,家主的子女无论生父是谁,在人前和正式场合都必须称呼家主的正夫为父亲,而生父只能唤作叔父。
妤卉入府的时候有人教她了这些规矩,她虽然觉得很迂腐,却也不敢贸然违反,产生不良影响。她打定主意,姒氏试探她,她也可以趁机试探姒氏,最好双方能初步取得一致,达成同盟。
妤卉离开之后,顺德站在院子里看着侍儿们忙碌的身影,想着自己的心事。
之前邹氏特意叮嘱的那些话顺德不敢忘,也不敢违抗。邹氏说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为顺德争取到晋升的机会,当了院管事,这些年待顺德不薄,该是他回报的机会了。
“顺德,表面上看家主大人似乎对四小姐没什么特别照顾,实际上现在是非常时期,嫡小姐刚过世,家主大人就又认了个女儿回来,摆明了还是想多一个继承人挑选的余地。四小姐没了父亲,年轻识浅,刚进入府中,定是要找个人依靠。别的院里也会派人安插眼线,不过你在她院子里职位最高,只要握住大权,别的侍儿们就连四小姐本人恐怕也要为你是从。”
“公子,奴才该怎么办呢?”
邹氏出身官宦世家,内宅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得太多,略一寻思就说道:“顺德,除了尽量安插自己的亲信,对别人的眼线立威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用铁腕手段震慑那院子里的下人,让他们轻易不敢造次。当然头一次这么做还要抓好时机,尽量不让四小姐对你产生反感厌恶,也试探一下四小姐的性情。她若是不敢对你有异议就很好控制。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能将矛头指向姒氏或何氏的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杀杀他们的邪气。”
顺德得了邹氏的真传,盘算着该如何入手才能达到目的。其实他本性不坏,对妤卉的印象也很好,按照目前的相处情况,或许不用立威,妤卉也能事事与他商量,对他倚重。这样他在这院子里有小姐的信任,有本身职务的权力,旁人哪个敢不服帖?
“哗啦”一声响打破了顺德的沉思,就听正房里有人惊呼:“糟了,你怎么把花瓶打破了?”
顺德心中叹气,看来他还没出手,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惹事生非了。他快走几步进入正房,抬眼便看见涵佳指着长喜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花瓶可是主夫大人特意赏下来给咱们小姐的贵重物品,我刚才擦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让你一挪动就碎了?”
长喜有些慌张地解释道:“刚才好像有什么人撞了我一下,我才没拿稳将花瓶摔在地上。”
顺德叱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喜,你说被人撞了才弄坏花瓶,此话当真?究竟是谁撞了你?”
屋子里除了涵佳、长喜就还有一个四等侍儿和阿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聚在花瓶碎片旁边观望。
长喜胆子小不敢得罪顺德的人,他把心一横指着阿黎说道:“是他,是他刚才故意撞了我。”
阿黎闻言一惊,正想解释,涵佳也居然附和道:“对,可能是阿黎,他刚才一直在长喜边上擦柜子。”
顺德从涵佳和长喜眉来眼去的神态中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应该是他们两人联合在一起故意栽赃给阿黎吧?地上碎掉的那个花瓶虽说是姒氏关照送过来的东西,却并非什么名贵之物,市价充其量一两银子,普通的二等侍儿一个月的月钱就能赔,赔了就能免除家法不用受皮肉之苦。但阿黎是奴隶身份,即使能赔偿损坏的物品也必须受罚。涵佳和长喜为什么要联合起来害阿黎呢?难道是嫉妒阿黎被四小姐宠爱么?还是想利用这种事情探探他这个管事的本事?
顺德想如果他现在戳破真相借机罚人立威,一来无凭无据难以证明阿黎的清白,二来反而会得罪涵佳和长喜背后的主子,对自己不利。要罚他们最好还是由四小姐出面。不过眼前的事情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他不妨假装被蒙骗,就以此事按规矩责罚阿黎,让涵佳长喜掌刑,等四小姐回来再如实上报,看看四小姐会有怎样的反应。
四小姐如果心疼阿黎,必然会再仔细调查一番,他适时引导,让她对涵佳和长喜的居心产生怀疑,从此疏远那两人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总之他秉公处理,直接对阿黎产生伤害的不是他,矛头推向涵佳和长喜背后的主子,正达到了邹氏最初的用意。说不定四小姐足够聪明也够胆色,给涵佳和长喜一点颜色瞧瞧,能压一压他们的嚣张气焰。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顺德正色道:“阿黎,你可知错?”
阿黎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辩解道:“管事大人,下奴没有撞过长喜。”
顺德环视左右问旁人道:“那么有谁能证明不是你撞的?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长喜自己手不稳故意摔了花瓶?”
没有人站出来为阿黎说话,刚才那个在场的四等侍儿在顺德眼色暗示下,只说他专心做事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逝水原本没在这边屋里,看侍儿们都聚了过去,他也跟着进了屋。他悄悄从地上拾了一块花瓶碎片捏在手里看了看,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好像只是一个普通花瓶,并不值多少钱。”
涵佳生怕旁人看出什么破绽,急道:“管事大人,这瓶子究竟值多少钱小人不知道,但是这是主夫大人送给咱们小姐的一片心意,打碎了这瓶子的奴才决不能轻饶。”
长喜面露恐惧之色,再次声明道:“都是阿黎碰了我,管事大人,我是无辜的。”
顺德面无表情地说道:“长喜,既然你指认是阿黎撞了你,你才失手打碎花瓶,那么将功折罪,我就不计较你的过失。阿黎,以往府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损坏的物品如果并非十分紧要,当事人又赔得起,可以免受责罚。可惜你只是个奴隶,就算你有钱赔也要受罚。来人请家法!”
05人若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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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完结包月号文《金枝玉叶》《江湖往事之凤城飞帅》。
——————以下是正文——————
阿黎眼神一黯,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而已,把他卖了也赔不起那个花瓶吧?所以旁人做错了事情往他身上推理所当然吧?也不会有人帮他说话帮他开脱。他如果继续坚持为自己辩解,别人会认为他不够温顺不懂规矩吧?反正只是挨罚,受些皮肉苦,他早就习惯了。
所以阿黎没有再说话,由着旁人推搡到院子中央,脱了上衣露出遍布伤痕赤裸的脊背,安静地跪下。
家法是一根两尺长的藤鞭,混了牛筋编在一起,拇指粗细,泛着一层暗红的血光。这东西打重了鞭鞭能见血皮开肉绽,打轻了也能留下道道青紫瘀痕。
顺德吩咐道:“阿黎打碎了主人的物品,按照规矩应罚去衣鞭打二十下,罚跪三个时辰。涵佳、长喜,你们两人掌刑,每人打十鞭。”
涵佳比长喜精明,从顺德的反应中已经猜到一二,先不说顺德究竟是否看出了真相,就眼下让他与长喜掌刑这件事,就摆明了顺德不想直接得罪四小姐的人,往他们身上推责任。虽然刚才的事情是他与长喜合演的戏,不过现在他可不能吃这个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赶紧捂着自己的右手腕说道:“管事大人,我这手腕前两天搬东西扭了,使不上力气,要不然我刚才便自己去搬那花瓶,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乱子。掌刑也是力气活,涵佳恐怕无法胜任。”
顺德心想涵佳反应挺快的,看来是个有心计的人,以后要多提防。
长喜其实也不笨,听涵佳一推辞,也意识到若是自己掌刑,恐怕会与阿黎结仇更深,间接还得罪四小姐。当初涵佳找他商量算计别的侍儿,试探管事的能力态度,再侧面看看因这事情小姐会有怎样的反应,从而确定将来的行动方针,他觉得涵佳的主意不错。而且涵佳嘴上说的好,打破了花瓶,倘若管事较真要罚,也不过一个月的月钱就能赔得起,涵佳信誓旦旦答应替他赔钱,总之不让他吃亏。这两人确定的目标本来是逝水,打算挑小姐不在的时候动手,谁料小姐一出院子,逝水就主动应了打扫厨房这等又脏又累的活,避开了他们。
涵佳和长喜等了半天,怕小姐回来了再生什么变故,就临时换了目标。长喜胆子小,知道这院子里的四等侍儿都与顺德沾亲带故,他怕顺德到时候向着自己人狠狠罚他,结果一时慌乱硬着头皮指认阿黎。他当时想着,反正是要得罪人,拉了涵佳一起,他也不怕,大不了将涵佳供出去。
不过长喜的心思比涵佳差了一些,涵佳用手腕扭伤推辞掌刑,他若再用同样的借口根本没人相信吧?毕竟他刚才还搬了花瓶,证明手上好好的。长喜明白,顺德多半想推卸责任,不直接得罪小姐的人,所以他在所难免要掌刑,跑不了了。长喜不禁对涵佳不够朋友的做法有些腹诽埋怨。而且长喜本来就是陷害阿黎,现在逼得他继续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他良心也是难安。偏偏阿黎是个奴隶,不是赔了钱财就能免刑,长喜现在想要反悔或者假装好人都不行了。他唯有硬着头皮,接了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二十鞭打下来,长喜手上虽然没用多少力气,阿黎的背上已经破了皮绽开了血口,新伤压着旧伤湿红一片触目惊心。
行刑完毕,顺德收了家法,吩咐大家继续工作,唯有阿黎一人留在院子中继续罚跪。
秋日寒凉,从早上开始一直是阴云密布,不见阳光,到此时终于是忍不住雨水倾泻而出。
阿黎跪在雨中,背上伤口被冰冷的雨一淋,从灼热撕裂的痛转为寒凉刺骨的痛,顺着伤口渗入肌肤皮肉,像一张带刺的网慢慢勒紧。其实二十鞭对阿黎而言不算什么,肉体的痛楚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只是他的心有些迷茫有些酸涩。
阿黎当众赤着上身受刑,脱去衣服的时候,旁人的唏嘘之声他听得真切。他知道自己身上遍布丑陋的疤痕,与手臂上那个鲜明的奴隶烙印一样表明了他低贱的身份。他们会因此更加瞧不起他吧?他想按照妤卉说的那样自尊自爱,可是他做不到。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辩解,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坚持,给妤卉惹麻烦。
阿黎不明白长喜为什么要诬陷他,不过他能感觉出刚才行刑的时候长喜并没有用足力气。这样的鞭子打二十下,如果是以前的主人施刑,他早就疼得晕死过去。因此长喜也不算是坏人吧,他只是胆小怕挨罚吧?主人让涵佳和长喜挑了东西厢住,按照管事的意思,主人将来是想纳这两人为小侍,这两人早晚也会成为他的主子,他必须早些习惯他们的脾气才好。
阿黎莫名又想起了主人说过她只能娶一名夫侍的事情,他现在终于明白,或许当时主人只是为了哄他开心而已。毕竟这世上的女子,像主人这样身份尊贵的世家小姐,多数都是三夫四侍,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涵佳、长喜、逝水都是俊美的男子,又都是清白的处子,主人喜欢他们是理所当然。只要他们能容他留在主人身边,有什么委屈他都可以忍下。挨打受罚对奴隶而言早该习以为常的,听说许多大户人家,奴隶就算没有过错,也会受到例行的鞭打。他现在穿着三等侍儿的衣服,能睡在主人卧房里有单独的床铺,日子相对已经算是很舒服了。
妤卉在姒氏那里待了不短的时间,除了量体裁衣,随便说些家常,她更是争取到了与姒氏单独说话的机会。也许是妤婉对姒氏透露了真实的想法,和对妤卉不错的评价,总之当妤卉提出想与姒氏结盟的意思,姒氏没有拒绝。
不过姒氏也并非无条件愿意接纳妤卉,他话里话外透出的最关注的事情,就是想找出来害死他女儿妤荃的真凶,为女儿报仇。如果妤卉能够鼎力协助,帮姒氏早日实现心愿,姒氏答应会求妤婉将妤卉寄在他名下,使妤卉成为嫡小姐,将来能名正言顺继承家主之位。姒氏说这些话当然很含蓄,但是妤卉能听出更深的意思。姒氏是个男人,能在内宅呼风唤雨,毕竟在外鞭长莫及,需要有个听话的女儿驱策。妤卉对于姒氏而言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这也是她与姒氏结盟的资本。
商量完这件事情,姒氏留妤卉在他院子里吃了晚饭,这才放妤卉离开。
妤卉回到自己院子里,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她清楚地看到阿黎跪在院里雨中,赤着上身,背上血肉模糊一片。她立刻冲上前,将阿黎拉起来,拉入廊子下边,心疼道:“阿黎,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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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还以颜色
顺德从屋里迎了出来,赶紧将下午发生的事情简要讲了一遍。
阿黎静静跪在地上,发稍犹自滴着水,沉默不语,仿佛他们正在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妤卉从顺德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几分端倪。她脸色一沉,却不立刻发作,而是强压怒火吩咐道:“顺管事,下午的事情麻烦你了。现在可否打发个人帮我领些伤药,旁人都先回房歇着吧。”
顺德猜不透妤卉究竟想做什么,又怕自己留下沾了麻烦是非,索性自己跑去府内医师那里领药,主动避开。
“阿黎,咱们回房说话。”妤卉不由分说,拉着阿黎的手进入自己的卧房。涵佳和长喜本来要随侍跟着,被妤卉瞪了一眼打发回他们自己的房间。
进了卧房,四下没有旁人,阿黎仍然习惯性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姿势谦卑而恭谨。
妤卉取了布巾,一边为阿黎擦去脸上身上的水渍血渍,一边柔声问道:“阿黎,为什么你要承认你没有做过的错事?”
“主人,我没有承认,只是他们都不信我。”阿黎轻声说了一句。
妤卉叹息道:“阿黎,我信你的。你如果坚持拖延,等我回来,就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阿黎迟疑道:“可我只是个奴隶,不想给主人添麻烦。他们将来都是主人的夫侍,我也不敢忤逆他们。”
“阿黎,谁告诉你他们将来会是我的夫侍?涵佳和长喜平白无故陷害你,逝水见你受委屈也不敢站出来证明你的清白,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们这样的人?”妤卉正色道,“阿黎,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今天没能保护你周全,但早晚你受的委屈,我会给你讨回公道。让欺负你的人都为他们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阿黎,你记住,你和哥都是我心中最特别的人,别人比不了的,无法取代的。”
阿黎似懂非懂道:“主人,您对我真好。”
“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主人。”妤卉将阿黎拥入怀中。在这个复杂陌生的大家族中,妤卉其实倍感孤单,她格外需要亲近之人,能够让她放心拥抱不必害怕会被他们伤害的人。
“心悦。”阿黎在妤卉的耳畔轻轻叫着这个名字,他身上的寒冷心中的酸涩渐渐消退,因为妤卉的话妤卉的拥抱,都使他感到格外温暖,这份温暖让他格外踏实。
“阿黎,给我讲讲下午的实情。”经过这件事情,妤卉意识到不是自己凡事忍让就能达到韬光养晦的目的,她绝不能被人当成软柿子随便捏,她要占据主动,适当展现强硬的一面。而且现在有姒氏这个暗中同盟,她无需害怕别的势力,正好也能借机探探别人的态度。
阿黎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包括每个人的言语反应,末了补充道:“逝水当时并不在屋内,他自然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不过他看了花瓶的碎片,说那花瓶并不值钱。”
逝水居然能从小小的碎片就判断出花瓶的价值,之前也好像是故意避开了涵佳和长喜的算计,这似乎不是一个穷困鳏夫能教养出来的本领吧?
此时顺德领了外敷的伤药回来,妤卉安顿阿黎在隔间的床铺躺好,让顺德叫逝水过来帮忙给阿黎敷药。妤卉现在的身份是世家小姐,若是亲自给一个侍儿敷药,恐怕旁人说三到四,她不想让阿黎因此被人嫉妒。安排逝水与阿黎单独相处,倘若逝水是个有心计的人,多半会与阿黎聊聊不同寻常的事情。
妤卉则带了顺德在正堂摆开阵势,将院子里的侍儿们都叫了进来。涵佳和长喜为首分了两列左右站好。妤卉居中而坐,不怒自威,沉声道:“今天下午我刚出去一会儿,就听说有人打碎了父亲大人送来的东西,看来咱们院子里需要再立立规矩。我年轻识浅,你们若不服我管教我也没有话说,顺管事、涵佳、长喜你们三个都是府里老人,日后要替我多提点旁人。要不这样吧,顺管事平时事务繁忙,具体的人员监管督促就只负责涵佳长喜两人。涵佳、长喜你们是二等的侍儿,各自挑一名三等侍儿两名四等侍儿管教。只要是规你们管的人出了乱子,除了当事人按规矩受罚,你们也要担一半责任跟着受罚。顺管事,你看我这样安排妥当么?”
顺德自然拥护妤卉的安排,她这招属于连坐制,人都分在涵佳长喜名下,指定责任范畴,若是他们再想害人,也需掂量一下各自的承受能力。于是他附和道:“四小姐的法子很好,奴才听命。”
妤卉微微一笑,对涵佳说道:“三等侍儿里涵佳年纪最大,你先挑人吧。”
妤卉这是卖个人情给姒氏的眼线涵佳,虽然她清楚下午陷害阿黎的事情涵佳也脱不开关系,不过既然与姒氏结盟,与涵佳的脸面就不能现在撕破。
涵佳刚才就看妤卉面色不善,如今又听了这样的安排,被四小姐的手段和气势先一步震住。他明白所谓分三个人归他督促,看起来头衔权力更大,实际上他必须约束三个人不出错,否则他要跟着倒霉受罚。四等侍儿都是与顺管事沾亲带故的,说不得是谁督促谁,他想管人家也未必肯听,所以三等侍儿定要挑个机灵的。阿黎身份低贱,虽然得小姐宠爱,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房里人,相比较而言还是选逝水,更稳妥。四小姐去姒氏院子里那么久,听说还被留下用了晚饭,可见姒氏或许有意照顾她,现在她让他先挑,算是卖他人情吧?
涵佳赶紧施礼道谢,选了逝水和两个看起来机灵一些的四等侍儿。
长喜没得挑,只能选阿黎和剩下两个四等侍儿。
涵佳的选择在妤卉预料之内,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选好了人,我恐怕空口白话说说,你们对自己的责任认识不清。正好下午出了事情,阿黎犯了错已经受罚,他是归长喜管,长喜要担一半责任。来人请家法,顺管事你来掌刑。以后若有人犯了错,轮到涵佳或长喜受罚,也都由顺管事掌刑。他们两人毕竟是二等的侍儿,旁人没资格教训。”
妤卉这句话一出口,长喜吓得几乎要站不稳瘫软到地上。他没有想到四小姐这样雷厉风行就处置在他头上。看这架势四小姐多半已经知道了是他冤枉陷害阿黎,却绕了个圈子,找了这种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罚他出气。
长喜知道藤鞭打人有多痛,如果是顺德掌刑,他怕要吃更多的苦。他向涵佳投以求助的眼神。涵佳心有不忍,毕竟从头到尾是他利用长喜,他于是主动为长喜开脱道:“四小姐,阿黎犯错的时候,还不归长喜管,这样处置似乎不妥。”
妤卉冷冷一笑:“那阿黎归谁管呢?难道要罚顺管事,或者本小姐么?涵佳,下午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大家心知肚明,我不说破是给你们留个面子,你也就不要管旁人的闲事。”
涵佳被妤卉一个凌厉的眼神逼得不由自主心底阵阵发寒,他现在也已经意识到这位只有十二岁的庶出小姐绝对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她现在对他姑息,大概是看在姒氏的面子上。他急忙闭口不言,收敛心神不再理会长喜。
妤卉的话有理有据,顺德没得推托,请来家法,照例打了长喜十鞭。
长喜自小没挨过这么重的责罚,细皮嫩肉又不会武功,十鞭打完早已昏死过去。顺德让两个四等侍儿将长喜抬回房间。
妤卉这才摆摆手让其余人等散去,也不用涵佳服侍,径自回了自己卧房的隔间看望阿黎。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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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暗潮汹涌(34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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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小修了一下“06还以颜色”,增加了一些内容。很不好意思,昨天更新的时候贴的是初稿,今天早上才发现有些出入。
——————以下是正文——————
逝水已经为阿黎敷好了药,见妤卉进来,他并不多言,恭敬地立在一旁。妤卉刚才在正堂说的那些话,他在这边隔间也能听见,对妤卉的手段和用意可谓十分清楚,也无须妤卉再解释说明。他知道妤卉对阿黎的关注,静等着妤卉吩咐让他退下。
妤卉对逝水的疑惑和好奇却比逝水本人以为的要多许多。妤卉让阿黎在床上好好休养,接下来没打发逝水离开,反而将逝水叫入自己的卧房。
妤卉卸去刚才威严的伪装,倚靠在自己床上,不冷不热问了一句:“逝水,今天下午这事情你怎么看?”
逝水低着头轻声回答道:“下奴当时不在屋中,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妤卉笑道:“逝水,我听说我一离开院子,你就主动要求去打扫厨房这等脏累的活计,你是想避开涵佳和长喜的算计么?花瓶不值钱,这句话你不一定要说,顺管事也明白。你却还是适时说出了口,可见你人不坏,想帮阿黎一把。聪明人都会趋吉避凶,我也喜欢跟聪明人合作,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逝水平淡道:“恕下奴愚钝,四小姐的话下奴听不明白。”
“嘴上不明白,你心里明白就好。”妤卉正色道,“我看你比涵佳长喜都懂事,就给你透个底,阿黎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见他受委屈。今天这事情暂时算是揭过,日后说不定我还会翻旧帐。你该站在哪一边,听谁的话,自己要掂量清楚。”
逝水仍然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下奴自然是听命于四小姐。”
“好,不管你这话有几分真心,至少说过也算是一点情意。”妤卉心想逝水如果是个厉害的角色,她今天这番手段对方想必都清楚,她若太过急切地拉拢反而会让对方看轻。她索性不再逼得太紧,打算先谈谈心摸摸底,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逝水,你姓什么?家在什么地方?我听说你身世颇为可怜,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逝水微微抬头,深沉的眼眸对上妤卉的眼睛,眼神里露出些许惊诧,复又变为波澜不兴的苍凉。他像是压住了某些情绪,刻意低声说道:“四小姐,下奴出生时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并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下奴想亲人们大概也不愿意下奴去寻他们,免得惹祸上身。下奴养父妻家姓张,妻主早逝,养父守寡多年,膝下没有亲生儿女。下奴是男子,早晚也是要嫁人,无法继承香烟,被收养后养父也就没有让下奴改继张姓。下奴命该贱养,享不得荣华富贵,有无姓氏都无所谓。至于今后打算,如果能还清了卖身的钱,下奴想找一间庙宇出家修行。”
妤卉疑惑道:“不是说你十八岁后就能嫁人么?你端庄俊秀聪明识理,丝毫不比大家公子差,说不定能有好姻缘。”
逝水的眼神忽然柔和了许多,嘴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便是这浅浅的一笑,竟然照亮斗室,明艳动人。
妤卉看得一阵心神恍惚。
逝水却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问道:“莫非四小姐也看上了下奴的姿色?下奴真是受宠若惊。不知两年后等下奴年满十八岁,还能否有今日的姿色,入得了四小姐的眼。”
妤卉转头看向别处,暗道自己怎么如此好色花心?她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子,刚才怎么就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轻薄逝水的欲望冲动?她定了定心神,严肃说道:“逝水,这么说你还是想嫁人。”
逝水眼中的柔和变换成一种迷离的凄楚,他幽幽道:“四小姐,下奴既然已经归入您的院子,倘若您将来不给下奴名分,下奴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了。还不如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妤卉有些恼怒道:“你以为我会强了你不成?你还蛮自信的。”
逝水愣了一下,不解道:“四小姐难道不是因为看上了下奴的姿色,才不顾那些忌讳,收了下奴么?两年后四小姐也才十四岁,正年轻。”
“说实话,你气质虽好,不过单论容貌在我眼里还远不如阿黎,更何况你的心思太复杂。”妤卉顿了一下,不想再继续这个郁闷的话题,于是说道,“咱们谈些正事。我大姐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归家,听说你因我大姐的死很是愧疚,可否给我仔细讲一讲。”
逝水重新低下头,恢复刚一进来时的模样,低眉顺目道:“下奴命硬,得嫡小姐垂青却克了嫡小姐,怨不得旁人。”
妤卉自然不会被这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她总觉得逝水是颇有心机且敏锐的人,他或许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问题,提供什么好线索,为寻找害死妤荃的真凶出一分力。还有一种可能,逝水与妤荃的死根本脱不开关系。
所以妤卉问道:“那么你总共见过嫡小姐几面?我今天在父亲大人那里听说,我大姐自从见着你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管家虽然借口要两个月时间训练你礼仪,实际上你也还是在府中居住,我大姐想偷偷与你私会并不难吧?”
妤卉自从答应了要帮姒氏调查谋害妤荃的真凶之后,姒氏也提供了一些线索。其中包括妤荃对逝水的迷恋。逝水虽然没有归入妤荃的院子,不过在妤荃病入膏肓昏迷的时候,时常会喊逝水的名字。之前妤荃尚能走动的时候,好几个晚上神秘失踪,她亲近的侍儿交待说她有可能去私会情人,但那个情人是不是逝水就不知道了。
这种疑点,姒氏一开始就没有放过,曾经仔细盘查。但是逝水一直老老实实住在下人院子里,同屋睡十个人,大通铺,半夜是锁了门的,钥匙掌在屋内下人头目手中。如果逝水想半夜溜出屋子,或者妤荃想溜进来,都不可能没人察觉。白天逝水要么跟着教习公公学习礼仪,要么就与其他下人一起洗衣刺绣,众目睽睽都能证实他没见过任何女人。逝水一向循规蹈矩,葬了养父家中无人,入府后就再没有离开过下人院子。所以查了一圈,逝水最先摆脱了嫌疑。除了命克之说,与妤荃之死似乎完全不相干。
妤卉见多识广,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成见,她认为越是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一面。她打算把嫌疑人一一再排查一遍。目前先从逝水开始。
逝水听到妤卉的问题之后,态度变得更加恭谨小心,他像前几次面对别人的盘查一样,回答道:“下奴只见过嫡小姐一面。”
妤卉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回答我,你喜不喜欢嫡小姐?”
逝水依言抬起头,面上表情有些不解和茫然道:“下奴哪有资格说喜不喜欢?能被嫡小姐垂青,当然是好事情。”
妤卉盯着逝水的眼睛沉声说道:“你自知十八岁前命中克妻,为何我大姐挑人的时候,你不曾像今天这样躲闪?如果你主动避开,或许我大姐也就不会遭遇不测。”
逝水深沉的眼眸里隐隐浮现些许波澜,如海底暗涌的波涛一般,阳光无法到达,漆黑难测。他习惯性地再次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将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收回心中,淡淡道:“下奴当时还存着幻想,嫡小姐人中龙凤福贵吉祥,下奴命再硬也抵不过嫡小姐的福气。倘若熬过十八岁,有机会能被嫡小姐纳入房中,下奴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结果嫡小姐还是出了事情,下奴哪还再敢惹是生非?四小姐如果您也有此顾虑,劝您还是放下奴回下人院吧。”
08验明正身
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眼神中表现出的情绪轻易是掩饰不住的。逝水这样的态度反应,想要逃避离开,更证明他心中有秘密,与妤荃的死多少沾点关系。妤卉怎会放过他?不过她也知道逼得太紧,若逝水真的心存歹念,她也不得安生。所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逝水,我现在确实有些后悔。不过我已经收了你,再因为忌讳把你遣回去,你命克之说恐怕更重,毁了你的将来。反正我没打算娶你,你我在这院子里相安无事,等你过了十八岁,我保你仍是清白身,去留都随你。”
逝水在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感激地说着套话:“四小姐如此照顾下奴,真是下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四小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下奴先告退了。”
妤卉见逝水掩藏真性情,急着想走,还故意装出奴才样子,不禁起了戏弄之心,突然问道:“逝水,这世上如何验证男子的清白之身呢?我能保证不碰你,万一你自己有了相好的,我不就亏大发了么?”
逝水从刚才开始努力维持的一成不变的淡然表情,因妤卉这一问,终于剥落了几分伪装,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羞涩道:“四小姐,您真的不知道么?还是故意说这种下流言语欺负下奴。”
妤卉心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莫非这个世界的男子也点守宫砂之类的?她虚心请教道:“逝水,你能到我院子,应该是清白身吧,有什么标记让我看看?”
逝水脸上的红晕更重,又气又恼道:“四小姐,您前一句还说要保下奴清白身,却原来只是哄骗下奴。”
妤卉戏谑道:“难道看一眼,你清白就不保了么?”
“既然小姐命令,下奴怎敢反抗。小姐不怕命克之说,打算宠幸下奴,下奴莫不敢从。”逝水此时是真有些恼了,索性把心一横,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胸腹肌肤,他用手指着自己小腹处清晰可见的红痕说道:“四小姐,下奴这处子红痕仍在,今日就给了小姐。”
游泳池里只穿裤头的男子在现实世界十分寻常,天热的时候赤着上身满大街溜达的男子也不少,妤卉早就看习惯了,哪会在乎逝水这半遮半掩还没长足的身体?她纯粹从探讨学术问题的角度仔细看了看逝水小腹上的红痕,当然还是忍住没敢摸这个真人模特。原来处子有这样的标记啊,应该是与女子初次行房后,这红痕就会消退吧,阿黎的身上就没有。
妤卉看完了,摆摆手说道:“逝水,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
逝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四小姐真的就只是看一看。他急忙系好衣服,背上却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往深一层想想,四小姐的用意难道不是调戏,而是为了嫡小姐的事情验明正身?
刚才四小姐的话里明显是怀疑他曾经与嫡小姐私会,嫡小姐那么迷恋他,他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侍儿,若真是私会过,他很难保住清白身。姒氏当初也派人专门来查过他,就因为他身上红痕仍在,并非伪造,才终于解除了他的嫌疑。不过听说花街柳巷里有种特殊的手段,可以伪造处子红痕,过水都不掉色,用特殊的药物一擦才能除去,小倌初夜价钱格外高,倘若不是处子就会用这法子蒙混过关骗骗外行。
难道说四小姐见识广博也知道这种下作手段?她怀疑他曾经与嫡小姐私会,而后又伪造了处子红痕企图脱罪?她找刚才那种借口仔细看了半天他的身体,虽然没有碰,不过那种毫无欲念,纯属研究的眼神,绝非普通女子在男色面前能有的镇定。
逝水暗想幸好他曾经预料到嫡小姐死后,验明正身这种事情少不了,早早就做足了准备,他仍是处子之身,没有半分作假,不怕别人查。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一次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看出破绽。
经过今天这事情,逝水已经收起了对四小姐的轻视之心,他意识到恐怕随后的日子,将不复他当初设想的那样清闲无忧了。
逝水离开之后,妤卉又去了隔间,发现阿黎果然没有睡着,静静趴在床上,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
妤卉坐在对面的铺位上柔声道:“阿黎,我亲近别的男子,你会伤心难过么?”
“下奴不敢。”阿黎卑微地回答,其实刚才主人说要看逝水的处子红痕时,他真的是忍不住哭了,越发觉得自己身体肮脏。
妤卉从阿黎的神态中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安慰开解道:“阿黎,你知道么,我根本不在乎男人是否处子。我若爱一个人,就会爱他的全部,他的好他的坏,他的荣耀和伤痕,我都能接纳。我也希望我爱的那个男人也如我一样想,可以接受我的全部。神仙对我说过,所谓清白贞节都是这个世界的女人压迫束缚男人的一种手段,凭什么女人就能三夫四侍,男人必须从一而终?凭什么男人的第一次要献给自己的妻主,而女人的第一次随便找个人暖席,少有能留给她最爱的那个男人?我不能像她们那样,我要把我的第一次留给我最爱的那个男人。”
神仙教给主人的道理应该是对的吧?为什么与以前的主人说的完全不一样,甚至背道而驰?不过此时的阿黎更愿意相信接受妤卉的话,那样他就有了借口躲开心中的自卑,找到幸福的期望。他觉得恍若置身梦幻,一会儿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发梦,一会儿又觉得是真真切切听主人如此说。是真是假是梦是幻,他都好喜欢好喜欢能听到主人这样说。
她是关心他的,她虽然没有明讲,他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得出。如果将来一直能是这样,在他受了委屈之后,她能对他温言细语安慰关怀,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吧?她不给他名分又如何,至少她让他陪在身边,没有赶他离开。
妤卉见阿黎渐渐放松下来,就转入正题问道:“阿黎,刚才逝水帮你敷药,可曾与你说话聊天?”
“嗯,逝水的确与我闲聊了两句。”阿黎顿了一下,自卑道,“他很惊讶我身上居然有那么多旧伤,问我是不是平时经常挨打受罚,我想他大约是借机探问主人的脾气。”
妤卉新想,看来阿黎很聪明,不浮于表面能将别人的话再深想一层,是可教之才啊,她继续问道:“那么你是如何回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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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深夜密会
昨天一忙忘了说了,“06还以颜色”略有小调整,在昨天早上。调整补充了一些内容,对后面阿黎的成长有些帮助。下次加更在PK分数突破3700之后,期待大家的支持啊!存稿尚有,就等过分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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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抿了抿嘴唇,有些迟疑有些担忧,却在妤卉温柔的眼神中渐渐抛开了恐惧,如实说道:“我只说是在以前的主人那里挨打受罚落下的伤,没讲曾经在栾国军营的事情。主人,我怕他们知道那些更加瞧不起我,所以才说了谎,请您原谅。”
妤卉欣慰地笑道:“阿黎,你这么说很好,以后别人问你也这样回答。还有暖席礼那晚的细节,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可不想他们再派个人为我补那个礼。”
“我知道了。”阿黎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妤卉的真实用意,仍然很郑重地应了,并且毫无杂念准备贯彻执行。
“逝水还问了你别的什么事情么?”
“逝水没问别的,只是顺便帮我整理了一下衣物用品。”阿黎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我头一次有这么多衣服,还有了属于自己的梳子发簪,我都不知道该放什么地方怎么摆设。”
妤卉听了心头涌起莫名酸楚。
妤卉记得阿黎跟他入府的时候穿的仍然是当初苏眠用秦氏旧衣改的单薄衣物,向苏眠借了一根稍新一些的发簪束发,手里紧紧拎着一个小包袱,包的是那套三十文钱都不到的粗布破衣,再没有带别的东西。
在妤卉的观念里,根本不太接受男人戴首饰擦香粉,他们的日常用品她也不是特别关注,一向由苏眠打理,所以除了买奴隶时附赠的那套粗布破衣,她甚至没有为阿黎买过任何只属于他的首饰物品。府里给三等侍儿发的不过是两套侍儿常服,两套鞋袜内衣,一把普通的木梳,一根寻常的发簪,就能让阿黎高兴成这样,阿黎的幸福标准真的很低。联想到他曾经受到过的那些非人折磨,怎能不让妤卉伤心难过?
妤卉自责,日后一定不能再忽略这些生活细节,才能让阿黎早日摆脱过去的阴影吧。
“阿黎,明天如果有空,你陪我一起上街买东西吧。我现在成了世家小姐,每月除了固定的吃穿用度供给,还能再支五十两银子零花。我明天就把这月的零花钱支出来,虽然可能买一把上好的宝剑未必够,但是咱们先去看看订下货,我再想办法筹钱。还有,我从来没给你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你若有什么喜欢的一定告诉我,我会买给你的。”
阿黎沉浸在妤卉的温柔中,只感觉满心洋溢的都是甜美,比蜜糖甜许多倍,比寒冷冬日里的炉火还要温暖。他痴痴道:“主人,我还以为您说给我买宝剑只是句玩笑话,原来是真的。我什么也不缺,只要能一直在主人身边就好。”
妤卉忍不住轻轻吻上阿黎的额头,蜻蜓点水一样一沾即离,柔声道:“阿黎,我不会抛下你的。除非哪一天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要主动离开我。”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阿黎在心中默默念着妤卉的字:心悦,我最喜欢的是你啊,我又怎么会离开呢?
“乖乖睡觉吧,你伤得不轻,我会叮嘱顺管事,让你多休息些时日,除了陪我别的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妤卉交待完这句,自己也有些困乏,随便洗漱之后就脱衣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妤卉突然感觉床板一晃,从床下突然伸出一双手。她吓得浑身一激灵,清醒了大半。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在耳畔说道:“四小姐别怕,家主大人要见您,特命奴才来接您去密室。”
话音一落,妤卉身下的床板已经倾斜了一个很大的角度,露出了床下一条暗道。一名黑衣男子伸出手轻轻托着她的身体,抱她下来,又有个身材与妤卉差不多的小女孩从暗道中走上来,装成妤卉的样子躺回床上,将床板恢复原状。
妤卉带着惊疑和戒备的心态,被那黑衣男子抱在怀中,沿着暗道飞速离去。黑衣男子武功非常好,妤卉不敢乱动,她能感觉出这人身上没有敌意和杀气,他应该是妤婉的贴身护卫吧。不惊动旁人,不走正门,还用了替身都属于特殊手段,深更半夜妤婉用这种方式叫她去密室有什么事情要谈呢?
黑衣男子的轻功很高,走路悄无声息,在暗道中飞驰,拐了几道弯,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一间布置精雅的密室。妤卉按照自己的方位感和经验判断,这里很有可能是家主居住的那个院落地下。
黑衣男子将妤卉小心翼翼放下,躬身行礼退到角落阴影内,隐去身形。只见妤婉也是只穿了里衣,端坐在桌案后。室内被明灭的烛火映得有些阴郁,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妤卉压下疑惑,恭敬行礼后问道:“母亲大人深夜招女儿前来,不知有何事教诲?”
妤婉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妤卉的问题,而是徐徐说道:“你在这府内的作为举动,我都一清二楚,目前看来你的选择不错,联合姒氏,在自己院子里借机立威,震慑那几个眼线,又让他们互相牵制,手段可谓高明。只不过荃儿的死牵扯复杂,你若一时不慎,很可能会搭上了你自己的性命。我觉得荃儿的事情,你根基未稳之时,最好还是不要管了。”
妤卉从妤婉的言语神态中猜测,或许这是妤婉的试探,所以她微微一笑,坚定道:“母亲大人,女儿已经答应帮助父亲大人调查大姐被害的真相,这也是获取父亲大人信任和支持所必需付出的代价,怎能言而无信临阵退缩?大姐虽与女儿素未谋面,但是骨肉至亲,身为妹妹岂能为了自保袖手旁观?母亲大人担心女儿的安危,女儿以后行事自会格外小心谨慎。”
妤婉面上露出笑容,欣慰道:“卉儿,你真懂事,我应该再早些将你接入府中才对,如果有你在,或许荃儿也不会出事。”
妤卉不解道:“难道母亲大人对害死大姐的真凶已经有了眉目?”
“具体凶手是谁,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综合目前的线索来看,荃儿的死绝非偶然仇杀。”妤婉顿了一下,沉声说道,“卉儿你刚来京城不久,恐怕对国事不是很清楚,而咱们妤家和四大世家的家事与国之大事、皇室决策、庙堂权力斗争实际上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四大世家之间如果产生了巨大的矛盾隔阂,实在调和不了内部起了争端,对朝廷而言将会是一场无法控制的灾难。所以我们四大世家的家训都是与另外三家和睦相处,一心为国,护佑我国百姓平安,自古通过联姻的手段血脉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尽量化解不必要的争端齐心协力。”
妤卉的心头笼起一层忧虑,她问道:“母亲大人,您的意思是大姐的死,会影响到朝廷上的权力平衡,从而影响国之安定么?”
妤婉赞许地点点头:“卉儿,你冰雪聪明,我与你说事情省了不少心力。没错,我思虑了很久,发现荃儿的死的确会影响到大局。且听我细细给你讲这中道理……”
10隐患重重(37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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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从妤婉的讲解提点之中,发现自己先前的眼界还是不够高,应该站得更高一些,跳出家族内部利益争端,放眼到国之大局。她原先以为妤荃的死或许是其余姐妹们旁系亲戚为了谋家主之位而下的杀手,又或者是妤家夙敌寻仇。现在看来,妤荃的死,实际上牵连甚广。
第一重隐患,妤姚两家因为妤荃的死,生了间隙。
妤荃作为妤家嫡长女刚一出世的时候,妤姚两家家主就定下了娃娃亲,双方约好,等妤荃长大后迎娶姚家家主的嫡公子为正夫。几个月前到了婚嫁的日子,妤荃病体缠绵,姚家家主偏偏最疼自己唯一的嫡子,不舍得将他嫁过来受委屈。于是想了折中的办法,挑了个年岁差不多,品貌尚端庄的庶子嫁过来冲喜。谁料妤荃最终撒手人寰,姚家已经赔了个庶子守寡,嫡公子的婚约自然解除了。
倘若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妤姚两家这一代怎么也算姻亲,关系仍然稳固。谁料适逢华国当朝皇帝选秀,有人匿名告发姚家有适龄公子未有婚约。其实姚家嫡公子与妤家的婚约尚在的话,他可以免除选秀,两家因妤荃病故婚约解除的事情也还没多少人知道,选秀已近尾声,姚家原打算能拖过这一次,三年后姚家嫡公子已过十八岁,就算还没出嫁也不符合选秀的年纪了,自然能避免入宫受苦。现在姚家只好忍痛将嫡子送入皇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何况当今圣上已是半老徐娘,有权有势有家底的谁舍得将嫡子送入皇宫?一般都是早早订下婚约,免除选秀。姚家怀疑这件事是妤家报复,暗中动了手脚故意走漏风声,姚家家主爱子心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嫡子入宫,对妤家的怨恨一时间很难抚平。
妤婉说她绝对没有派人匿名生事,一定是有歹人暗中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那歹人说不定就是与毒害妤荃的凶手一伙的。妤婉意识到事关重大,故意压下妤荃被毒死的真相,而是对外宣称妤荃病故,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悄悄收集线索,想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幕后的凶手。
第二重隐患,表面上妤姚两家偶有摩擦,若是平时尚无大碍,慢慢调和就是,可偏偏正赶上皇室夺嫡党争正盛的时候。
当朝皇后中宫正君妤仲秋,是妤婉的同胞哥哥,妤家上一代家主的嫡公子,身份尊贵,他生下了当今圣上第一个女儿姬玥。姬玥作为皇室嫡长女,在十二岁元服后就被立为皇太女,入主东宫辅政。至今辅政八年,年满二十岁的姬玥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略显平庸,但是一直德行无失谨慎小心,慢慢赢得了一批文臣的敬重拥护。
不过地位仅次于中宫正君的东贵君姚氏,也育有一女姬珂,岁数只比皇太女小一个月。姬珂天生神力,武功非凡,兵法了得,很受朝中军系的推崇。姚家世代出武将,对军权的暗中操控不是皇室轻易能动摇的。姬珂十二岁时获封齐王,封地在华国北方十六州,圣上却允许她常留京城居住。一般的皇女封王封侯后都必需常驻封地,无宣召不得进京,足可见圣上对姬珂的格外宠爱。所以朝中有一股暗流,以军系为首,想让圣上改立二皇女姬珂为皇太女。
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并非容易的事情,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前朝曾有过改立皇后的先例,也有皇太女失德让位,能者居之的典故。倘若中宫正君妤氏失宠,后位不保,那么东贵君姚氏入主中宫的可能性最大。只要姚氏当了皇后,二皇女就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女,继皇太女位有何不可?
朝中以皇太女和齐王各自为首,凝聚成太女党和齐王党两派,明争暗斗从未休止。但是这两名皇女背后的外戚力量一直不曾卷入其中。皆因妤姚两家各自遵守祖训,不敢干涉皇家之事。
这次选秀,姚家家主嫡子入宫,凭借世家身份,能直接获得侧君或侍君的品级,成为东贵君姚氏在后宫的助力。姚家家主不会白白送嫡子入宫,很可能会在党争中失了平衡的立场,参与二皇女夺嫡。
“母亲大人,皇太女和齐王除了拉拢外臣,在皇室内部是否联合了其他姐妹兄弟呢?”妤卉看过一些宫廷斗争的书,对此多少有些概念。
妤婉叹息道:“当今圣上女儿不多,除了皇太女和齐王,另外还有三位皇女。其中黔王、闽王是侍君、才人所生,成年后外放到封地,多年不曾回京,一早就表态无心皇位,绝对不参与党争。”
妤卉听妤婉话中有话,猜测定有玄机,禁不住问道:“还有一位皇女呢,她是什么态度,是不是与黔王、闽王不同?”
“这正是我要讲的第三重隐患。”妤婉神色凝重道,“另一位皇女姬珣按照皇室排行是五皇女,现年刚满十六岁,却并未获封王位,仅在京中有一座普通甚至略显寒酸的皇女府,除了享有皇女供奉外没有任何实权,无皇命不得离开京城半步,类似于被圈禁。”
妤卉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五皇女的生父身份卑微,还是五皇女被什么事情牵连才受到如此冷落?”
“五皇女的生父程氏曾为西贵君,荣宠一时,艳冠后宫,就连皇后都要让他三分。其实程氏出身卑微,是原兵部尚书程泽蔷庶出的幼弟,当今圣上还为皇太女的时候就随侍在侧,为其全了暖席礼而得一侍名分。圣上继位先后迎娶了各大世家的公子,却始终空了西贵君的位子,而程氏因出身低只能获封侍君,那时宫里就有人传说圣上是重情之人,因圣上频频召程氏侍寝,西贵君的位子恐怕是要留给程氏。程氏接连为圣上生了两名皇子,直到四年后,才生下五皇女。圣上借着程氏生女有功,父凭女贵,破格越级晋封程氏为西贵君。姒家、妫家的公子因为没生女儿,品级仍然是侧君,反而被程氏压在头上。”
“圣上既然宠爱程氏,为何不早些就与程氏生下女儿?”
“皇室贵族之中都有规矩,为了确保嫡女为长女,胎果服用是按夫侍等级由高到低。圣上未娶正夫前,别的夫侍只能侍寝,不能生育。所以程氏生子生女是在皇后和东贵君以及几位侧君、侍君之后。”
“圣上与程氏连生两个儿子,才得一女,应该是宠爱非常啊,为何五皇女落得现在这般光景?”
“五皇女出生的时候,皇城上空祥云缭绕,百鸟争鸣,瑞兆之景震惊朝野。随后有位得道高僧翩然而至,宣称五皇女乃天降福星,日后定能护佑我华国长盛不衰。五皇女确实天赋秉异,有过目不忘之能,两岁启蒙,四岁就能通读文章,背诵许多经典名篇。那时姬玥还只是皇长女没有获封皇太女,不幸染疾卧病在床,五皇女又如此光芒四射,一度曾有传言,圣上将来恐怕会让五皇女当皇太女。”妤婉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谁料就在那一年,有人告发兵部尚书程泽蔷谋逆叛国,经查证据确凿,程家被满门抄斩,就此败落。程氏受到牵连,圣上虽然念及旧情留他一命,却将他降为才人打入冷宫永不召见。五皇女也从此失了宠,在冷宫中默默长大,元服后没有获封王侯,仅赐宫外一处府邸,圈禁京中。圣上对她更是不闻不问,甚至都不曾给她指婚。”
妤卉听到这里忽然想起,照这样算,程氏一家是十二年前因叛国重罪被满门抄斩,阿黎也是幼年时家中遭难,二者在时间上应该差不多。阿黎那时年幼,并不记得他自己的姓氏,没准他会是程家的人,又或者是因程氏叛国案受到牵连的其他朝臣后代。妤卉打定主意,将来要找个机会顺着程家当年的旧案,查一查当时那些罪臣亲属现在流落何处,说不定能为阿黎找到亲人。
11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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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婉猜不到妤卉居然在这个当口想的是阿黎的事情,还以为妤卉正在琢磨第三重隐患,她继续说道:“从最近我掌握的消息看,二皇女与五皇女私下密会频繁,五皇女似乎正为二皇女夺嫡积极出谋划策。”
妤卉不解道:“五皇女无权无势又受到圣上冷落,二皇女拉拢她能有什么好处?”
妤婉解释道:“我开始的时候也很费解,不过后来我发现五皇女与牡丹盟的人有极隐秘的往来。五皇女本就是聪明人,否则她当年也不可能争取到机会从冷宫出来,有了一座独立的府邸。她困居京城多年,表面上潜心读书不问世事,实则正是因为被长期冷落少有人关注,她才能暗中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五皇女究竟与牡丹盟是什么关系,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但是基本上有两种可能,其一就是牡丹盟原本为二皇女收买的江湖势力,交给五皇女经营;另一种可能就是牡丹盟早就与五皇女有勾结,五皇女正是用这个资本攀附二皇女。”
“五皇女为什么要选择支持二皇女呢?扶助皇太女才是正道吧。”
妤婉叹了一口气:“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五皇女的野心不小。她如果选择投靠皇太女,等皇太女顺利即位,她将来顶多获封亲王。如果她帮助二皇女将皇太女拉下马,二皇女却未必真能如愿以偿当上皇太女。”
妤卉一点即透,凝眉道:“母亲大人,女儿明白了,五皇女有心染指帝位,这事情并非寻常人都能看出来,所以才是隐患。二皇女如果不够聪明,或许会被五皇女利用。党争说不定将要演变为内乱对不对?但是既然母亲大人已经看出来五皇女的用心,为何不暗中阻挠,慢慢打消或者牵制她呢?”
“牵制当然要做。不过坦白讲当年程家叛国之事,咱们妤家并没有秉公处理,甚至是为了保住皇太女的位子推波助澜,由着程家的死敌将程家推上了绝路。”妤婉面露愧色,“当时五皇女尚年幼,未必知道真相,但是程氏不傻,多少能猜到一些。五皇女若是有心报仇,并非完全找不到线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咱们做过的事情,再小心也不可能完全消灭痕迹。一旦五皇女寻到线索捏住了咱们的软肋,皇太女的位置将岌岌可危。其实玥儿被二皇女替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怕的就是五皇女借机掌握了实权。那咱们妤姚两家在宫里朝里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那么牡丹盟在其中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妤卉沉思片刻,提议道,“女儿与牡丹盟盟主白霜影有过两面之缘,或许能借机打探一些隐秘。”
“咱们四大世家在黑白两道都分别安插了自己人,牡丹盟内也有我的眼线,所以我早就知道了你认识白霜影。不过白霜影这个人来历隐秘,为人亦正亦邪,卉儿,情况不明之前,你还是少接触她比较好。”妤婉顿了一下说道,“你在京中落脚的地方,早就有牡丹盟的人盯梢,你认祖归宗这件事情,白霜影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她知道你是我妤家的小姐之后,恐怕对你的态度就会起了变化。也许还会设计利用你,你虽然机警,但是江湖武人那些下作招数你不得不防。”
妤卉紧张道:“那么把苏眠留在外边岂不是很危险,母亲大人,还是将他接入府中吧。”
妤婉没想到妤卉最关心的居然是苏眠的安全,看来妤卉对苏眠的感情非常深,这不是好苗头,绝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再进一步。妤婉微微一笑道:“卉儿放心,我已经拜托三绝老人派遣弟子帮忙照看苏眠。三绝老人有几名男弟子,武功都不错,还懂得江湖上的那些门道,有他们帮衬,苏眠不会吃亏的。”
“可是白霜影武功极高,而且似乎她当年就伤害过苏眠,两人有旧仇。”妤卉简要将当初遇到白霜影的详情和自己对白霜影的评价判断说了出来,“白霜影知道苏眠是我义兄,会否将他劫持,威胁女儿做什么事情呢?”
“苏眠与白霜影有旧仇?苏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与江湖人扯上了关系?”妤婉严肃道,“卉儿,知人知面不知心,苏眠的过去你不在乎,但是必须清楚。我会按照你说的线索调查苏眠的真实身份,也会派人多加保护,以防他遭遇不测。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妤卉心想,其实把苏眠接入妤府也不是特别稳妥的办法,妤家嫡小姐都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下毒害死,她插手调查这件事情,恐怕会面对更多的危险。苏眠如果留在外边,只用防备牡丹盟这一方势力,或许能相对安全一些。于是妤卉没再争执这个问题,而是转回妤荃的死。
“母亲大人,女儿觉得逝水这个人不是普通的侍儿,他颇有心计,不像是一个穷困鳏夫能教养出来的人。今日我对他几番试探,认为他与大姐的死或许是有关系的。”
妤婉惊讶道:“逝水命克之说无凭无据,姒氏也曾派人严格盘查逝水,证实他的清白,卉儿又从何处起了怀疑?”
“现在女儿也没有掌握有力的证据,只是从逝水处事和一些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中起了一丝怀疑。我当初挑他到我的院子纯属偶然,不过现在我打算留他在身边仔细监督。”妤卉正色道,“正像母亲大人所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逝水曾经说过谎做过恶,他不可能永远掩饰得滴水不漏,早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女儿还请母亲派人调查一下逝水的真实来历,也许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妤婉欣慰道:“卉儿,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要考虑这么多复杂的事情。逝水的事情先由你做主吧,他的身世我会派人仔细查一查。另外在府中出入,我也会让影卫暗中保护你。”
妤卉谢过妤婉,乖巧地问道:“母亲大人今晚与女儿讲这么多事情,是想女儿能帮忙出力解决眼下的危机隐患吧?女儿该怎么做呢?”
妤婉郑重说道:“卉儿,其实你已经开始帮忙了。尽快调查出害死荃儿的真凶,找到幕后操控之人,才能从根上解决国之危难。因夺嫡党争,让皇后和皇太女的位子不保,并不可怕,咱们妤家根基深厚,将来谁当皇帝都一样能经营下去。但是不能让歹人从中渔利,平白搅起内乱,导致四大世家和朝中派系互相倾轧,打破权力平衡。北面宣国一直养精蓄锐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华国的大好江山,南边栾国也最爱趁火打劫,倘若咱们国内动荡,外敌恐怕会趁机入侵,那时损失严重的其实是国是民。”
“母亲大人,我懂了,我会尽力为家为国筹划。”妤卉被妤婉的大义感动,禁不住就将立志表态的话说出了口。不过此时她心中没有半分把握,只因澎湃的**和大无畏的精神支撑。她明白若想真的化解这层层叠叠几重危难,绝非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也不可能她一人孤军奋战,必须凝聚一批核心骨干,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才行。
“卉儿,时辰不早了,我让影一送你回去。从明天开始我先放你三日假,好好休整,你也可以在城里多转转。第四日后你先随你的两位姐姐进入官学读书,多结交一些朋友,熟悉人脉。”妤婉慈爱道,“正经大事一步一步来,别累坏了身体。平时除了早晚请安,我一般不会单独见你。日后若有什么隐秘之事商议,我都会派影一像今晚这样接送你。”
“女儿谨遵母亲教诲。”妤卉出自真心恭恭敬敬地施礼告退。
12暂时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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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这一晚睡的很沉,身上的伤淋了雨受了寒还有饥饿耗光了他的力气。
昨天跟着妤卉入府,阿黎因身份卑微不能陪同妤卉去参加家族的那些仪式,一直是在这院子里收拾打扫。午饭那会儿院管事和侍儿们还没有选出来,院子里就他一个人,他不敢乱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吃东西,就饿了一顿。等到晚上挨罚,跪在院子中淋雨,自然也没人招呼他去吃晚饭。后来妤卉回来,找人帮他敷药疗伤,他心中高兴暂时不觉得饥饿,也没敢提这件事。阿黎跟着程柔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是常有的事情,他没多计较。不过饿着到底是不利于身体恢复。
清晨阿黎觉得自己有些发烧,想再睡一会儿,却被涵佳推醒。
涵佳是来伺候妤卉洗漱更衣,他准备好了东西,等了一阵见正房一直没有动静,这才大着胆子轻手轻脚进了妤卉卧室的隔间。他看见阿黎还睡着,就推醒他低声询问道:“阿黎,小姐她起身了么?她一般都什么时辰起身,起来后吃什么早点?”
阿黎怕被涵佳认为他懒惰无用,赶紧提了一口真气翻身从床铺上坐起,这一番动作牵动背上的伤,痛得他下意识地咬唇。他缓了片刻,才有力气站起身,小声回答道:“主人平时都在辰时左右起身,主人爱吃清粥小菜,配豆浆或牛乳。”
涵佳见阿黎面色苍白,身形摇晃,知他伤势未愈,也不敢多折腾。一方面他已经认识到阿黎在四小姐心中的重要地位,另一方面他并非狠心之人,之前害阿黎受罚挨打,他也良心难安。于是他扶着阿黎躺下,劝道:“阿黎你好好休养,小姐由我来照料吧。”
阿黎感激地道谢,出于善意地提醒道:“主人不喜欢别人服侍她更衣,以前都是下奴将洗漱用品送入房内就退出的。”
涵佳浅笑道:“阿黎,大户人家哪个小姐不需侍儿贴身服侍洗漱更衣的?现在小姐入了府,世家规矩礼仪不能省的。其实服侍人的活儿也有讲究,恐怕你以前没学过,日后有空我会教你的。”
涵佳纯属无心之言,因为他自小在世家府内长大,跟着教习的公公学了不少礼仪,自认为在伺候人这方面很有心得。他也是出于好意,想着凭自己的长处与阿黎搞好关系,日后一起服侍小姐。
阿黎却自卑地想,怪不得以前主人不让他贴身服侍洗漱更衣,是嫌他不懂礼仪粗手笨脚吧?涵佳愿意教他,他求之不得。看来他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不知何时才能达到主人满意的程度。
妤卉昨晚从密室回来已经过了丑时,身体疲累,一觉睡到巳时才起。涵佳让逝水准备早点,自己候在正房隔间,听到里面有了动静,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妤卉一睁眼看见涵佳捧了洗漱的用品规规矩矩站在床畔,态度恭谨,像是等了很久特意讨好的样子,她也就没立刻赶他离开。她心想在妤府内不比乡野间,她若是特立独行坚持不让人服侍伺候,容易引来麻烦。说不定被人误会她讨厌什么人,她可不想再花一次心思应付新人。
于是妤卉由着涵佳伺候,催眠自己当涵佳是个丫鬟,让他换好了衣衫,洗漱梳头束发,涵佳都是极细心恭谨,妤卉挑不出半点毛病。
阿黎见涵佳进去很久,再出来时,妤卉已经焕然一新收拾得漂亮端庄。她穿着华丽的锦袍,梳着严整的成年未婚女子发式,钗环摇曳,恍若画中仙人。阿黎的心神有些恍惚,几乎被自卑占据,他霍地一下再次从床上起身,却不敢站立,只小心翼翼跪在床边迎候。主人都已经起身,他这个奴隶怎能还赖在床上?
妤卉猜到了阿黎的心思,暗中叹息,却没有直接扶他起身,而是转头对身侧的涵佳道:“长喜怎样了?他和阿黎身上都有伤,还是让他们先歇几日。涵佳你就多操些心,和逝水一起帮忙分担他们的工作。”
涵佳认为这是表现的好机会,也从小姐的话中感觉到了几分倚重,他喜道:“谨遵小姐吩咐。长喜身子弱昨天受罚后一直昏迷,奴已经帮他敷药,估计他中午才能醒来。早上奴见阿黎虽然醒着,不过体虚力乏,也就没让他起身。小姐体恤他们,是他们的福气。奴与逝水不敢松懈,会伺候好小姐的同时抽空照料他们,让他们尽快好起来听用。”
妤卉觉得涵佳明显比长喜能言善道心思灵巧,从昨天的事情也能看出他也是不愿吃亏的人,姒氏调教出来的果然有些本事。在世家大宅,如果能得涵佳这样的侍儿衷心伺候,寻常一些小争端和暗算兴许就能提前预防避免。目前将他列为合作伙伴,与姒氏的纽带暂时维系,但他害过阿黎,这件事情妤卉不会忘,亲疏立分,日后倘若真遇到难关,妤卉是不可能把涵佳当作与苏眠阿黎同等重要的人那样保护顾全。
有了妤卉的吩咐,听闻长喜也同样享受照顾,阿黎才敢躺回床上休息。
妤卉在正堂用了早饭,饭菜是她熟悉的式样清粥小菜和温好的牛乳,不过用材精细,器皿也是与她原来用的那些没法比,光看着就美不胜收秀色可餐。其实饭菜的味道很不错,逝水做得很用心,不过妤卉对逝水存了防备之心,为求稳妥,她故意沉下脸说道:“这饭菜式样差不多,但口味我吃不惯。涵佳,以后咱院里做饭就不用逝水了。下顿你做,我尝尝口味。”
涵佳心中小算盘很多,他虽然对自己的厨艺有一定自信,不过今日这头一餐还是让逝水先来,试探小姐的脾气。做饭是这个世界每个男人必备的技能,涵佳知道逝水以前就在府内帮厨,听说前些日子要送去嫡小姐院里还特意跟着教习公公学了厨艺,他做的饭菜都不能让小姐满意,可见小姐对饮食很挑剔,看来他要多向阿黎请教一下小姐的偏好,争取从厨艺上占先得到认可,盖住旁人的风头。
妤卉心想只要涵佳做的饭不十分难吃,日后就都让他做饭,省了阿黎的辛劳。古时候做饭又耗时又耗力,世家小姐用餐诸多讲究,吃一次饭下人们忙活半天是很寻常的。她不知道,能为主子做饭一般只有得宠的夫侍才可以,若是她指定哪个侍儿一日三餐操办,基本上就意味着早晚是打算收这个侍儿入房了。
大户人家规矩,小姐用饭后,侍儿们才能用饭,一般吃的都是小姐剩下的,那也必须是二等三等的侍儿才能有的福气,自是比寻常仆人们吃的大锅饭要好许多。妤卉先依了这个规矩,将吃剩的赏了侍儿。接着她叫来顺德,打算午饭前先在府里逛一逛熟悉环境。她早上见到阿黎,看他身体仍然虚弱,怕立刻带他出门反而不利于养伤。她琢磨着下午让顺德请示管家,批一辆马车或者软轿,再带着阿黎外出购物,如果有可能还要去看望苏眠。
谁知妤卉由顺德陪着在府里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和意料之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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