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朝廷钦犯
那绿衣女子在妤卉的逼视下,惭愧地低头道:“杜某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在前面镇上遭遇了官兵围捕,倘若你们一去不回,向官府通风报信,我该如何是好?”
妤卉微微一笑道:“就算你是江洋大盗,亡命途中居然还有闲心救护那对父女,可见本性不坏。我于心悦怎能趁人之危行不义之事?”
那白衫男子说道:“恩人是好人,小姐若不愿意帮忙,不妨带上家眷早些离开,免得被我们拖累。缉拿我们的官兵恐怕一会儿就会寻到这里。”
妤卉心想,萍水相逢,这白衫男子明显是被官府通缉的正主,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拖累旁人,此等品行值得敬佩。那绿衣女子虽然想扣留人质,逼她送信,却也能在口头上言明在先,不使奸邪手段,足见坦荡。她不如帮帮他们。
妤卉与苏眠商议道:“哥,你身体好一些了么?咱们不如一起去前面的镇上,帮他们传个信。”
苏眠虚弱道:“我刚吃了药,需要发了汗才有效。不过他们看起来并非奸佞小人,否则岂会与你明言商议?”
“那我去送信,让阿黎陪你。”妤卉凑到苏眠耳畔轻声道,“倘若真遇到危险,行李什么的都不要管,保命最要紧,你让阿黎护你向北面的镇子去找我。”
苏眠心想,往最坏的情况考虑,那两人如果等妤卉走后欲对他和阿黎行凶,他们向北走最安全,因为那两人从北面镇上逃出来躲避朝廷的缉捕,是断不敢再回去的。倘若一会儿官兵追过来,那绿衣女子已经受伤,必先顾及的一定是那对父女,无暇再管他们,他们可以趁机逃走,免得卷入是非。无论怎样,都需以保命为前提,切不可因为贪恋财物错过逃走的机会。
妤卉的话中透出来的果断明智和体贴让苏眠很欣慰,他点点头叮嘱道:“小妹,你也不要逞强,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阿黎的。对了,镇上若是有药铺,就顺便买一些还阳草回来。”
苏眠一边说一边将钱袋递给妤卉。
妤卉知道这是苏眠攒下的所有钱财,苏眠的病也不缺其他药材,他将钱全给了她,是怕万一走散,她没有依靠吧?她怎会不明白苏眠的心意?她不似古人那样迂腐,钱财分开带,能分散风险,所以她没有拒绝,接过钱袋,分出一半的钱带在身上,又将剩下的还给苏眠。
苏眠还想让她再多带一些,她推辞不就,拿了纸笔走到那绿衣女子面前。
那绿衣女子挥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并不怕妤卉在旁观看,因为她用的都是暗语。寻常人看不懂,就算被官府搜出来也只会当成普通诗书文章,轻易不会连累送信之人。
妤卉看破此中玄机,赞道:“姐姐真是聪明,用暗语写信,不仅能保密还可以保护我的安全。我一定会尽力将信送到。”
那绿衣女子再次吃惊于这妤卉的聪慧,她没有否认妤卉的推测,也没有过多解释,将信用特殊的方式折好,递到妤卉手中,并告知镇上与义姐约定的接头地点和暗语。
妤卉接了信,临去前又低声对阿黎耳语道:“阿黎,一会儿哥若是让你带他逃走,你别犹豫。行李都别管,尽量保住我哥和你自己的性命。”
阿黎似乎也看出了目前他们遭遇的情况不简单,他担心道:“主人,您一个人去镇上,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妤卉温言安慰他道:“阿黎,我这么聪明机灵模样又可爱,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我呢?别胡思乱想,我就是替人跑腿送封信,回来等那位绿衣姐姐打赏。这也是赚钱的一种途径。”
阿黎抿了抿嘴唇,大着胆子说道:“主人,要不然让我去送信,我跑得快,十里路一柱香就能来回。”
妤卉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不过阿黎诱人的容貌和自卑的性情都让她不放心。镇子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带着婴儿的男子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官兵缉捕,这些她都很想弄清楚。再说她自知没本事护着苏眠离开,她相信一旦遇到危难,苏眠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宁可自己不逃也要护她离开。这还不如让阿黎留下,至少阿黎力气大脚程快,关键时刻说不定能背着苏眠逃走与先行一步的她会合。这样他们三人都能安全。
思前想后,妤卉坚定说道:“阿黎听话,留下来照顾我哥。我保证一定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
“是。”阿黎低着头没再说什么,他从来都不会违抗主人的命令,也不会为自己的提议被驳回而难过。他只是庆幸主人没有嫌他多嘴,依然那么温和地对他说话。而且从他记事起,从没有任何人如此郑重真诚地向他保证过什么,他想就算这只是妤卉口头上说说将来未必会真的实现,他也该知足了。
妤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十里路对她而言不算远,她拿了信,带了一些饮水和干粮,孤身离开。
妤卉向北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看见一大片房屋,想必就是那绿衣女子说的小镇了。镇子入口处的告示牌上新贴了告示,来往行人围观议论者不少。妤卉也凑到近前。
告示牌上贴的是悬赏通缉令,还附带两张人像,画像中的一男一女正是那白衫男子和那绿衣女子。白衫男子的肖像旁边写着罪臣周昌敏之正夫姚氏,罪名是公然抗旨畏罪潜逃。绿衣女子的肖像旁写的是江洋大盗杜景红,罪名是多次杀人,劫持朝廷钦犯之夫女,破坏法纪。如有告发他们藏匿之处并协助官府拿下钦犯的人赏银一百两。
有个穿文士长袍的老妪看了告示,感叹道:“现在这世道怎么什么人都有?江洋大盗抢什么不好,居然连朝廷钦犯都敢劫持。”
一旁商贩打扮的中年女子议论道:“我看那劫持所谓钦犯的杜景红是个侠女,我刚从北边过来,听说周将军叛国的罪名是遭奸臣诬陷。如果不是杜景红事先得到风声,不顾危险,将周将军的丈夫和女儿救出来,一代忠良恐怕就会绝后,她死都不能瞑目啊。”
穿文士长袍的老妪唏嘘道:“大侄女别乱说话,官兵还在镇上驻扎着。既然朝廷发下通缉令,那还能有假?道听途说乱传谣言,会被抓的。”
商贩打扮的中年女子不服气道:“全华国的人都知道十年前若非周将军在北方顽强抗击宣国人的侵略,保住了我华国的疆土,北方十六州的百姓哪能像现在这样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我听一个京里出来的读书人说,周将军若是想叛国,十年前军权在手掌控北方十六州的时候为什么不叛?偏要等战事平息,她卸甲归田交回将令,全家老小都迁入京中才做这样的事情?明显是奸臣忌惮周将军在军中的威信,诬陷好人。”
穿文士长袍的老妪狐疑道:“可圣上一向英明,没有凭据怎会冤枉忠良?听说周将军对叛国罪行供认不讳,就等秋后问斩,圣上仁慈没有诛她九族,只抄没她的家产,将直系亲属流放到南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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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信与不信
妤卉听到这里,发现在场议论的人也基本上分为如上两种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看来周将军叛国的罪名或许有蹊跷,否则也不会在远离京城的南方偏远地区,仍有风言风语流传。
妤卉不敢耽搁时间,向人问了去镇东客栈的路,就离开了告示牌。
杜景红与她的义姐白霜影约定的接头地点在镇东客栈天字三号房。昨天晚上,杜景红和周姚氏伪装夫妻投宿在天字二号房,结果半夜有人举报,引来官兵围捕,他们不敢逗留,杜景红本就有伤在身,几乎是拼命恶战才护着周姚氏摆脱围捕,辗转逃去了镇子南面靠近深山的破庙。
妤卉到达镇东客栈的时候,官兵们已经解除了对客栈的封锁,她并未受到阻拦盘查。她以寻人为由,顺利上到二楼天字三号房,接近房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气息。她这个身体没有高深的武功,听不到隐匿的呼吸声,但是她凭敏锐的直觉可以确定,房内有人。那个人有着强大的压迫感,似乎散发着一股让她胆战心惊的气势。这种感觉莫名的熟悉。
妤卉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画面,仿佛昨晚那个冷艳的黑衣女子手持一把利剑正等在房中,若她心情不好,或许就会大开杀戒。
不过当房门打开时,妤卉看到的景象却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客房内斜倚着一名身穿红衣的中年女子,容貌平庸,油头粉面,从头到脚戴满了夸张的首饰配饰,珠光宝气,整个一暴发户庸俗商人。那红衣女子看到妤卉,原本眯缝的双眼陡然睁大,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但是瞬间收敛起来。她以嘶哑慵懒的声音问道:“你是谁?看样子不像是店里的伙计?”
这个庸俗的红衣女子就是杜景红推崇的义姐白霜影么?听起来那么飘逸的名字,似乎与这样一个暴发户的气质不太搭调。不过妤卉仍然按照杜景红的交待说道:“在下是受城南王二姐所托,送篇文章给这房里的客人。”
红衣女子把玩着手上巨大的翡翠指环,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王二不就是想巴结我在京里的亲戚么?怎么不拿些真金白银孝敬,光写白纸黑字值多少钱?你赶紧叫她亲自过来见我。”
“王二姐说这文章请您先务必收下。她现在卧病在床来不了。”妤卉见暗语都对得不差,将信从怀中取出,递了过去,“东西送到了,在下告辞。”
红衣女子将信取出来迅速看完,突然说道:“小妹慢走,我看王二确实病得不轻,我跟你走一趟吧。”
说话间,红衣女子站起身来。
红衣女子的身量和挺拔的站姿,让妤卉无端又想起了昨晚那个黑衣女子。不过这两人似乎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着装品味不同,说话声音和容貌都有差异,一个冷艳如冰,一个庸俗和气。
妤卉禁不住试探道:“姐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红衣女子的身影猛然一顿,沙哑的声音略有些颤抖道:“小妹说笑了,我这人天生面善,你我今天第一次见面,你就觉得我眼熟可见有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出了客栈,走到镇子南边。路上看到官兵收队集合,向着西边进发,妤卉不解道:“姐姐,官兵不是在这里围捕朝廷钦犯么?怎么向西边去了?”
红衣女子笑道:“听说今天一早有人举报,在镇子西边发现了逃犯行踪。这会儿估计是带着官兵前去捉拿。唉,我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一百两银子不算小数目呢。”
妤卉心想这红衣女子演技不错,把这个庸俗贪财的暴发户商人刻画得惟妙惟肖。她不点破,反而试探道:“姐姐,刚才我也看了告示,我总觉得周将军叛国的罪名之中暗藏玄机。”
红衣女子不解道:“此话怎讲?现在满大街的人议论,说来说去也就两种立场,要么支持周将军是遭奸臣陷害,要么是认定周将军有罪,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妤卉故意卖个关子,她看过那么多小说和肥皂剧,随便借鉴一些情节添油加醋说出来就能相当新颖。
红衣女子果然被挑起了兴趣。此时两人已经走出镇子,左近暂时没有行人,她好奇道:“第三种可能?小妹快讲讲,也让我长长见识。”
妤卉侃侃而谈道:“周将军过去的功绩做不得假,当今圣上也似乎不是昏庸之辈,否则民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支持圣上裁决的人。我猜会不会这是君臣合演的苦肉计?”
“苦肉计?”红衣女子的眼中再次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叛国重罪按照律法当诛九族,一般全族女子都会被斩首,成年男子流放到边疆充做军奴,未成年男子皆打了烙印从小在教坊作为官奴调教。而当今圣上只问斩周将军一人,周将军的直系亲属也只判流放,量刑稍轻。”妤卉分析道,“另外,我看到那悬赏告示上的意思,朝廷要抓的恐怕是活人。如果官兵追捕钦犯可以死活不论,人多势众下狠手,那个江洋大盗就算本事再大,毕竟势单力孤,怎么可能护着周将军的弱夫幼女千里逃亡,一次次冲出重围呢?”
红衣女子质疑道:“你怎知那江洋大盗势单力孤?说不定有许多义士相助,他们才能成功逃亡。而且或许朝廷要活捉钦犯,是为了从周将军那里交换什么秘密。”
“这确实有可能。”妤卉并不否认别人的推测,她只是继续讲自己的想法,“不过往好处想,若真是苦肉计,为了迷惑敌人演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估计周将军在等待问斩的这段时间里,或许会被什么江湖义士营救。就算明面上周将军已经被斩首,那也可能是替身。周将军和她的亲人们没准儿隐姓埋名,在别处开始新的生活。甚至周将军暗地里还继续为朝廷效力,等着敌人中了圈套,周将军再突然出现杀个回马枪也未可知。”
红衣女子听到这里停住身形,怔怔盯着妤卉,一字一句问道:“于心悦,你究竟是什么人?”
妤卉诧异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刚才你没问过我的姓名啊?”
红衣女子盯着妤卉看,妤卉也不甘示弱同样盯着那红衣女子看,她看的是那红衣女子的双眼。据说易容化妆技巧再高明,双眼之间的距离也是无法改变的,妤卉回忆着昨晚见到的黑衣女子的双眼,渐渐二者重叠。再加上此时红衣女子问话的态度气势,明显与昨晚那个黑衣人相同,声音也不再沙哑。
妤卉脱口而出道:“你是昨天晚上那个黑衣姐姐?你就是杜景红的义姐白霜影?”
红衣女子用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她冷艳逼人的容貌令周围温度骤降,明明还是那身庸俗的红衣,明明是轻浅的微笑,却让人感觉到与刚才那个暴发户决然不同的气质,森然寒气直透人心。她抬手将妤卉挟在腋下,腾身而起,施展轻功向着南边的破庙而去。她说道:“心悦妹妹你猜得不错,看来你我还真是有缘。”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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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劳动报酬
妤卉被白霜影用轻功带着,如腾云驾雾一样回到破庙。她知道苏眠对白霜影有恐惧心理,所以一进门就迅速回到苏眠身边,安抚道:“哥,那位红衣姐姐就是杜景红的义姐白霜影。不管当初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恩怨,眼下都请暂时忍耐。”接下来她又简要将杜景红和周姚氏的身份讲了出来。
苏眠是稳重之人,通过刚才与杜景红等人的短暂相处,他也直觉地认为她们并非奸邪之辈。既然白霜影是杜景红的义姐,她是来帮忙救护朝廷忠良家眷,可见这白霜影未必是正邪不分的坏蛋。那么当初,白霜影仅仅是因为贪财才会受了苏蕊的收买指使来毁他清白么?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杜景红与白霜影相见甚欢,她激动道:“义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帮我。”
白霜影笑道:“红妹妹,你说周姚氏长得俊美,楚楚可怜,美人落难我能不来相救么?”
周姚氏听白霜影这番话说得轻佻,顿时羞红了脸,抱着女儿转身避到一旁。
杜景红赶紧解释道:“公子,我义姐一向风流惯了口无遮拦,请不要见怪。她既然来了,你们父女日后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周姚氏客气谢过,仍然不敢直面白霜影。
白霜影收起轻浮的态度,正色道:“红妹妹,我已经安排了替身,引开了官兵。我在附近正好有个安全的落脚点,现在就带你们过去。你们暂且住下避避风头,周将军的事情恐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但是据我掌握的消息,周将军这次一定能化险为夷,你们无需多虑。”
杜景红不解道:“莫非义姐有把握从京中天牢内将周将军救出来?”
白霜影不回答反而说道:“当初你又是如何从京中救出周将军的家眷呢?你从何处得到圣上要对周将军问罪抄家的消息?恐怕一路逃出来,你也遇到了许多蹊跷的事情吧?其中详情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咱们姐妹再慢慢合计。”
杜景红点点头,又问道:“义姐,于心悦和她的家眷也与我们一道么?”
白霜影说道:“红妹妹,之前你也是怕于心悦得知你们身份,到官府告发,才故意扣了她的家眷吧?现在你是建议我把他们也一起带走免得将来有什么变故吧?”
杜景红不好意思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看起来于心悦是可靠之人。此事全听义姐做主。”
妤卉听到这里赶紧表态道:“我们去京城有重要的事情办,不能随你们避风头。我于心悦保证绝对不会透露你们的行踪。”
周姚氏也在一旁劝说道:“恩人,白女侠,我们不能再拖累旁人。”
白霜影笑道:“于心悦你别怕,我是没打算阻你上京城。说句实在话,咱们萍水相逢,各自不知道对方底细,我就算大胆请你来我的地盘,你恐怕也不愿意赏光屈就。如果你坚持你那第三种可能,你也应该清楚其中涉及多少隐秘,我想你不打算卷进来吧?”
妤卉诚恳道:“我自然不愿意趟浑水,你们放心。不过……”
“不过什么?”白霜影凌厉的眼神一扫。
妤卉底气十足地解释道:“我是升斗小民,拖家带口讨生活,凑盘缠不容易。刚才去镇上送信的赏钱能不能在你们离开之前兑现呢?”
妤卉虽然知道做好事不应图回报,不过目前他们生活确实有些困难,苏眠病着需要住客栈休养,去京城路途遥远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所谓有钱好办事,经济基础建设绝对不能松懈。而且杜景红许诺过送信有重谢,白霜影装的暴发户随便从身上摘点首饰打赏就值不少银子吧?从她们手里索取她的正当劳动报酬有何不可?
白霜影解下腰间系的那个沉甸甸的锦袋交到妤卉手中,爽快道:“于心悦,这是给你的酬谢。”
妤卉打开锦袋一看,真金白银珠宝银票一样不少,价值不菲,她忐忑道:“我只不过跑腿送信,姐姐给我这么多酬劳,莫非还有封口费的意思?”
白霜影笑道:“封口费多见外啊?你年纪虽轻,但是谈吐不凡,说话办事思虑成熟,定非池中之物。咱们交个朋友如何?你既然盘缠不足,我这个做朋友的就先借你一些钱。你若是觉得平白拿了我的钱心有不安,就将你那个美貌侍从抵给我可好?”
妤卉心念一动,招手把阿黎叫到身边问道:“阿黎,白姐姐有钱有貌武功又好,样样比我强,你可愿意跟她走?”
阿黎低着头,悲伤在心底流窜,主人是想抛下他么?那一袋钱财比主人买下他的一百文铜钱多很多吧?如果他能为主人换来那么多钱,主人为什么不换呢?他抿了抿嘴唇卑微道:“阿黎全听主人吩咐。”
妤卉对白霜影郑重说道:“阿黎是官奴出身,他若跟了你,你能为他解脱奴籍么?”
白霜影回答道:“虽然是个奴隶,不过他生得美貌身负上乘武功,这样的尤物我自然会怜惜。不过我并非贵族,且身无官职,就算将来纳他为侍也很难为他除去奴籍。”
妤卉心想白霜影生性风流,恐怕身边夫侍如云,阿黎或许能一时受到宠爱,可是脱不了奴籍将来出路还是渺茫。她叹了一口气,问阿黎道:“阿黎,你自己想跟着谁,说实话。”
阿黎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说道:“主人,我不想离开您。”
白霜影低头弯腰,挑起阿黎的下巴,奇怪道:“小东西,你主人有什么好?她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你若不跟我走,我就不借她那么多钱了。”
阿黎眼神一黯,身体微微颤抖,却任由白霜影轻薄戏弄,并不反抗。
妤卉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不舍。把这样逆来顺受根本不知道保护自己的阿黎交给别人,还真是让她放心不下啊。她赶紧说道:“白姐姐,既然阿黎愿意留在我身边,恐怕你的这份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妤卉说完将装钱的锦袋递还给白霜影。
白霜影拒而不受,推辞道:“心悦妹妹,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我白霜影已经送出手的钱岂有收回之理?妹妹不要就是看不起我,日后妹妹发达了别忘了姐姐就行。”
妤卉收起钱袋,认真说道:“那么这些钱就当是我向姐姐借的,日后定会尽量归还。”
白霜影打趣道:“还不起也没什么,把你的美人借我睡几次就抵了。”
妤卉正色道:“白姐姐,在我眼中男子并非玩物,他们与女子一样生来就应该享有独立的人格尊严。我借的钱欠的债与他们无关,我也断不会仗着身份逼迫他们为我抵债。”
白霜影夸赞道:“心悦妹妹果然是有担当的人,有胆有识有情有义,将来定能有一番大作为。你身边的男子们恐怕都会被你宠爱到天上,享一辈子的福。怪不得那小东西不肯离开你。”
“姐姐说笑了。”妤卉客气几句,又突然想到白霜影是江湖人,一定见多识广,或许能从她那里问到自己身上那半块小圆片的事情,她于是拣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把小圆片上的图形文字画了出来。
妤卉没有直接拿出自己身上的小圆片给人看,怕的就是万一遇到仇家,对方很容易确定她的身份,而她毫无防备,所以才不怕麻烦,多留一手。
她指着地上的图案询问道:“白姐姐、杜姐姐,你们见多识广,可认得这个图案?”
白霜影与杜景红看了之后一脸茫然。
周姚氏就在边上,妤卉也请他顺便看了一眼,却未料到周姚氏看过那图案后神色微变。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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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点线索
杜景红问道:“公子见过这图案?”
周姚氏沉吟道:“我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听人说起过类似的图案。”
白霜影却凝眉问道:“心悦妹妹,你从何处看到了这样的图案?这按道理说应该是某个武林门派的令符标志之类的物件。不过我在华国黑白两道上混了这么久却从未见过相似的图案。”
妤卉不想现在暴露身份,编了个借口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托我查找这个图案的来历,我也不知道那朋友有何目的。我就是逢人多问一问,帮帮忙而已。”
白霜影显然对妤卉的话将信将疑,但也找不到什么破绽。杜景红则是爽快热心的人,她主动询问道:“公子,您不妨说说您知道的情况。”
周姚氏说道:“我娘家是四大世家姚氏一脉,族中男子多与贵族朝臣联姻,我住在京中的时候,逢年过节与族内兄弟偶有走动,这图案就是听一位表兄说起。我那位表兄是旁支庶出,大我十余岁,早年间嫁入妤家,是现在妤家家主妤婉的侧夫。他说他家妻主有一件心爱的宝物,整日贴身带着从不离身,轻易都不让人看。我那时好奇就多嘴问了一句是什么宝物,我表兄说其实只是半块非金非铁的小圆片,圆片上雕着云雾花纹,还有一个剑尖,另一面上写着一个字。我表兄不识字,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含意。”
“多谢公子相告。”妤卉压住心中波澜,不动声色又客气几句,就送别了白霜影一行人。
直到确定他们离开破庙彻底走远之后,妤卉才激动道:“哥,你刚才听到周姚氏说的那些话了么?”
苏眠怕被白霜影认出来惹麻烦,他刚才一直借病用被褥蒙着头装睡,白霜影走后,他才露出头脸,支起身子。他望着妤卉,强颜欢笑道:“小妹,如果周姚氏所言非虚,你与妤家家主恐怕关系不浅。只是……”
妤卉接口道:“我懂哥的担忧,虽然有了这一点线索,但我绝对不会贸然行事乱闯,等到了京城,咱们先安顿下来,我定会仔细调查一番准备妥当再认亲。”
“还有……”苏眠顿了一下,叹息道,“小妹想必也猜到了白霜影与我有仇。”
妤卉点头道:“哥,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虽然我现在没有任何把握能帮哥化解这段仇怨,但是哥既然不想见到她,我日后避开她就是。”
“小妹,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与你无关。”苏眠幽幽道,“当年仇怨,她也不是主谋。现在我观她行事虽然嘴上风流轻佻,实则并非普通草莽。敢收留朝廷钦犯,她背后的江湖势力绝对不容小觑。小妹,你已经**,我信任你的判断和选择。”
“说实话,我想结交白霜影这个朋友,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她借我的盘缠,日后我也要还她。不过我现在根本不了解她,是深交浅交还是断交不能妄下定论。”妤卉坦诚道,“哥,你年纪比我大,见识比我多,我想听听你的真实看法。你不要总是为了我委屈了你自己。”
苏眠温柔道:“小妹,你真是体贴的人,能留在你身边的男子估计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哥,别总这样说,夸得我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妤卉撒娇道,“回归正题,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呢?估计白霜影还会再来找我,我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她呢?哥的事情我绝对不能不管。”
“小妹,你刚才还说过在你眼中男子并非玩物,我们与女子一样生来就应该享有独立的人格尊严。你借的钱欠的债与我们无关。那么我恳请你不要管我这件事情。”苏眠正色道,“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妤卉担忧道:“哥,你想报仇,想杀了她么?”
苏眠微微一笑道:“小妹不要乱想。你放心,我不会做那些有可能连累旁人的事情。与白霜影有仇的苏念初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苏眠,是小妹的义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求的是能与你一起快乐的生活。”
妤卉握着苏眠的双手,郑重道:“哥,一定要记得今天你说的话。”
妤卉又拉住阿黎的手,说道:“阿黎,今天谢谢你能够选择留在我身边。这是对我的信任和肯定。现在我的亲人有了一些眉目,你去京城想要找的人,我也会尽量帮你寻找。”
阿黎跪在妤卉身边,愣了一下,自卑道:“主人,其实我只值一百文钱,抵给人家,人家也会嫌弃吧?”
“阿黎,人命无价,每个人不该区分贵贱,生来都是有意义的。你若总是自轻自贱,别人怎么会尊重你呢?”妤卉趁机灌输道,“阿黎,如果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能理解,那么我换一种方式。比如说你会打猎,你练过内功,你手脚勤快脾气温和,一路上能帮我们许多忙。离开了你,我和哥就不能过得如此快活。而快活的感觉有的时候不是金钱能够买到的,所以对我而言你的存在很有价值,千金都不换的。但是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想要跟她走,离开我们,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阿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坚持说道:“主人,只要您不赶我走,我是不会离开的。”
妤卉沮丧道:“看来你还是没懂。”
苏眠却笑道:“小妹,我想阿黎已经明白了一些。我看他是喜欢你的,所以才不愿意离开。”
苏眠这样说的时候,妤卉注意到阿黎的耳朵尖变成了红色,像是正在害羞。她心想莫非阿黎真的对她已经产生了男女之情?她现在的身体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啊!除了脸长得可爱一些,就没有能够吸引男人的地方了吧?
“哥,别乱说。”
“小妹我这可不是乱说。阿黎喜欢他的妻主有什么不对呢?”苏眠温和地望着阿黎说道,“阿黎,你自己说,是不是喜欢卉儿?”
阿黎低着头,用很轻却很肯定的声音说道:“是,阿黎喜欢主人。”
苏眠不悦道:“怎么还叫主人,应该称呼妻主大人。”
阿黎抿了抿嘴唇,头垂得更低,卑微地解释道:“主人不允许阿黎那样称呼她。阿黎只是主人的奴隶而已。”
阿黎说这句话时流露出来的悲伤神态,让妤卉的心一揪,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阿黎能够勇敢地承认他喜欢她,她却自私地不敢接受他。她觉得也许是因为阿黎从来没有遇到过好人,也许是他奴隶的身份让他再没有别的选择,只要摆脱了那些束缚,他就可以追求真正的感情自由了吧?无私一点讲,她不能趁人之危,自私一点说,她还不想现在就确定从一而终的人选。
所以妤卉狠下心,掩藏起了多余的情感,沉声说道:“哥,我年纪还小,不想受家室和男女感情之累。”
苏眠的心当然是向着妤卉的,根据现在的线索,妤卉很可能是四大世家妤家的小姐。那么以阿黎的身份就连做妤卉的小侍恐怕也没有资格。妤卉不给阿黎名分,不让他称呼她为妻主,情有可原,免得日后叫惯了,认祖归宗后改不了口,阿黎平白落人口实受罚吃苦。
想到这些,苏眠宽慰道:“阿黎,这也是为你好。”
阿黎匍匐在地上,不管是否真的明白,他只是忍着心中痛楚,卑微地道谢,始终不敢抬头。他一遍一遍默默告诫自己,能留在主人身边就好,不该再有任何奢念。可他忍不住,怎么也忍不住,总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时就是痛苦,而在幻想破灭后,痛苦又会加倍。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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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是女主另一个重要的男人,在后面的章节才会出现。女主虽然只能从一而终,不过她的身份特殊,她会遇到许多优秀的男人。
20初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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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现在有了充裕的盘缠,首先用在改善生活水平和旅行条件上。他们在镇上的客栈住了两日,等苏眠病愈身体完全恢复才出发。妤卉又坚持雇了一辆马车代步,她与苏眠、阿黎三人外加行李若干,一辆马车刚好能装下。
赶车的大姐是健谈之人,天气好的时候妤卉就坐在车外边,与她聊天,顺便熟悉沿途的道路风景,甚至主动请教赶车的技巧。苏眠则在车内教导阿黎缝补刺绣之法,中途休息的时候,还会带阿黎在山野间辨识草药,知无不言倾囊相授。
一路行来,妤卉发现华国的治安状况比她想象中好得多,至少他们没有遇到过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强盗。
妤卉特意就此问题请教过赶车的大姐,那大姐指着车顶上绣着牡丹图案的三角旗解释道:“客官您看,我这是归牡丹盟管辖的车子,我们车老大每年都会上交一定的保护费给她们。牡丹盟是全华国最大的江湖势力,集结了黑道数十个帮派,普通的强盗谁敢招惹?看到咱们这旗子就会远远避开了。”
妤卉心说原来黑道也搞联盟垄断,收保护费赚钱同时还起到了维护治安的作用。
“大姐,牡丹盟的盟主是谁啊?那不就相当于黑道霸主了么?”
赶车的大姐说道:“可不是。不过牡丹盟的盟主是每五年选一次能者居之,盟内的姐妹们都可以报名参选,到时候召开武林大会以武论高下,最后的胜者才有资格当新盟主。”
“武功高的人是不是可以连任呢?”妤卉好奇道,“是不是哪个帮派里出了盟主,哪个帮派就跟着沾光了呢?”
“前两届都是金钱帮的帮主金满满兼任盟主,金钱帮的势力也因此遍布大江南北,广开分舵帮众富得流油。谁知三年前的大选,突然冒出一个白霜影,此人武功奇高,过关斩将一举夺魁。不过她似乎并不属于任何一个黑道帮派。白霜影当了牡丹盟盟主之后,盟内帮派纷纷邀请她出任某帮派要职,都被她婉言谢绝。”
原来白霜影这么有来头,居然是管辖天下黑道势力的牡丹盟盟主。妤卉疑惑道:“既然当盟主有那么多好处,每个帮派都应该是精心准备仔细筹划,就凭白霜影一个人,她怎么可能在黑道势力云集的武林大会中轻易夺冠呢?”
“说的不错,大家都有这个疑惑。听金钱帮的人说,白霜影背后有个神秘组织为她效命,与黑白两道的人都有来往。还有谣传说白霜影是白道的人或者朝廷的人,想彻底控制黑道势力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
赶车的大姐虽然是正经生意人,不过走南闯北见识广博,道听途说的江湖传闻讲出来一套一套的,大大满足了妤卉的胃口,让妤卉的长途旅行毫不乏味,反而掌握了不少社会信息。
等到了京城,赶车的大姐又介绍了当地的朋友给妤卉,帮忙租了民宅,一家顺利安顿下来。赶车的大姐如此照顾他们,妤卉自然满心感激。不过妤卉也并非全无怀疑,或许这个大姐是白霜影安排的人也未可知。
妤卉在京城租住的民宅位于东市附近,隔两条街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商贸集散地。她们住的这里闹中取静,出行购物都很方便,左邻右舍也是小康之家随和之人。总的来说位置相当好,价钱合适,独门独院三间正房加东西厢房外带主要家具,一年的租金才三十六两银子。
正房中间作为厅堂。妤卉选了正房西边当卧室,西厢当书房。苏眠住在正房东边。东厢内原本就有灶台,充作厨房。妤卉不敢与阿黎住一间,怕自己哪天晚上色心大发对美男子动手动脚。赶路的时候,阿黎都是与苏眠住一间客房,此时分配房间,她自动默认阿黎继续与苏眠同屋,也就没提这话茬。
入夜,妤卉自己洗漱之后,早早躺到了床上。
阿黎如往常一样,去到苏眠的房间,服侍苏眠洗漱完毕,照例请示道:“公子如无其他吩咐,阿黎可否在此休息?”
苏眠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回答,而是正色道:“阿黎,你虽然没有名分,不过到底是卉儿的人。卉儿已经成年,身边怎能没有男人服侍?你应该与她多多相处,想办法讨她欢心。咱们在京中算是暂时安顿下来,家中要立些规矩,你日后最好不要住在我房中了。”
阿黎并不觉得意外和委屈,他恭敬地应了一声,退出苏眠的房间。
走到妤卉的房门口,看见房内已经熄了灯,阿黎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道:“主人,您需要阿黎服侍么?”
妤卉已经脱了衣服,接近要睡着的状态,迷迷糊糊答了一句:“我不用服侍,你不要进来。”
阿黎不敢再打扰妤卉,安安静静在门口跪坐下来,倚着墙休息。
已经是秋末时节,京城地处北方,比南方的夜晚寒凉,在房屋外边过夜并不舒服。阿黎衣衫单薄,只有默运内功缓解寒冷不适。
苏眠其实猜到阿黎会被妤卉拒之门外,他本以为阿黎会回头找他,让他收留,结果等到半夜,阿黎仍然没回来。苏眠沉不住气了,披了外衣走出房间,走到妤卉房门口,轻声唤道:“阿黎,外边这么冷,怎么不睡到房里去?”
阿黎并没有睡实,闻言慌忙跪正身体,轻声回答道:“公子,主人不让我进房去。”
苏眠无奈道:“阿黎,东厢西厢虽然没有床铺,也可以搭地铺休息的,你何苦跪在门口吹冷风?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一病倒,是主人家的损失你明白么?”
阿黎迟疑道:“我不怕冷的。在以前的主人那里,我也一直都是在主人卧房门口席地而睡,这样方便主人随时传唤,也不会打扰主人休息。”
苏眠虽然猜不透妤卉的真实想法,不过他也知道她不愿意见到阿黎受苦。所以苏眠没有犹豫,把阿黎从地上拉起来,取了被褥,让他在西厢搭了地铺休息。
苏眠嘱咐道:“阿黎,以后卉儿不让你进房伺候的时候,你就睡在这里。”
“是。”阿黎欢喜地应了,感激道,“公子真是好人。”
“阿黎,在你眼中什么是好人呢?我们比你以前的主人好么?”苏眠随意问了一句。
阿黎抿了抿嘴唇说道:“我觉得主人和公子比我以前的主人好。”
“好在哪里?”
阿黎如实回答道:“公子允许我睡在屋子里,给我这么好的衣服穿,让我每天都能吃饱,还耐心教导我体面的手艺。主人也从来没有打骂过我,每次对我说话都和颜悦色。”
苏眠忽然问道:“那么如果有一天,你失去这些呢?你会怎么办?如果我们骂你打你,让你挨饿受冻,你会怎么办?”
阿黎愣了一下,神色黯然道:“以前的主人说,像我这样卑贱的奴隶,原本就没有资格享受那些照顾的。主人对我好是我的福气,福气用完的时候,想用我的身体怎样发泄,我都只能挨着。”
苏眠叹息一声,正想宽慰几句,转头却看见妤卉竟然披了衣服来到西厢。
21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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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似乎听见了先前他们两人的对话,她站在阿黎面前,神情严肃地问道:“阿黎,你们家获罪的时候,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何罪之有?你不过是无辜受到牵连。倘若你家中没有出事,你现在或许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华服的贵族公子。命运对你不公,你就没有想过抗争或者改变么?”
阿黎低眉顺目淡淡答道:“记得小时候,有人想过逃跑或者反抗,他们全都死得很惨。能活下来的奴隶都是格外温顺,可以承受各种折磨的。”
妤卉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活着?你的性命如果真的如你自认为的那样卑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曾经经历过那么多苦难,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只为了继续忍受同样的折磨一直到死么?”
“我……以前的主人让我发过誓言,她要我坚持活下去,去找那个人。”阿黎神色黯然,颤声道,“以前的主人说,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给主人带来快乐。”
“你以前的主人已经死了,她教你的道理未必都是正确的。”妤卉用激动的语调,很强势地说道,“阿黎,我告诉你,人活着的意义不是用金钱地位来衡量,也不是只为了别人的喜怒哀乐而活。活着的意义是用爱来衡量,被爱得越深,才越可贵。这世上,如果有人爱你,你就是有用之人。你深爱的人,就是对你最有用的人。
如果你能感觉到别人对你好,那么你就不要放弃,努力争取更多的爱。别人会因为爱着你而幸福,你也会因为被别人爱着而感觉幸福。我说的爱不仅仅是男女之情,还有亲情、友情。
你以前的主人给你立过什么规矩,我不管,现在在我的家里,请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你不要多想,接受我们的关怀,同时不要压抑你自己的思想。你觉得委屈伤心时就说出来,我们才不会乱猜误解,一错再错继续伤害你。阿黎,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妤卉一口气讲出一直闷在心里的话,说到最后自己也没了逻辑。她只认一个道理,就是必须把自己想的说出来,与别人交流沟通,才不会让误会猜疑继续。
阿黎其实是很聪明的人,只不过从小一直受到奴化的教育,从来没有像妤卉那样思考问题。妤卉说到话,他乍听之下并不能完全理解,却分辨得出她对他全是善意。她要求他讲出他的想法,如同当初问他是否愿意留在她身边一样,他说出真实想法,她反而会很高兴。所以他对她有了信任,他可以鼓起勇气,讲出心里话。
“主人……我一直想问您,您为什么不喜欢被我服侍?是不是嫌弃我肮脏?那么您是不是讨厌我,不爱我呢?”
“这……”妤卉首先高兴阿黎终于敢当着她的面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如何解释才能说服听众需要她费一番心思。
她略一寻思温柔说道:“阿黎,如果我不喜欢你,当初就不会央求哥买下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照料你养伤,和颜悦色地对你说话。暖席礼当晚我不能接受你,是因为神仙透了天机给我。神仙说我此生只能与一名男子行夫妻之礼,并娶他为夫。否则我就会飞来横祸命丧黄泉。”
苏眠这是头一次听说妤卉只能娶一个男人的事情。他心中疑惑,嘴上却并不询问。他猜测或许这是妤卉用来哄骗阿黎的话,他只需静观其变,随时帮衬。
妤卉当初没有讲这个变相的“从一而终”,就是因为这个条件与当前的社会形态道德习俗相差甚远格格不入,她怕苏眠根本不信,反而产生更多困惑。现在迫不得已说出来,连她自己听着都有点假。她却必须坚持用肯定的语气说道:“阿黎,你不希望我因为触犯了禁忌枉死吧?我现在年纪还小,见识太少,认识的男人不多,既然我这辈子只能娶一名男子,我当然要仔细挑选。如果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那么我给你名分把你拴在身边,会耽误你的幸福。如果你能肯定对我有爱,那么你为什么不努力争取成长为我最爱的唯一的谁也无法取代的那个男人呢?”
妤卉说这些话存了很大的私心,如果美女姜博士没有说谎,那么培养阿黎成为男元帅就应该是完成任务的捷径。从现在开始让阿黎树立起一个伟大的目标,为了爱而奋斗,会不会效果显著呢?人为了信仰为了希望去付出去改变,才能有持久的动力吧?
她想起当初看过的某个漫画里的经典台词“为了我的女神而战!”,因为这样的信念不断激发小宇宙爆炸,普通的战士突破各种艰难险阻一步步成长为最优秀的战士。妤卉不认为自己会成为别人的神,但是给别人创造一个目标和希望总可以吧?
阿黎迟疑道:“主人,我真的可以爱您么?”
“叫我的名字,你就可以。”妤卉侃侃而谈道,“我告诉你,能让我爱上的男人不会是因为他的容貌地位,我最看重的是他的心,他的性情。他应该与这世间大多数男人都不同,顺则肝胆而来,逆则挥洒而去,有百折不挠之恒心,不拘束缚顶天立地,同时又聪慧体贴真诚对待爱他的人。他与我志趣相投,能为我排忧解难,与我共同分担苦乐,我累了他还是我最安全的避风港湾。”
“心悦。”阿黎轻轻将这两个字说出口,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没有人会因此责打他,他看到的只有妤卉欣慰的笑容鼓励。他于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世间怎么会有你说的那种男人?更何况我,我根本做不到吧?”
妤卉温柔道:“阿黎,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你如何能断定做不到呢?这世上每天都会发生奇迹,咱们住在竹屋里的时候还在为上京的盘缠发愁,何尝想过现在既有房子住又不愁吃穿呢?还有你是否预料到会认识我们呢?”
苏眠对妤卉这番话的理解要比阿黎深刻,他仔细品味着这些新颖的想法,心中波澜难息。原来能让妤卉爱上的男人是那个样子啊,果然与这世间大多数男人不同,却与他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呢。妤卉希望阿黎成为那样的男人么?虽然目前的阿黎还差得很远,但是也并非全无这种可能。阿黎很聪明很听话,如果治愈他的心伤,让他忘却过去的苦难,他会活得比现在更精彩吧?
阿黎点点头,发自内心地微笑,妤卉的话带给他太多的震撼。他不能完全理解,却一字不漏地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中。他终于知道了她喜欢怎样的男人,他想成为能够让她爱的那个男人。他非常想,这念头一旦从心底滋生就像发了疯的蔓藤一样不断膨胀,缠绕住他每一寸神经。妤卉说他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呢?她说没有试过,就不能下定论。她说每天都有奇迹会发生。
“心悦,我想尝试做你期待的那种男人,可不可以?”阿黎抬头,直视妤卉的双眼,坚定地请求。
妤卉微笑道:“当然可以。哥教你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学。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自由身,在此之前不要再以奴仆自居,先当我另一位哥哥好不好?”
22四大世家(1300分加更)
居然这么快就到了1300分,我好高兴好感动,谢谢大家的支持,特此加更一章。今晚9点还有一次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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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感觉心很乱,他刚才一直凭着直觉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一旦触及到多年奴化教育形成的那些惯性认知,他不可能丝毫没有犹豫彷徨。他很想让自己完全相信妤卉的话,但过去程柔时而温柔时而残酷一次次反复的性情,烙印在他心中形成的坚固枷锁,他还是挣不脱。
“不以奴仆自居,当你的哥哥?”阿黎仿佛从美好的梦幻中忽然清醒过来,小心翼翼道,“主人,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么?”
妤卉面色一变,神色黯然,叹息道:“阿黎,原来你还是不信。那你刚才为什么迎合我说的话?你害怕的是什么?怕我给你残酷的惩罚么?我的惩罚会比你曾经经受的那些更痛苦么?”
阿黎茫然道:“我怕,怕被你抛弃。”
他此时的眼神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让妤卉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怜爱之情。她吻上他的额头,安慰道:“阿黎,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强求你。算了,你先做到珍惜自己的身体就好。身份称呼什么的,我都不再刻意要求。”
阿黎点头,感觉心中压力少了许多,恐惧被一种莫名的欢喜战胜。他对妤卉的信任无形中又多了几分。
“以后你就住在西厢,平时帮哥做些家务。饿了就吃饭,累了就睡觉,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不要闷在心里及时告诉我和哥,这个你能做到吧?”妤卉退而求其次提了要求。
阿黎点头答应,神态变得自然而愉悦,凤目流光溢彩。
折腾大半夜终于算是身心都暂时安顿好了,三人各居一房,分头睡觉。
次日清晨,妤卉吃了早饭,打算出门去热闹的地方逛逛。苏眠和阿黎留在家中收拾房子,准备过冬的衣物用品。
按照妤卉的经验认知,茶楼酒馆等等人群会聚的场所,都是消息集中的地方,她带了一些散碎银两,先去了东市最大的一间茶楼。
这间茶楼叫“一口香”,在京中名气很大,因为独家垄断经营南方一种名贵的茶叶,每日分时辰还提供各种公开娱乐表演,说书弹唱请的都是名角。往来客人们文化层次品味很高,多为京中贵族官宦家的小姐们,也有巴结权贵附庸风雅的商贩老板。
妤卉去茶楼前特意在成衣店买了一身文士长衫,颜色样式都是选的时下京中最流行的。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妤卉深知社交场所的门道,穿的太寒酸,去那些上档次的地方,就算不会被拒之门外,也容易遭受冷遇。要想迅速结交朋友,自己的门面功夫必须做足。
妤卉虽然年纪小,不过容貌出众衣着得体,梳着已经元服的发式,出入茶楼并没被看轻,伙计们招呼热情,主动询问道:“这位客官,您来的真巧,半个时辰之后有京城名嘴吕人华来本楼说评书,您是要听书还是想寻个清静地方坐一坐呢?”
妤卉虽然不知道吕人华是谁,不过她从容不迫,顺藤摸瓜询问道:“吕人华今天说的是什么段子?”
伙计介绍道:“吕人华最擅长的是说史,上下一千年华国内外分分合合,没她不知道的事儿。今天说的应该是四大世家的典故来历和奇闻轶事。”
妤卉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正赶上有人说她想知道的事情,赶紧掏了小费打赏伙计,寻了靠近说书台子的正座入席。她点了茶水小吃,打算仔细听听四大世家的故事。
不一会儿,说书台子附近陆陆续续就坐满了人。
片刻后,一位穿了青缎长袍的中年女子从后堂踱着方步走出来,她容貌虽然不出众,但是举止斯文气质沉稳,面对满场观众从容镇定。她转到说书台子后面站定,立刻有伙计奉上招牌茶水“一口香”,她品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作揖行礼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这才一拍惊堂木,开始说正文。
妤卉小的时候经常听评书,对于其中说辞套路耳熟能详,培养出了一定的鉴赏能力。在她看来吕人华果然不负盛名,吐字清晰,思路迅速,眼神动作配合着评书一环扣一环的情节演绎丝丝入扣,包袱抖得漂亮,高潮迭起,紧抓人心。她看得出在场的听众有大半都是知道下文的,不过听得还是一样入神,喝彩捧场津津乐道,全当这评书是门艺术来欣赏。
说书的水平高,妤卉听起来兴致格外好,故事内容也印象深刻。抛开那些为了吸引人的演绎情节,妤卉听完这场书已经可以大致总结出华国四大世家的基本信息。
华国四大世家妤(yǘ)、姚、姒(sì)、妫(guī),祖上都是华国开国之时的大功臣。她们所为功绩裂土封侯绰绰有余,不过这四大世家的家主却激流勇退,交出兵权政权,纷纷请辞,归隐田园。其实怕的是功高震主,被皇帝忌惮,虽能一时风光,唯恐后患无穷。
华国开国皇帝很欣赏她们的高风亮节聪明识趣,御赐四块纯金的匾额给这四大世家表彰她们的功勋,赏了无数金银珠宝划了千顷良田,将她们安置在京城附近,让她们虽为布衣,仍能安享荣华富贵。因此民间又称四大世家为“金匾世家,布衣王侯”。
时过境迁,四大世家凭着祖上的基业和无形的特权照顾,不断积累财富孕育出无数人才。这些人才在各行各业施展身手。华国建国至今五百年,四大世家的人脉也盘根错节遍布全国,并且与皇族息息相关。
举个最明显的例子,华国皇帝的中宫正君几乎都是出自四大世家的嫡系。
目前妤家的实力是四大世家之首,把持华国大半经济命脉,族中子女多与皇室贵族联姻。族中女子却秉承祖训,即使入朝为官也不担任军政要职。不过妤家的荣宠从来没有过衰减,当朝中宫正君妤仲秋正是妤家现任家主妤婉的同胞哥哥。
姚家则多出武将,与朝中军系往来紧密。曾经威震北方的周昌敏周将军,当年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出身贫寒的小小校尉,若非姚家家主姚远芳独具慧眼栽培提拔,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出头。周昌敏成名获封后,姚远芳立刻将最钟爱的小儿子嫁给她为夫。后来周昌敏因叛国罪被下狱,按道理说作为亲家,姚家应该也会受到牵连,可是姚氏一族举足轻重,皇帝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根本也不敢撼动她们。所以周将军能免株连九族,许多人都认为与姚家势力暗中操作有关。
姒家精于天文星相物理算学,尤其擅长机关制造和武器设计,族中女子一概不入朝为官,也不学寻常读书人的经史子集,从小培养的都是科学创新的知识技能。华国皇室宫殿陵寝内的机关、城池布防器械、军中先进武器甲胄、贵族家中陈列的精妙玩物几乎都是出自姒家人的作坊。
而妫家是四大世家中最神秘的一家。她们历代都负责为皇室培养谍报人员,为皇帝监视收集国内外的各种信息,第一时间分析整理出最有价值的情报,支持高层做出正确决策。
四大世家之间也是以婚姻为纽带,联系密切,虽然少不了明争暗斗,不过好在各家都有绝活,利益能够相对平衡,共同维持着华国的繁荣稳定。
23更多隐秘
很高兴今天下午5点多,PK票数突破了1300,因此立刻加更了一章“22四大世家”。下面是今天的固定更新,大家别漏看上一章哈。
——————以下是正文——————
吕人华说完了这场书,退入茶楼后堂休息。“一口香”的掌柜为了维系与名角的良好关系,一般都会邀请吕人华说书之后在后堂用了午饭,再送她离开。
妤卉寻思吕人华作为一名成功的说书艺人,除了自身表演技艺有过人之处,原始素材积累一定不少,想必耳目灵通,或者有什么耳目灵通的人给她写话本。她打算与吕人华套套近乎,了解一下四大世家更多的隐秘。
于是妤卉使了一些小钱,招来刚才给吕人华上茶水的伙计打听道:“小二姐,我向你请教个事情。说书的吕人华,她的话本都是从何而来?我从南边一路到京中,行了千里却很少听到如此精彩的评书。”
那伙计在“一口香”工作多年,对茶楼中往来表演的艺人都很熟悉,收了小费又听妤卉问的客气,自然心情大好卖弄一番,侃侃而谈道:“这位客官您算是问对人了。吕人华原本是位读书人,十年前就来到京中赶考,谁料屡试不中,盘缠用尽,孤身一人漂泊无依。当初病倒在我们茶楼门口,幸得掌柜仁慈施以援手延医问药救了她的性命。她经过那场大病心灰意冷放弃科举,打算学一门手艺在京城安家讨生活。经人介绍她辗转拜了一名老评书艺人为师,潜心学艺,两年后一举成名。据说她的话本大部分都是那位老艺人传授,还有一些是她四处收集民间传闻自行编纂。”
妤卉一听来了精神,问道:“那么今天她说的四大世家的奇闻轶事,可是她自己编的话本?”
伙计答道:“正是。吕人华到底是读书人,构思巧妙文采风流,她新编的本子都很受欢迎。她除了评书说的好,做人也很有良心。为报当年我们掌柜救助之恩,她每个月都来我们这里免费说七场新书。别的茶楼酒馆高薪聘她说书,她也只说些寻常段子。所以我们茶楼的生意,也因为她独家在此说新书,更加红火。”伙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问道,“客官打听这么仔细,莫非是找她有什么事情?”
妤卉心念一动,忽悠道:“其实我也是喜欢评书之人,正巧有两个新鲜的故事保证没人说过,想寻合适的买主。不知道吕人华可会购买别人写的话本或者故事?”
伙计略一寻思说道:“这事情我可以帮您问问。正巧她还在后堂用饭,您不妨在此稍坐。行与不行,小的替您问一声,立马回复您。”
妤卉点头应了。
那伙计收了钱办事利索,立刻去了后堂,不一会儿满面微笑走了出来,对妤卉说道:“这位客官,吕先生有请,请随小的去后堂说话。”
妤卉离开了座位,跟着伙计转入茶楼后堂。这里设有几间雅室,看样子应该是茶楼高级管理人员平素休息用饭的地方。吕人华正坐在其中一间,刚用完了饭菜,悠然品茶。
伙计把妤卉带到地方,就出去继续忙前面的生意。
雅室内只剩下吕人华和妤卉两人。
吕人华一看来的是位年轻的姑娘,容貌秀美举止斯文,还好像刚才就坐在说书台子对面仔细听她的评书。两人行过文士之礼,对面落座。吕人华为妤卉斟了一杯清茶,和颜悦色问道:“姑娘有新鲜故事,不妨说来听听,如果可用作话本,吕某自会付你酬劳。”
妤卉谦虚道:“小妹说的故事能用不能用,姐姐先听听看。如果觉得不错,小妹也不收酬劳。皆因欣赏姐姐说书表演的技艺精湛,只求好故事能经你的口流传更广。”
“姑娘不必客气。”吕人华正色道,“吕某成名有些年头,收集民间故事编纂话本,必会给酬劳才能安心。姑娘若是不要酬劳,那吕某不敢听你的故事。”
妤卉心想吕人华果然道德水平很高,她微微一笑道:“那好,我刚才听你讲的四大世家奇闻轶事很过瘾,不过我猜你写成那样的话本,当初收集的基础资料一定比你现在讲出来的多数倍。其中不乏一些捕风捉影不方便公之于众的内幕消息吧?姐姐不如捡些有趣的事情简单说一说,算作听我故事的交换如何?”
吕人华笑道:“姑娘像是懂行人,吕某也不敢藏拙。正如姑娘所说,我确实还知道一些四大世家的隐秘传闻,不过这些传闻没有凭据,台面上不能乱讲。姑娘若是感兴趣,我就随便说说,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全当是编出来的故事,切勿外传即可。”
妤卉应承道:“那当然。”
接下来妤卉讲了一段《梁祝》又说了一段《白蛇传》,当然故事中的主人公性别都进行了对换,变成了符合这个女尊世界的认知口味。妤卉平素的工作大多数都是靠嘴皮子功夫,说起故事来头头是道,除了没有吕人华那些表演拿捏的技艺,基本上可谓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再加之故事本身颇为引人,吕人华听得入迷沉醉不已。
妤卉讲完这两个故事之后,吕人华相当激动恨不得马上要将之记录下来变为话本,演绎成新书。
妤卉看吕人华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步棋下对了,赶紧表态道:“姐姐也觉得这两个故事不错么?”
“那当然,这两个故事结局并非圆满甚至有些悲伤,不过近年来谈情说爱的凄美故事很受百姓们欢迎。毕竟厚重的历史和高高在上的贵族世家们离现实生活还是远了一些。我虽然陆陆续续收集到了几个故事,可是没有哪一个故事能与你说的相媲美。”
妤卉自信满满道:“姐姐若是喜欢,我其实还有更多类似的故事,日后有机会慢慢讲给姐姐听。”
“果真如此?”吕人华双眼放光道,“说了这么久的话,还不知道妹妹姓名,家住何处?日后可否允许吕某登门拜访请教?”
“我叫于心悦,就住在东市吉祥胡同。寒舍简陋,姐姐若不嫌弃,可以随时来访。”妤卉坦言相告住址,她其实也想结交吕人华。毕竟吕人华在京城打拼了十年,算是娱乐圈内小有名气,往来各大茶楼酒肆人脉关系不少,又经常收集民间消息,应该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不少寻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吕人华一来喜欢妤卉的爽快,二来惦记着妤卉其余的新鲜故事,看她愿意结交,自然高兴。双方嘴上客套几句之后,吕人华又坦言道:“于姑娘,与你那么精彩的故事相比,我这里知道的关于四大世家的琐碎传闻说出来就要逊色许多了。于姑娘想听哪一家的?”
妤卉也不兜圈子,问道:“既然现在妤家为四大世家之首,想必传闻隐秘更多一些吧。姐姐可知妤家最近这十几年有什么大事?”
“妤家的大事从来没少过,我刚才评书中讲的也基本上世人皆知。于姑娘你想问的隐秘究竟有什么特别所指呢?”吕人华在京城漂泊多年,阅人无数,隐隐觉得妤卉这句问话背后藏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有没有妤家现任家主的传闻呢?”妤卉从吕人华的神态中判断出她已经起了疑惑,不过对于四大世家应该许多人都会感兴趣吧?所以她没有掩饰,也不想因为掩饰让人产生更多的猜疑,问得直截了当。
吕人华顿了一下,面露难色道:“于姑娘,关于妤家现任家主,我正巧知道一些传闻,但此地人多耳杂,不方便透露。我下午还要去别的茶楼赶场子,要不然今天我收工后,晚上亲自登门拜访姑娘,在你家中随便聊聊,你看可好?”
妤卉知道吕人华不能马上讲是心存了顾虑,她强求反而落了下乘,未必能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不如退一步,在家恭候,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于是妤卉客客气气答应下来,与吕人华约了时间,便告辞离去。
吕人华在妤卉走后也没有多留,出了茶楼并未真去别的地方赶场子,而是急匆匆叫了轿子奔往城西一处隐秘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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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共进午餐(16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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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妤卉在茶楼泡了一上午加一中午,虽然边喝茶边吃零食,究竟不是正餐。她贪恋苏眠烧菜的手艺,快走几步想着回家吃午饭,顺便准备一下晚上招待吕人华的事情。
妤卉回到家中,发现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而苏眠居然出门了。妤卉是真饿了,立刻入座开始吃喝,边吃边问道:“我哥去什么地方了?”
阿黎恭敬地站在一旁,解释道:“主人,公子出门帮人诊病去了。”
妤卉当然不会像这个世界的女人那样,限制男子的行动自由,苏眠有自己的事情忙正好,免得整日闷在家中,空耗才华,更何况在竹屋那会儿苏眠也经常外出整日,她并不担心也没仔细过问。她见阿黎并不陪着一起吃饭,随口问道:“阿黎,你吃过饭了?今天这菜切得比以往细小,口味也略有不同。”
阿黎见妤卉面露些许不满,他有些惶恐地解释道:“对不起,主人,今日这餐饭是我做的。上午我随公子外出购置物品,公子听说布店掌柜的夫侍正在育儿期却染了风寒,怕对孩子不好不敢吃药生生熬着,大人病势日见沉重昏迷不醒,万一有个好歹一尸两命都保不住了。公子慈悲又恰好懂得治此病症的法子,随那布店掌柜回家去救人。公子说他如果赶不回来,就让我先为主人准备午饭。主人,是否这饭菜太过粗陋,不合您的口味?”
妤卉故意沉下脸问道:“阿黎,你能觉出我不高兴,却为何想不到我不高兴的原因?”
阿黎自卑道:“我虽然也零零星星学过做饭的技艺,不过比起公子的手艺自然相去甚远。”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饭菜。其实你刀法不错,口味虽然与我哥做的有区别,但是也很好吃。”妤卉观察着阿黎的表情,判断着他的心思,有所侧重地解释道,“我也不会因为我哥外出诊病抛头露面有什么想法。我其实是不满意你对我的称呼。现在没有别人就咱们两个,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呢?你是不是一直等我回来,做好了饭菜自己却一口没吃过呢?”
阿黎静静点头,迟疑片刻,轻声说道:“心悦,我真的可以这样叫你么?我真的可以陪着你一起用饭么?”
“有何不可?”妤卉拽着阿黎坐到身边,为他布饭添菜,耐心说道,“你忘了我喜欢怎样的男子?”
阿黎在妤卉真诚温柔的眼神中变得迷茫不再坚持,他何尝不想陪着她做任何一件事情?他有什么好怕的?再痛苦的他都经历过,为什么不能相信她对他的好呢?那怕这只是暂时,近在咫尺的幸福他只能尝一口,那为什么他不尝一口呢?
妤卉心想果然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阿黎能相对放松一些,他其实也是渴望关怀渴望被尊重的吧?她微笑招呼道:“阿黎,趁热吃饭吧,吃完了我还有事与你商量。”
阿黎沉浸在如梦似幻的美好中,痴痴点头,与妤卉共进午餐。饭菜的味道他早已品不出,只记得妤卉自始至终温柔的笑容。
饭后,阿黎抢着收拾了碗筷。妤卉没再拦着他干活,等他忙完了,将他叫入房内,拉了椅子给他坐定,这才问道:“阿黎,你切的菜又细又精致,你的刀法似乎不错啊,是否以前练习过?你内功基础好,不如这样,我花钱请武术师傅教你一些精妙的招式,说不定你能成为一代高手。”
阿黎吃惊道:“心悦,我听说男子舞刀弄枪会被女人厌恶,难道你反而喜欢会武功的男子?”
妤卉心想那当然了,她最崇拜武侠小说里那些高来高去武功出神入化的俊美侠士,她不止一次梦想过被那样的男子呵护在怀中。不过在这个世界,恐怕她的梦想很难实现了。她坦言道:“阿黎,我很喜欢武功高强的男子,那样才能够保护我,让我有安全感。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习武,我不会逼你。”
“心悦,其实以前的主人教过我一些招式。”阿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原本打算一直隐瞒的心事。
妤卉闻言双眼放光,激动道:“阿黎,真的么,怎么不早说?那等有空的时候,演练给我看吧?你习惯用什么兵器?明天我带你出门买个乘手的……”妤卉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如果阿黎是武林高手,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将来他成为男元帅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呢?
“心悦想看,我随时都可以练给你看。至于惯用的兵器,以前的主人教我的是剑法。不过市面上卖的宝剑很贵吧?我用树枝木棒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另够武器。”阿黎能体会出妤卉是真诚的欢喜,没有因为他会武功而厌弃他,看来以前的主人说的话未必都是正确的。他心中不知不觉被一股暖意包裹,让他觉得很舒服。
妤卉笑道:“宝剑送美人,你既然会剑法,怎能没有像样的兵器?明天带你去买,挑最好的买。还要请哥一起去,他最会砍价钱。不过咱们眼下有别的事情要操持准备。”
阿黎只当妤卉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他顺从地应了也没多问,甚至心中还在刻意忽略此事不愿相信妤卉会真的买宝剑给他。他怕存了奢望幻想,失望的时候会更难过。妤卉现在提起有事情要操办,这恐怕才是重点正经他应该关注的,他立刻集中精神问道:“有什么事情?”
妤卉不知道阿黎那些别扭的想法,只自顾自地说道:“我今天在茶楼里结识了一名说书艺人,相谈甚欢,她晚上要来咱们家做客,咱们需提前准备好招待客人的事宜。刚才我还在发愁晚饭的事情,不过现在就算我哥赶不回,以你的手艺也一定能够胜任。我再打扫一下房间,看看家里还缺什么用具,下午一起置办好了,免得怠慢客人。”
这边妤卉兴致勃勃与阿黎一起筹备招待客人的事情,那边苏眠却有些惴惴不安。
他还在布店掌柜的家中。布店开在东市,掌柜这家却是住在西城一条小巷子里,距最近的一家药店也需要走上小半个时辰。掌柜家中人少,上有老下有小,如今都伺候在病人身边忙前忙后,抽不出跑腿的人。苏眠是热心肠,主动请缨帮忙先诊了病下了药方,怕别人慌乱又不识药的好坏耽误了事情,就亲自去买了药。如此来回奔波,等药煎好喂了病人,他仍是不放心,守在一旁,直到病人情况好转,高烧减退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掌柜一家疾病乱投医,原本是请了几位名医来看都说不出能保两命的好法子,这才让苏眠一个男子试试,存的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治不好就筹办后事了。如今见病人明显好转,起先对苏眠的轻视早就没了,变成了千恩万谢,重金相酬。
苏眠谦虚推辞,其实他最明白这中道理。从医者都是女子,自古女子大多忌讳育儿期的男子,更因为男女有别,肢体不能接触,怎么能准确把脉诊病呢?那些有名望的医师恐怕是隔了几重床帐,随便问问,看都看不真切,就依着书上或者惯例开些药方,自然很难对症。
苏眠是男子,没有这些避讳,望闻问切,脉诊得仔细,还能为病人针灸推拿,对症下药,效果才能如此显著。他知道如果今天那掌柜没有遇到他,或许她的夫侍就活不成了。但他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碰巧救一人是一人而已,假如能培养更多的男子懂得医术,是否就会挽救更多的性命呢?
从掌柜的家中告辞出来,已接近傍晚时分,苏眠满怀心事。他知道妤卉一定不会怪他外出这么久,他只是在盘算能否在自己家中开设学馆,收些男弟子,传授医药之术。这不仅是济世救人,还能收些学费补贴家用吧?毕竟妤卉是该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光靠白霜影给的那些钱虽然暂时衣食无忧,但不是长远之计。他不能闲在家中坐吃山空,成为她的累赘。
苏眠想事情入神,走路没仔细看,转到街角迎面撞上了别人。
那是结伴而行两名戴面纱的年轻男子,看穿着打扮是一主一仆。走在前面的公子被苏眠高大的身躯一桩,歪到一边,幸亏有侍儿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那公子不满道:“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溜出家门等着听吕人华的评书,谁知她竟然敢告假不来,让那么多人干等了一下午。出门又遇到个走路不长眼的,撞了本公子。真是晦气。”
苏眠赶紧作揖道歉。
那公子还想继续挖苦几句,一旁的侍儿却提醒说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回家中,那公子于是忍了一口气没再计较,匆匆离去。
25突发变故
今天中午分数突破1600分已经加更了一章“24共进午餐”,现在是今天第二次更新,属于晚九点前每日固定更新。下次加更在突破1900分之后。
——————以下是正文——————
妤卉和阿黎一起把家中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就开始准备晚餐。苏眠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妤卉专心致志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菜择菜。厨房的门开着,阿黎借着日落时的余晖切菜,刀法干净利落,绝非寻常男子能比。
苏眠帮人诊病折腾了也差不多一整日,身体有些疲乏,他却不忍心看着妤卉操持家务,一进门就主动说道:“小妹,这些家务还是我来吧,你若闲得慌,不妨看看书打发时间。”
妤卉没让苏眠接手洗菜的活,反而笑道:“我洗菜择菜的活马上就做完了,怎能让你抢了这份功劳?听说你给人诊病去了,忙了一天赶紧进屋休息吧。阿黎做的饭菜不错,晚上就看他的手艺了。”
苏眠知道妤卉的体贴,也就不再坚持,他四下打量一番,发现院子里外都显得干净利索许多,于是问道:“你们是不是又收拾房子了?还折腾这么多菜品,难道今天晚上有什么特殊的活动?”
妤卉于是将结识吕人华的过程简单讲了出来。
“说书艺人吕人华?”苏眠想起回家的路上的事情,疑惑道,“我怎么听说她旷了场子,今天下午根本没去说评书。”
妤卉不以为然道:“想必她有别的要紧事情忙,我和她刚结识,她不告诉我那么清楚也是常理。”
苏眠行走商场多年,人心险恶的事情见多了,他提醒道:“小妹,广交朋友没有错,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的身份或许是很敏感的问题,万一吕人华并非表面上说书艺人那么简单,她从你的话和年岁上推测出什么疑点,或许会惹来麻烦。”
妤卉想过这一层,但是她要找的就是与自己身世有关的人,如果她总是怕被人算计,见人半点儿实话不说,寻亲的速度绝对会很慢。目前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吕人华或许有双重身份,比如她是某个组织的密探之流,为朝廷或者某个世家服务。那么对方仅凭她三言两语见一面,没有人证物证,不可能这么快就确认她的身份。
其实某种意义上讲,妤卉甚至希望吕人华能够有些背景,她就算因此而要面对危险,她也不怕。以前她纯属是一腔热情傻大胆听天由命,现在她知道了阿黎会武功,她信心倍增更多了几分活下去的把握。
掌灯之后,所有的菜品早已准备妥当,耗时长的下锅熬着,耗时短的等客人到了现炒也来得及。
阿黎还在厨房内拾掇,苏眠陪妤卉坐在正堂等候吕人华到访。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忽然院子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里是于小姐家中么?”一个焦急的男子声音在院子外边询问。
妤卉应道:“正是我家,是吕姐姐到访么?”
外边的人停止敲门,哽咽道:“我是她的小侍,我家主子半路出了事情,被人绑走了。求于姑娘施以援手相助。”
妤卉一听不敢耽搁,叫阿黎开了院门,只见一名衣着朴素的十六七岁少年神情焦虑地闯进来。妤卉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吕姐姐被什么人绑走了?”
那少年低着头,像是定了定神,才答道:“我家主子说今晚要来拜访于小姐,平素她出门会友都会带着我,随身伺候唱曲助兴。我们今晚是乘轿子出来,刚才转进巷子,突然冒出来了一伙儿黑衣人,劫住了道路,二话没说就将我家主子揪出轿子用绳子绑了。我家主子是读书人,哪里挣扎得动?她以为是普通劫匪,让我将我们随身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去。那伙人偏偏不要钱财,说是要请我家主子去他们府上说书。”
妤卉疑惑道:“不要钱光绑人,这还真的挺奇怪。他们可曾说明如何才能放了你家主子?你为何会来我家求救?”
那少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次哽咽道:“那些绑匪带着我家主子飞檐走壁迅速离去,什么也不肯多说。我家主子本是嘱咐我上门来通知于小姐,她恐怕今晚不能到访,并不想让小姐卷入危险。可我害怕主人出事,特此说明原委,恳求小姐相助。主子家中还有一位育儿期的夫侍,我们都是男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哪做得了主,早就乱了方寸。我们刚才就在这附近遇劫,我便先赶来通知小姐,一会儿再去试着求求主子别的朋友。”
人家求到门上,妤卉怎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她还指望着能从吕人华那里打听到更多妤家的隐秘。吕人华就在这附近遭遇绑架,此事透着蹊跷。会不会与她的身世有关,受了她牵连拖累呢?是因为吕人华知道什么内幕,才被别人莫名绑架?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瞬息之间,妤卉将各种想法迅速理了一遍,当下决定立刻跟着那自称吕人华小侍的少年先去案发现场看看。不过她也并非头脑发热毫无准备就出门。她暗中叮嘱苏眠将银票贴身带了,首饰等细软在家中分散藏好,又让阿黎拿了切肉的小刀,三个人这才一起跟了那少年出门。
妤卉这是做多方面的打算。
阿黎会武功,她此去是救人还是自卫都不能少了他。苏眠留在家中看起来远离危险纷争,实际上无人保护,如果这次事件真正的目的是针对妤卉,对方调虎离山,为了查她的底或者勒索寻仇,苏眠一个人落单反而不安全。再说苏眠年长经验多,又懂得医术,带他一起去,万一发生流血受伤事件,他除了能起到急救作用,说不定还能临危不乱主持大局。
妤卉让苏眠随身带着银票是为了或许能用钱赎人,再不济逃命的时候有银子总比空手流亡要强一些。家中珠宝等细软藏好,不能因为她们三人出门,便宜了小贼。当然如果真有什么人特意趁她们不在家的时候查访,藏起来的细软想必会被一一发现。妤卉自信家中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物品,留些细软让来查探的人有些甜头拿,免得做出什么烧屋毁房发泄性的破坏,再牵连周边的人。
妤卉这些用意,苏眠很清楚也很赞同,积极配合。
那少年见妤卉肯帮忙,自然是千恩万谢,头前带路。
阿黎则在妤卉耳畔担忧地提醒道:“主人,那位哥哥练过上乘武功的,他都对绑匪束手无策,此去恐怕有危险。”
妤卉闻言加了十二分小心,但是并不打算改变主意。如果这是圈套或者某种试探,说明知情者已经开始了行动,她这次能躲开逃掉,下次没准儿会有更难应付的。
那少年在阿黎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回头,身形却明显一顿。如果他真是练过上乘武功耳目灵通,听见阿黎的低声言语不足为奇。
阿黎压低了声音更加肯定道:“主人,一会儿如果发生冲突,我定然先护着您离开。”
妤卉却镇定道:“阿黎,绑匪已经离去多时,咱们这是去看看现场,先寻找救人的线索。万一发现绑匪很难对付,咱们自然不会逞强,报官或者请求高手援助,才能稳妥。”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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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深宅大院
妤卉等人跟着那少年七绕八绕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借着灯火看到一乘普通的轿子歪倒在街边,据那少年说,抬轿子的人与绑匪是一伙儿,现在早没了影子。
说实话妤卉不懂得刑侦技巧,粗粗观察了一遍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打斗痕迹,再说那些绑匪如果武功很高,飞檐走壁扬长而去,哪容易找到?她正要按照常规方法询问那少年,绑匪离去的方向,那少年忽然抬手指着什么地方惊讶道:“你们看,轿子顶上插了一把匕首,刚才还没有的,不会是绑匪留下的条子吧?”
妤卉的身量还没有长足,垫脚尖也够不到轿子顶,阿黎正想帮忙,苏眠却在此时走到近前。他个子最高,看得比旁人真切,那匕首尖上扎着一张纸条。他掏出一块手绢,包了手将匕首和纸条小心取下。
妤卉问道:“哥,那匕首或者纸条上有毒么?”
苏眠轻吁一口气答道:“我是以防万一,现在看来这匕首的确没有毒,不过那纸条应该是被迷魂香浸泡过,若是沾在肌肤上会让人顿失神智。”
那少年紧张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字?是不是绑匪留下来的?若是有毒赶紧毁掉吧,免得祸害别人。”
苏眠解释道:“纸条应该是绑走吕人华的那伙人留下的,说咱们如果想再见到吕人华,必须在子时之前赶去城西张家巷口的宅子,不得报官否则后果自负。至于纸条上的毒,你们不用担心,那迷魂草的药效会因为长久暴露在外而逐渐消散。纸条作为物证,上面有绑匪或者其他知情者留下的字迹,不能毁掉,以便日后查案所需。”
苏眠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分析透彻,让人不得不信服。妤卉发现那少年虽然尽量表现出一脸崇敬的样子,却压抑不住从眼底透出来的紧张和戒备。看来这少年有古怪,他对苏眠的能力颇为忌讳吧?
妤卉不动声色道:“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咱们是不是应该马上赶去城西救人?”
“现在是戌时,从这边走到城西至少要一个时辰。”苏眠略一思索,又问那少年,“这位小哥,去张家巷的路你认识么?”
那少年茫然摇头:“要不咱们先去衙门报官?我再去求主子其他的朋友帮忙?”
妤卉明白苏眠问话的用意,冷静道:“咱们不熟悉道路,时间紧迫绑匪又威胁不让报官。要不这样,我先带人找去城西张家巷口,这位小哥去附近寻你家主人的朋友帮忙,如果能在子时前多凑些人手,总是好的。”
妤卉其实也可以让阿黎施展轻功带着她快速赶往城西,但是她不放心让苏眠落单,最后决定四人先一起去城西寻到张家巷口,那少年再到附近找找有没有朋友帮忙。
虽说是繁华的京城没有宵禁,但是这个时辰只有花街柳巷红灯区才有人往来,一般的街巷寻常百姓家早就关门闭户就寝休息。
妤卉才没那么多避讳计较,一遇到人就客气问问路,再加上她方向感一向很好,京城的格局又是如同棋盘一样,建筑坐北朝南道路横纵分明,她并不觉得陌生的地方难找。她发现叫某某巷的都是东西道路,叫某某街的都是南北道路,因此按顺序一一找下来,并没有消耗太多的时间就来到张家巷。
据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张家巷口是一户人家的后角门,从森严的高墙和墙内林木建筑格局隐隐透出深宅大院的味道。
那少年认了地方,就告辞离去,说是到附近寻找其他帮手。
妤卉并不急着叫门,而是带着苏眠和阿黎四处走一走,她想找到这处宅院的正门,确定这家主人的身份。妤卉的想法很好,不过那少年刚走,就从张家巷口的角门内出来了一名青衣小童,喊住了妤卉等人。
那小童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客气问道:“来人可是吕人华的朋友?”
妤卉看对方的阵势,多半是冲着她来的,里面已经摆好了局,等不及了。她并不退缩,朗声道:“在下正是吕人华的朋友于心悦,不知她现在是否正在贵府做客?”
那小童答道:“原来是于小姐,吕人华确实在这里。不过她虽然交友广泛,我家主人却不曾听说她还有姓于的朋友。小姐如果认错了人,或者根本与她不熟,还请离去吧,免得惹祸上身。”
妤卉微微一笑道:“我今天上午才与吕姐姐结识,一见如故,今晚她还说来我家做客。谁料半路被贵府请走,我自然要来讨个说法。你家主人留了字条,我们按时寻来,现在又让你开门,莫非不是来迎接我们,而是赶我们离开,想戏弄我们不成?”
那小童委屈道:“于小姐怎么不讲道理?小人看您年纪轻轻又带着两个男人,好心相劝不让您来趟这浑水,您怎么不领情?若真想进这宅子,小人自然不敢阻拦,可您也不要后悔。没几分本事,进来容易,想出去就难了。”
“你这里开的是黑店不成?出来不容易,我更要进去,吕姐姐被你们强行扣下,我既然知道了来到了这里就不能袖手旁观。”妤卉表现出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侃侃而谈道,“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故绑架吕姐姐?”
那小童被妤卉的气势震住了几分,言语间少了镇定,顺着妤卉的问题答道:“我家主人是诚心邀请吕人华入府说书。”
妤卉质问道:“请人做客还用绳子绑的么?”
那小童迷茫道:“我家主人没有用绳子绑客人啊?你们听谁搬弄是非?”
妤卉坦言道:“刚才吕人华的小侍来报讯,说你们当街抢人,还用绳子绑了他的主子。”
那小童冷笑道:“于小姐您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京城谁不知道吕人华只娶了一位正夫,两人恩爱非常,她根本不曾纳侍。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家睡觉,不要无理取闹了。”
妤卉闻言心中一惊,她刚来京城没多久,的确并不清楚吕人华的底细,吕人华究竟有几位夫侍妤卉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那位自称是吕人华小侍的少年如果没有说谎,就是眼前的青衣小童故意讹诈,她不能退缩。不过按照目前的形势那位少年说谎的可能性更大,他故意引她们过来,现在又借故抽身离开。吕人华分明就在此处做客,而且这家的主人也知道吕人华有朋友要来访。这小童言语间想将她们拒之门外,恐怕是一种试探。
再细想刚才那少年的神态举动,还有字条浸了迷魂香等等情况,这分明是对方设的局。也许吕人华是设局之人,又或者吕人华只是一个幌子。这家主人才是想试探她的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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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三绝老人(190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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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想清楚这些问题,将苏眠和阿黎叫到身前低声道:“我觉得此间主人是设了一个局,试探我的底细,或许会与我的身世有关。如果进了那道门,将要面对考验甚至是危难。你们与此无关,是在这里等我,还是陪我一起由你们自己选择。不过我想阿黎能陪在哥身边。”
苏眠笑道:“小妹,我们是你的家人,你的事情怎么能与我们无关呢?无论遇到什么,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尽力帮你分忧。”
阿黎也坚定道:“主人,我会武功的,我要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阿黎突然承认会武功,苏眠心中难免存了疑惑,他却没有问,因为他从妤卉的神情中看出了她对阿黎的信任。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就算是面对危难一样可以闯过吧?
妤卉见他们心意已绝,都坚持陪着她,她除了感觉到温情,信心更是高涨。她对那小童朗声道:“你去回禀你家主人,既然刚才我们遇到不轨之人挑拨是非,被引到了这里,我希望能见到你家主人和吕姐姐,听吕姐姐亲口确认无事,我这才能放心离开。”
那小童再次确认道:“于小姐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进这院子了?”
妤卉点头道:“没错。”
“好,那么小人给于小姐带路,我家主人就等在花厅之中。”那小童恢复了谦恭的样子,将妤卉等人请入角门,头前引路。
进入院子,阿黎紧跟在妤卉身侧,他在袖中藏着切菜的小刀,此时紧紧握了把手,以防不测。妤卉其实也是提心吊胆,她知道苏眠有秦氏留下的锋利匕首防身,但是真若遇到了袭击,阿黎能全心护着她,又有谁能护着苏眠呢?
阿黎低声在妤卉耳畔说道:“主人,院子里埋伏了四名高手,我能感觉到她们藏身的位置,但是她们身上并没有杀气。”
妤卉稍稍放心,跟在那小童身后,仔细记住了路径,并不多言。
那小童将她们引到一间花厅,在门口通报后就转身离去。
花厅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于小姐请进吧,恕老身腿脚不方便,不能出外相迎。”
因为院子里没遇到什么危险,妤卉放松了防备,抬腿就要进门,阿黎却抢先一步推开门。只听金铁相交几声响,藏在门后之人兵器落地,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阿黎赶紧解释道:“主人,刚才这人身上有杀气,我怕……”
妤卉点头表示明了,并且以微笑肯定了阿黎的做法。此时花厅大门洞开,房内灯火通明,妤卉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居中正座是一名衣饰华贵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身侧有一名黑衣中年女子捂着胸口,嘴角还有血迹,门边的地板上掉落一把宝剑。
老婆婆面上没有表情,沉声道:“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男娃居然有这么好的功夫?于小姐,你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啊。”
妤卉昂首走入花厅,镇定道:“这位前辈可是此家主人?为何命人偷袭晚辈?”
老婆婆并不答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于小姐,你身后那位年长一些的公子想必精通雌黄之术?”
苏眠忽然说道:“小妹,不好,这屋内的香气不对。”
老婆婆冷笑道:“娃娃你道行尚浅,闻出不对已经晚了。”
妤卉也感觉到除了香味异常,她四肢手足开始麻木,她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无论你设局将我诓来此处有何目的,都是针对我一人吧?请不要伤害那两名男子。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要我性命,我现在已无力反抗,请讲明缘由,让我能死得明白。”
老婆婆说道:“于小姐,老身什么时候说要你性命了?”
“那你为何下毒,让我们手足受制?”
“于小姐,老身是受人之托帮忙查证一些事情。老身不良于行,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也请你们委屈一下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咱们坐在这里慢慢谈。”老婆婆一使眼色,立刻从屏风后面走出三位青衣少年,搬了三把椅子,分别按住妤卉、苏眠和阿黎的肩膀,让他们坐下。每个少年的手中各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贴着他们的脖子放好,还有人特意点了苏眠和阿黎的哑穴,只留妤卉一人能够言语。
妤卉的四肢早就不听使唤,不过她头脑越发清醒,她注意到按住阿黎肩膀的少年正是那自称吕人华小侍的少年。果然这是一个设好的局。对方估计是忌惮苏眠和阿黎的能力,才故意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想让她一人独自面对考验么?
她现在已经入局,处于被动,她却没有沮丧。因为如果对方想立刻杀她,恐怕早就动手了,对方或许有什么事情要盘问,又或者她们将成为引诱其他人前来的饵。
老婆婆身边的中年女子理顺了气息,收起了掉在地上的剑,恭敬请示道:“师傅,弟子仅凭刚才交手几招,实在无法判断那少年的师承。”
老婆婆没好气道:“真是不争气的东西,连个小男娃娃都打不过,丢尽了我三绝老人的脸,滚到后面领罚去吧。”
中年女子领命,消失在屏风后面。
妤卉插嘴道:“前辈的名号是三绝老人么?不知是指哪三绝?”
三绝老人淡淡道:“于小姐,老身退出江湖多年,名号也已是虚名。”
妤卉反正也动不了,既然对方说要坐下聊天,她何不找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顺便套问一下对方的底细呢?于是她说道:“晚辈不是江湖人,刚到京城孤陋寡闻,今日有缘能得前辈接见,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斗胆猜测,前辈三绝之一应该是用毒或用药吧?”
三绝老人面上浮现一层高深莫测的喜色,她说道:“于小姐挺聪明的,没错,老身自认医药之术确实有过人之处。可惜今日让一位男子接连识破手段,说来也是惭愧。看来三绝这名号要去掉一绝让贤了。”
妤卉说道:“我哥虽然能识破毒药,却也无法阻止改变,可见前辈还是有过人之处。前辈不必谦虚,也不必再兜圈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前辈派人引我们来此处有何见教?吕姐姐是否真的被绑到府上?如果吕姐姐与此事无关,还请先放她离去。”
三绝老人笑道:“吕人华确实在我这里,想让她走也不难,但是有个条件。”
妤卉问道:“前辈有什么条件?”
“老身三绝除了用药,还有琴艺和赌术,这三样,你随便挑一样若能胜过老身,老身二话不说就放人。”
28她要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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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说的放人,是指放我们所有人都离去么?”妤卉是细心的人,不想给对方留下可能耍赖的言语漏洞。
三绝老人说道:“于小姐,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说得明确一些,如果你真能胜过我其中一绝,我就放三个人离去,你和你的家眷还有吕人华随便哪三个都可以。”
“我们一共有四人,为何只放三人离去?”
三绝老人强硬道:“你们都已经落在我手中受我摆布,我一人不放你又能如何?于小姐,我提的条件你若不满,咱们就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
妤卉迫于形势不敢再争辩,改为变相寻找对自己更有利的条件,她问道:“晚辈年轻识浅,我们三人的年纪和本事加在一起恐怕都比不过前辈一人。如果晚辈挑战前辈,可否请我的家人帮忙?”
三绝老人也不傻,她说道:“你们三人齐上也未尝不可,但是用毒之术你们已经输了,此项不用再比。你挑另外两样吧。”
妤卉继续说道:“那么如果我先选一样无法通过,可否再选另一样尝试呢?”
三绝老人点头道:“于小姐,讨价还价的本事不小啊,算了老身让你两样都试一试。”
妤卉心想三绝老人也是个精明的主,她能争取到的恐怕就是这两次机会了。她问道:“哥,阿黎,你们谁会弹琴?”
阿黎艰难地摇头
苏眠虽然学过几天琴艺,却只是修身养性粗通皮毛,怎能与三绝老人相比?他微微点头,眼神里却充满了歉意。
妤卉猜得到苏眠的意思,估计他是会弹琴却没有把握胜过三绝老人。妤卉并不沮丧,她自己不会弹琴自然不能强求别人。现在苏眠粗通琴艺总比一个人都不会的强,留作备案。妤卉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看来只有铤而走险,先试试挑战三绝老人的赌术了。
“前辈,晚辈想先请教赌术。”
其实妤卉哪里会什么赌术?她接下来要用的是非常规策略。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赌博,比拼勇气和智慧。
三绝老人问道:“既然于小姐选择赌术,那么想怎么赌呢?”
“前辈,这里骰子的玩法是怎样的?有没有赌大小?”妤卉虚心道,“我别的都不精通,赌大小还算有些心得。”
三绝老人有些惊讶道:“用骰子赌大小?就这么简单?”
“没错,一把定输赢。前辈不敢玩么?”妤卉用激将法。
三绝老人傲然道:“在赌桌上没有我不敢碰的东西,好,就赌大小,来人拿骰子。”
从屏风后面又走出几名青衣少年,抬了桌子放上两只瓷盅。
桌子是上好红木,瓷盅是一等青花瓷,里面的骰子是象牙雕刻而成,样样用具都极精致。妤卉心想从衣饰用具再到训练有素的这些仆从,可见三绝老人的背景恐怕不一般,至少普通的江湖草莽是比不了的。会不会是有某个世家为后盾支撑呢?
妤卉暂时压下疑团,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赌局,她正色说道:“前辈,我们家乡赌大小都是自己掷骰。”
三绝老人微微一笑道:“好啊,公平起见,咱们就自己掷骰。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阿黎去验看赌具。”
“好,就依你。”三绝老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一旁的青衣少年,让他去给阿黎解毒,并且补充道,“于小姐别耍花样,你这位随从的武功虽高,架不住我这里人多,也抵不过我的毒药,你们三人想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很小。”
妤卉不甘示弱道:“前辈您放心,我没打算逃跑。第一我不能白来一趟,至少要见到吕姐姐。另外就算你放开阿黎,我和哥的性命还都在你们手上,阿黎也许硬拼能带着我离开,我却舍不下我哥。”
“于小姐,那位公子是你亲哥哥么?怎么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三绝老人疑惑地问了一句。
苏眠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眼光停在自己的右脚。
妤卉知道那把锋利的匕首就藏在苏眠的右脚靴子中。刚才他们三人受制,阿黎袖子中的小刀已经被收走,苏眠这是在暗示她,万一没有赢的把握,就趁阿黎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拿了这把锋利的匕首,硬拼逃出去么?
妤卉虽然不相信这处宅院真如三绝老人说的那样防范严密,他们插翅难逃,却也不想寄希望于凭武力逃脱。那是万不得已保命的下策,但目前的局势,她尚有几分自信,能用她特别的方式,挑战并战胜三绝老人。
所以妤卉微微一笑,安慰道:“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赢的。”而后才对三绝老人郑重说道:“我们兄妹的确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感情早已胜过普通亲兄妹。”
阿黎服了解药四肢恢复行动能力,自己解开哑穴,先一步奔到妤卉身边,不安道:“主人,我不会验看赌具。”
妤卉镇定地要求道:“前辈,我有几句赌术要诀想传授给阿黎,一会儿就让他代表我掷骰。这样您也不必解了我身上的毒,少了几分顾虑。”
三绝老人奇怪道:“于小姐你太托大了,现传几招,就能让你的随从胜过我么?”
妤卉故作神秘道:“我家传绝招,当然有把握赢。但是我不想被别人听到,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三绝老人说道:“好,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言毕,她让人押着苏眠退后数步,原本按住妤卉肩膀的少年和看着阿黎的少年都退后到门边。她本人也为了显示大度和前辈风范,让人将她连人带椅子搬到离妤卉最远的地方。
“阿黎,你附耳过来,听仔细。”妤卉用极低的声音在阿黎耳畔交待一番。
阿黎连连点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
“我教完了,现在让阿黎验骰子。”妤卉面带笑容朗声说了一句。
三绝老人回到赌桌前面,妤卉的脖子上重新架好了匕首,苏眠的位置却没有变。估计是故意让妤卉与苏眠分开,防止他们靠太近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三绝老人问道:“你赌大还是赌小?”
妤卉望向阿黎,阿黎连续眨了三下眼睛。
妤卉于是胸有成竹道:“我赌小。”
29一赌输赢
“好。咱们既然是各自掷骰,也不必分先后,开始吧。”话音一落,三绝老人抬手拿起瓷盅,在桌上轻轻一扫,兜起六个骰子。
象牙的骰子在瓷盅内叮当乱响,奏出一曲奇异的音乐。
片刻后,三绝老人停手,将瓷盅按在桌上。她面露得意神色:“于小姐,你现在后悔认输还来得及,我可以放你一人离开。”
“我不会一人离开的。”妤卉坚定道,“而且我要加赌注。如果我输了,我今后生了女儿就赔给你。但是如果我赢了,我要求我、苏眠、阿黎还有吕姐姐四人一起离开。”
三绝老人讥笑道:“于小姐,你这辈子若生不出女儿,我不就亏大发了?”
“输赢还不定,我方没有掷骰呢。”
三绝老人笑着打开自己的瓷盅,盅内六个骰子竟然是竖着叠在一起,最上面的点数是一。她洋洋得意道:“六个骰子掷成一点,我最小,你还不认输么?”
妤卉不答话,用眼神示意阿黎开始摇瓷盅。
阿黎摇盅的时间不长,瓷盅扣向桌子的瞬间,三绝老人的神色突然变了。
阿黎也不多话,打开自己的瓷盅。只见六个骰子皆化为齑粉,哪还有点数可看?
妤卉笑道:“前辈,没有点是不是比一点更小呢?这局输赢该如何定论?”
刚才妤卉就是叮嘱阿黎无论对方干什么,他只需要将瓷盅内的骰子都震碎即可,如果确认能做到,他就在开始前眨三下眼睛。
其实三绝老人能够听声分辩点数,手上也能凭借内劲调整瓷盅内骰子的方向,不过想要掷成刚才的一点,仍需要常年累月练习,未必每次都能成功。刚才她分明看阿黎摇瓷盅毫无章法,听盅内的点数混乱不堪,她还以为妤卉不过是嘴硬吓唬人。当瓷盅落在桌上的瞬间,她才听出异常,骰子破碎的声音逃不过她的耳朵。
没有点数的确是比一点还要小,这虽然是非常规的比大小,却也因为开始并没有更细致的约定,三绝老人愣是挑不出有说服力的毛病理由。不过三绝老人能在赌术上称一绝,不仅仅是技巧高超,赌品也相当好。
三绝老人思前想后叹息一声,从嘴里缓缓挤出四个字:“愿赌服输。”
妤卉反而谦虚道:“前辈,其实是晚辈钻了空子,如果开始双方约好了不能毁坏赌具,晚辈根本没有机会赢的。”
“老了,看来我还是老了。”三绝老人口中念叨,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和蔼,她一挥手,让人收起了匕首,紧接着又为妤卉等人解了毒,“你们可以走了。”
妤卉起身,与苏眠、阿黎站在一起,却并不离开,而是郑重问道:“吕姐姐在什么地方?前辈莫非想反悔?”
三绝老人不解道:“吕人华与你刚刚结识,最多只算是普通朋友吧?你为什么总惦记着她?”
妤卉坦荡道:“实不相瞒,一方面晚辈与吕姐姐一见如故,都很喜欢话本和评书,白天聊了许久尚未尽兴;另一方面吕姐姐答应晚辈有些事情要商谈。朋友相识是一场缘分,吕姐姐出了事情我能帮就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据我猜测,此事恐怕因我而起。我不愿意拖累无辜,至少要确认她平安才行。”
三绝老人感慨道:“情谊、利益、道义难得你都考虑到了。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心性和本事,勇气智慧非常人能及,让老身都很佩服。罢了,来人将吕人华和这三位贵客一同送出府去。”
能被三绝老人称赞肯定,妤卉当然很高兴,但她面上谦虚客气并不喜形于色。因为她隐隐觉得此事一定还有后续。三绝老人最初说过她是受人之托帮忙查证一些事情,看来还有幕后主使。
妤卉本以为幕后主使会现身,却没想到三绝老人真地就安排送客了。这些人设局考察她的能力,自己藏头露尾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妤卉静下心来想到其实还有一种情况,这些人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世而来,或许是牡丹盟的人。毕竟白霜影对妤卉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
如果想弄清楚究竟是哪一种情况,现在看来吕人华无疑都是关键突破口吧?别的人她想找也找不到啊。她决定一会儿见到吕人华定要问个仔细。
三绝老人特意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将妤卉她们一起送出府。
吕人华的家就在城西,妤卉让赶车人先送吕人华回家,然后再送她们三人。四人坐在车上,妤卉抓紧时间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
“吕姐姐,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位三绝老人似乎很有背景。”妤卉顿了一下,坦诚道,“我觉得此事恐怕因我而起,吕姐姐无辜受到牵连惊吓,妹妹在此赔礼了。”
吕人华歉疚道:“于小姐心思通透,有些事情不用我说恐怕就已经猜到真相。”
“这么说吕姐姐认识三绝老人?”妤卉追问道,“今晚这番试探有什么目的?”
吕人华忐忑道:“实不相瞒,我的确认识三绝老人,不过平时很少走动往来。她今晚用特别的方式请我来她家,我也很意外。”
妤卉并不尽信吕人华的话,她从吕人华躲闪的眼神中发现了疑点,她却并不戳破,和颜悦色道:“吕姐姐,我知道你有些话不方便对我明讲,我只是想问问,此事幕后主使我能不能见到?何时才能见到?”
吕人华面露惊讶之色,低声道:“既然于小姐已经想到这一层,相信你很快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至于我答应的再讲一些四大世家隐秘的事情,我不会赖账。其实如果你见到了那个人,许多事情也就不用我来讲了。”
话说到这里,吕人华的宅子已经到了。
妤卉没有强拉着人家不放手,只在临别时调侃道:“吕姐姐,听说你只娶了一位夫侍,恩爱非常,日后可要给我讲讲如何经营夫妻情感的经验。”
这也是妤卉有意无意地试探,摸摸吕人华的底细,免得将来再出现有人冒认妻主骗取同情之事
吕人华没想那么多,坦言道:“于小姐说笑了,我是才能有限只养得起一位夫郎。你日后恐怕是满园春色,享尽齐人之福,我不能比,比不了的。”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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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幕后主使(2200分加更)
这是今天第二次更新,距离上次更新才一个小时,真的要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使我迅速达到了2200分,也是我收到的最美好的七夕礼物啊。下次加更在PK分数突破2500之后,请用PK票狠狠地砸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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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卉从吕人华的话中已经推测出了一些真相,设局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妤家的人吧?而且经过今晚的事情,她应该能被妤家初步认可吧?不过妤家为什么要如此小心试探她的能力呢?为什么不先直接派人来与她接洽,验看身份证明,确认她是妤家的人再行这些步骤呢?
吕人华提到的满园春色也是一种暗示吧?妤卉心想,如果将来她能认祖归宗,获得世家小姐的身份,享受特权的同时她也必须承担家族的责任吧?在这个世界,平民女子只要有钱都能三夫四侍,贵族世家之间为了谋求更多的利益,联姻是非常重要的手段,一位小姐娶夫纳侍数十人也是平常。
“从一而终”四个大字再次浮现在妤卉心头,郁闷啊!纠结啊!要真的是满园春色只能看,齐人之福消受不起,那将是怎样的身心折磨啊。
不过目前也只能按照这个路子继续下去吧?妤卉心中清楚,就算不是为了让阿黎早日脱离奴籍,只为自己考虑,想要衣食无忧的生活或者积极进取去完成那个不可能的任务,都必须借助家世力量。
马车将妤卉等人送到家门口,三人下了车。
苏眠见院门铜锁好好在门上锁着,舒了口气,开了锁,推门就要进入。
阿黎却说道:“院子里和屋里都有人埋伏。”
妤卉心想大半夜的,还不让睡觉,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她可不想将自己的家让给别人休息,索性推开门朗声道:“贵客们不必藏着了,要钱还是要命痛快说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女人?”
院子里静悄悄没人出声。妤卉暗自寻思,莫非埋伏的人都是男子不成?还是人家训练有素,根本不搭理她的挑衅讥讽?
只见正房廊下的灯笼明灭一晃,正堂的门忽然打开了,屋内没有点灯,借星月之色可以依稀看到桌旁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
阿黎内功精深眼力敏锐看得真切,他在妤卉耳畔说道:“主人,屋内坐在桌旁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锦衣华服的女子,她气息平和,应该是没有练过上乘内功的。屋里还有两名高手,在梁上和门后隐匿。”
妤卉略一寻思,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她客气问道:“屋内是何人?为何擅闯民宅?”
那人不回答妤卉的问题,反而理直气壮地问道:“于心悦,你与牡丹盟有何关系?”
妤卉本来猜测此人十有九成是妤家的人,结果却听那人如此一问,她又有些迟疑犹豫。除了正在问话的这个中年女子以外,埋伏在这里的可都是高手,对方会不会是江湖中人,牡丹盟的仇家呢?
那中年女子站起身,用威严的语气继续问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就请进来与我一叙。”
苏眠上前一步将妤卉护在身后,建议道:“小妹,我们陪你一起吧。”
阿黎也说道:“主人,这些埋伏的高手内力绵长,他们若联合出击,我恐怕不是对手。”
既然连阿黎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妤卉索性不紧张了,跑不了还不如勇敢面对。她爽朗笑道:“好,我愿意与你进屋一叙,倘若一会儿我言语有冒犯之处,还请你海涵,不要迁怒到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那中年女子质疑道,“他们算是你什么人?一个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一个是身份低贱的奴仆,区区两名男子而已。”
妤卉最反感的就是她认为很重要的男子被别人看轻,她气血上涌,豪情满胸道:“我就只有这两个亲人,他们为了我的安危和生活付出很多心血,我若身陷险境实在无法逃脱,就断然不能再连累他们。我虽然年幼,不会武功,没有什么本领,但是只要我能说话,能思考,我就会想办法保护他们,用我力所能及的方式,义不容辞。”
那中年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坐回椅子上,幽幽道:“卉儿,你就是我的卉儿吧?你还有娘亲啊。你来到京城,难道不是来寻娘亲的么?”
妤卉心中激动,面上却尽量压抑不动声色,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就站在正堂门口。她疑惑道:“娘亲?我不知道娘亲是谁,爹从来没有说过。”
那中年女子打了个手势,正堂内的烛火立刻亮了起来。
妤卉看清了那女子的眉目,依稀与她现在这个身体有几分相似。
那女子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链子,链子一端拴着半块非金非铁的小圆片。她威严的神情慢慢化为温柔似水,她说道:“卉儿,你认识这个东西吧?你爹当年离开时,把这块令符斩成两半,他其实还是存了让咱们母女日后团圆的心思,对不对?”
妤卉没有立刻拿出自己身上的小圆片,反而冷静道:“可否让我仔细看看你的那半块小圆片。”
那女子眼眸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温和笑道:“你能如此小心谨慎很好,真的很难相信你只有十二岁。我的东西可以给你看,你的也要拿给我看,同时交换好不好?”
妤卉不再犹豫,解下一直系在脖子上的半块小圆片,让阿黎递了过去,同时拿到那女子手中的半块小圆片。
妤卉可以基本确认那女子的半块小圆片与她那半块应该是同样的材质,一面刻着云雾缭绕的剑尖,一面刻着一个“天”字。她还以为会是“妤”字。这么说来,完整的圆片是“天秦”两个字,另一面是一把云雾环绕的宝剑,这是某个武林门派的令符吧?与她的爹爹秦氏有关吧?那为何纵横黑白两道的白霜影都不知晓这样的令符呢?莫非秦氏出身的门派十分隐秘,很少在江湖中走动?又或者秦氏根本不是华国人?
这一连串的思考在妤卉脑海中过得很快,眼下她要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这个选择关系到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走向。但是她仔细捉摸,隐隐觉得这个选择权已经不能完全由她自己主导。看对方的阵势,应该是十分笃定她的身份,她就算不认亲,对方也不会由着她胡来吧?
那名自称她娘亲的女子,应该就是妤家家主妤婉。为什么妤婉如此主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寻到门上,想要认她这个女儿呢?
在吕人华讲述的四大世家逸闻趣事中,较少提到这一代四大世家家主的事情,所以妤卉并不清除妤婉的底细。按照常规道理推测,妤婉既然是家主,想必应该夫侍如云,子女颇多,不差她这一个女儿承欢尽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