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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抗日Ⅱ全文阅读

作者:样样稀松     一个人的抗日Ⅱtxt下载     一个人的抗日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六十九章曲局长来了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六十九章曲局长来了

    中国人有一句骂人最狠的话:“男盗女娼”。似乎窃盗、娼ji,最为卑贱,几乎不齿于人类了。这些人都是社会阶层的最底层,朝不保昔。

    作为社会地位最卑微的ji女,出污泥不染,历风霜不枯,而不再仅仅是床榻上的一块性感的肉块,是ji院门内高挂的一块鲜艳的花牌,供别人春风一度。从红颜祸水到巾帼英雄的过渡和跨越,并不是所有青楼女子都能完成的。只有如李师师、小凤仙和赛金花少数人,才能够创造出那样的传奇。

    怡春虽然不是什么巾帼英雄,但她也有爱,也有恨,也有发自本能的爱国心。就象她日后曾对黄历所说:“我虽然是个ji女,却究竟是中国人,也恨日本人遇着可以帮助中国或者中国人的地方,自然要出力相助。”

    乱世战争,却能让一名卑贱的ji女袒露出高尚的情怀,岂不要羞死那些饱读诗书,道貌岸然的汉奸、卖国贼。他们的情操竟然比不上一名ji女,他们的恶行比最下流的ji女还要卑鄙无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黄历淡淡地笑着,有些嘲讽地说道:“怡春姑娘明知道是在地狱,倒也安之若素,令人钦佩。”

    怡春脸色一冷,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此话何意,是在说我自甘下流,不知廉耻吗?你可知道想跳出这个火坑有多难吗?”

    除了鸨母狠毒,老板凶恶,难以脱身外,从良或许是当时很多ji女的出路之一。跟什么人从良?这却是每一个ji女苦恼的问题。想找个年貌相当知心如意的“郎君”,恐怕是不可能的。因为年轻的男子,没有足够的财力从ji院将她赎出来,即使他有这样的力量,他的家庭也不会允许。

    因此,ji女从良多半是嫁给比她大几十岁的官僚政客、买办经理做第××房的姨太太,由大家的玩物变成个人的玩物。由于在ji院里过惯了yin逸享受的生活,一旦有钱有势,可供自己挥霍,就更放荡起来,很多人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往往被丈夫抛弃或送与同僚或再次卖与红尘。有些红ji女,手里有了钱,就有人图她的钱,把她娶过去,结果把钱骗光,就随意遗弃了。还有一些流氓,专门骗娶那些“自家身体”的ji女,骗到手,转卖到天涯海角,永远不能翻身。

    也有很多ji女并不做什么从良的打算,自己年纪大了,就买两个女孩子,养大了,让孩子们做生意,自己为鸨母,继续吃这一碗ji院的饭。而更多的ji女,被蹂躏摧残,折磨死了;或者不愿忍辱偷生,过这**的生活,抑郁死了;也有在这种放荡yin逸生活中,得了各种性病,无力医治,烂死了。

    “困难是有,但不去抗争,那就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黄历听完怡春的讲述,沉吟着说道:“我认为,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不要命的,一种是认命的。人要是不要命,连鬼都害怕。”

    怡春陷入了沉思,这个客人虽然想当汉奸,但说话倒是很有意思,而且说的也很道理。说书的不也有: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句话嘛。

    “怡春姑娘,上次听你唱曲儿,有意犹未尽之感,不知今日可否再展歌喉啊?就是那种江南的乐曲,听起来很舒服。”黄历转弯抹角打听了半天,也不得要领,这曲旭东虽然也来莳花馆寻欢,但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在这里守株待兔,时间又不允许。随便呆上一会儿,就先走吧,杀曲旭东的事情再想别的法子。

    怡春点了点头,起身拿出琵琶,悠扬的乐声响起,江南气息的吴侬软语从口中吐出……

    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瘦长脸的汉子带着两个手下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惶急的老鸨。

    瘦长脸的汉子进得屋中,瞥了眼黄历和怡春,冷哼了一声,说道:“怡春姑娘好兴致呀,木村先生你不见,说是有病,可陪起小白脸来,这嗓子可亮得很哪”

    黄历皱起了眉,冷冷地望着这个家伙,觉得有些面熟。

    “曲局长,曲局长,您是误会了。”老鸨陪着笑脸上前说道:“怡春哪敢不见木村先生呀,是木村先生有急事,被人给叫走了。正好,来了客人,就这么——您多体谅,我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曲局长?黄历再次盯着瘦长脸,仔细打量,果然与杜百升的描述很相象,由于没有照片,所以,刚才只是觉得眼熟。

    “少给我打花腔。”曲旭东一瞪眼睛,骂道:“爷给你的钱呢,怡春不许再接客,你他**×的说话是放屁呀”

    “妈妈,把曲局长的钱还他,我虽然下溅,那几个钱还买不走我的身子。”怡春冷笑道。

    “吆嗬,怡春姑娘这脾气见长啊”曲旭东皮笑肉不笑地往椅子上一坐,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说道:“嫌钱少,这好说。你的身子金贵,是论斤卖呢,还是论两啊,爷掏得起。只要你答应陪木村先生——”

    “日本人,我是绝计不会陪的。”怡春坚决地摇头,“一个不想活的人,你们也没办法吧?”

    “不想活?呵呵,是不识抬举吧”曲旭东的脸阴沉下来,威胁道:“带你去监狱看看,你就知道,想死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木村先生看上你,那是你的造化,别给脸不要脸,比你好看的*子有的是,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千人骑万人压,装什么清雅高洁。”

    “那个,请问——”黄历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请问木村先生是尊驾的什么人,是你爹吗?”

    “嗨,你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滚?”曲旭东光顾着和怡春斗嘴,倒是忽略了黄历,此时黄历一插嘴,他便又将怒火转移了目标,指着黄历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把你抓进宪兵队,扒你三层皮。”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章徒手格杀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章徒手格杀

    “哟西”黄历笑得很阴险,突然用日语说道:“你抓我进宪兵队,很好,我很想进去见识一下。”

    屋里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竟然是个日本人,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日本人还有这样形象的?虽然外表有些不象,但人家这说的鸟语多纯正,没人听得懂哩

    曲旭东吓了一跳,眼睛瞪得铃铛大,坏了,口无遮拦,竟然得罪了日本干爹?他赶紧站起身,堆着笑脸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您是太君,请问您刚才说的是什么?”

    黄历似笑非笑,用中日混合的话说道:“我的,喜欢这位小姐,你不要吓唬她的,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曲旭东心中一沉,嗫嚅着说道:“宪兵队的木村阁下也很喜欢这位怡春姑娘——”

    “木村?让他来,大和男人争女人的,嘿嘿,得用这个的。”黄历握起大拳头,用力挥了挥,接着又是一串日语。

    明白了,横刀夺爱,曲旭东苦笑着点头,日本人咱惹不起,让木村跟他理论吧他瞅了怡春一眼,现在倒真希望她强硬到底,把这个日本人给气跑。

    怡春轻捂着小嘴,还没应过来,这怎么突然又变成日本人了,不可能呀,咋看咋不象。

    黄历的脑海里急速转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碰上了就别放过,否则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可是姓曲的带着帮手,贸然动手,有些麻烦。怎么能把那两个手下支在门外,把姓曲的留在屋内一举击杀呢?

    “太君,您乐呵着,我告辞,告辞。”曲旭东点头哈腰地向外退去。

    “怡春姑娘,咱们继续,今晚我就住在这里,哈哈”黄历转向怡春,一反刚才道貌岸然的神态,变得色迷迷的。

    “哦,不,我不能陪你。”怡春吓得连连后退,“你快走,我这里不开铺,不留客人过夜。”

    “不开铺的规矩就从今晚改掉吧”黄历瞪起了眼睛,凶狠地说道:“大日本皇军的尊严不容你这个ji女污辱。”

    怡春继续后退,被绊了一下,顺手操起了剪刀,直接顶在咽喉上,无声地瞪着黄历。

    黄历愣住了,眨着眼睛不说话,老鸨咋咋唬嘘地叫着,曲旭东也被这样的情景惊呆了。

    “巴嘎牙鲁”黄历脑子里一闪念,冲过两步,抓住了曲旭东的衣领,摇晃着骂道:“都是你坏了好事,你要不闯进来,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现在想跑,我掐死你。”

    “太君,太君。”曲旭东被勒得喘不过气,急忙陪着笑脸说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来劝她,我定能劝好她。”

    “滚”黄历松开了曲旭东,冲着老鸨和门口曲旭东的两个手下怒吼着,“都滚得远远的,让我看见你们,统统死啦死啦的。”

    老鸨和两个保镖屁滚尿流地滚远,房门被重重关上,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怡春姑娘,你放下剪刀,咱们有话好好说。”曲旭东苦着脸劝道:“你这是何苦呢,现在是谁的天下,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得清楚,你咋就执迷不悟呢”

    “你,你们将来都不会好死。你给日本人卖力,只图个人享受,还好得了么?”怡春这话是偶尔听别人说的,此时一急便脱口而出。

    “你真不懂事,平常哪有这么阔的太君来照顾你,你强顶着又能熬到什么时候?开了铺,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往你身上趴,你受得了吗?若是跟了太君,那就一步登天,不仅吃好的喝好的,还没人敢欺负你了。”曲旭东想发火,又忍住了,继续劝说道。

    黄历听着外面的动静,应该没人,或者是离得远,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出手,粗壮的胳膊一下勒住了曲旭东的脖子,曲旭东呕了一声,手刨脚蹬地挣扎。黄历加力勒紧,然后突然猛地一扭,嘎吧一声,曲旭东的脖子被扭断了。黄历松了下胳膊,嘴里骂着,手上打着,将曲旭东拖进了卧室。

    怡春傻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曲旭东已经在她眼皮底下被杀死了,还以为是日本鬼子在发泄愤怒,殴打曲旭东。这个死汉奸,揍他一顿还真解气。她使劲握紧了剪刀,向门口慢慢挪动着脚步……

    黄历挟着曲旭东进了卧室,以极快的速度搜了他的身,一把带鞘的很精美的短刀,一把驳壳枪和两个弹夹,钱包、证件都到了黄历的身上。这下子心里有底了,他今天只是想来打探一下,身上并没有带武器,现在刀枪在手,事情败露,他也有信心冲杀出去。

    听到外间屋轻轻的脚步声,黄历起身冲了出来,和怡春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一个惊愣无语,一个皱眉无言。

    “把剪刀放下吧,自杀不是那个样子的,再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黄历沉吟了一下,向前迈了一步。

    怡春“啊”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黄历一个大步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一个掌刀切在她的脖颈上,怡春两眼一直,昏厥倒地。

    对不起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少些麻烦,我也好脱身而去。黄历抿了抿嘴角,转身进了卧室……

    老鸨和曲旭东的两个手下在离门很远的位置,不时探头观察。只见门吱呀一声打开,黄历迈步走了出来,回身关上门,手里拎着一个布包的圆形物,大步走了过来。

    “我出去一下,去取怡春姑娘的赎身钱。”黄历冷冷地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们,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日本人的横行霸道是有目共睹的,平常ji院便有许多日本人前来发泄**。这些日本人大都不醉装醉,又唱又闹,很难应付。而且,一旦招待不周,或真发起酒疯来,便见人就打,见物就砸,把客人都得吓跑。

    所以,黄历一交代,老鸨陪着笑脸,连个屁也不敢放。另外两个小汉奸面面相觑,也是苦笑连连,这太君,咱惹不起,听话得了。

    黄历毫无阻拦地出了ji院,叫了辆黄包车,并不直奔燕大,而是向相反的方行驶,走了不远,他下车付钱,将车夫打发走。然后黄历改为步行,向另一个方向走过两条街,在一个厕所里,将外衣脱下,面具摘下,又叫了辆黄包车,才向燕大方向行来。

    …………………

    啊伴着老鸨的一声尖叫,曲旭东的两个手下冲进了屋里。怡春躺在外间屋的地上,依旧是昏迷不醒,老鸨坐在卧室与外间屋的门旁,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进了卧室,这两个家伙也目瞪口呆,惊愣在当场。

    地上一大摊鲜血,已经变紫,曲旭东的无头尸体躺在地上,只能从衣着上分辨出原来的身份。曲旭东的外衣被敞开,白色的衬衣上用鲜血写着四个字:汉奸,叛徒。

    消息一传开,便是混乱不堪,ji院里鸡飞狗跳,客人们落荒而逃。发生命案了,谁也不想沾惹上麻烦,即便自身清白,可日本宪兵会管这一套吗,死的可是警察局副局长啊现在还是日本人的红人,这动静小不了。

    等到日本宪兵和警察局的大队人马赶到,ji院里已经是一片狼籍,桌倒椅翻,杯盘水果遍地都是。ji女们吓得都跑进了小房子,伙计们站在角落脸色惊惶,倒霉的老板和老鸨哭丧着脸,面面相觑。

    妈拉个巴子的,死得好,你个脑后生反骨的家伙,还想着舔木村的屁股,来挤占我的位置。警察局长赵万英满脸凝重,心中却是乐开了花。看过曲旭东的尸体,赵万英摇头叹气,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训斥着曲旭东的两个手下。

    “你们这两个饭桶,这是失职,无能,才导致曲副局长被杀。”赵万英对这两个曲旭东的亲信可没什么好印象,借机报复也在情理之中,“来人,把他们先铐起来,带回去慢慢审问。还有——”赵万英环顾左右,瞪着眼睛说道:“还有这家ji院的所有人,都带回去,他们都是嫌疑犯。”

    “赵局长,您高抬贵手,您通融通融。”ji院老板苦着脸哀求着,手上做了个数钱的手势,暗示着赵万英。

    赵万英心中冷笑,早干什么了,这回不整治你,别的ji院能乖乖地上供听话嘛,别以为有日本人逛窑子,老子就不敢收拾你们。

    “木村队长来了。”一个亲信低声提醒着赵万英。

    赵万英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咔地向木村立正敬礼。

    宪兵队长木村有三十多岁,一身黄凡尔丁料子军装,腰带挺得溜直。粗壮的身躯结实得象一头野牛,圆滚滚的头,宽嘴巴,带着棱角。圆眼睛,射着凶狠的光。上唇一小撮黑胡须,不住地嗅着鼻子,好象一只狼狗时刻准备上前厮咬。

    “什么情况?”木村淡淡瞟了一眼赵万英,他很不喜欢这个只顾捞钱,却没有什么工作能力的草包,所以才有让曲旭东顶替的心思。

    “据卑职分析,这定是蓝衣社的报复杀人。”赵万英有些谄媚地笑着,嘴里说道:“他们割走了曲副局长的人头,并在其衬衣上写下血字,汉奸、叛徒,由此便可判断出凶手的杀人动机。”

第二卷 平津狼烟 第七十一章 无题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一章无题

    木村不置可否,迈步走进了凶案现场,仔细检查过之后,他基本确信了赵万英的判断。当然,这也并不复杂,只看曲旭东胸前的血字便能猜出大概。但木村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将老鸨和曲旭东的两个手下分别叫进来,细细询问了一番,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曲旭东的死对木村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木村接任以来,对军统潜伏人员的打击并不顺利,以致于发生了王克敏的重大案件。虽然捕获了两名案犯,但对军统北平组织并未构成太大的威胁。曲旭东叛变后,木村才意识到,只有军统内部的人员,才会对军统构成真正的威胁,因为只有熟悉军统的活动规律、行事方式,才能象一个熟识野兽习性的老猎人,无论是下套,还是埋伏,都能得心应手,让野兽无可逃脱。

    然而,正当木村对曲旭东寄予厚望,并大力支持的时候,军统却抢先下手,制裁了曲旭东,这让木村恼火不已。但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木村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

    如果对外宣称是军统所为,大张旗鼓地搜捕、抓凶手,这是最普通、最平常的作法,但岂不是为军统免费作了宣传?曲旭东之死,可以说使木村要利用军统叛徒打击军统的设想遭到了重大挫折。但此事也不是不可补救,木村想尽量把此次军统震慑性的行动变一种性质,争风吃醋,ji院殴斗,情杀仇杀,都可以用作遮掩的名义。然后先找个替死鬼,对外就说案件已破,凶犯正法。再采取内紧外松的抓捕策略,没准这样做,还会使敌人的警惕性放松。

    木村起到这里,暗自点了点头,不能让军统的诡计得逞,割下曲旭东的脑袋,不就是想激怒我们,好把此事弄得沸沸扬扬,既打击了我们,又给有心投靠的人敲响了警钟嘛,哼,偏不让你们如意。

    “赵局长,你的过来。”木村主意已定,招手叫过赵万英,并令手下关上了房门。

    哦,头痛,迷糊——,怡春轻轻呻吟了一声,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被离得很近的一张面孔吓了一大跳。

    “怡春姑娘,你的,醒了,不要怕的。”木村往后坐了坐,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怡春不顾头晕,慌忙坐起,先看自己的衣服,好象没什么异样,她惊惶地向床里靠去,双手抱肩,低着头,缩成一团,也不吭声。

    “不要怕的,你是怎么,怎么的被打昏,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说清楚的。”木村继续和蔼地问道。

    怡春皱起眉头,努力思索,又胆怯地看了看木村。

    “哟西”木村淡淡一笑,起身走到门口,将老鸨叫了进来,由老鸨来问,他交叉双臂,象是在欣赏墙上的字画,其实是在倾听。

    老鸨虽然可恨,但怡春的紧张还是消除了不少,她慢慢想着,断断续续地把当时的情形讲了一遍,末了还说道:“如果你们不信,那就去问曲局长好了,他被日本人打,不关我的事情。”

    “哎哟,我的姑娘啊,曲局长已经被人砍了脑袋,你还问他?”老鸨苦着脸,惊魂未定地说道。

    徒手杀人,胆子也真大呀这样的人要么是个愣头青,要么就是身怀绝艺,对自己有着超强的信心。木村缓缓转过身,现在事情已经完全清楚了,凶手不仅身手很好,而且脑子灵活,还会日语。他利用了汉奸都怕日本人的心理特点,将曲旭东的手下支出,便下了毒手。更讽刺的是,杀完人,还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混没将外面的人看在眼里。木村微笑起来,他远不象粗鲁的外表那样没有头脑,相反,他却是个耍阴谋的专家。

    “怡春姑娘受惊了,我们会抓住凶手的。”木村眨着眼睛说道:“ji院照常营业,我们只带走几个人进行调查,不会影响太大。”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怡春,快起来,谢谢太君。”老鸨听说事情没那么严重,也不会被抓到宪兵队,没口子的点头哈腰。

    “不必了。”木村摆了摆手,说道:“怡春姑娘不是有个规矩嘛,只卖艺不卖身,以后也这样吧,任何人不得勉强。”

    “是,是,太君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老鸨谄媚地笑着,“只陪太君,别人都不陪。”

    木村摇了摇头,说道:“她愿意接待什么样的客人,那是她的自由。”

    怡春有些猜不透木村的心思,低着头,捻着被角,也不知说什么好。

    木村颇有深意地看了怡春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紧接着,外面一阵喧闹,警察撤了,日本宪兵带着几个伙计和ji女也撤了。

    “妈妈,那个曲局长是怎么死的?我没听太明白,是那个日本人杀的?”怡春揉着脖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什么日本人哪?那是装出来的。”老鸨撇了撇嘴,拍着胸口叹着气,“我说怎么出手这么大方,原来他是——”说到这里,老鸨四下瞅了瞅,凑近怡春低声说道:“听老板说,他是什么蓝衣社的,杀人不眨眼,是专冲着姓曲的来的。不光杀了个,连脑袋都割了去。”

    怡春打了个寒战,蓝衣社的名头,从她接待过的三教九流的客人中听说过,前些日子王克敏被刺,北平城里大搜捕,听说也是蓝衣社干的。看来,蓝衣社是专和鬼子和汉奸对着干,倒也不失为有骨气的中国人。只是听到曲旭东被杀,还是在自己的房里被割了脑袋,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害怕和恶心。

    “我没死,倒还是捡了条命啊只是那屋子,打死我,也不去住了。”怡春有些后怕地摸着脖子,自己的小脑袋是不是也差点被割下来。

    从莳花馆带走的三名ji女被日本人押到了东城离城根不远的孤零零的一所房子里。其中一名妭女叫月月,刚上捐做生意不久,岁数还小,吓得很厉害。进去之后,日本人开始详细的问了她们的履历,并把她们的履历都记录下来,然后,月月被领进单人独间的小屋,很小,只有一床一椅。

    “这是你的屋子。记清楚,四十九号。以后,你就是四十九号,没人再叫你的姓名。”说完,日本人向外面喊了声:“二号”

    不大的工夫,进来个年轻的女子。极恭敬的向日本人敬礼,而后她笔直的立定。

    “告诉她这里的规矩”日本人走了出去。

    月月的心要跳出来,不知是怎么回事,想赶快逃跑。二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地说道:“别动这里,进来的就出不去”

    “怎回事?怎回事?是不是要在这里砍头?”月月带着哭腔的问。

    “待下去自然就明白了,也不会砍你的头,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人,我还有要紧的事呢”月月的眼泪掉了下来。

    “放了你?这里还没放过一个人”二号毫不动感情的说。

    “我必须得出去,得赚钱去救我的妈妈”月月抹着眼泪,她不知道二号是不是在骗她,不砍头,那是不是要枪毙。

    “在这里待下去,将来立了功就能救你的妈妈”二号笑了笑,笑得极短,极冷,极硬。

    “真的?”月月似乎有了点希望,急切地问道。

    “信不信由你”二号又那么冷笑了一下,而后开始告诉月月此处的规矩。

    月月的心凉了半截,这里一切都有规矩,而且很严酷,仿佛要把活人变成机器她哭了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月月感觉刚刚睡着,便被刺耳的铃声吵醒了,天还不十分亮呢。二号在门外低声的说:“快起,你迟到一会儿,打个半死”

    月月颤抖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往外跑。天很凉,冷气猛的打在她的脸上,她似乎才彻底清醒过来。但是泪水又迷住她的眼睛,跑到盥洗处,她含了口水漱漱嘴,捧了一把水抹抹脸,就赶紧离开,恐怕要迟到挨打。月月随着大家,一共有三十多个青年男女,都跑进后院的一块空地去集合。

    空地的三面是高墙,墙头上密扎铁网;另一面是房子,山墙上有几个方方的洞儿。院子的东墙外不远,便是城墙;那灰黑的、古老的、高大的城墙,不声不响的看着院内。地面是光光的,冰硬的,灰黄的,城墙是灰黑的,坚硬的,光光的。天是灰碌碌的,阴冷的,光光的。月月由地面看到城墙,再看到天,作梦她也没梦过这么可怕的地方。一切是灰的,冷的,静的,光光的,她不敢再看。但即使不看,她还觉得到那冷气,和灰暗,象要把她冻僵,凝结在灰暗里。她想抓住谁的胳膊,好使自己立稳。她浑身都发颤,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地响。

    男的在前,女的在后,大家站成一排,面对着有方孔的山墙。由四十七号到四十九号立在最后,她们都是昨天新进来的,神情上都显出特别的不自然与不安。

    大家站好了一会了,四位教官,三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才全副武装的,极庄严的由前院走来。队长喊了敬礼。三个日本教官还礼,眼珠由排头看到排尾,全身都往外漾溢着杀气,严肃,和得意。

    中国教官向日本人们敬过礼,而后动作僵硬的,象个木头人似的,转向了队伍,把鞋跟磕得象小爆竹那么响。他开始训话,说了几句关于全体学员的话,他又叫新来的几个号数:“,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号,向前五步——走”

    月月看了看旁边的同伴,而后随着她们向前走。中国教官嗽了一声,相当亲热的说:“你们已经知道了这里的规矩,不必我再重复。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来决定你们到底愿意在这里,还是不愿意。有不愿意的,请再向前走五步”

    没有人敢动。后面的老学员们似乎已都停止了呼吸。月月想往前走,可是她的脚已不会迈动。她向旁边看,左右的人也正看她。

    “没有?”教官催问了一声。

    在月月左边的一个女人,有二十四五岁,艺名叫红宝的,扁扁的脸,红红的腮,身体不高,而颇粗壮,模样不俊,而颇浑厚可爱,猛的向前走去。她有一个病怏怏的老爹,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妹,她要出去赚钱。

    “好”教官笑了笑。“还有没有?”

    月月也要迈步,可是被身旁的一个女的轻轻拉住。她晃了晃,又站住了,不解地看了看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好,你过来”教官向扁脸红腮的红宝说道。

    红宝迟疑了一下,而后很勇敢的往前走。教官把她领到房子的山墙下,叫她背倚着墙上的一个小方洞。这时候,太阳上来了,把灰碌碌的天空忽然照红,多半个天全是灰红的,象淤住了的血。城墙更黑了,而院中的墙与人都更清楚了点儿,红宝的身上都发了红。

    一个日本教官跳起来,手一扬,喊了声:“好的”

    呯屋里边开了枪,红宝象个口袋似的,沉重地往前栽倒。天上更红了,地上流着殷红的血。

    “归队”中国教官向月月和同伴大声说道。

    月月不晓得怎么退回去的。她的眼前已没有了别的东西与颜色,只有一片红光由地上通到天空,红光里有些金星在飞动。

    “向左转跑步”教官发了命令。

    月月跑不动了,可是,有那具死尸躺在那里,她不敢不跑。每逢跑到死尸附近,她就想闭上眼。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偏偏看见了尸体,还有那地上的血。她透不过气来,又不敢站住。她张着嘴,双手捧着小肚子,肠子仿佛要扯断了似的。忍着疼,她东一脚西一脚的乱晃,仿佛是个醉鬼。不久,她的眼前遮上了一块红幕,与红的天,红的血,联接到一处。她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觉得天地,红的天地,在旋舞转动。

    月月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进到屋里的。她睁开眼,是在床上躺着呢,已经正午了。她又哭了一会儿,但已经不敢想什么。她怕死,她惜命,决定不去靠一靠墙上的方洞儿。

    青春是铁,环境是火炉。过了一个月,月月又“活”了。她不再怕血与死,她的心已变成石头的。于是,她又回到了莳花馆,涂着胭脂寇丹,笑语殷殷地迎送客人,但她的耳朵是竖着的,眼睛是毒辣的,她已经变成了日本人的特务。

    这都是木村的计划,他确实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要利用中国人,利用中国人训练出来的特务,分布到北平的各个地方,各个职业,打入中国这个独特的社会,让他们变成日本人的眼睛和耳朵。

    而曲旭东被杀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了结,凶手被枪决,已经控制了公众媒体的日本人将凶手的行凶动机确定为因财杀人,所编的故事也颇为合理。似乎,这件大案便要这么在公众面前淡去了。

    但又一次意外便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天早上,在通往北平的城外大道旁,一棵大树上突然挂出了一颗人头,人头的下面挂着一张白纸,写着血淋淋的大字“叛徒曲旭东,汉奸之下场”。

    中国人害怕血腥,却喜欢观看血腥,更喜欢谈论血腥,在日本人和汉奸还未采取行动的时间里,新的传闻已经进了北平,口口相传能象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播,将日本人编的瞎话击碎。

    非常及时,非常巧妙,人头若挂在城内,很快便会被警察和宪兵发现,迅速加以处理。但是日本人还无法遍布岗哨,更无法兼顾到城外,而从四里八乡进城的百姓在早上正是一个高峰。

    “八嘎”木村重重地把拳头击在桌上,他虽然猜出了凶手割走曲旭东人头的用意,也采取了相对的防范措施,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面面俱到,现在出现这种结果,虽然愤怒,也并非是无计可施。

    谎言已开始,就要用更大的谎言来弥补,木村立刻布置,在报纸上郑重说明,城外所挂人头并非是曲旭东,乃是奸人故意混淆视听,这种阴谋是无法得逞的,也将很快遭到沉重的打击。

    ………………

    黄历翻过报纸,不屑地甩到一旁,这种苍白的辩解也只有日本人才能想得出来。人要是不要脸,还真是无敌。就象战争爆发,明明是日军开进、侵略中国,还聒不知耻地说什么“一贯尊重中国的领土、主权以及各国在中国的权益的方针,决不丝毫加以改变”;明明是杀人放火,在南京屠杀了三十万中国人,却装成一位善心菩萨,说什么“国民政府狂妄策动抗战,对内不察人民涂炭之苦”,真是无耻到极点、也滑稽到极点了

    这一阵子,黄历一直老实地呆在燕大里面,仅有的两次外出,也是在附近谈租房子的事情。躲避风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燕大开学在即,程盈秋和崔小台就要来了,他必须做好准备。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二章遇故人,西山行

    女孩子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即使她以前对你并没有真的感情,但她若已被你得到,她就是你的。嗯,黄历很相信这一点,而且也相信程盈秋跟他并不只是有了**上的关系,在精神上,也应该有了紧密的联系。想起她,心里便甜甜的,想起临别前那天的亲热,程盈秋的羞怯和慌乱让他感到刺激,男女**的欢愉让他象是上了天。还有,那女孩子在睡过一觉后,枕着他的肩膀,暗示再来一次的表情让他更升腾起了疼爱和怜惜。

    现在,程盈秋要来了,不仅仅是来燕大读书的,更是冲他来的。黄历心情愉悦地出了城,到城外的联络点取东西。

    城外的联络点是在土城——那在鞑子统辖中国时代的,现在已被人遗忘了的,只剩下几处小土山的地方。门前有一个小小的,长长的,亮亮的场院;左边有两棵柳树,树下有一盘石磨;短短的篱笆只有一人来高,所以从远处就可以看到屋顶上晒着的金黄色的玉米和几串红艳艳的辣椒。

    乡间地广人稀,狗们是看见远处一个影子都要叫半天的。两条皮毛模样都不体面,而自以为很勇敢,伟大的,黄不黄,灰不灰的狗迎上前来,狂吠着。黄历施展出他的武艺,把手中捡来的树枝棍子耍得十分伶俐,可是不单没打退了狗,而且把自己的膝盖碰得生疼。他喊叫起来:“啾打看狗啊有人没有?看狗”

    从院子里跑出几个小娃娃来,有男有女,都一样的肮脏,小衣服上的污垢被日光照得发亮,倒好象穿着铁甲似的。

    小孩子嚷了一阵,把一位中年男人嚷了出来,他的一声尖锐而细长的呼叱,把狗们的狂吠阻止住。狗们躲开了一些,伏在地上,看着黄历的腿腕,低声的呜——呜——呜的示威。

    黄历跟中年男人说了几句话,算是对上了暗号。中年男人在前面引路,黄历,孩子,和两条狗,全在后面跟着。屋里很黑,很脏,很乱,很臭,但是主人的诚恳与客气,把这些缺点全都补救过来。中年男人东一把西一把的扫除障碍物,给黄历找座位。然后,他命令身量高的男娃娃去烧柴煮水,教最大的女孩子去洗几块白薯,给客人充饥。

    “唉,来到我们这里,就受了罪啦没得吃,没得喝”中年男人的北平话说得地道而嘹亮,比城里人的言语更纯朴悦耳。

    男孩子很快的把柴燃起,屋中立刻装满了烟。黄历不住的打喷嚏,但面对主人的热情,他只好没话找话地聊着。烟还未退,茶已煮热。两个大黄沙碗,盛着满满的淡黄的汤——茶是嫩枣树叶作的。而后女孩子用衣襟兜着好几大块,刚刚洗净的红皮子的白薯,不敢直接的递给客人,而在屋中打转。

    这就是中国人,中国文化这整个的屋子里的东西,大概一共不值几个钱。这些孩子与大人大概随时可以饿死冻死,或被日本人杀死。可是,他们还有礼貌,还有热心肠,还肯帮别人的忙,还不垂头丧气。他们什么也没有,连件干净的衣服,与茶叶末子,都没有,可是他们又仿佛有了一切。他们有自己的生命与几千年的历史他们好象不是活着呢,而是为什么一种他们所不了解的责任与使命挣扎着呢。剥去他们的那些破烂污浊的衣服,他们会和尧舜一样圣洁,伟大,坚强

    在谈话中,黄历知道中年男子叫周二,是给人家看坟的,这里只有他一家。转过柳树,再走两里多路,才是一个小村子。黄历没有询问周二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加入军统的。其实说是加入军统,其实周二不过是个外围人员,军统只把他这里当成一个传递情报的小中转,临时的歇脚点。

    在黄历看来,周二象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没有什么苦难和顶大的仇恨,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和日本人作对的。也正如他所想的,周二确实最恨日本人,他的老父亲进城挨了日本人的打,抬回来不久就咽了气。咽气前盯着周二说道:“儿子,你有骨头没有?有骨头没有?给我报仇报仇”

    无疑,周二是个有骨头的人,比他的爸爸脾气更硬,牢牢地记住报仇两个字。当军统的人前来试探的时候,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他或许不敢亲手杀鬼子,但能帮着杀鬼子的中国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慰籍。

    黄历喝着枣叶茶,而后拿了一块生的白薯,他并不想吃,而是为使主人和孩子们安心。

    “嘻嘻,你的胡子掉了,胡子掉了。”拿白薯的小女孩象看到了什么西洋景,一扫刚才的紧张,捂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哦,哦,黄历也不由得失笑,伸手把唇上的胡子粘了粘,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从兜里掏出十几块钱,放在她的手里,说道:“出去玩儿,再买点好吃的,我和你爹有话说。”

    周二起身要谦让,黄历一把就将他按坐下来,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但那个小女孩却把钱放在了桌上。

    “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黄历赞了一句,正色道:“把东西拿出来吧,我还赶着回去呢”

    周二应了一声,来到炕前,掀开破炕席,又抠掉几块砖,从炕洞里将一个箱子拿了出来。

    黄历接过来,打开,正是自己的那把狙击步枪,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外面的狗又叫了起来,黄历皱了皱眉,将箱子一下盖上。周二又将箱子放进炕洞,方才走了出去。

    黄历在门后听着外面的说话声,觉得挺耳熟,而且对方说出了暗号,应该是自己人,便挪了个位置,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沈栋的伤好了,耐不住心中的急迫,得到联络点的地址后,便急急忙忙地赶来。而武秀兰跟着来,说不上是真的报国心切,还是已经对沈栋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周二有些犹豫,屋里还有一个,他不知道是否该让这新来的两人进去。此时,黄历已经看清了是沈栋,不由得哈哈一笑,大步走了出来。

    “小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黄历笑着伸手招呼,“是从城里来,还是从山里来呀?”

    “是,是老三吗?”沈栋仔细辨认了一下,不由得惊喜地冲过来,抓着黄历的手。

    “呵呵,至于这么亲热嘛?咱们进屋谈吧”黄历笑得很开心,能见到昔日的战友,怎么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几个人进屋坐下,周二又去忙着沏茶倒水,黄历和沈栋、武秀兰攀谈起来,讲述着离别之后的事情。

    “原来你又进监狱了?”黄历笑着拍了拍沈栋的肩膀,“还真是千锤百炼,二进宫啊”

    “您就别笑话我了。”沈栋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监狱里所闻所见讲述了一遍,神情变得很难过。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日本鬼子真是畜生不如,你参加游击队,以后多杀几个,替那些死去的中国人报仇。”

    “那是肯定的。”沈栋咬着牙说道:“如果抓到活的,我也狠狠整治他们,剖开他们的肚皮,看看是不是长的狼心狗肺。”

    “那武小姐呢,是送你一程?还是——”黄历好奇地问道。

    武秀兰面对黄历有些放不开,她嗫嚅着说道:“您知道,我也恨日本鬼子,在北平城里呆着,成天看见那些矮锉子,还有汉奸,心情很郁闷。再说,我也会骑马打枪……”

    黄历点了点头,对周二说道:“他们要去西门找游击队,这路上好走嘛?”

    周二眨了眨眼睛,摇头道:“原来倒没什么,可现在日本鬼子也怕游击队变得人多势众,便在通往西山的路上加了哨卡,盘问得很紧。象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恐怕进山不是那么容易。再说,山里有好几股人马,都说是打鬼子的,可也不能蒙着头就入伙,那里面也不尽是好人。”

    “那你详细说一说,我们了解下情况。”黄历和蔼地说道:“对了,这快中午了,我们就在你这吃饭了。再说,他们两个赶路也要带些干粮,这里有些钱,麻烦找两个大些的孩子去买回来。”

    “这附近都是穷人,有钱也买不到什么象样的。”周二苦笑着吩咐两个大孩子,让他们去二里外的小村子去买些吃食,不外乎是馒头、面条、鸡蛋、活鸡,还是要拿回来现烧火做熟的。

    经过周二的讲述,三个人明白了山里游击队的大致情况。首先,这些游击队因为成分不同,所以纪律也很不一致,因此反映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也就不同。据一般农民的看法,最好的游击队要算是爱国学生的队伍。他们抗日,到老百姓家里只要点凉水喝。其次是二十九军所组成的队伍:抗日,喝开水。再次是保安队、便衣队的队伍,他们是:抗日,喝开水,要钱。最坏莫过于流氓地痞土匪的组织,他们除了抗日,喝开水,要钱之外,还加上绑票、抢女人。学生的队伍遇到最后一种,便尽力劝告,不许糟害老百姓,二十九军的遇到了便老实不客气地打起他们来。

    而日本鬼子也对活动在西山、黑山里的游击队越来越重视,在通往山里的路上设置岗哨,对来往的人员严加盘查,稍有可疑,便被抓进宪兵队,活着出来的机会便很少了。

    “原来参加游击队并不象想的那么容易。”沈栋搓着手,半晌抬头对武秀兰说道:“要不你先回城,等我找到真正的游击队,再来接你。”

    “哄谁呢?”武秀兰不假思索地撇了撇嘴,说道:“你啥时候能回来,猴年马月呀?”说完,她觉得说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赶忙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爬山越岭,并不比男人差。”

    “周兄,你能找到向导吗?”黄历转向周二,客气地问道:“他们俩这么瞎撞,不是个办法。”

    周二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领他们走吧,往年闲的时候,我都要进山采些山珍野果回来,一来换些钱,二来也能给孩子们吃点,道路还是比较熟的。”

    “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黄历摇头。

    “穷人家的孩子,一两天饿不死。”周二满不在乎。

    “除了你,就再没合适的了?”黄历再次询问道。

    周二想了想,说道:“还有我那大小子,我领他进过两回山,呆会儿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路。”

    大小子也不过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行吗?黄历皱起了眉头,可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而且他决定送沈栋和武秀兰一程,手无寸铁闯过岗哨,实在是太危险了。

    见黄历似乎并不满意,周二苦笑了一声,说道:“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会来当向导,那是要掉脑袋的。当初我也想杀日本人,为我爹报仇。可村里的人害怕呀,他们掰开揉碎的劝我,差不多要给我跪下了,我知道,要是真去杀了一个日本人,哼,这五里以内的人家就全得教日本人烧光。所以,我才憋着这口气。等到收庄稼的时候,日本人派来了人看着,连收了多少斤麦秆儿都得记下来。把麦子,连麦秆儿,都用大车拉了走。人哪,是奇怪的玩艺他们明知道,粮食被拉走,早晚是饿死,可是他们还怕我去惹祸,倒仿佛只要我一老实,他们就可以活了命”

    黄历说不清是该同情,还是该痛骂,为什么呢,就这么默默地让鬼子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收紧,就为了能多活了三天五日,难道那三五日的时间就足以让人去当奴隶,去屈膝投降。

    ………………

    下午两点多钟,黄历等人吃饱喝足后出发了,向导是周二的大小子,一个十三四岁黑不溜秋的男孩子。

    黄历和向导在前,沈栋和武秀兰在后,四个人直向西山行去。黄历已经把枪组装完毕,用一小卷席子包裹,当成个扁担扛在肩上。

    原野被温煦的阳光照耀着,没有炊烟,没有云雾,一切都象刚洗过一样的清新明朗。一望无际的黄色田垅,还没长满叶子的树丛,偶尔望到的零散村落,一切都十分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多么美好的景色啊,然而这片景色,现在却寂静无声地在沉浸在一个恐怖的、痛苦的氛围中。

    “你走在我旁边,不要蹦蹦跳跳的,更不要四处乱跑。”黄历向着小周说道:“你爹都说了,这路上有鬼子的岗哨,咱们混是混不过去的,只能是在鬼子发现之前绕路。”

    “要是没有路能绕呢?”小周吃了大饼鸡蛋鸡肉,还喝了鸡汤,比过年的时候都要丰盛,顽皮跳脱的本性便显露出来。他还背着个筐,说是回来的时候要给弟弟妹妹拿回来山里的好吃的。

    “没路能绕,就只能硬闯了。”黄历拍了拍肩上的枪,说道:“待会儿打枪打*的,你怕不怕?”

    “怕个逑。”小周昂起脖子,学着说书人的话语,“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跟谁学的?”黄历好笑道:“大人都不敢这么吹牛,你这小屁孩倒大言不惭。”

    “大言不惭,什么意思?”小周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难道要象旁的村里的冯阿贵,鬼子睡了他媳妇儿,他只蹲在外面哭。鬼子走了,他又打老婆出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历哭笑不得地斥道:“小孩别乱说话,你只要记住,待会要真打起来,你就往地上一趴,头也别抬,屁股也别撅就行了。要是听话,等咱们回去后,我就给你家买一头毛驴,或者骡子什么的,你不是很喜欢赶车吗?”

    “说话算数?”小周瞪大了眼睛。

    “当然。”黄历很笃定地说道:“不过,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那可对不起,今天你们家吃的好东西可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你们得还我。”

    啊,小周咽了口唾沫,家里穷他是知道的,这还钱可是千难万难,旁的村里,赵老夏不是因为穷,把自家的孩子都卖了吗?嗯,自家可不要出这种事,跟着爹是苦了点,可好歹是一家人在一起呀

    半下午的工夫,黄历他们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村,听小周说,过了这村,再走十几里,还是入山的山口了。黄历觉得事情还算顺利,便想进村找人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可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村子满是残垣断壁,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墙壁房梁,而且村前村后竟找不到一个人,村里一片死寂。

    “这个村子去年还好好的呢”小周纳闷地嘀咕着,“怎么会一下子被烧得这么厉害。”

    黄历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席子打开,端起枪,用瞄准镜向村子里仔细观察。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三章青石岭上的碉堡

    沈栋和武秀兰也赶了上来,躲在黄历身后,探头探脑地向远处的破村子张望。观察了半天,黄历确认村中无人,而且这村子被火烧的时间也不长,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

    这是鬼子干的?黄历将瞄准镜望向远处,继续四处寻找,突然看见离村不远的小山坡的树林里有个人影在晃动。再仔细观察,那个人的装束不象是鬼子,倒象是个老百姓。

    “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那边看看。”黄历回头交代了一声,猫起腰,向着那片树林摸了过去。

    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半边已经枯干,用石头充填起来,上面挂满了褪色的红布,写着“保佑一方”、“有求必应”之类的字句,这是村人把老树当成了敬奉的神灵。但他们真正危难的时候,老树,或者称为神灵,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神迹,来庇护他们。

    郭强挥了下手中的镰刀,直想砍掉这棵光受香火供奉,却不管百姓疾苦的破树。但这有用嘛,徒然白费力气罢了。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把从村子里划拉来的残余的物品和器皿捆扎起来。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他真想不辞而别,到山里去,那里有敢同东洋鬼子开枪打仗的人们,他也想痛痛快快地干掉几个狗*养的鬼子,是的,他真的走出去一二十里地,虽然腰里没有手枪,可是带着一些干粮。

    但郭强毕竟是个中国人,因此他对家庭,对还健在的老母亲,就有许多不好意思的地方。好象母亲的手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他这条野驴拴在了大树上。不行,老母亲的白发与没了牙的嘴不容许他去作英雄,去痛快地和鬼子干。

    郭强收拾好了东西,有用破草绳捆着的,有用烂布条勒着的,他伸手拎了拎,嗯,应该能拿得了。他突然回头,一个陌生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背后,手中有枪,枪口斜对着自己。

    “你是这个村的人嘛?”黄历开口问道。

    郭强眨着眼睛,面对这个拿枪的家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话也忘了说。

    “不用怕,我们只是过路的,找你问点事情。”黄历挤出一丝笑容,手里的枪放低了一些。

    郭强咽了口唾沫,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要问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黄历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拿着枪,这个家伙有实话可能也不告诉自己,倒不如把他押到那边。有武秀兰这个女人,还有个小孩子,这个家伙应该能稳定住情绪。想到这里,他淡淡地说道:“把镰刀扔了,跟我去那边,快点。”

    郭强使劲握着镰刀把,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无奈地松了手,乖乖地跟着黄历走出了树林。还真如黄历所料,看到了武秀兰和小周,郭强的心情确实放松下来,这样的组合,应该不是坏人。慢慢地,他的话也流利起来。

    原来,就在前些日子,游击队到了这附近。离这十多里的地方有个教堂,他们在教堂里休息。哪知这教堂的长老很不开眼,生怕日本军队怀疑他,给他招惹祸端,便偷着派了个人给日军送信。不料这位信使,送信回来时却被游击队给抓住了,他们便老实不客气把他捆了起来。并在山坡上安置好两挺机枪,设下埋伏,静候着日军的攻击。

    果然,不久,日军“剿匪”的队伍来了,一共三辆大汽车,前面两辆是中国的伪警察,后面一辆是“皇军”,这三辆车刚下对面的山坡,迎面的机关枪便怒吼起来,子弹如雨点一样飞来,一顿猛打,这支“剿匪”的队伍死伤惨重,只逃回去几个人。这一下子就闹大了,又是坦克车,又是飞机,拼命的冲击,轰炸,而游击队依据有利的地形,还占据教堂对抗了五天,最后才退回到西山里面。

    日本人经受一挫,兽性大发,又杀人,又放火,把周围的几个村子糟蹋得够呛,村里的老百姓便都躲进了山沟,以逃避这突来的大祸。

    “你知道游击队在哪吗?我们就是去入伙的。”黄历想了想,向郭强询问道。

    “不知道,只有进山里去找。”郭强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日本人在进山的大路上正建炮楼,想过去,不容易。”

    “大路?”黄历很敏锐地觉察了郭强话中隐含的意思,追问道:“那小路呢,你知道进山的小路吧?带我们进去,我们必有重谢。”

    郭强犹豫着,嗫嚅着说道:“小路,我倒是知道一条,可,那现在有没有鬼子把守,就不知道了。”

    “这没关系,碰上鬼子,我来保护你,肯定保你没事儿。”黄历知道是说大话,但此时鼓励才能让这个小子勇敢起来,而且他们非常需要帮助。

    郭强低头想了一会儿,这头野驴还真的想见见游击队是啥样,以后说不定自己也会去入伙,便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我带你们走小路。”

    ………………

    黄历等人一气走了十几里路,翻过一道土坡,通过一片灌木丛,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道山岭。

    “前面就是青石岭,过了岭,再穿过一条河谷,才算真正进了山。”郭强抹了把头上的汗,指点着说道。

    黄历点了点头,爬上一块大石头,拿着瞄准镜向青石岭瞭望着,坏了,黑黝黝的青石岭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碉堡,枪眼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象个怪物似的,眨巴着眼睛,盯着岭下的道路。

    “鬼子建了碉堡,这岭不好过。”黄历放下瞄准镜,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啊,这里也有鬼子?”郭强吃了一惊。

    “那怎么办?”沈栋着急地问道。

    “先歇歇脚,等天黑透了,再看看情况。”黄历示意众人坐下,又让沈栋拿出干粮,嘴里慢慢嚼着,想着办法。

    碉堡不是很大,看样子也就能装十来个人。当然,想要攻打,却不是那么容易,居高临下,架起机关枪一封锁,没有重武器,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那能不能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开,让沈栋他们偷偷地穿过去呢?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四章闯关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四章闯关

    “……战斗进入了一个很诡异的境地,你无法想象,十几个大日本皇军的英勇士兵,竟然会被一杆枪封锁住了,或者说是震慑住了。()面对支那匪徒的狙击,我们不得不缩在碉堡里,透过射击孔向外盲目地扫射。但我们根本不能冲出去,或者探出头来,这个恶棍的枪法极准,而且很喜欢瞄准我们的脑袋!我亲眼看见身边的同伴因为暴露在外,而一个个地倒下去,好几个人的脑袋都是血肉模糊……”

    ———摘自日军一等兵桥本太郎战地日记

    风卷着树叶飒飒作响,灌木丛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偶然有两声飞禽和野物的叫声被风裹着送来,象是闷在坛子里似的空洞而细微。人们心里象压上一件沉重的东西,谁也不愿说话,任凭着一个希望在心里闪亮了,又被远处碉堡里的鬼子破碎了。

    “怎么办?难道还得回北平,再在那令人窒息的城市里苦熬。”武秀兰轻轻叹着气说道。

    “真的没有别的路了?”沈栋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向郭强询问。

    “我说过了,还有一条路,可是要绕大远,没有个两三天走不进山里。”郭强揪起根野草使劲捻着,捻成了泥,团成一小团再弹出去。

    “兴许老三有办法,等他回来再说吧”沈栋望着远处黑乎乎的青石岭,也不是太确定地说道。

    武秀兰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此时再说丧气的话,可就太不知道眉眼高低了。

    黄历借着夜幕的掩护,在草丛石块之间潜行,仔细观察了碉堡周围的地势地形,思考着穿越那条小路的可能性。然后,他又隐蔽地摸了回来。

    “怎么样,能过去吗?”沈栋用希翼的目光望着黄历。

    黄历笑了笑,坐了下来,说道:“可以,不过要稍微费点工夫。来,我和大家说一说,呆会儿就按商量好的行事……”

    青烟一般的新月的光辉,倾泻下来,倾泻到悬岩断壁上、山坡上、岩角上,象手臂一样伸展着的树枝上,一切都象笼罩在雾中,朦朦胧胧。

    碉堡是鬼子伸向山里的前哨,起着预警和封锁作用,在岭下的小路上还有一个木制的岗楼,有五名士兵,负责盘问检查过往行人。由于物资供应的关系,鬼子无法在这里屯驻太多的人马。不过,凭着十几个士兵,两挺机关枪,一门掷弹筒,鬼子相信能够牢牢守得住。

    根据黄历的观察,如果解决了岭下岗楼里的鬼子,并且封锁住碉堡里的敌人,从小道上偷过,还是有死角的。和沈秀兰等人商议完毕,给他们指好了偷越小道的路线和注意隐蔽的地方。他又给沈栋布置了任务,让沈栋在战斗开始后,相机扰乱分散鬼子的视线。

    黄历和沈栋匍匐在草丛里悄悄接近了岗楼,在夜色中,木制的二层岗楼象个戴着尖帽子的鬼怪,阴森森地矗立在路旁,路上横放着缠着铁刺网的路障。一个鬼子哨兵在路上来回走着,不时的东张西望,就象一条寻食的野狗。过了一会儿,那哨兵朝着木制岗楼吆喝了一声,没有动静,他便迈步走了过去。

    “这家伙是去找火吸烟。”黄历听懂了哨兵喊的日语,悄悄地说道。

    “哦,我们还等什么?”沈栋轻轻点了点头,不解地望着前方。

    过了一会儿,那个哨兵手里闪着一粒鬼火般的烟头回来了。离这个哨兵三十米的地方,也亮起了一粒光亮。

    “看到了吗?”黄历伸手指点着说道:“一明一暗,共是两个哨兵,他们大概认为是绝对安全了,连那个暗岗都抽起烟来了。”

    “明白了。”沈栋很佩服黄历的细心。

    趴在草丛中,黄历紧盯着暗哨的方位,悄悄地迂回接近过去。

    鬼子暗哨躲在一棵大树后,惬意地吐着烟雾,眼睛不时瞅一下路上巡视的另一个哨兵。他没想到,已经有人盯上了他,正要把死神的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

    黄历悄然来到了树后,慢慢绕了过去,从侧面猛然一拳击在鬼子的太阳穴上。鬼子哼都没哼一声,便昏了过去。黄历扶着鬼子的身体,慢慢放倒在地,卡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咔吧一声,鬼子哨兵在昏迷中便去见了天照大婶。

    慢慢爬着,黄历爬回到小道旁的草丛中,紧盯着来回巡视的哨兵,等着鬼子再次转身折返的时候,他飞快地爬上了小路,就后就地翻滚了几下,躲进了一块小凹地,一动不动。

    一步,两步,三步……笨拙的、缓慢的皮鞋声由远而近,从黄历脸前走过,然后又是一步、两步、三步走了回来。黄历突然伸出双腿,用力一绞,鬼子哨兵猝不及防,哎哟一声,一下子猛然摔倒在地,还没等他再出声,嘴便被捂住,一把冰冷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

    岗楼里没有人询问,看来里面的鬼子都睡熟了,黄历弯着腰,将鬼子的尸体拖到路旁的草丛里。沈栋赶紧接过鬼子的枪,又将鬼子身上的子弹盒,手榴弹,皮带都解下来,武装到自己身上。

    黄历伸手指了指,沈栋点了点头,猫着腰小跑着,守住了通往岭上的山路,黄历则迈步走向岗楼。贴近了岗楼,甚至能听见里面象猪一样的呼噜声,黄历狞笑着的推门而入,挥舞匕首,只听噗噗的闷响,两个鬼子在睡梦中一命呜呼。

    “得手了,咱们快走。”武秀兰看见岗楼旁一个红色的烟头画了三个圈,赶紧拉着小周的手,和郭强小跑着向岗楼冲去。

    通往岭上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鬼子兵,叼着烟,哼着小曲晃晃地走了下来。一转变,这家伙正看见几个人影跑向岗楼。

    “什么人?干什么的?”这个家伙把枪从肩上一摘,哗啦一声,拉动着枪栓。

    呯沈栋没有经验,一见被鬼子发现了,立时便开枪射击。子弹从鬼子头顶飞过,倒是吓了鬼子一跳。他立刻窜到山路旁,开枪还击,嘴里还大声叫喊起来。

    黄历一见露了馅,立刻把肩上的枪摘了下来,脚下划拉了两下,将从岗楼里缴获的武器弹药踢了踢,对着跑过来的三个人说道:“把这些东西背上,等我把鬼子吸引住,你们就过路,进河谷,在山里等我。”说完,他猫着腰跑向沈栋。

    哒哒哒……,岭上的碉堡里开始盲目射击,子弹打在路上,激起一朵朵灰尘。几个鬼子端着枪冲了出来,下岭增援。

    黄历隐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将枪慢慢伸了出来,那个率先发现情况的鬼子还在射击着,沈栋已经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慢慢地将准星瞄准了这个坏事的鬼子,黄历手里的步枪轻快地往后动了一下。子弹带着对侵略者的仇恨,射进了鬼子的脑袋,先是爆裂了他的左眼球,接着头也不回地蹿入了他的颅内,在里面做着自由翻滚,将脑子搅成了一锅糟豆腐之后,在鬼子后脑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告别的大血洞,宣告了此次旅行的结束。

    “快走,和他们到一起去,找机会就跑进河谷,我很快就能赶上你们。”黄历冲着沈栋大声说道。

    沈栋点了点头,拿着枪快步向隐藏在碉堡射击死角的武秀兰等人奔去。

    鬼子报复的子弹漫无目的从头顶飞过,还夹杂着掷弹筒胡乱的爆炸,但这一切却无法打扰黄历的行动。潜出了二、三十米,黄历来到了事先看好的狙击阵地,那是两块巨大的岩石,中间露出尺把宽的缝隙。他把枪从缝隙里伸出,静静地等着下山增援的鬼子。

    黄历手中的枪身端得又稳又平。虽然狙击手一般是双人一组,但他还是选择了单独行动,因为没有人与他配合过,互相之间的了解少,便容易产生误会。反而不如他一个人更加随意自由。

    一个带着黄帽子的小鬼子露头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五六个小鬼子出现了。一股熟悉的狩猎前的兴奋劲开始蹿上黄历的后脊梁,每次都是这种感觉,他的肾上腺激素开始沸腾,杀气盈溢。

    最前面的一个鬼子瞪着眼睛,抱着机枪,向前方的各个可疑目标打着短点射,脸上的肌肉跟着在不停颤动,可惜,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痛快的打枪了。黄历扣动了板机,枪声再次响起;第二颗弹头准确地射进了这个鬼子的前额,然后从后脑穿出,在继续飞行了十几米后,它在半空里划了个弧线,然后精疲力尽地落向地面,滚了几圈,不动了。

    机枪哑了火,另一个鬼子立刻跑前两步,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机枪。

    “砰!”枪声响了,子弹从防火帽中飞出,随即被三百多米外的脑袋挡住了去路,但势不可挡的弹头并不在乎头骨那里脆弱的障碍,直接钻了进去。几厘米的穿行之后,弹头猛地破障而出,一些红白相间的液体也随之喷溅出来。

    “隐蔽,注意隐蔽。”一个鬼子一等兵大声喊着,和同伴分散找着隐蔽所。

    枪声还在继续,都是鬼子在射击,黄历躲在这个防护绝佳的隐蔽所后,冷静地继续等待着时机。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五章狙击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五章狙击

    对于受到狙击的部队来说,通常采用对可疑方位的火力压制来干扰狙击手的射击,同时迅速接近敌人,以寻找狙击手。()寻找敌方狙击手的方法包括通过枪声、动植物的动态、子弹的射入角,甚至是猜测敌方可能采用的有利地形来判断。

    当然,这是受过反狙击训练的军队的作法,在现在这个时候,相信世界上也没有哪支部队受到过系统的反狙击训练。而对上黄历的这些日本鬼子,便只能自怨命苦倒霉了。

    此时,黄历所用的狙击步枪便显示出了威力。虽然三八式骑步枪的口径只有6.5mm,但火药燃烧充分,枪管又长,射击时几乎看不到亮光和烟雾,鬼子光凭枪声的方向,在黑夜里,很难确定黄历的准确位置。

    月光静静地流泻在山林、树木、岩石、草丛上,然而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这里的月光,仿佛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似的,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使人想起了罩在灵柩上面的麻布。

    鬼子在射击着,被风吹动的丛林树枝,象妖怪一样张牙舞爪,飒飒作响,似乎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有黑洞洞的窗口。

    黄历瞄准了一个藏在石头后的鬼子,这个鬼子的动作很标准规范,探头出枪射击,蹲下隐蔽装弹,象个兔子似的起伏着身体。一,二,三……,黄历心中默数,计算着时间,有规律就好,别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也足够送你见阎王了。

    蹲下,起来,黄历扣动板机,子弹尖啸着飞出弹膛,击中了刚刚探头举枪的鬼子的脑门,子弹击穿了钢盔,击碎了头骨,这个鬼子向后一仰,手指扣动了板机,子弹飞向了天空。

    射击完毕,黄历收枪隐蔽,向前慢慢爬去,这是职业习惯,按照狙击战术,狙击手在发射第二颗子弹后必须立刻撤离,否则就有被歼灭的危险。

    碉堡里的鬼子完全被吸引过来,机关枪哒哒地叫着,被打断的树枝纷纷落下,落在黄历的头上、身上。但黄历并不害怕,射击是盲目的,鬼子找不到自己的确切位置。

    狙击手怕什么?第一是怕同行,要知道,对付狙击手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另一名狙击手;第二怕炮,一个覆盖轰炸,能把狙击手的藏身之地炸得片瓦无存。现在这两样都不存在,黄历颇有些有恃无恐。

    机关枪转向别处扫射了,黄历爬行了一段距离,慢慢抬起头,将枪从草丛中伸了出来,几个残存的鬼子还滞留在碉堡与岗楼之间的半山坡,接连的死亡打掉了他们的嚣张。神出鬼没、杀人于弹指之间的狙击手能给人制造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和压力,谁也不知道子弹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飞来,带来致命的一击。

    沈栋等人终于找到了机会,猫着腰快速穿过道路,钻过灌木丛,窜进了山林之中。没有了岗楼,从碉堡和岭上或许看不太清楚沈栋等人的行动,但从黄历这边还是都收入了眼底,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鬼子们打了一阵枪,见再没有还击的子弹,猜测着敌人是不是已经溜走,或者是偷偷地跑过去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坡上的鬼子开始耐不住了,一个老兵大声吆喝着,一个新兵有些无奈地从隐蔽处戒备着走了出来,端着枪四下张望着。

    没有情况,这个被当作试探的鬼子新兵感到很庆幸,他一直走到掉落的机关枪旁,也没有子弹射来,该死的敌人肯定是走了,他直起了腰,望着四下的山林,长出了一口气。

    老兵这下放了心,大声喊叫着,躲在石头后,趴在草丛中的鬼子爬了出来,黄历数了下,还有四个家伙。鬼子兵们忙忙乎乎地检查倒地的同伴,没有幸存者,而且都是一枪致命。

    “巴嘎”老鬼子满脸的络腮胡子,长相很是凶恶,他看过几具尸体,不禁恨恨地骂着,心中却很骇异,支那神枪手,还真是很厉害。

    指挥着几个鬼子兵将死者都抬了下去,放在岗楼的旁边,老鬼子吩咐其他人布哨,他要回碉堡报告情况。这下可吃了大亏,死了七八个人,竟然连袭击者的影子都没看清。

    黄历悄悄地潜到了碉堡射击的死角,但却可以对岗楼附近的鬼子进行精确的打击。看着这四个鬼子完全暴露出来,他仔细观察着鬼子的位置,盘算着先打哪个,后打哪个,然后冷笑着再次伸出了枪管。

    呯枪声骤然响起,黄历先射击的是拿着机关枪的鬼子,因为他威胁最大。子弹呼啸而至,子弹击断了鬼子兵的胸骨,将一团狼心狗肺搅得稀巴烂。拉动枪栓,退壳,上弹,再次瞄准,黄历的动作异常迅速。

    老鬼子听到枪声,反应极其迅速,几乎是本能地窜向旁边的草丛。任何一个奔跑移动着的物体都有一个提前量,当你瞄准他的时候,那个奔跑的物体却已经过了你瞄准的那个点,所以你瞄准的应该是他移动线路前的某一个点。当然,这个提前量是很不好估计的,必须详细地计算到移动物体的速度,方位,和当时他所在的环境,因为路面中任何的弹坑,凹凸等因素都会影响到提前量的估计。

    呯,黄历的枪再次打响,子弹斜着射进了老鬼子的胸腔。特意处理过的弹头在身体产生的内爆效应,一瞬间震碎了老鬼子的无数个肺泡。他象被人重击了一拳,沉重地栽倒在地,随着呼吸,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出。不久,鲜血就会堵住他的气管,他再也呼吸不到空气,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机关枪响了起来,但对黄历已无影响,他只需要专心对付余下的两个鬼子。如果碉堡里再出来人,正是他所希望的,出了乌龟壳,在他的枪下,便几乎是死路一条。

    剩下的两个鬼子一个窜进了岗楼,一个滚进了凹地,惊慌地叫着,胡乱地射击着。

第七十六章游击队

    第二卷平津狼烟第七十六章游击队

    黄历抿着嘴角,脸上带着狞笑,他把鬼子引到了隐蔽物少的地方,这两个鬼子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瞄准了趴在凹地里的鬼子,黄历将枪口稍抬了抬,扣动了板机,子弹由上而上斜着射进了鬼子的腰部。鬼子发出了惨叫,痛苦地佝偻起身子,却没有死。

    岗楼里的鬼子愤怒地叫着,一枪一枪,从窗口向着黄历大概的藏身方向射击着。黄历缓缓爬行,换了个地方,举枪瞄准。

    如果这个鬼子藏在岗楼里一动不动,黄历可能还真没办法击杀他,可这个家伙已经被愤怒或恐惧冲昏了头脑,咒骂着,不断地用射击来发泄,也就给了黄历再次表演的机会。

    岭上的碉堡里,鬼子的机关枪在拼命射击着,一个鬼子军曹在地上来回走着,然后猛地冲到射击孔前,尽目向外张望,黑黝黝的山林,凄冷的月光,什么也看不到。同伴的哀嚎传了过来,令鬼子军曹的脸有些扭曲。

    “桥本,你在向哪射击?”鬼子军曹的怒火无处发泄,快走两步,一把将射手拉开,他操起机关枪,向着外面疯狂地扫射。

    呯外面一声不经意的枪响过后,似乎再没了声音,只有那个重伤的鬼子发出求救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微弱。

    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战斗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打击士气的。鬼子军曹射击了一通,喘着气停了下来。倒不是累了,可是觉得这样做无济于事,而且异常愤怒。支那人真是卑鄙无耻,只会偷偷摸摸地躲起来打冷枪。如果堂堂正正地战斗,来多少也不是大日本皇军的对手。

    “日本天皇是*子养的。”外面有日语的骂人话响了起来,“日本人都是蛆虫,只能在大粪里爬。”

    日本军曹瞪大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呼,事情已经很诡异了,竟然还会出现这种状况。不可原谅,侮辱伟大英明的天皇陛下。他冲到射击孔前,大声嚎叫道:“胆小鬼,是男人就滚出来。”说完,他操起机关枪,向外面猛扫了一梭子子弹,

    呯一颗子弹从外面射来,斜着打在射击孔的墙壁上,崩起的水泥碎屑打在了鬼子军曹的脸上,鬼子军曹退了一步,脸上已经被划出了几道血痕。

    “八嘎”鬼子军曹摸了下脸,然后看着手上的血,恶狠狠地骂道,但他心里却十分后怕,要是子弹射进来,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要是水泥碎屑再偏一些,可能会打瞎自己的眼睛,外面的支那人确实厉害。而且他虽勇猛,但却还有些头脑。现在是黑夜,出去便极容易遭到偷袭,再恼恨,也只好等到天亮了。

    ………………

    沈栋等人顺利冲了过去,在郭强的带领下,穿过树林,进入了一条小河谷。深夜的河谷,两边陡峭的崖壁巍峨地对峙着,巨大的阴影遮盖了整个河谷,只在高不可攀的崖壁上方,映照着一片月光。在阴影里,走在沟底的人,显得十分渺小。一条小河沿着弯曲的河谷婉蜒着,淙淙地向远处流去。路是没有的,只是沿着山壁的边缘,趟着浅水,踩着松软的泥沙向前走。

    枪声时急时停地在后面响着,渐渐远去,声音也慢慢小了下来。

    “老三会没事儿吧?”武秀兰有些担心地问道。

    沈栋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他有信心,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可越接触,越觉得他深不可测,身上似乎有让人一辈子也学不完的本事。”

    武秀兰抿了抿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不愿意与沈栋较真儿,凡事都顺着他,即便心里不同意。

    “要是我有了老三那样的能耐,不,只要能赶上他一半,小鬼子在我眼里,就是土鸡瓦狗。”沈栋慨叹道:“可惜,咱们在老三眼里,只是累赘,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添乱。”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武秀兰劝道:“什么都是学来的,咱们以后多下功夫就是了。”

    边说边走,前面出现了拐弯,沈栋等人贴着山壁,刚走过去,便被突然冲出来的几个人用枪顶住了。

    “别动”、“不许动”、“把手举起来”……随着几声低沉的呼喝,黑洞洞的枪口直顶在胸口上,罩着红布的手电光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扫来扫去。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参加个游击队,咋就这么不顺呢沈栋叹了口气,和武秀兰对视一眼,无奈地举起了手,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哪?要是缺钱,我兜里还有几个,麻烦你们放我们过去吧”

    “我们是游击队,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钻进山来干什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一缕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个头与沈栋相仿,长得属于清秀的那种,扁嘴短下巴,眼睛很灵活。

    “游击队?我们就是——”沈栋喜出望外,张嘴就说,武秀兰在一旁踢了他一下。

    “你们是哪支游击队呀?是学生队,保安队,好汉队,还是二十九军?”武秀兰谨慎地接上了话。

    呵呵,年轻人注意到了武秀兰的小动作,轻轻笑了笑,说道:“我们是西山抗日先锋队。”

    沈栋喜道:“我们就是来参加抗日先锋队的,请问赵维光赵队长在不在呀,我这里有给他的信。”

    赵维光愣了一下,说道:“我就是赵维光,不知是谁写给我的信?”

    沈栋赶忙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信来,递了过去。这是组织上搞到的,写信人是赵维光的一个老师,听说赵维光在北平念书时对这个老师很是尊敬。

    赵维光接过信,旁边的一个队员用手电照着,他快速地阅读了一遍,展颜一笑,对如临大敌的队员摆了摆手,说道:“把枪收起来,这是来加入游击队的好朋友。”

    沈栋和武秀兰等人这才轻松下来,但赵维光的视线停留在他们被收缴的枪枝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哪来的,你们能带着枪摸进山?”

    “哦,这是刚刚缴获的。”沈栋赶忙解释道:“就在那个,那个青石岭。”

    “你们能从那里冲过来?还缴了两支枪?”赵维光更加诧异,眼中也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武秀兰的心细,立刻觉察到了,便详细地将经过讲述了一遍,末了又侧耳听了听,指着青石岭的方向说道:“你们听,那边还在战斗,保护我们的人还在与鬼子打呢”

    赵维光沉吟了一下,笑道:“一个人与鬼子厮杀,风险太大了,不如这样,由沈兄弟带我们去支援一下,把那位英雄接应过来。”

    沈栋倒没想别的,立刻欣然同意,武秀兰别有深意地看了赵维光一眼,这个家伙心很细,怪不得能当上游击队的队长,听说他原来是东北的学生,九一八之后随家迁入北平,后就读于东北大学,经历的曲折,也是增加他人生经验和阅历的一个方面吧

    赵维光带着七八个人跟着沈栋又顺原路返回,今晚他们本来是想侦察青石岭的,鬼子在那里建了碉堡,几乎卡死了他们出山的道路,他们一直想打掉它。

    走出小河谷,穿过树林,赵维光等人在灌木丛中隐蔽起来,他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他们来到的时候,正赶上黄历将鬼子引到岗楼旁边,一一射杀。赵维光用望远镜看得比较清楚,子弹零星地射来,鬼子则纷纷倒毙,但开枪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好准确的枪法,好隐蔽的移动,赵维光啧啧称奇,此人的军事素质实在是高,竟然打得鬼子一点脾气都没有。慢慢地,他也琢磨出一点门道来,黑夜的掩护,巧妙隐蔽的潜行,精准的枪法,这便是制胜的法宝。鬼子一直找不到那个枪手的准确位置,空有力气却无处去使。机关枪倒是打得欢,但这种盲目射击,对枪手却构不成威胁,而且那个枪手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杀人杀上瘾了,竟然不慌不忙地与鬼子周旋起来。

    等到黄历解决了岭下的鬼子,又向岭上碉堡里的鬼子挑衅时,赵维光差点乐出声来,这人,也太损了点,竟然没完没了,骂日本天皇来引鬼子出来。

    “队长,他喊的什么?叽哩呜噜的。”一个队员在旁边低声问道。

    “哦,他在用日语骂日本天皇,想把碉堡里的鬼子引出来。”赵维光淡淡地笑着,“这是激将法,日本人把天皇视为神一样的存在,是不容许别人污辱的。”

    “队长,我去把那里的机关枪捡过来。”一个队员两眼放光地盯着岗楼附近鬼子掉落的机枪。

    “现在不能去。”赵维光摇了摇头,说道:“小心让人一枪毙了,呆会儿再说。”

    “我去联络一下?”沈栋在旁插嘴道:“他认得我,不会开枪的。”

    赵维光想了想,点头嘱咐道:“好,你小心一点,联络上之后,拍三下巴掌,我们就上岗楼收缴物资。你不知道,我们游击队最缺的就是枪枝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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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在山里

    第二卷平津狼烟第七十七章在山里

    沈栋虽然不知道游击队的艰苦,但见赵维光说得郑重,也知道他们对那些武器弹药十分看重。{闪舞小说网 }他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我先过去,等发来暗号,你们再上前打扫。”

    黄历向碉堡的射击孔打了一枪,见半天没有动静,有些失望,这鬼子怎么不出来拼命啊,老子正等着你们呢虽然想再杀几个鬼子,发泄发泄平常积攒的怒气,但黄历也知道,凭他想冲上去占领碉堡,无异于用鸡蛋往石头上撞。表,已经是凌晨…,该走了,等到天光大亮,自己就没那么潇洒自在,鬼子的枪法也不是盖的。只不过,现在看不见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黄历刚要慢慢地往回爬,却看见一个人影时趴,时跑地窜了过来,对于沈栋的身影,他还是熟悉的,所以,只是略抬了抬枪,便又放低了下来。心中纳闷,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他们又碰上了麻烦?算了,还是先迎上去问清楚再说吧

    …………………

    赵维光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终于看到了枪手的身影,几乎与草丛、树木、山石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枪手跳出隐蔽所,在向沈栋移动,他根本别想找到他。

    啪,啪,啪,三下清脆的击掌声响起,赵维光看见枪手又离开了沈栋,猫着腰钻入了草丛,然后又看不见了。他举着望远镜,使劲在枪手消失的地方寻找,但显然,他失望了。

    “队长,咱们快去吧”一个队员见赵维光没有反应,似乎没听见沈栋的击掌声,忙在一旁提醒道。

    哦,赵维光这才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严肃起面孔,下令道:“张华,李国全,肖大鹏,黄新强,你们四个把身上的东西放下,去收缴物资。”

    “是”四个人答应一声,收拾齐整,窜出灌木丛,曲曲折折,隐蔽地接近着路上的岗楼。

    “注意监视,不要让敌人摸上来。”碉堡内,鬼子军曹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心神不宁,他也很郁闷,竟然被憋在乌龟壳里不敢动,实在有损大日本皇军的威严。但人已经剩得不多,能守住碉堡,总比被人家连窝端了更实际一些。

    “咦,看,尸体在动。”机枪手桥本突然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混蛋,你眼睛有毛病啊”鬼子军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推开桥本,向外张望。

    视线所及,倒在岭下路上的一具鬼子尸体确实在动,不是走,不是跳,而是平平在地上滑动,很诡异。鬼子军曹眨了眨眼睛,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其实鬼子也迷信,比如说怕砍头,没有脑袋就不能回到天照大婶的怀抱,成了孤魂野鬼等等。

    尸体滑动着,移出了鬼子军曹的视线,他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今天的怪事一桩接着一桩,他的脑袋有些短路。

    呯,一颗子弹又打到了射击孔,碎屑四溅,吓得鬼子军曹赶紧后退,外面的枪手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向射击孔开枪,而碉堡里的人视野有限,却并不一定能看到袭击者。当然,这是对于枪法极佳的人来说。

    黄历淡淡一笑,游击队的人还挺有办法的,其中的一个家伙甩绳套甩得很准,将碉堡射击范围内的鬼子尸体一一套住,拖到死角,其他人则七手八脚将鬼子剥得只剩下了兜裆布。

    哒哒哒……鬼子又开始扫射,大概是看出了些门道,这不是诈尸,而是有人在拖拽尸体。

    黄历瞄准了射击孔,呯,开了一枪,机关枪稍停了一下,继续扫射,子弹向他这个位置飞了过来。他赶紧趴下身体,翻滚到一块大石后,再次瞄准,射出了一枪。这回子弹打在了射击孔的内边缘,形成了跳弹,正击中桥本的左脸,击碎了他的颧骨,他惨叫着捂住了脸,疼得直跳。

    碉堡里一阵忙乱,机关枪停止了吼叫,游击队的人抓紧时间将岗楼里的物资搬运出来,将倒毙的鬼子身上的装备尽皆摘走,连衣服也不放过。

    呯,黄历继续向碉堡的射击孔开枪,掩护着下面的人,直到全部收拾完毕,开始撤退。他才收起枪,跟着游击队的人钻入了灌木丛,直奔小河谷而去。

    …………………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这时好象谁在淡青色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在粉红色的下面隐藏着无数道金光。忽然间,粉红色云片被冲开了,天空展开起来,太阳升起在这睡意朦胧的大地之上,以其慷慨无私的光芒,祝福着大地上的万物,活的和死的,方生的和垂死的,白昼的奉献就这样开始了。

    走了快两个小时,众人穿过了小河谷,视线霍然开朗。一条大路沿着弯曲的河水蜿蜒,路旁的河水象一条带子忽左忽右地盘绕着大路。河水横断大路的地方,冲山洪冲垮了的桥梁没有人修复,只有几条架桥的大木凳放置在岸边。代替桥的是一溜垫脚的踏石,石边冒着白色的水花,人们扭曲着身子小心地在踏石上跃过。小小的黑色鱼阵,见了人倏地散开。

    这一行三十多人一边走,一边说笑,摆脱了鬼子的封锁,又得了这么多战利品,心情都很愉快。沈栋和武秀兰感到现在才是自由了,他们只想早点开始游击抗日的新生活。

    赵维光一直走在黄历的身旁,他实在是对黄历非常感兴趣,如今天光大亮,他更注意到黄历装束的与众不同。

    “你的这身衣服——实在是,那个——”赵维光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

    黄历淡淡笑了笑,他的衣裤本来是浅灰色的,战斗之前被他用树叶草棍和泥土好一顿蹂躏,现在是绿的、黑的、灰的、褐的,各色俱全,脸上也是绿黑相加,被汗水一冲,看起来很是怪异。

    “丑是丑了点,但这样很安全。”黄历解释道:“藏在山林草丛中,即便是白天,也不容易被发现。”

    “原来这是你故意弄的。”赵维光有些恍然,笑道:“我还以为是在战斗中弄脏的呢对了,你这支枪也很特别呀”

    “加了个瞄准镜,就变成了狙击步枪,可以在较远的距离实行精确打击。”黄历将枪摘下来,指点着说道:“你看,也不是很复杂,但威力却是大幅增加。”

    赵维光接过来比划了两下,说道:“确实不错,但我认为武器是好是坏,还在于使用的人,这把好枪到了别人手里,却并不一定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黄历点了点头,赞同赵维光的结论,“这话倒没错,武器优劣是决定胜败的一方面,但人的因素更为重要,平心而论,鬼子的战斗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呵呵,从你的角度,给鬼子这样的评价,倒不为过。但在别人眼中,鬼子的战斗素质可是异常优秀呢,这也包括我在内。”赵维光苦笑着说道:“不过,你能加入游击队,可真是上天眷顾,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好教官。”

    黄历犹豫了一下,抱歉地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送两位朋友加入游击队,很快便要回去了。”

    “是这样啊”赵维光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沉默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教官。”黄历说道:“我只会教偷偷摸摸的杀人,战场上的知识所知不多。”

    “偷偷摸摸的杀人,这有些过谦了。”赵维光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没见过一个人把十几个鬼子给弄得晕头转向,憋在乌龟壳里不敢出来。如果准备再充分一些,我看拿下碉堡也有可能。”

    “这有各种因素在内,并不是我的能耐大。”黄历谦虚道:“当然,如果你们还没有狙击手,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下。不过,时间有限,这恐怕还要看个人的素质和天分。”

    “那就多谢了。”赵维光虽然不太满足,但还是表示感谢,“可惜,我们队伍中枪法好的实在太少。原来都是些学生,有的连枪都没摸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成为狙击手,强健的身体和钢铁般的意志是必备的前提条件,而好枪法只是基本的素质而已。”黄历详细说明道:“另外,如何测量和修正枪支的弹道,如何掌握射击的时机都需要不断地训练和积累经验。”

    赵维光轻轻点头,看来想培养一名狙击手,特别是象黄历这种水准的,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成的目标。如果黄历不能留下,给队员们做系统的训练,只靠指点是绝对不行的。

    “说起来,我这个总队长当得也是困难哪”赵维光慷叹道:“总队有三个大队,保安队和失散的**军人自成一队,称第一大队;当地自动起来抗日的农民自成一队,称第三队;青年学生们便是第二大队。原来彼此名虽合作,实则是各自行动。究其原因,就是我们都没当过兵,让人瞧不起。后来经过攻打监狱一战,学生队才让人刮目相看,合作才密切起来。要是有你在学生队撑着,我这个总队长当起来才有底气。可惜——”

    “人总是在成长的。”黄历劝慰道:“既然攻打监狱能扬眉吐气,以后便会有更多的机会来证明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再强,在战争中的作用也是有限。”

    赵维光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请问,陈先生是为哪个组织效力的?”

    黄历愣了一下,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分得这么细,有意义吗?我们面前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日本鬼子。”

    在民族危亡之际,国内各政党、各派系能够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历史的必然,国人民所最愿意看到的事情。但先不说国共两党的貌合神离,既斗争又联合,单说各个派系,也是矛盾重重,争权夺利。

    什么中央军、桂系、晋系、杂牌军,而大系中又有小集团,比如中央军又有土木系和何应钦系,以上只是粗分,细分就更复杂了,可以一个军事集团就是一个系统,从侍从室,十八军,第五军,第四军(粤军)等系统,不一而足,除了校长,大家谁都不服谁,简直就是多如牛毛了。

    军人不能专心打仗,倒要考虑到小集团、大派系的利益,还要提防突然射来的暗箭冷枪,排挤打压,不得不说,这是中国的独特现象,国人的悲哀。而游击队也不能超然物外,也要受到大环境的影响。

    “说得对,打鬼子就是打鬼子,保家为国,是每个国民的责任,又管他是哪个派别,哪个系统。”赵维光自嘲地一笑,算是把此事扯了过去。

    终于到了游击队的驻地,这是个在半山坡的小村子,只有学生队驻扎在这里,其余两个大队则驻扎在别处。

    见队长出去侦察回来,大家又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还背着扛着武器弹药,留守人员一阵欢腾,这肯定是打了胜仗,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

    黄历已经和赵维光在路上打了招呼,不想与别人有深入的了解和交流,只在游击队的驻地休息一天,晚上便要回去。所以,赵维光将黄历让到了一处房子里,便不再打扰。

    黄历简单洗了洗,躺在炕上便是大睡。折腾了一夜,也确实有些累了。而郭强和小周则全是好奇,屁颠屁颠地看稀奇。

    一直睡到下午,黄历突然被枪声惊醒,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拿起枪便冲了出去。村子里已经是乱哄哄的一片,不多的村民拖家带口,背着仅有的衣物,向山上逃离。远处的枪声时紧时松,正在向这里接近。

    黄历正想找个人打听情况,沈栋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地说道:“快走,土匪打过来了,赵队长请你过去呢”

    土匪?黄历皱起了眉头,还真如在外面听见的传闻,山里不光有打鬼子的游击队,还有祸害老百姓的土匪。他来不及细问,跟着沈栋一直跑到村边的一所房子里。这所房子挺破烂,门扇窗户都是临时用木板钉上的,屋里除了一个破板柜,什么也没有。赵维光正在和几个人在简短地交代着任务,看来情况挺紧急。见黄历来了,伸手示意他先坐在炕上,转头继续说着话。

    黄历在旁听了几句,好象来进攻的土匪头子叫胡顺,共来了三百多人,游击队只有不到两百人,还分三处驻扎,寡不敌众,准备节节抵抗,为老百姓争取些逃跑的时间。

    赵维光交代完毕,众人领命而去,黄历这才站起身,询问道:“土匪为什么来打你们,他们不也是打着抗日的旗号,并没有去当汉Jian嘛?”

    “陈先生是不了解其中的情况,来,咱们边走边说。”赵维光苦笑一声,领着黄历向外走,两名游击队员带着郭强和小周已经来到门外,赵维光摆了摆手,大家一齐向村外走去。

    在日寇大举进攻,大片国土沦陷的严重时刻,类似于胡顺这样的土匪,打着抗日的旗号,却横行在百姓世世代代经营的家园里,象大地上生的一个毒疮,为所欲为地吞噬着、破坏着一切固有的和新生的可以抵御外侮的物质力量。

    被胡顺收编、强征的士兵们表面上震慑于枪毙的威胁,而听从着胡顺的命令,实际上每个人都在生与死的绝望中盲目地挣扎着。一种完全一种完全出于自私的**而形成的野蛮的残忍的气氛,象瘟疫似的感染着他们的灵魂,逐渐唤醒了人类意识中所有的原始式的破坏本能。凭仗手里的刀枪,只要一有机会,就把抢劫、强*Jian、杀人当成机不可失的乐事。当眼前一切财货、女人都没有了的时候,就只好用赌钱、抽大烟来填补灵魂上的空虚。

    国家多故,战乱纷繁,百姓们苦不堪言,乱兵、土匪、帮会等浊流便泛起了沉渣,这个变异的犯罪群体,用暴力来蹂躏整个社会,并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手段,给这苦难深重的土地,增加着杀戮和血腥。

    不要以为当土匪都是破产的农民,以及实在活不下去的良民百姓必不得已的行为。也不要以为土匪大多数都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只有少部分是烧杀yin掠、为非作歹的劣徒。当了土匪,环境的熏陶,血腥的刺激,钱财的吸引,女人的诱惑,即便原来是良民,堕落的速度也会是异常快速的。

    前些日子,胡顺手下的一支队伍来到这个偏远的山村,又抢又夺,烧杀yin掠,正好被游击队赶上,赵维光先是尽力劝告,不许糟害老百姓,可土匪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三句话没说上,双方便火拼起来。保安队和农民队随后赶来,三面夹击,将这伙土匪打得大败,还打死了胡顺的拜把兄弟。

    “看见村子里的破烂景象了吗,就是土匪干的好事。”赵维光讲述着,十分气愤的表情,“和鬼子也差不多,这简直是不让老百姓活呀,在我们的帮助下,劫后的山村刚刚恢复了些生气。这伙土匪又来报仇了,要不是他们人多势众,真想彻底消灭他们。”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黄历低沉地问道。六月天小说网 - 6yt.cc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八章潜入村子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八章潜入村子

    与其饿死,不如造反。虽然黄历对于大多数土匪的起因并不反感,但对他们的烧杀yin掠却是深恶痛绝。鬼子本来就是畜生,是侵略者,杀人放火不足为奇,为什么同是中国人,却忍心对自己的同胞下手,做着和鬼子一样的事情呢?

    黄历还不太清楚,国人似乎很喜欢把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转加到别人身上。就象反抗恶婆婆的儿媳妇,等到自己做了婆婆,并不因为当年反得辛苦而有所改变,反而变本加厉地压迫下一代。而什么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在土匪势力中也很少有人再去遵循,只成了挂在嘴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口号。

    而国家多难,战乱纷繁之时,乱兵、土匪、帮会等浊流更是趁机泛起了沉渣,这个变异的犯罪群体,用暴力来蹂躏整个社会,并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手段,给这苦难深重的土地,增加着杀戮和血腥。

    “没有办法,只能暂避锋芒,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赵维光无奈地说道:“陈先生,你和这两位兄弟先走吧,事起仓促,也来不及好好招待你们,实在是抱歉。等你们下次——”

    “这些客套话就不要说了。”黄历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大敌当前,不知有没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如果有,你也不必客气。”

    赵维光望着黄历丝毫不作伪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支土匪实在是祸害,我们不能一面和鬼子打,一面还老得提防着土匪背后捅刀子。但我考虑到游击队成立不久,力量还不够,便暂且忍让,想等队伍壮大后,再采取行动。可现在看来,这土匪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为敌了。嗯,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土匪里的几个头目之间颇为不睦,很有些矛盾,如果能杀掉胡顺——群龙无首之下,土匪们可能会分崩离析,陷入分裂。到时候,我们各个击破,胜算就大了许多。”

    黄历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就让我试试吧,你们先退出这里,看天色,胡顺应该会在这个村子里宿营,如果有机会,我也许能够在远距离射杀他。”

    “那就这样试一试吧”赵维光回答得很爽快,对这伙土匪,他实在是厌恶得很,使得游击队不能专心对付鬼子,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提醒道:“你要小心,胡顺虽然很凶恶残暴,但却是一个很惜命的家伙。而且他手下的几个护卫是惯匪,枪法很好。”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快撤吧,留下个认识胡顺的,手脚利索的帮我,再借我一支盒子炮和一些子弹,我现在就要寻找最佳的潜伏和狙击地点了。”

    …………………

    游击队节节抵抗了一阵,在夜幕即将降临前,全部撤退了。土匪们没有继续追赶,胡顺命令土匪们进村夜宿,并理所应当地进入了最好的宅子居住。其实这个时间天色还早,满可以趁胜追击一番,也不是魏富财累了、饿了,而是他的大烟瘾上来了。这个家伙烟瘾特别的大,光抽好烟不说,每隔四个钟头就得抽一次。为了不断烟顿,他在马鞍子上特地装上了个皮兜儿,烟灯、烟枪、烟钎子,连特制的长方形的小铜烟盘儿都放在里边带着。下完命令,他打着呵欠进了一屋子,在小土匪的伺候下,开始吞云吐雾过起瘾来……

    夜风呼啸,阴沉的天空只有层迭和驰逐的灰云,深墨色如同薄刃上着了一层血锈的部分,如同失眠后的嘴角的青晕,低沉中含着多少惨恻的哀意。

    深沉的夜,在大部分土匪们都进入了梦乡的时候,已经有两条黑影从山上下来,缓缓地向村子靠近。

    黄历走得很慢,他不仅仔细分辨着周围一切可疑的东西,而且留心听着一切响动。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周围每一件细小的东西他都看得到,矮树、土堆、石头,他非判断确实了,才带着后面的人前进。

    穿过玉米秸地,他们来到了离村口三百多米的那片杨树林。村口的火堆旁,两个土匪慢慢地踱着步子,人影在火光中摇晃着。

    到底是土匪,太大意了,没修工事,只是胡乱砍了几棵树木,把树身向里,树枝子向外,并排摆着,在村口形成的障碍。中间的进口有哨兵把守着,夜里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哨兵在那里笼起的篝火。黄历冷笑起来,大概他们以为游击队已经被打跑,已经绝对安全,绝不会有人主动前来挑战,甚至摸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村子里已经安静下来,零零星星地从几处屋子里透出点光亮,看来土匪们睡得挺安稳。黄历在树林里忙乎了一阵,用手榴弹弄了三个绊雷,找好位置端起了枪,用枪上的瞄准镜继续观察。

    土匪们进村时乱哄哄的,黄历和赵维光派来的帮手躲在山上的一个洞里,仔细观察着,由于距离远,黄历并没有把握,但胡顺住的屋子他已经记在了心里。狙击并不是万能的,原来的计划也会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而变动。

    “你在这里等着,我得摸进村去。”黄历观察已毕,对旁边的帮手说道。

    “可队长要我帮你,还交代不要太冒险。”帮手是个年轻的学生,姓李,很认真地执行着赵维光的命令。

    “赵队长还说了,一切要你听我指挥。”黄历一顶大帽子扣上去,堵住了年轻人的嘴,“记着,如果村里打起了枪,你就向村口的哨兵射击,然后向山上跑,边跑边打,吸引土匪的注意。你——能不能顺利逃脱土匪的追击?”黄历又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小瞧人?”小李不悦地翻了翻眼睛,说道:“放心,我手脚利索得很,你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行。还有,这三个机关,我会让土匪过来上当的。”

    呵呵,黄历笑了,将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伸手从小李头上拿下顶破草帽,戴在头上,冲着小李眨了眨眼睛,蹑足潜踪地向村子里摸去。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九章刺杀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七十九章刺杀

    豺狼当道,黑白颠倒,日本鬼子烧杀yin掠,土匪盗贼也横行霸道,最终倒霉遭殃的还是老百姓。而土匪们绑架人质、勒索钱财是常有的事情,很多人深受其害,最终家破人亡。那些被强绑去作人质的人,偶尔侥幸逃离虎口,每当回忆起那些在匪窟中的日子时,无不毛骨悚然,如同经历一场恶梦。

    胡顺匪帮来攻打游击队,在沿途两个村子里大肆为恶,绑了不少人质,抓了几名未得逃脱的女人。这些肉票被关在黑屋子里,无一例外会遭到非人的折磨。常常是用鞭子或木棒对把绑来的肉票进行拷打,逼问家里有多少地、多少钱或其他财产,如果被打三遍而不改口,土匪就此罢手。假如前后说的不一,那就更倒霉了,土匪会十遍八遍地抽打,直到把衣服抽破,脑袋打肿,打得遍体鳞伤,甚至死去才肯住手。

    土匪们折磨肉票的另一残忍手段是熬鹰,即不让睡觉。一天两天不睡觉还勉强支持得住,若三五天不合眼,谁受得了。只要谁打个盹,被发现后就用棍棒砸头,打得疼痛难忍不能或不敢再睡为止。有了土匪为了夜间看守省事,每到夜里就用细麻绳把肉票的两个拇指并在一块拴牢,吊在屋梁上,只让脚尖沾地。这样,往往是细绳勒进肉里,十指连心,疼得彻夜难以合眼。要是女肉票,不仅要被罚苦役,还被土匪们随时玩弄,任意取乐,更是苦不堪言。

    被绑的肉票如果有家中亲人或托亲朋前来赎人,土匪们为多勒索钱财,通常还会当着亲人的面进行拷打,边打边叫喊:“如不快赎,几天内就‘撕票’”被绑肉票的亲人见此情景,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把人赎回,以免亲人遭此非人折磨或惨死土匪之手。

    黄历在山上已经观察出土匪的弱点,外面岗哨还算尽责,村内的制高点架着两挺机关枪,除了这些,只要混入里面,便如履平地。土匪们的成分极杂,穿着极乱,纪律更差,谁要能将所有人认得清楚,那才是咄咄怪事。黄历避开哨兵,从一处矮墙翻进了村子,然后歪戴着帽子,大摇大摆地向胡顺的住处走去。

    “妈×的,你到底有多少田地,多少钱财,不说实话,打死你个鳖犊子……”从一处亮着的院子里传出了粗野的喝骂声和凄惨的叫声。

    黄历皱了皱眉,这肯定是关押肉票的地方,土匪们正在折磨肉票。院墙不高,黄历翘了翘脚,看到院子里几个土匪正用粗木棍在暴打一个老头,被打的老头儿发如飞蓬,鲜血满面,一边惨叫,一边哀求着。另一边靠墙站着一排肉票,用一根绳子绑着胳膊,看着这惨景都在瑟瑟发抖。

    老头儿被打得奄奄一息,土匪们才罢手,又解开绳子,拉过来另一个肉票,照例是毒打和喝骂,惨叫声传出去老远,但其他房子里的土匪却已经习以为常。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是救世主,而且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把肉票从土匪窝里救出去。他走过这个关肉票的院子,继续向前走去。

    “两好啊,五魁首啊……”、“天牌,天牌,哈哈……”土匪们有的在喝酒划拳,有的在赌博作乐,都是醉生梦死的垃圾,灵魂极度空虚的行尸走肉。

    黄历觉得这些人都该死,他们活在世上除了给百姓增加苦难,浪费生活资料外,别无用处。他继续向前走着,路上也碰见了几个土匪,但没有答理他。

    前面就是胡顺住的房子了,黄历看到了大门处站岗的两个黑影,稍放缓了脚下,绕着院墙拐了个弯,他不想从正面进去,院墙有一人多高,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

    胡顺是个yin棍,玩女人就象野兽一样,每到一处都要女人陪着。有一次,他占领了一个村子,老百姓都吓得跑光了,实在找不到年轻的女人,一个老太婆生病在家,未能跑掉,结果被捉住。手下人把那老妇人送到胡顺面前,他却也不嫌弃。虽然胡顺也有几个老婆,但每到一处,他还从掳掠的妇女中挑选年轻漂亮的同居奸宿,因此他的老婆便暗地里与人私通,给他戴的绿帽子也是不少。

    此时,胡顺刚刚发泄完**,吸着大烟,被蹂躏过的女人送到了隔壁的屋子。那里住着他的四个护兵,都是他的亲信,心黑手狠,枪法准,身手好,胡顺寻欢作乐,也没忘了笼络他们,他们正在屋子里调戏侮辱着那个女肉票,女人绝望悲惨的叫着。

    嘿嘿,哈哈,胡顺美美地吸着大烟,yin笑着望着刚被带进来了一个女肉票,嗯,这个长得比刚才的那个也不差,好象还更年轻一些。女肉票被绑着双手,缩在墙角,恐惧的眼睛紧盯着这个土匪头子。

    黄历翻墙进了院子,贴着墙壁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他先是到了有响动的屋子,看见四个土匪在侮辱女人,又去了另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从窗户的缝隙看到了一个刀疤眼的汉子光着上身在吸大烟。应该是这个家伙了,黄历根据小李的描述,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抽出了匕首。

    胡顺吸够大烟,yin心又起,起身扑向正心惊胆战的女人,那个女人发出了惊叫和哀嚎。

    门一响,黄历闪了进来,一个箭步便来到了胡顺的身后,胡顺正用力撕扯着女人的衣服,对这一点点响动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根本不会想到竟有人敢潜入到这里来要他的狗命。

    一手捂嘴,一刀搅动着刺入了胡顺的后心,胡顺双眼翻白,手脚痉挛了几下,便无力地垂下了脑袋,尸体被黄历放倒在地。

    女人发出了惊叫,黄历反手就是一巴掌,随即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闭嘴,不想死就别出声。”

    这是一个刚刚开始成熟的少女,虽然衣著褴褛,却却拖盖不了她姣好的姿容。她长着一副秀美的面孔,只是因为过多的操劳,皮肤稍黑一些。惊恐地看着黄历,她使劲咽了口唾沫。

    “你听着,我是游击的人,来杀土匪头子的。”黄历低声说道:“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就打昏你。如果你想逃出去,就闭上你的嘴巴,老实听我的话。听懂了吗?”

    少女眨着含泪的眼睛,停顿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黄历伸手撕下一块布条,将少女的嘴勒住,这样才最保险,即便她控制不住,也发不出声音。然后他将少女手上的绳子解开,将胡顺的衣服扔给了他,低沉地说道:“穿好衣服,在屋里等着,一会儿我来接你。”

    ……………………

    大门口的土匪岗哨打着呵欠,晃悠着身子,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小了下来,互相咧嘴笑了笑。快半夜了,等到换岗的来了,他们也能去快活快活。

    脚步声响起,两个人影走了过来,岗哨没在意,如果是外面来的,那当然要问一声。可从里面出来的,一定是自己人,而且是老大的亲信,多嘴乱问,说不定要换来几记耳光。

    噗,黄历的匕首轻快地划过一个岗哨的脖子,这个家伙立时捂住鲜血喷溅的伤口,大张着嘴,发出咝咝的响声。另一个岗哨刚转头,黄历已经跳了过来,噗地一声,匕首从肋骨缝里扎进,直刺进他的心脏。

    金秀晕晕地走着,手臂被那个杀死胡顺,又捅死两个土匪的大汉握着,有些疼,但她的嘴上还勒着布条,想叫也叫不出来。如果能叫,她早就发出声音了。鲜血、死人,在她的眼前晃啊晃,她几乎要昏倒,只是强烈的求生**支持着她的腿脚。

    黄历拉着金秀,一直来到了自己潜进来的地方,半蹲下身子,使劲招了招手,示意金秀踩着自己肩膀向上爬。金秀傻呆呆的,好不容易才弄清了黄历的意图,手软脚软,又费了半天劲,才爬上了墙头,紧接着又骨碌摔了下去,发出了一声闷哼。黄历摇了摇头,翻身上墙。

    “谁在那儿呢?”一个头裹黑纱包巾,身穿褐色短衣,双手系着裤子,面目狰狞的匪徒从墙后转了出来,原来这家伙躲在那里拉屎,所以没被黄历看见。也活该这个匪徒命尽,他不仅在问,而且抬头与墙上的黄历正打了个照面。

    “哎,你是谁呀,呆着别动。”匪徒伸手去掏枪,嘴里大声吆喝着。

    呯,黄历比他动作快,抬手就是一枪,打了他个脑浆迸裂。随后,跳下墙头,拉起摔得七荤八素,刚刚坐起来的金秀就跑。

    村子里喧闹起来,灯火多了起来,人喊马嘶,土匪们纷纷跑出屋子,四下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一挺架在村里高房顶上的机关枪响了起来,向这边胡乱射击着。

    呯,村外响起了枪声,等候多时的小李开枪向村口的哨兵射击,为黄历他们提供着掩护。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章各怀心思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章各怀心思

    金秀嘴上系着布条,跑得喘不过气来,但被黄历拉着,脚只能机械地向前拼命猛跑。只听到子弹在头顶耳旁嗖嗖地划过,她心跳得象打鼓一样,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跑到一块大石后,黄历将金秀一推,转过身来,端起了枪,瞄准后面追来的土匪。呯,长久的沉寂后,黄历扣动了板机,瞅着瞄准镜里的土匪倒了下去。

    枪声一响,村里的土匪便纷纷冲出,两个头领许老末和傅老2一边派人追赶,一边赶来向大当家胡顺报告,听候命令。进了大门,才发现两个岗哨死在了门后,两人大吃一惊,立刻呼喝起来,直奔胡顺住的屋子。进去后,点亮烛火,便看见胡顺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的血泊里,两人不禁目瞪口呆。

    两人都是胡顺的拜把兄弟,老窝里还有一个头领,堪称胡顺的三驾马车,如今胡顺一死,许老末的心眼最多,他不想着先替胡顺报,而是惦记这大当家的位置该由谁来做,惦记着老窝里劫掠勒索来的钱财。

    “老三,这是谁这么大胆,敢偷进村子里来杀人。”傅老2相比许老末,头脑要简单不少,他瞪着眼睛,握着拳头,怒不可遏,“抓住他,我要零割了他,为老大报仇。”

    许老末眨了眨眼睛,也装出愤怒的样子,说道:“二哥,外边的弟兄正在追击杀人的王八蛋,麻烦你去指挥,我先留在这里,给老大收拾收拾。”

    傅老2没想别的,答应一声,转身冲了出去。此时,胡顺的四个护卫也跑了过来,傅老2张口就骂:“你们这群废物,怎么保护老大的?等抓住凶手,把你们也绑了,一起零割了。”说完,出了院子,喊叫着,招了批人,直奔枪响的地方追去。

    许老末见傅老2走了,嘿嘿冷笑,转身出去。那四个土匪面如土色地在院里站着,面面相觑。平常,他们仗着是胡顺的心腹,横行霸道,在土匪中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胡顺死了,他们没了靠山,而且追究起来,他们也逃不脱责任。见许老末出来,四个家伙赶紧哭丧着脸上前,向许老末说着好话。

    许老末倒不象傅老2那样疾颜厉色,而是温言安慰道:“虽然老大被杀,你们多少要承担些责任,但我会为你们说话,保你们无事的。”

    “多谢四爷,多谢四爷。”四个家伙一反平日的嚣张,连连道谢。

    “你们先守着这屋子,我出去准备东西。”许老末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他找到几个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几个亲信便分头前去行动。

    枪声如爆豆,多数是土匪们射出的子弹。黄历和小李分两个方向撤退,土匪也分开追赶。但天色黑暗,山林复杂,追击的效果很不理想。

    轰,轰,树林里传来了两声爆炸,那是土匪们追进树林弄响了手榴弹。这种杀伤效果不好估计,但却能为小李的撤离赢得宝贵的时间。

    狙击手第一大戒律:狂热的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持续不断的射击,更不意味着要留连在同一个阵地上。黄历接连击毙了四名追在最前面的土匪,使得土匪们叫嚣的势头为之一缓,然后,他又拉起金秀,继续向着山里逃去。

    “追,追,给大当家的报仇啊”傅老2带着一票人赶过来,在他的指挥下,土匪们的气势又旺了起来。

    黄历拉着金秀再次隐蔽,伸手扯下她嘴上的布条,这家伙倒真老实,自己不发话,就不敢摘,气喘得跟牛一样粗。

    “你,自己顺着这条小道跑吧”黄历皱着眉说道:“我来把土匪引开。”

    金秀眨着眼睛,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爷,您给我一枪吧,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黄历一瞪眼睛,用枪捅了金秀一下,厉声喝道:“快跑,不然我扒光你的衣服,再把你扔给土匪。”

    金秀咽了口唾沫,转身蹒跚着跑去,这种跑比走也快不了多少。

    黄历向另一个方向跑了一段距离,端枪瞄准,呯的一枪,不仅打伤了一名土匪,更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傅老2指挥着土匪向黄历追了过来,却没发现土匪的人数在逐渐减少,另一边的枪声也稀落下来。原来许老末的几个亲信正在不声不响地招呼着自己的人马,这些人悄悄地返回村子里集结,许老末准备先行撤回老窝夺财争位了。

    “哒哒哒……”随着枪响,两挺机关枪突然怒吼起来,一串串的子弹从侧面扫射着猝不及防的土匪。

    “砰,砰,砰……”游击队战士们手中的步枪和手枪也开始射击,将愤怒的子弹射向土匪。

    原来赵维光率领人马暂时撤退后,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妥,便带着学生队又靠近了村子,隐蔽起来,准备接应黄历。村里大乱,土匪们乱哄哄地涌出来追赶,赵维光也看在了眼里,立刻调整了布置,做好了袭击的准备。

    傅老2手下的土匪追赶得已经失去队形,也疏于防范大规模的进攻,被一顿乱枪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面的土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中弹倒地,后面的却停不下脚步,结果和前面的人撞在一起,土匪中弹后的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怒骂声响成了一片。

    呯,黄历精神一振,停止了逃跑,一枪一个,准确地击毙着土匪中拿着短枪的家伙,让土匪们没有机会组织抵抗。

    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土匪们损失惨重,慌了手脚。只听得枪声响成一片,杀声四起,弄不清有多少人马压了过来。残存的土匪纷纷卧倒,盲目还击,刚放了几枪,东面的一小股人马又包抄上来,一阵排枪射击,把土匪又打了起来,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乱撞乱窜。这伙土匪仓惶向西逃窜,跑不了多远,又被西面的一支部队迎头拦住,一阵猛烈而突然的射击,打得土匪蒙头转向,掉头又向回跑,互相挤撞着乱成了一团。

    许老末的人马在村子里基本集结完毕,外面突然爆发的战斗吓了他一跳,登高瞭望,见傅老2的人马被打得混乱不堪,东奔西跑,不禁露出了冷笑。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较清楚,袭击傅老2的部队人数并不多,只是打得突然,打得猛烈。如果他率队出援,应该马上就能扭转局面,可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傅老2啊,傅老2,你的人死得越多,才对我越有利。我的人马损失越少,回去后才更有资本和赵老三争夺位置。对不起了,我带人先走了。许老末想到这里,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人马不声不响地从另一方向出了村子,向前急速行进。

    左一下,右一下,游击队一通乱打,将土匪们打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加上黄历的准确射击,缺少了小头目的督管,土匪们便显出了“胜则一拥而上,败则一溃千里”的本色,向村子里败退下去。

    赵维光指挥游击队击退了土匪,也不敢过分深入,追到村前便主动退了下去,并和黄历顺利会合。

    “怎么样?陈先生,你没事吧?”赵维光拉着黄历的手,没先问刺杀土匪头子胡顺的事情,倒先关心起黄历的安全,很会做人,难怪能当上游击队长。

    “没事。”黄历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来得真是及时,我正被土匪象赶兔子一样,没命地跑呢”

    “呵呵,想抓您这样的兔子,土匪们真是瞎了眼。”赵维光打趣道。

    黄历淡淡一笑,将系在身上的一个厚布包递给了赵维光,“幸不辱命,胡顺的人头在此。”

    啊,赵维光已经接了过来,听到这话差点给扔到地上,愣了半晌,正好沈栋跑了过来,对着黄历表示关心,他赶紧交到了沈栋手里,说道:“你先拿着,我指挥部队撤退。”

    村子里,傅老2捂着被子弹擦伤的脸暴跳如雷,不是被游击队袭击所激怒,而是因为许老末的出卖。他虽然没许老末聪明,但也不是傻子,手下也有一两个头脑灵活的土匪,他现在也知道了许老末急急忙忙带人走的原因。

    “妈了个巴子的,许老末,老子早就知道他鬼,没想到竟会如此不讲义气。”傅老2跺着脚,咬牙切齿地骂着:“追,马上去追,老子要掐着这个王八蛋的脖子,好好问问他,当初结拜时所说的话是不是放屁。”

    “二爷,您还请三思。”一个手下不无担心地说道:“现在他的人多,我们人少,追上去,就怕他狗急跳墙,在路上埋伏起来向您下黑手啊”

    嗞,傅老2倒吸了口冷气,也不知是脸上的伤在作痛,还是真的想到了这样的后果,他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问道:“那怎么办?不从那条路去追,咱们还要从这边打出去不成?那岂不是人越打越少?还怎么跟姓李的王八蛋较量。”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一章有希望的部队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一章有希望的部队

    赵维光指挥着游击队员打扫战场、警戒防御,如果他不是受过高等教育,那简直就要把黄历等人当成游击队的幸运之星,而千方百计地留他们下来。短短的一天时间,游击队得到了鬼子的歪把子和几支三八大盖,现在又打了一个漂亮仗,缴获了不少土匪的武器弹药,实力大增。

    更令人意外的事情随之又来了,村里的土匪放出了一个肉票,提出了条件:只要游击队撤走,土匪愿意拿钱买路,并且释放所有肉票。

    “诡计,这可能是土匪的阴谋。”虽然游击队获得小胜,但也不准备与土匪硬拼到底,可已经准备撤退,还是有人对土匪的要求提出了疑议。

    “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赵维光也挠着脑袋犯起了嘀咕,“他们想干什么呢?”

    “这位大爷,您行行好,发发善心吧”来送信的肉票头脸青肿,看来是没少受土匪的折磨,他不停地哀求,甚至跪了下来,“俺们知道游击队,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从来不糟害老百姓。现在二十几个肉票就等着您们来救呢,如果您们不答应,这二十几口子就都没命了。”

    “陈兄,你怎么看?”赵维光转向黄历,这是一种尊重的表示。

    “呵呵。”黄历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们本来就准备撤退了,现在土匪肯为此付出些代价,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维光想了想,也不由得笑了,本来就很简单,就是因为有些诡异,反倒扰乱了正常思维。虽然不知道土匪内部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游击队还真没做好与其打硬仗的准备。正如黄历所说,答应不答应土匪的条件,游击队都是准备撤退的,那为何不乘机捞一些呢?

    “好,你回去告诉他们,条件我们可以答应。”赵维光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对着千恩万谢的肉票说道:“还有,让他们拍着良心想想,到底是不是中国人,为什么要糟害自己的同胞呢?是好汉的、有能耐的跟鬼子和汉奸干去,别欺负老百姓。如果再不悔改,我们游击队还要打他们,为民除害。”

    黄历抿了抿嘴,这叫什么,得便宜卖乖,这赵维光不错,并没有青年学生们的那种幼稚和单纯,反倒有几分成熟和狡猾,有这样一个队长,也是学生队的幸运。

    傅老2率领的土匪已经无心与游击队拖延,他们要连夜走别的路,争取抢先赶回老窝,联合守家的赵老三,与李老末说道说道。

    钱财不多,但对游击队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肉票除了被乱棍打死的两个,还有撞墙自杀的一个,其余的都被释放,这却是游击队争取民心的一件大事。

    游击队全神戒备,土匪们行路匆匆,两方都不十分了解对手的情况,在紧张的对峙中,双方脱离了接触,也算是各得所需。

    “你们为什么要划成什么学生队,保安队,农民队?”黄历十分不解地问着赵维光,经过几件事,双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说话也就相对随便了。

    “我何尝想这样划分。”赵维光苦笑着摇头,“虽然溃散的保安队,还有当地自动起来抗日的农民,都是由我们陆续收容的。但起初他们谁也看不起学生,都不愿和学生编在一起。所以,才会各自成队,虽然之后他们对学生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但再想打乱重组,却又遭到了强烈抵制。为了避免分裂,我也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先维持住整个游击队的团结与合作。”

    黄历点了点头,赵维光说得简单,事实上肯定经历了不少困难,看得出来,他也很无奈,很着急,“那起码你们对外不要再自称学生队才好,这样才有利于大量吸引新队员,力量大了,说话才有分量。”

    “我们已经在这样做了。”赵维光很感激黄历的提醒,“队里也吸收了不少军人和农民,可这应该是个较长期的过程,我感觉有些队员还是书卷气太重了些,不能很好地与那些不同身份的人交往沟通。”

    北平游击队的活动,虽然给予日军的活动以威胁和损害,在整个抗日战争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但他们的本身,也不是没有缺点的。譬如,就纪律说,有的固然很好,能取得人民的信仰崇敬。有的却是不大高明,甚至会惹起人民的误会,以致影响到工作的效率。就组织方面来说,更是零乱。各自为战,很少广大的联系,使袭击敌人的范围缩小。

    由于这场土匪来袭的意外,黄历耽搁了返回的时间,只好又在村子里呆了大半天,才在游击队派出的向导引领下,绕远走另一条路返回山外。

    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黄历没有光睡觉,而是四处走了走,观察着这支游击队,这也是为沈栋和武秀兰负责,另外,他也有更长远的打算。

    在游击队里,黄历看到了青年学生们那种深切的爱国热情,那种渴望对侵略者决一死战的悲愤情绪。特别是他们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切“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面对强敌,渴望“起来,……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渴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那种时代感情,只有身临其境的人们才能理解,却正是广大爱国青年的心声。另外,在这支游击队里,还有许多流亡关内的东北籍学生,每当在一起哼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哼唱起“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时,常常泪流满面,激愤难抑。

    尽管他们力量还不大,尽管他们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却是一支有希望的部队,黄历在心中暗自下了结论。他们有知识,有热情,有爱国心,有不怕死的精神,假以时日,必定能在战火中成长壮大,这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事情。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二章校门前的冲突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二章校门前的冲突

    风渐渐平息了,田野上升起了淡淡的晨霭,朝阳把它的光辉抹在山顶上、树梢头。在满山明媚的晨光中,黄历等人登上了山顶。在这条东西大川的中腰上,向北又伸出了一条大川,丁字形交接的地方汇成了一个小小的盆地,靠南、靠西的山畔有几个小村子,遮掩在树丛当中。

    “陈先生,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游击队的向导指着山川说道:“顺着这道山梁直走,便是黑山,离北平就很近了。”

    “多谢你了。”黄历和向导握了握手,说道:“回去时小心,有紧急的事情就去和小周联系,联系地点记住了吧?”

    “记住了。”向导和郭强、小周也握了握手,弄得这两人有些不知所措,对这种礼节不太适应。

    向导大步向回路而去,走至很远,还回头招手示意。

    “咱们也该走了。”黄历看着向导消失在远方,回头对两人说道。

    郭强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要向那边走了,要回家照顾我娘。”

    “你一个人走——能行嘛?”黄历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儿,自小就钻林子,爬山沟,陈大哥,您就放心吧”郭强咧开嘴,憨厚地笑着,又晃了晃手里的木棍,“就是遇见狼,我也能对付几下。”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不少钱,他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杀完人要是有时间的话,会顺手牵羊搜刮一下,这便是从胡顺屋里找到的。他把钱塞给郭强,“我还有事,着急回去,就不去看望伯母了,你拿着这钱,给伯母买些爱吃的,就算我的一番心意。”

    郭强扎撒着手,脸涨红着不肯接,但拗不住黄历,硬塞进他的口袋。

    “嘿,这么大人,还脸红。”小周在旁取笑道:“给你就拿着,那才象个男子汉。”

    “小屁孩,贪财才叫男子汉哪?”黄历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道:“好了,跟郭大哥说再见,咱们也回家了。”

    郭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在承平之时,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只知寻求一己的个人利益,家人的安全冷暖。但是当侵略者触及到他们的底线时,他们的内心就会变成只要一粒火种就能点燃的干柴。他经历了这次进山出山后,虽然还割舍不下老娘,但那种心中的向往却更加强烈了。

    …………………

    战争象地震,把上面的翻到下面去,把下面的翻到上边来。黄历不想再事先判断什么,对他来说,日寇铁蹄下的北平简直是最大的一个谜:它冷落,但有阳光;它消沉,而也有抗团和游击队员的热烈。

    如果可能,他还真的很希望过游击队员的生活,起码是真实的、自由的。不象现在,进了北平,看到趾高气扬的侵略者便感到了压抑,便要戴上面具,将心中的仇恨和不满强压下去。

    黄历拎着装着杂物的箱子进了城,狙击步枪则分散装在周二的破蔬菜车上,混进了城里。在一个僻静的地方,黄历把枪收好,和周二告别分手。军统很不地道,对周二是利用为主,经费给得很少,或者说是被克扣掉了。而黄历很大方,这也让周二对他充满了好感,甘愿冒险。

    叫了辆黄包车,黄历直接回到燕大,虽然出城时请了假,但临时出了变故,耽搁了两三天,他能赶紧回去说明一下,否则来之不易的老师名头可要丢了。

    燕大门前,进出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招生考试很快就要开始了,都是前来报名的。不得不承认,在风雨如晦的岁月中,抗日救亡的呼喊得以在这个由美国人创办的教会大学中发出时代的最强音,是得益于司徒雷登的努力。他完全是以一个中国人自居并为此感到欣喜。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不仅把燕京大学看作自己毕生的事业,更是把它看成是中国事业的一部分,认同这所大学是“中国人的大学”。也正因为如此,司徒雷登在当时的燕大师生当中受到极高的推崇。

    七七事变后,日寇因顾忌于与美英尚有外交关系,不能占领燕大校园,于是总算保留了燕京大学这么一块处于敌人刺刀丛中的自由学习园地。燕京大学这个为敌伪包围下的孤岛被人们私下称为敌后抗日根据地。那时,平津一带沦陷区很多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撤退到后方去的青年学生,纷纷奔向燕京大学。燕京大学则尽量多招生,以便培养更多的抗日爱国青年,因此,学生人数猛增。

    黄历拎着装枪的箱子直奔燕大校门,在这里不会担心被日本宪兵和伪警察搜身检查,应该是最保险的地方。但当他来到校门时,那里却起了一阵骚动,吵吵嚷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能进去,你不是燕大的学生。”燕大的两名门卫拦住了一个男人,而且是个日本人。

    太显眼了,日本宪兵都不能进入燕大,这个日本人穿着一身合服,竟然大摇大摆地向里面走。

    “我来找鸟居龙藏教授,请容许我进去。”这个日本人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倒还算是有礼貌。

    “鸟居龙藏?燕大没有日本教授,你搞错了,快走吧”门卫对日本人没什么好印象,沉着脸说道。

    “该死的日本人,快滚吧”围观的学生中不知是谁骂了一句。

    这个日本人的脸色变了变,目光凌厉起来,扫视了一下学生们,却找不到那个骂人的家伙。而且学生们仗着人多势众,并不畏惧,都用憎恶和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哼,日本人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藏头露尾,不敢承担,这就是你们支那人的本性。

    哗,学生们喧嚷起来,国土沦陷,本来就够窝心上火的了,这小日本竟找上门来羞辱中国人,实在是不能忍受。

    “小日本,别太嚣张了。”一个身体健壮的学生走了出来,指着日本人的鼻子骂道:“识相的就快滚,否则对你不客气。”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三章出手与切蹉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八十三章出手与切蹉

    日本人盯着伸到鼻子尖的手指,抿了抿嘴角,轻篾的表情显而易见。他缓缓抬头,在胸前交叉起双臂,很随意地看着这个健壮的学生,淡淡地说道:“希望你有让我滚开的能力,而不是只会耍嘴皮子。”

    话说到这份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双方都不可能退步,那个健壮的学生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这个日本人激得脸涨红起来,一拳便打了出去。

    黄历在旁边看着,他觉得这个日本人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出于谨慎,他便没有过分靠前,而是一边打量,一边琢磨。

    健壮学生一拳击出,围观者无不睁大的眼睛,握紧的拳头,被压抑的情绪极度渴望随着日本人的满脸是血而渲泄。

    这个日本人稍往后退了一下,头一偏,便将打来的拳头躲开了,同时右手探出,一把便抓住了学生的手腕,猛地转身,重心移到左脚,****,用胯骨猛撞他的侧面,整个动作好像有某种魔力帮助似的。他的屁股成了强力发球机,健壮的学生飞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沉重的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挺狠,这个学生咬着牙,有点爬不起来,扶着肩膀,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一招得手之后,日本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双手再次交叉在胸前,目光从围观的学生们脸上扫过,说道:“还要谁想跟我练练?打得我趴下求饶,你们都是这么打算的吧?”他哈哈大笑,表示他觉得这念头实在太滑稽可笑。

    人越来越多,又有一个较瘦的男学生被激怒了,他先是冲到被摔倒的学生跟前,焦急地询问了几句,然后迈步走了上来,看来是练过些功夫,边走边脱外衣,要赤膊大战小日本。

    黄历终于认出了这个日本人,那是在天津,他帮着何大魁一家逃离,与混混儿帮的二狠子他们一场殴斗,打完之后曾有一个男人鼓掌叫好,正是眼前这个家伙。因为只是瞥了一眼,而且服装不同,所以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刚才这个日本人摔倒学生的动作很迅速,很有力,是个技击高手,那些学过三脚猫四门斗的学生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黄历便向前靠近。

    新上来的这个学生使出了猴拳,蹿蹦跳跃,但功夫显然没练到家,也不是很实用,三下两下,又被日本人抓住了手腕,日本人故伎重施,转身扭胯,用屁股猛顶对手,只听得一声惊呼,对手飞了起来……然后又落了下来,竟然没甩出去。

    黄历一把抓住瘦学生的腰带,制止了他的空中飞行,同时推了日本人后背一把,卸去了他的力道。

    日本人松开了手,转而紧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黄历的形象稍有改变,他并没有认出来。

    “这里是学校,不是打架闹事的地方。”黄历将瘦学生拔到一旁,对着日本人说了一句,然后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被摔倒的学生,肩部被扯脱臼,别的倒没什么。

    “我要进去找人,并不想打架闹事。”日本人双手环抱,谨慎地说道。

    黄历歪头瞅了瞅日本人,手里揉捏着学生的肩膀,突然一使劲,咔吧一声,将肩膀重新复位。

    啊,健壮学生没有防备,发出了一声痛叫,黄历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日本人面前。

    “鸟居龙藏教授,他确实被燕大聘请了。”黄历很平静地说道:“但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

    日本人看黄历给学生接好了脱臼,脸色郑重起来,眨着眼睛说道:“这么说,我可以进去找鸟居教授了?”

    “不行。”黄历很干脆地拒绝道:“按照学校规定,会有学校的工友为你通知,至于鸟居教授见不见你,那就不一定了。”

    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者虽然尚未占领燕大,但是刁难与磨擦则无时不有。例如,他们要求学校组织学生参加“庆祝”日本侵略军攻占中国城市的游行,学校没有同意。又如,他们借口说燕京大学既然是一所国际性大学,那么就不能对日本学生封闭,应该招收日本学生。燕大虽然同意了,但日本学生实在差劲,竟然考不进来,让日本人很没脸面。

    前些日子,日本人又提出燕大应该有日本籍教授,于是,提出要向燕大派遣三位日籍“教授”,实际上是三个监视爱国师生抗日活动的特务。在这种形势下,为了维护这块自由学习园地,使之不被敌伪的奴化教育污损,校方提出日籍教授不能由日方派遣,而应由学校自己聘请。于是,校方主动聘请了一位真正的学者、考古学家鸟居龙藏教授,这才算搪塞过去。燕京大学就是这样不断应付日寇的种种无理要求,坚持真理,坚持学术自由,维持课业,勉为其难地苦撑了四年。

    黄历通过陆志韦知道这件事情,但鸟居龙藏刚进燕园,别人都不了解,加上对日本人印象太差,倒惹出了这场风波。

    这个日本人听到了黄历的答复,很不甘心地歪着头,半晌说道:“那就现在去通知吧,我叫宫城正雄,教授会出来见我的。”

    黄历倒也认得门口的工友,便向其中一个说了情况,请他去通知鸟居龙藏,然后挥手对围观的学生们说道:“大家散了吧,看热闹、架秧子可不是你们这些大学生应该有的素质。”

    学生们见事情平息了,虽然恨日本人,但既然日本人遵守了学校的规定,也就不能无礼阻拦。于是,大家议论着纷纷散去。

    “谢谢您”刚才脱臼的学生走了过来,向黄历道谢。

    黄历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给你接好了,但三天之内你的肩膀还是不要太使劲。好了,你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请问您是——?”这个学生试探着问道:“您不象是学生,老师?我也不认得。”

    “我是学校刚刚聘任的体育教员,姓陈。”黄历自我介绍道。

    “啊,陈先生。”这个学生露出了惊讶和喜悦的表情,微微鞠了一躬,说道:“我叫楚怀忠,是大二医学系的学生。陈先生竟然精通推拿之术,实在让人惊讶。”

    “学过一点,谈不上精通。”黄历谦虚地摆了摆手,笑道:“你也不错啊,那招黑虎掏心使得很有力道。”

    楚怀忠有些不好意思,怨恨地剐了宫城正雄一眼,宫城正雄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望着天空,似乎天上有什么新鲜的景物让他欣赏。

    “侯元同,你快过来,这是咱们新的体育老师陈先生。”楚怀忠的眼镖落了空,有些无趣,又招手将那个瘦子叫了过来。

    “陈先生,您好。”侯元同别看刚才打拳时猴相十足,来到黄历面前竟然有些腼腆的样子。

    “猴拳,打得不错。”黄历随口赞了一句。

    “我——嘿嘿,让您见笑了。”侯元同挠着脑袋,呲牙咧嘴,“要不是您出手,我也得让小日本摔了口袋。”

    “呵呵,你们没打过架,缺乏经验。”黄历笑着宽慰道:“而且不熟悉柔道的招式,吃点亏,也没什么丢人的。”

    宫城正雄将目光从天空收回,转移到了黄历身上,离得不算太近,但他的耳朵很灵敏,黄历等人的说话他都听见了。而且,他同黄历一样,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陈先生,我想与您切蹉一下。”宫城正雄迈步走了过来,提出的要求让黄历愣住了。

    “我非常想和支那的武术名家较量,可找了很多人,要么不堪一击,要么推三阻四,以各种的理由推脱。”宫城正雄继续说道:“在天津,我见过您出手,不同于那些以漂亮的招式唬人的假把式。所以——”

    黄历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这里没有什么支那的武术名家,只有几个中国人,我也不会与你切蹉,因为这毫无意义。”

    宫城正雄眨了眨眼睛,说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只有不断地比武,不断地切蹉,才能使自己变得更强,创造出更切合实战的招式。”

    “我不想使自己变得更强,也不想创造什么切合实战的招式。”黄历很干脆地拒绝道:“你怎么想无所谓,可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说着,他走到一旁,但并未离开,他怕这个日本人再生是非。

    宫城正雄被晾到了一旁,皱着眉头,不甘心地望着黄历。

    “陈先生,您应该教训教训这个小日本。”楚怀忠同样有些不甘心,对黄历说道:“要不,这个小日本会看不起您的。”

    “他?嘿嘿,看得起,看不起,对我重要吗?”黄历反问道。

    楚怀忠和侯元同对视了一下,觉得黄历的话还真不好反驳,打赢了,不过出了口恶气,也实在没什么大的用处。

    “陈先生,我一定要与你比武。”宫城正雄自以为猜透了黄历的心思,不就是怕输了没面子吗,中国人讲究这个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时间、地点随你定,一定不会有外人知道。”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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