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送行
同样是晚上,月色晕黄,昭示一场大雨便在眼前,牢房阴森,灯笼通亮,卫振也与盛怀一样,带着手铐脚链,步履蹒跚的走出牢门,抬头看看天色,深吸口清新的空气,精神略微好转。
提着灯笼的虎贲卫,将他带到边上的房间,房间里面已经摆好一桌酒席,卫振走进去,虎贲卫将门关上。
里屋的门开了,柳寒从屋里出来,卫振的目光迅速从他身上滑过,落到边上的小孩。
“爷爷!”
小男孩先是迟疑下,然后便跑过来,卫振弯下腰,将小男孩抱住,泪流满面。
“爷爷,我怕!”
“不怕,不怕,小安乖乖的。”卫振声音哽咽嘶哑,肮脏破烂的囚衣擦擦眼泪。
小男孩显然很害怕,死死的包住他,卫振低声安慰着,半响才抬头看着柳寒。
“多谢。”
两个字很平淡,却很诚恳。
“不用。”柳寒说着作个手势,请他坐下,目光怜惜的看着小男孩:“在我的思想里,谁的罪归谁,这种牵连家人的做法,我很不赞同,但,这是朝廷的规章制度,我也没办法。”
这是柳寒的真心话,作为受过现代法制教育的人,很难接受这种株连制,一人犯罪,全家遭殃,连这个几岁的孩子都无法幸免。
卫振的判决已经下来,卫振和同案官员全部斩立决,连秋后问斩都轮不上,但这已经是开恩了,同案的商人,斩立决的有四个,金额较少的,发配凉州,充军边塞;所有案犯的家人,男子和四十岁以上的女人全部充军凉州,四十岁以下的女人则全部拍卖为奴,拍卖所获,上缴国库,以抵贪污。
充军凉州,路途遥远,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汽车火车,几千里路全靠两条腿走过去,一路上风餐露宿,别指望押送的兵丁会好好待你,他们心里烦着呢,这几十家数百口人,能有一半走到凉州,就算老天开眼了,再算上艰辛的苦役,等遇上大赦时,能有百分之一活下来,就算幸运。
眼前的小男孩,柳寒敢打赌,他不可能活到凉州。
“爷爷,姐姐呢?我想要姐姐。”小男孩抬头看着卫振,显然他和姐姐的感情很好。
卫振无言以对,无力的摇摇头,柳寒轻轻叹口气:“你打算把他送到那去?”
“豫章郡彭泽县有个小山村叫野麦村,我有个朋友,叫徐湖,他住在那,我对他有大恩,他住在这里,也是我出的银子。”
柳寒看着那憔悴的小男孩,沉凝片刻:“这个人怎么样?能放心吗?”
卫振一怔,很是讶异的看着柳寒,柳寒却没看他,而是盯着那小男孩,小男孩正拿根鸡腿吃着。
“慢点,别噎着了。”柳寒温言道,小男孩怯生生的,有些害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吃得慢了。
“喝口汤。”柳寒给他舀了碗汤,小男孩小心的接过来,看看柳寒又看看卫振,卫振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小男孩这才小心的喝了口。
“谢谢。”卫振再度道谢,柳寒也再度拒绝:“不用。”
“我造的孽,累及孩子,....。”卫振眼眶红了,从进牢房到现在,他的态度便一直很强硬,可现在却软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柳寒也叹息道,他忽然发现,这个时代的贪官和前世一样,都是翻船后才开始忏悔。
卫振看着他,微微摇头:“你不该进官场,这官场不适合你。”
柳寒微微皱眉,不解的看着他,卫振说道:“你这人不够狠,官场上要够狠,要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斩草除根,可你这人做不到,你知道吗,现在若是你我调个个,你是囚,我是官,我才不会作这样的事,我会斩草除根,杀个干净。”
卫振居然如此直接,让柳寒非常意外,他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为何?你就不怕我反悔?”
卫振微微摇头:“我虽然贪了银子,可这几十年见过不少人,这双眼睛还没瞎,你要是反悔的人,我自己把这双眼睛挖出来,至于说到为何?这是你不了解大晋官场。”
柳寒看着他,卫振轻轻叹口气:“这大晋能当官的,当大官的,都是士族,方回段昌,那是时势造英雄,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你要换个时间,他们最多混个队正,顺便说一句,你要不是在虎贲卫,也当不上校尉。”
“为何?”柳寒问道,卫振有点意外:“你不知道?这虎贲卫是皇上的亲军,执行的都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太尉府压根管不了,也是唯一靠才干升迁的地方。”
这下柳寒有些明白了,卫振又说道:“这天下就是这样,落井下石者众,雪中送炭者少,我进了这,就没指望有人雪中送炭,柳大人,你能为我卫家保留一丝血脉,我卫振九泉下也感谢你。”
小男孩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从锦衣玉食到阶下囚,囚房的饭菜自然不会好,他大概很长时间没见到这样好的饭菜,吃得狼吞虎咽的。
“别急,别吃太多,”柳寒笑眯眯的对小男孩说:“以后还有,这样吃可不好。”
小男孩看看他,又扭头看看爷爷,卫振含笑对他说:“少吃点,不要太急,以后还有。”
柳寒又给他倒了碗汤:“喝点汤,你饿了太久,不能一次吃太快太多,这样对胃不好。”
小男孩轻轻的嗯了声,他喝了两口汤,忽然抬头看着柳寒,眨巴下眼睛:“叔叔,你能带我去看看姐姐吗?”
柳寒微怔,抬头看着卫振,苦笑不已,卫振轻轻叹口气:“他姐姐叫卫灵,今年十一岁了。”
“我听说以利相聚者,利尽则友散,你确定能相信那位朋友?”柳寒再度问道。
卫振苦笑不已:“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利益熏心之人,相交也是利益熏心之辈,但这个朋友,我还是相信的,本来托付给我卫家是最好的,可...,他的身份,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不想,他有危险。”
柳寒微微点头:“好,他妈妈叫什么?”
卫振愣住了,他当然清楚这个问题的目的,只是有点不敢相信,半响才说:“唉,多谢,他妈妈叫卫谢氏,是淮阳谢家的女儿,谢家应该会赶来将她买回去。”
这也是惯例或潜规则,象卫振这样的门第,联姻的多是士族,媳妇或儿媳妇,如果她们被青楼或其他什么的买去,以此为噱头挂牌,娘家将颜面无存,所以,娘家无论如何也要将女儿买回去。柳寒微微点头:“那好,我会把他姐姐买下来,将他们姐弟送到豫章,这事要不要告诉他妈妈?”
“多谢。”卫振略微想想:“可以偷偷告诉他妈妈,但不要让谢家的其他人知道。”
“好。”柳寒点头:“朝廷的判决下来了,三天后执行。”
卫振微微点头,看着满桌的酒菜,他已经猜到,可当知道后,他还是有无尽的悲凉。
“我在城外有个别院。”
柳寒点头:“知道,飘梅园。”
“园子里的小花园有个假山,假山下面有个密室,里面有些东西,我送给你,另外拜托你给他们姐弟留下点银子,如果他们母亲愿意来抚养他们,就把银子交给他们母亲。”
柳寒很是意外,飘梅园不是他亲自带队搜查的,但虎贲卫都是老手,能瞒过这些老手,这密室够密的。
“好。”柳寒点头,然后低头看着小男孩:“我们走吧。”
小男孩不愿意,可不敢表示,只是求援似的看着卫振,卫振心里也不愿意,柳寒轻轻叹口气,没有再催。
卫振和小男孩说着话,吃了点东西,又待了半个时辰,柳寒才领着依依不舍的小男孩离开,卫振以更不舍的目光追逐他们。
三天之后,扬州城外,十多颗脑袋掉地,柳寒当了监斩官,这是他首次担任这样的官,看着十多个或老或年青的人押上刑场,四周围观的百姓兴奋异常,不住叫好。
压抑的生活,这样的事,无疑是一剂很好的调味品。
杀人的通告贴满了扬州的大街小巷,扬州的茶肆青楼都在议论,今天的刑场不过是这场剧的最**。
当晚,柳寒第三次提审盛怀。
“今儿将卫振他们送走,唉,不知道什么时候送盛大人。”柳寒叹口气:“说实话,我还第一次作这样的事。”
盛怀目光鄙夷:“我听说你在西域也挺威风的,还没干过这事?”
“没干过。”柳寒心情有些郁闷,在西域,他的确没干过这种事,在那里,他的地位高得多,这种小事,那需要他亲自去作。
喝着小酒,聊着天,盛怀对着他一通冷嘲热讽,柳寒也不以为意,偶尔反讽两句,盛怀也哈哈大笑。
两个人相两个老友似的,聊天说笑。
旁边的书办很是为难,不知道是该记还是不该记,厉岩更是糊涂,不明白柳寒这是在作做什么。
“看看你老兄,位高权重,捞了不少银子,可一遭灰飞烟灭,落得鸡飞蛋打,辛苦操劳,所为何事。”
盛怀苦笑,拿起酒杯一口喝干,他已经有了六分醉意:“所为何事?既入官场,身不由己,有什么办法,别说我了,就算皇上,不也没办法吗。”
“这话倒是实在,皇上要不是被掣肘,你做多也就落个罢官了事,那象现在,你说送了几十万银子,这是何苦来哉。”
盛怀很是失落,何尝不是如此,这潘链是帮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
“我还是想不明白,扬州推行新税制,你在扬州不损一分一厘,干嘛要死抗到底,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吗,你看你还没倒,陆峤虞文他们便抽身上岸,这次的事,与他们没有半分牵连。”
柳寒好似无异,却是在下面又加了把火,盛怀说什么保留元气,什么为天下,等等,他压根不信,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为利,只有利益足够大,才能铤而走险。
千里为官只为财!
老马不是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盛怀不惜一切,与朝廷对抗,与皇帝对抗,没有大利在前,他岂肯如此。
可这大利是什么?是谁许给他的?谁敢许他这个?
这才是柳寒关心的。
盛怀醉眼茫然,身死家灭,他想起那个人那封信,就是有这封信的保证,他才铤而走险,坚决反对新税制。
欲言又止,心底里最后那丝警觉还在坚守心房,面对柳寒的激将,他再度采取沉默以对。
那是个大人物,他不能也不敢出卖他。
柳寒看着他的神情,感到自己判断对了,盛怀身后还有人,正是这个人在支持盛怀。
他没急着问,而是给盛怀倒了酒,然后自顾自的喝了两杯酒,才幽幽的叹口气:“卫振死了,我对大晋律不是很了解,你的这个罪,会怎么判,娘的,再来一次,小爷可要让别人去了。”
盛怀面无表情,按照大晋律,他的这个罪丝毫不比卫振轻,十八条大罪,抄家是肯定的,但灭族还不至于,所以,盛家肯定会被牵连,但不会到卫振那种程度。
不过,他盛怀死定了,抄家也没跑,家小发配充军也是肯定的,至于其他,恐怕就没有。
回想这些年的种种,盛怀感慨万千,自己怎么走到这一步了,难道是疯了。
柳寒看似在喝酒,实际却在仔细观察盛怀的神情,琢磨他的心思,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强,这盛怀都要死了,还不肯吐露,那个人是谁?难道那个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首次有了不想再审的念头。
以盛怀的身份,什么人能给他许诺!而且还让他坚信不疑!潘链能办到?绝对不可能!
连潘链都不行,那肯定就在宗室内?
宗室内的人,小赵王爷,延平郡王,这样的宗室!估计盛怀甩都不甩他,只能是手握重拳的宗室。
手握重拳的宗室,有那些?炙手可热的太原王,长安的秦王!
还是,齐王!
无论是谁,都是他柳寒惹不起的人物!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变数
盛怀没有注意他的神情,他只是幽幽的看着火光,头发很长时间没打理,很是凌乱,囚服肮脏,对比之前的威仪,很是凄凉。
柳寒轻轻叹口气:“你还指望他们会保你?”
盛怀神情麻木,嘴角滑过一丝嘲讽,以教训的口吻说道:“柳大人,你这人还不错,至少到现在没对老夫上刑,老夫告诉你个秘诀吧,官场上,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老夫落得如此,别人踩上一脚还唯恐不及,指望有人保,老夫不是刚入官场的小毛头。”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保他们呢?”楚明秋不解的问道。
盛怀再度笑了笑,这笑容显得很是凄凉,叹口气,没有答话。
柳寒也不再追问,他心里清楚,再追问下去,抖露出来的不是宗室就是皇亲,量级都不低。
“这样吧,我也给你留下纸和笔,你要想好了,就写下来。”柳寒起身,刚走到门口。
“天意如此,老夫也不怨谁。”
柳寒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
出了牢门,南笙迎上来,纳闷的问:“大人,这就不审了?”
“还怎么审?这盛怀心如死志,问也问不出来,再说了,按照大晋律,钦案不能动刑。”
南笙迟疑下没再劝了,钦案不能动刑,可虎贲卫至少有一百种刑罚,表面看不出一丝伤痕。
“再说了,真要问出啥来,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呢,算了,向宫里请罪吧。”
南笙心一颤,也就不再问了,以往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审案官问出了不该问的,然后变成了囚犯。
看着柳寒出去了,他连忙追上去,回到房间里,柳寒起草了一份报告,连同誊写的口供,一并封上,交给南笙,让他八百里快骑送到京里。
对盛怀的同情也就那么一会,如果时间倒流,他依旧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盛怀早已是局中人,清楚知道游戏规则,他也接受游戏规则,既然如此,那就按规则办事。
深深叹口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能掌握过自己的命运,可看来,盛怀贵为一方封疆大吏,同样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从盛怀案件看,楚明秋隐隐觉着,这大晋天下很不寻常,除了皇帝外,还有一股势力,在左右天下大势的发展。这股势力十分强大,就算盛怀也不得不受其钳制,为其所用。
柳寒没再去理会盛怀,专心准备拍卖,该死的已死,流放的也走了,剩下的便是那些查抄的店铺财物,这其中最大的便是扬州城内的数十个店铺和上千亩盐田良田,还有丝绸棉布作坊。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如果正常拍卖,可以收入数百万两银子,可.......,这是不可能的。
这样短时间里,要想拍卖出好价钱,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这还是罪产,有不少人忌讳这个。
当然,柳寒不会在意这个,瀚海商社将借此机会在江南进行第二次扩张。
“这次查封的盐田便有八百亩,总共分十二块,两天后首先拍卖这个,接下来,便是十八个作坊,三十二个店铺,四十八间房屋,还有上千女人,这些都必须要在二十天内拍卖。”
柳寒有些愤怒的从句和顾玮发泄起来:“尚书台那帮家伙是不是疯了!这样匆忙,要少挣一半银子!”
顾玮微微一笑,笑容中大有深意,句呵呵笑着:“子民,稍安勿躁,他们才不会这样想,他们只想早点看到银子,好去填补亏空。”
顾玮点头:“句大人说得对,田凝将国库几乎卖空了,朝廷需要银子去填补亏空,另外,塞外的大军也需要银子。”
柳寒深深叹口气:“这朝廷诸公要去做生意,那还不得亏死!不是送回去七百万两银子了吗。”
“这点银子那够,仅仅塞外劳军的军费,我大致估算了下便要六百万两左右,剩下一百万两,够什么使!”
“那还把银子向外送,这多不好意思!”柳寒调侃道。
扑哧,句一口茶喷出来,随即连连咳嗽,顾玮也乐着,冲他直摇头。
句擦擦嘴边的水迹,清清喉咙,指着他,好一会才笑道:“你呀,就偷着乐吧,这次瀚海商社要拣大便宜了。”
柳寒耸耸肩:“我只能承认,不过,这可不是以权谋私,这是朝廷诸公送的。”
三人再度大笑不已,神情都很欢愉。
都是精明过人之人,柳寒若真的大公无私,首先拍卖的便是人口,然后是田地,店铺,作坊,最后才是盐田。这些财物中,盐田的价值最大,其次是作坊,只有这样,才能让准备参加拍卖的人有最充沛的准备时间,也就能拍卖出最大价值。
柳寒却反其道而行,最先拍卖的是盐田,这让其他人毫无准备,价格自然大打折扣,如果暗中再做点什么,价格会更低。
“现在有多少商家报名了?”顾玮问道,柳寒叹口气:“六家?”
顾玮略微迟疑便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六家勉强可以,句笑了下:“听天由命吧。”
正说着,莫齐匆忙进来,他这个郡守现在是越来越忙了,不但要处理郡内之事,还要协助顾玮处理州务。
顾玮代理刺史,可刺史下属的长史司马通通没有,盛怀任用的官员要么被捕,要么辞官,整个刺史衙门几乎空了。
顾玮也厉害,一声不响,从下面的县中抽调了唐龙等五人到刺史衙门,又破格提拔了十来人,算是勉强能维持刺史府的运转。
“王博辞职了?”柳寒问道,顾玮点头:“那是自然。”
柳寒清清叹口气,顾玮微笑问道:“怎么啦?王博不是没卷进去吗?”
“王家和盛怀有银钱往来,盛怀前后给了王家近十万两银子,所以,我想问问他。”柳寒叹口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完全可以一推了之。”
“我可听说了....”句刚说到这里,莫齐已经过来了,冲柳寒施礼:“大人,....”
“莫大人,切莫如此,”柳寒连忙阻止:“咱们坐下说。”
莫齐迟疑下坐下来,然后才说:“大人,今儿又有两家盐号报名参加拍卖。”
顾玮和句交换下眼色,柳寒不动声色,报名参加拍卖,这很正常,压根不用莫齐亲自跑一趟,他现在来了,说明这两家有不同寻常的。
“这两家都是新近才开张的,全都来自冀州,我怀疑是王家和许家背景。”莫齐知道柳寒与王许两家的纠葛,突然出现的两家盐号,让他警惕起来,这才匆匆过来报信。
柳寒眉头紧锁,他已经嗅到一丝危险,王家那位老祖宗要做什么?仅仅只是商业上给他找点麻烦?还是有其他目的?
如果仅仅是在商业上找点麻烦,那还不要紧,顶破天让他一点,可以他对那位从未谋面的老祖宗的看法,这位老祖宗可不是贪小便宜的主,此举多半还有其他目的。
“王博还在扬州吗?”柳寒问道,莫齐点点头,顾玮端起茶杯含笑问道:“怎么?子民想见见他?”
柳寒点点头:“与王家这样斗下去,不过两败俱伤,没什么意识,我想王家那位老祖宗应该想明白了。”
帝都城内的谈判几乎完全停下来了,王奋和老黄都没了演戏的兴趣,已经快半年没见面了,王奋每次给家里的报告也千篇一律,对方拒绝见面。
句微微点头,顾玮也同样含笑点头。
俩人都是人精,如果说以前,柳寒不过是有点银子的商人,与王家这样的千年世家相比,好像蝼蚁与大象,可现在,他是虎贲卫假校尉,算得上走进朝廷核心,这个身份即便千年世家也要避让三分。
“王博据说上小寒山清修去了。”莫齐插话道,柳寒微怔,王博乃盛怀心腹,这盛怀还在牢里,他居然就抽身离开了,这要传出去,对他的名声可不好。
按照大晋士林的习惯,王博乃盛怀征辟,盛怀对其有知遇提携之恩,自当共进退,现在他虽然退了,可就这样甩手走了,那也是私德有损。
按照大晋士林对士子的品德要求,盛怀犯了国法,自然该服刑,可王博乃盛怀赏识提携之人,当为其收尸下葬,以全了这段情谊。
柳寒并不懂这些,他更注意另一个迹象,王博为何会在此时上小寒山?
“这王博看上去,谦谦君子,没想到也是个薄情寡义之徒。”句叹息着摇头。
“王家这些年,声望颇盛,子孙人才辈出,这王博才干是有,可惜,德行有损。”顾玮也十分惋惜的摇头,王博此举势必让人诟病,将来就算再有机会入仕,上升空间也有限。
“王家不是还有个王泽在扬州吗,他现在在那?”柳寒思索着问道。
莫齐摇头表示不知道,柳寒想了想,忽然露出个笑容:“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由他去吧,王家那位老祖宗,有啥招,就使出来,又不是没见识过。”
“好!这才是子民!”句豪爽的大笑。
“你还是要小心,”顾玮则担心的劝道:“这王家是士族领袖,千年世家,树大根深,切不可掉以轻心。”
“多谢。”柳寒笑眯眯的说:“后天的拍卖,还要请两位大人到场坐镇。”
“后天?”顾玮想了想,苦笑下:“我这代理刺史,好吧,行,到时候一定到。”
句也满口答应,莫齐则含笑看着,他自然不会缺席。
柳寒心里清楚,这批财物总金额高达数百万两银子,暗中窥视的人不少,可真敢出手的不多,现在多了王家这个变数,最多也就多出点银子。
可到拍卖的经过却让他大为意外。 2k阅读网
第二百五十八章 离开之前
拍卖在盐业商会的大堂进行,拍卖师是盐业商会的人,柳寒和句顾玮到时,大堂上已经满是人,这让柳寒稍稍有点意外,因为按照报名上说,只有八个商家参加,这八家中还有两家与他有关系。
“见过大人!”
参加拍卖的商家纷纷向行礼,句笑呵呵的与众人招呼,在甄娘面前还特意停下来说了几句。
“哟,大人,奴家可是小本生意,还希望大人多多照顾。”
甄娘笑盈盈的,两眼含情脉脉,不住放电,句哈哈大笑,顾玮则含蓄得多,柳寒同样笑了笑,给甄娘使个眼色,甄娘则隐秘的回了个眼神。
在众人中,柳寒不意外的看到几个熟人,三友盐号的晋亮,淮扬会的纪宁和郑耀,还有不少老相识。
但无论是甄娘的盐号,还是三友盐号,亦或淮扬会,都是小盐号,真正的大盐号都在虞家陆家张家手里掌握着。
还有一个熟人站在角落,王泽,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一丝孤傲。
句没有看到,顾玮瞧见了,含笑过去:“王公子也来了。”
“王家千年世家,也作经商这样的贱业?”
没等王泽开口,柳寒便抢在前面讥讽道,王泽不以为意的笑了下:“世家经商,不是什么秘密,可即便如此,也不好亲自出面,今儿我不过是瞧热闹,看看这笔财富落到那里。”
“百味轩,大业号,是你们王家的产业吧。”柳寒问道。
“在大人面前不敢说谎,百味轩是我家的,大业号是许家的。”王泽很坦率:“我不是正在扬州,家兄让看顾点,可我对这个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作,正好,三位大人在,就请三位大人帮忙多照顾。”
“这拍卖没什么说头,就是谁钱多谁赢,至于要说经营之道,老弟恐怕要问子民了。”句笑呵呵的装傻,把王泽支到柳寒面前,不怀好意的准备看戏。
“咱们就别在站着了,这边坐吧,马上就要开始了。”顾玮含笑说道,他们这几个还站在这,负责拍卖的拍卖师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
几个人坐下,莫齐走上台:“诸位,这次拍卖是本府主持,拍卖的盐田总共九百二十二亩,全部是前段时间卫振一案和盛怀一案的罪产,按常理,拍卖要提前一个月,可朝廷催得急,所以,本次拍卖准备稍微有些仓促,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拍卖师是个中年人,是扬州有名的拍卖师,他上来先解释下这九百二十二亩的构成,这九百多亩盐田分成十六块,每次拍卖一块。
“现在拍卖开始,第一块盐田,这块盐田有八十亩,位于....”
拍卖师介绍盐田的位置,以往产量多少....
“王兄,”柳寒看着拍卖师介绍:“盛怀给你王家送去了七八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属于赃款,必须退回来了。”
王泽微怔,皱眉道:“这个我不清楚,这样吧,我给家兄去信,若真有此事,自然理当退回,上缴朝廷。”
“如此甚好,我们都没有麻烦。”柳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句顾玮两人在边上始终面带笑意,柳寒此举有挑衅之意,按照官场规矩,这笔银子可要可不要,对王家这样的高门士族来说,压根就不会要,柳寒现在不但要了,而且还是当面要,这无疑是在扫王家面子。
可王泽却若无其事的忍了,而且态度还很诚恳。
拍卖很顺利,没有什么激烈的场面,每一块盐田最多加价三次,晋亮顺利将相中的五块盐田共计两百六十多亩收入囊中,甄娘收获更大,拿下了三百亩盐田,俩人一块几乎拿下了半数盐田。
王泽带来的两个也拿下了一百多亩盐田,剩下的被另外四家瓜分。
一切都顺风顺水,完全出乎意料,这让柳寒禁不住纳闷,这王家老祖宗在作什么呢?不是来找麻烦,是来捧场的?
柳寒压根不相信王泽,什么来买盐田,王家要有这意思,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次,王家那位又在玩什么把戏呢?
柳寒觉着有些头痛,顾玮看出他的疑惑,把他叫到自己的马车上。
“怎么?还在想?”顾玮含笑问道。
柳寒深深叹口气,摇头苦笑:“这次我真不明白,那位老祖宗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顾玮高深莫测的一笑,摇摇手中的折扇:“你是身在局中。”“哦,还请顾兄指点。”柳寒抱拳。
“子民精明过人,只是对这些世家不太了解,这王家老祖宗是在学你呢,世家要保持影响力,怎么保持?还不是当官,嫡系子弟在朝廷中枢为官,旁系子弟在地方为官,如此盘根错节,层层关系,这才能保持他们的影响力。
以王家论,扬州原来有个王博,现在王博已经去职,现在扬州由我代理刺史,扬州郡由莫齐代理,而陆家虞家张家,已经被你笼络或震慑,段时间里,王家的手伸不到扬州,王家老祖宗才用了这一手,在扬州开盐号。”
柳寒恍然大悟的点头,可随即又摇头:“要如此就该秘密前来,这样大张旗鼓,...”
“大张旗鼓也没错,咱们又能怎么样?我估计朝廷很快就要咱们离开扬州回朝,你一走,扬州还有谁会在意他们?”
柳寒哑然,苦笑下,可他心里还在不太确定,王家老祖宗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接下来几场拍卖,波澜不惊,瀚海商社成了最大的赢家,将上千亩桑田棉田收入囊中,另外还收了五六家作坊,共有织机四百多台,可随后,瀚海商社却将这几百架织机全部卖了,而且还比较便宜。
柳寒没有再理会这些,后面几场拍卖只是去看了看,便没再理会,康成柳火亲自坐镇,同时,迁延已久的织布坊合作伙伴选择也在这段时间定下来,陆家张家和顾家的作坊入选。
大丰收让柳火和康成非常兴奋,康成拟定了一个庞大的计划,雄心勃勃的准备大展拳脚,但柳寒却没批准这个计划。
“江南富庶,今后吴郡是重点,走海更是重点,未来几年,你要建造一个船队,不用太急,每年造上两条船就行,不过,你别指望总店给你多少银子,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康成想了想:“那我向总店交的利润要减少。”
“这个没有问题,你和老黄商议,这次咱们收了不少棉田桑田,织布坊和绣房都可以建起来,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去想垄断市场,咱们也垄断不了市场,有时候分享能让咱们获得更大利益。”
康成有点迷惑,不过,有一点,他明白柳寒更看重染布,而染布需要的原料和配方,必须牢牢控制在手中,他一直不明白,为何不让商社涉足盐业,制盐的利润是最大的。
“别老想着盐,”柳寒一眼便看出他的想法:“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们的发展已经让江南这些土鳖深为忌惮,若再涉足盐业,他们恐怕就更不安了,以后咱们本来可以合作的,他们不会答应,相反,他们还会设置层层障碍。”
“属下明白,”康成低头应下:“只是觉着可惜,这次多好的机会。”
柳火扑哧一笑,康成还不知道,可他是知道的,康成不解的看着他,柳寒笑道:“盐的事,我已经作了安排,记住,三友盐号有我的股份,另外,甄娘那,也有,这些你们知道就行了。”
康成恍然大悟:“还是主子精明,属下愚钝了。”
“柳铁还在庄园吗?”柳寒问道,柳火点头:“铁哥带人接收了飘梅园,对了,主子,鬼见愁那还没名呢,您给取个名吧。”
“山庄已经成型了,是该有个名了,”柳寒略微沉凝:“鬼见愁,那就叫莫愁山庄吧。”
“莫愁,莫愁山庄,好名!”康成欣喜的恭维道:“明儿我就叫人刻匾去。”
柳铁从吴郡回来后,一直在莫愁山庄潜修,进入宗师境界后,他的进展变得慢了,即便这次在山庄内勤修,进展也不大,柳寒让青灵给他测试了下,很遗憾,柳铁没有灵根,这辈子他无法踏上修道路。
柳铁对这个结果倒没什么在意,他对修道修仙,没有丝毫兴趣,能踏入宗师境界,已经超过他期待了。
宗师初品,已经是江湖山巅上的人物了,在这基础上,每进一步都十分困难,柳寒若不是借助隐世仙门的力量,进展绝没这么快,短短数年中,一举跃入上品宗师,成为近十年来,最有可能踏入大宗师境界的年青人。
柳寒在作走的准备,朝廷对盛怀的处置迟迟未作,宫里来信让他再审盛怀,柳寒有点不明白,盛怀显然不会说什么了,再审也是徒然,这让他有些烦躁。
在审盛怀之前,他去了飘梅园,这个园子同样经过拍卖,手续上找不到任何瑕疵。
这个园子在扬州小有名气,从外观上看,园子并不奢华,甚至还有点寒酸,不过,走进园子里,景象却大变,各种亭台楼阁交错于梅花丛中。
每一栋小楼亭台,晃眼一看并不起眼,可仔细揣摩,却是精心雕琢,柳寒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了,进了这园子也禁不住赞叹不已。
此刻梅花花期已过,园子里似乎依旧留有淡淡的余香。
后花园的假山看上去并不高大,却是怪石嶙峋,山腰处还有一株苍翠小松,山窝处,有潺潺流水淌下。
柳寒围着假山走了三圈,压根就没看出来,这里面居然还有个密室。
“如此雕琢,真是叹为观止,你说,里面真有个密室?”
柳铁也在看,同样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他忍不住摇头:“这里面?”
以俩人的修为,但凡有点异样,都逃不过他们的眼力,柳寒上去要开机关,柳铁连忙阻止:“还是属下来吧,万一这卫振心怀怨怼,设下圈套。”
柳寒一笑,没有坚持,柳铁上前,在将小松的朝向转了下,潺潺小溪慢慢消失了,左边的石头向前推出,露出一个洞口。 2k阅读网
第二百六十章 密室密帐
不得不说这个密室外观设计非常巧妙,作为装饰的小松是开门的机关,入口则是一块怪石,这块石头大约半个人高,而开门的方式不是向左右滑动,而是向前,其中的动力,毫无疑问是利用了水,最后一点,把密室设在这里,周围毫无防护,很巧妙的利用人在认识上的盲点,没有人会想到这点。
入口比较小,成年人无法直着身子进去,只能弯腰进去,进去后,是一段向下的台阶,沿台阶走到底,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宽大的密室豁然出现在眼前。
站在密室内,没有丝毫憋气的感觉,通风设计良好,让柳寒忍不住称赞了两句,柳铁将灯点燃,整个密室的全貌出现在眼前。
密室不小,柳寒打量了下,足有两个书房那么大,比上面的池塘还要大点,密室的东西不少,排列整齐。
在入口对面是两排木箱,左右两侧则是一排木架,房间中央则有一把木椅一张案几。
木架上整齐的放着些盒子和古董,另外,还有便是金锭,放在最靠里面的一个架子上,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东西不少。”柳寒随意的拿起个铜制奔马,看了看又放下,奔马造型古朴粗犷,充满远古的沧桑。
柳铁咧嘴一笑,他对这些东西没有丝毫在意,打开几个盒子,里面多是些奇珍异宝,另外还有几个盒子装着银票,柳铁将银票的数字估算了下,有几十万两银子。
柳寒站在木箱前面,柳铁过来将木箱打开,里面全是黄金,但最中间的两个箱子却账本。
柳寒眉头微皱,柳铁也同样看着这些账本:“这就是他的账本?案子都结了,这个时候将账本交给咱们,是什么意思?”
“我估计这些都是几年前的,这卫振不是傻瓜,田凝翻船那刻,恐怕就知道有今天了。”柳寒叹口气。
他转身去将架子上的盒子一个个打开,全都是各种珍宝或股本善本,前朝的名画,另外还有便是银票。
“银票就有上百万两,黄金估计有十多万两,主子,这下咱们可发财了。”柳铁笑道。
柳寒站在两个铁盒面前,打开的铁盒是里有三本账册,另一个里面则是一个瓷瓶。
柳寒先拿起瓷瓶,拔开瓶塞,立时有股异香散布,柳寒将瓶塞塞住,很显然这是一种丹药,看卫振珍视的样子,应该是非常名贵的。
但这无法吸引他,不客气的说,现在他手里有世俗天下最好的丹药,就算加上隐世仙门,也可以比较下,清虚宗不比任何仙门差。
拿起本账本,仔细看了看数页,脸色不由微变。
“掌柜的,怎么啦?”柳铁过来。
柳寒将三本账册收起来,扫了眼房间:“难怪卫振的账总对不上,原来都藏在这,这些东西交给康成。”
这段时间,江南店投资不少,柳寒没有查问便知道,康成现在资金紧张,连带老黄那的资金恐怕也够呛。
康成要建船队,需要大量资金,远洋船队是大资金项目,除了船以外,更重要的是船员和船舶维修厂,这些都需要大资金投入,而且回收周期很长。
“把这个拿上。”
柳铁将那个丹药盒子拿起来,随着柳寒出来。
园子里静悄悄的,柳铁将小松又扳回原位,洞口的石头,又缓缓退回去,没有留下半分痕迹,十分巧妙的嵌入假山中,从外观上看,压根看不出这个假山是密室的入口。
“这些银子,要给卫振的孙子孙女留十万两,全部换成银票,嗯,不能直接交给他们,他们还太小了。”柳寒叹口气,他已经将卫振的孙女买下来了,姐弟两见面后抱头痛哭,不过,这两孩子太小了,柳寒打算给他们十万银子,但又想到他们可能留不住这些银子,反倒给他们惹祸。
“派人秘密去见他们的母亲,记住是秘密,把他们姐弟的事告诉她,不过,不要干涉她的选择,只是将他们姐弟的消息告诉她就行了。”
柳铁答应下来,就像卫振预料的那样,他的儿媳妇被娘家买下来,可他还是拿不准那女人的态度,最简单的,她的儿子正确的说是逃犯,藏匿逃犯,在大晋是要连坐的。
回到房间里,这房间的布置看上去很普通,可实际很奢华,屋里所有陈设都是都是精心雕琢,价值不菲。
柳寒在案几边坐下,柳铁将手中的盒子放在边上,转身出去。
打开账本,柳寒仔细看着,作为曾经的金融从业人员,对数字自然十分熟悉,但他关注的却不是数字,而是账本中的人。
“主子,怎么啦?”
柳铁烧好水,端着茶杯茶壶进来,看到柳寒的神情不好,不由自主的低声问道。
柳寒没有说话,依旧看着,低声吩咐道:“磨墨。”
柳铁立刻拿出笔砚,开始磨墨,没一会便磨好。
柳寒提笔在写下,淮南王,齐王,王博,三个名字,翻了数页后,又添了潘链,然后在下面写下一笔笔数字。
三本账册,柳寒足足看到半夜,卫振的这本密账,记载了最近三年每一笔银子的去向,柳寒看过卫振以前的账册,而这三本的资金流动频繁多了。
在那些被查获的账本中,没有涉及到藩王和朝中重臣,但这本密账中不但有,而且特别重。
到半夜时,账目清理出来了,这三年中,卫振给潘链十六万两银子,淮南王有十二笔,十万两银子,齐王则给了三十万两,让柳寒琢磨不透的是,居然给了王博二十二万两,是淮南王的一倍。
“这卫振真是个善财童子。”柳寒将账本合上,忍不住摇头叹息。
柳铁始终守在门口,中间仅仅进来过两次,闻言回头说道:“主子,这卫振怎么啦?”
“这本账要交上去,这大晋天下恐怕要塌一半。”柳寒摇头说道,难怪这王博突然辞职,随即离开了扬州,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看来这王博是知道卫振有本密帐,肯定也派人找了,只是没想到卫振藏得如此隐秘。
卫振在扬州城内外有四处宅院,最好最常去的城内的卫宅,也是虎贲卫搜查最仔细的宅院,也是柳寒唯一亲自坐镇的搜查,而这飘梅园是南笙带人搜查的。
账本内容让人心惊胆颤,不得与藩王交往,是大臣的铁律,如果说与淮阳王交往还有点原因,可齐王是为什么?另外,为何只给王博送银子,而不是给盛怀?
这本账册交到朝廷,恐怕淮南王齐王都要完蛋,但也有另一个可能,就是他这个上交账册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柳铁起身进来,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柳寒将那张纸放在火上烧掉,迟疑下,将账册收起来。
毁掉,还是留下,暂时他没下决心。
王博,卫振为何要给王博银子?以官职论,王博的官职还在卫振之下,即便盛怀也管不了他,为何要给王博银子?
柳寒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王博掌握了卫振什么把柄?
要是知道王博上那去了,能把这家伙抓住就好了。
当晚,俩人并没有留宿飘梅园,而是连夜进城,以俩人的修为,城墙压根不可能挡住他们。
进城之后,柳寒回到自己的宅院,现在他的身份不再是秘密,瀚海商社在扬州有宅院,另外这次又买了两处宅院,作为瀚海商社江南分店高层的住宿地。
柳寒没有去后院,原来后院没有女人,现在的后院女人不少,除了美香静香六个东瀛女,还有珠娘梅娘两女,这两女是被顾家卖给柳寒的。
说起女人,柳寒觉着这是个隐忧,跟着他回来的都是赤条条一个人吃了全家不饿的汉子,这些人都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可到现在也没两个成家的。
“柳铁,你啥时候成亲?想过没有?”柳寒躺在床上问道,柳铁就在边上搭了个地铺。
“想那做啥,”柳铁瓮声瓮气的答道:“一个人多爽快,想干啥就干啥,多个女人,多个累赘。”
“你呀。”柳寒直摇头。
就在柳寒柳铁离开飘梅园后,一道黑影飘进了飘梅园,这条影子在园内寻找了半响,然后才出了飘梅园。
黑影一路疾驰,天色蒙蒙亮时,到了一处庄园,黑影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晃便进了院子。
黝黑的院子中点亮一盏灯,黑影到了院子,推门进去。
“七叔,回来了。”
黑影将面巾摘下,露出王泽的脸,案几边的王博抬头看着他。
“怎么样?找到账本了吗?”
王泽脱下黑衣,王博见状深深叹口气,这几年他从卫振那收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都送到冀州,交给老祖宗了。
可那本账本就是悬在他头上的剑,自从卫振落网后,他是茶饭不思,可随后传来的消息,账本里没有他的名字,于是他知道,卫振肯定有本密帐。
可这密帐藏在那呢?城里城外的园子都悄悄的搜了一遍,压根就没有。
随后盛怀落网,王博赶紧辞官,随后对外宣称游学去了,实际还是留在扬州。
“密帐,可能落在柳寒手里了。”王泽缓缓说道。
王博大惊失色!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新税制
王泽冷眼看着王博,论辈分,他是王博的叔,王博是老祖宗安插在扬州的,这些年,在扬州给王家弄了不少银子,老祖宗对他都是另眼相看。
可惜,要不是卫振案发,恐怕....,不对,.....
“七叔,这可怎么好?那密帐到底藏在那?”王泽有些着急,自从卫振案发后,他的心就提着,可慢慢的,被此案牵扯的人陆续被捕,柳寒居然放过了他,这让他有点无法理解。
可随后,从各方传出的消息表明,柳寒查获的账本上压根没他,于是,他明白了,卫振多半有本密帐。
为了找到这本密帐,卫振的几个宅院都被他派人翻遍了,可就没找到,他想派人跟踪柳寒,可柳寒的修为太高,无论谁跟踪他,都难保被发现。
王泽从吴郡回来后,他与王泽商议,王泽断定柳寒并没有拿到密帐,密帐还藏在卫振家,柳寒放过谁都可以,绝不会放过王家。
“那密帐一定还在卫振手里,不过,他很可能交给柳寒,以作某种交易。所以,我们只要跟着柳寒就行。”
可柳寒的行踪很好判断,几乎没出钦差行辕,瀚海商社买下了几处园子和店铺,其中原是卫振的就有两处,另外在鬼见愁下还有接近完工的山庄。
除了鬼见愁山脚的庄园,其他几个王泽都悄悄去查了,之所以没查鬼见愁下的山庄,是不敢去查。这个庄园,他去了,可山庄外面潜伏了半夜,他愣没敢进去。
当时他看着黝黑宁静的山庄,星光中的隐隐瞳瞳,心中却是阵阵恐惧,觉着自己只要踏入这山庄一步,就会身死道消。
卫振的密帐也不是完全没有踪迹,瀚海商社就买了两处宅院,一处在城内,一处便是城外的飘梅园。王泽左思右想,认为如果卫振有密帐,那么就一定在飘梅园,所以,他暗地里将飘梅园查了两遍,可就没查到密帐在那。
可今天柳寒去了,以柳寒的修为,他自然不敢靠近,而是远远的躲在园外观察。
“那密帐到底在那?”王博不死心的追问道。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应该是在飘梅园,柳寒在飘梅园待了很久,过了子时才走,你说一个空园子,他在那待那么久干什么?”
王博露出思索之色,王泽叹口气:“很简单,他拿到了账册,在计算账册上的银子。”
不能不说王泽很是精明,仅从这个迹象就判断出密帐的下落。
“所以,”王泽看着王博:“今天,你必须离开扬州,我估计柳寒还没决定是不是上报朝廷,你得抓紧时间离开扬州。”
王博迟疑下没有答话,王泽叹口气:“这密帐上肯定不止你一个人,肯定还有其他人,说不定淮南王,潘链,甚至太后都在上面,柳寒要上报就得全部上报,恐怕柳寒也不敢随便上报。”
“不过,”王泽语气一转,郑重的说:“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你必须尽快离开扬州,秘密离开。”
王博点点头,随即又茫然的问道:“回冀州?”
王泽略微迟疑便摇头:“暂时不回去,先去荆州,我向老祖宗报告,看老祖宗的意思。”
王博轻轻松口气:“好,天亮我就走。”
“还天亮?”王泽看着外面,天边已经微微发白,王博叹口气,起身施礼:“我这就走。”
王博离开后,王泽坐在案几边,没有微皱,神情琢磨不定,过了会,他写了张纸条,然后将纸条裁成数条,卷成小卷,装进小竹筒中,用蜡封住。
“来人。”
一个精壮汉子推门进来,王泽示意下面前的五个小竹筒:“立刻发出去,到冀州,老祖宗那。”
“是,七爷。”汉子躬身领命,拿了五个小竹筒出去。
在房间里略微沉凝,王泽起身,到后院的一个角落,推开门进去,两个道士盘膝而坐,闻听到推门声,也没有丝毫动作。
王泽也没说什么,在两人边上盘膝而坐,慢慢的物我两忘。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泽睁开眼,窗外是明亮的阳光,寂静无声,这个院子,他特别吩咐了,没有招呼不准任何人进来,违令者直接处死。
两个道士依旧盘膝而坐,就像两个泥雕,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动过。
这两个道士是师门来的援兵,老祖宗来信,让他找机会干掉柳寒,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人压根无法,便向师门求援,师门派来两个师兄来协助他。
这两位师兄在师门潜修数十年,几十年下来,这是第一次离开师门,若论修为,两位师兄远在觉明渔夫之上,可王泽依旧不敢轻易下决心。
柳寒是少有的上品宗师,上品宗师就算按照隐世仙门的评判,修为也在炼体七八层,王泽自己的修为在四五层之间,这也是他向师门求援的原因。
另外,王泽觉着柳寒有隐世仙门的背景,按照师兄的说法,鬼见愁的旁边其实是隐世仙门紫竹院,王泽觉着柳寒与紫竹院有关系,否则紫竹院不会坐视柳寒就在他旁边建山庄。
王泽足足等了七天才接到老祖宗的回信,这七天,他足不出户,没有再参加后面的拍卖,剩下的拍卖就是那些女人,其中有关系的女人早就被赎出去了,剩下的就是些丫环婆子,就算卖也没几个银子。
看过老祖宗的回信后,王泽沉默了会,提笔写了封信,叫过一个庄丁,让他立刻去追王博,将这封信交给王博。
“你附耳过来,”王泽让庄丁:“把信交给十二爷后,你悄悄告诉王汉和王连,就说老祖宗吩咐,济水会流。”
“是,七爷。”
庄丁没问为什么转身出去,王泽沉默了会,轻轻叹口气,起身走到案几边,轻抚瑶琴,琴声清幽,有着淡淡的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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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柳寒预料的那样,他把口供交上去后,没有多久,朝廷的旨意下来,盛怀处斩,汝南盛氏一族,十年不得出仕,盛案牵涉的十多个官,两个秋后问斩,其他发配交州和桂州。
这道圣旨严厉,但却网开一面,盛怀被抄家,家产抄没入官,家中男性子孙被发配交州,女子发官谋卖,处置几乎与卫振相同,但其他人则不一样,仅仅是犯官被问斩或发配,没有涉及到其家里或宗族。
盛怀就在扬州城外执行了,由曲路充当刀斧手,曲路算是报了家仇,那一刀砍得无比畅快。
回到行辕,曲路大礼道谢,柳寒慰勉一番,告诉他,现在他的仇报了,以后好好为朝廷效力,不过,曲路并未编入虎贲卫,宫里还没同意,柳寒只好暂时让他以禁军军官的名义留在行辕。
盛怀一案结案,柳寒的事就算完结了,他又重新回到那个只负责行辕安全的安全官上。
句誕和顾玮都判断,他们该回朝了,在扬州快两年了,从盐税革新到新税制,朝廷的使命不算圆满也有十之**,也该回朝入尚书台了。
可没想到,朝廷再度下旨,让顾玮继续代理扬州刺史,在扬州全境推行新税制。
“朝廷的意思是让咱们继续在扬州,顾大人,你怎么看?”句誕放下廷谕。
“看朝廷的意思,是要我们趁热打铁,趁机在江南推行新税制。”顾玮目光落在廷谕上,斟酌着说道,心中很是失落,他抬头看着柳寒,问道:“子民老弟,你的意思呢?”
柳寒耸耸肩:“我没意见,很显然,这是朝廷给二位大人的旨意,我呢,是给二位大人保驾护航的,二位大人回不去,我也就走不了,不过呢,依我看,尚书台诸公恐怕不想二位大人这样回去吧。”
句誕和顾玮互看一眼,几乎同时点头,柳寒又笑道:“不过呢,潘太师恐怕想岔了,其实,现在扬州推行新税制正是时候,盛怀一案余波未了,谁敢阻拦新税制!两位大人正可趁势而为,为朝廷再建新功,将来朝廷在天下推行新税制,两位大人是唯一有经验的人,朝廷势必更加倚重两位大人,此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顾玮呵呵一笑:“子民说得不错,不过,要想完成朝廷交付的任务,我们还缺人。”
“那就继续招聘,我想,这次肯定会有更多的更有才华的人来应募。”柳寒觉着这事不算什么难事,上次唐龙施凯他们现在都是县令了,这能不让那些缺少进身之阶的平民士子眼红。
句誕点头,他心里有些烦躁,这次扬州之行,他的收获已经够多了,银子就收了七八万,但他最关注的是朝廷,当然,若是在扬州当刺史也挺好,可问题是代理刺史不是他,
他感觉到朝廷已经不信任他了,他是钦差正使,顾玮只是钦差副使,可代理扬州刺史的却是顾玮!
但在柳寒看来,这是朝廷知人善任,句誕在为前段时间的怠政付出代价,这个刺史是顾玮辛苦挣来的。
顾玮的行动很快,第二天便贴出招募通告,通告不但贴满扬州城,还贴到了建康,吴郡,徐州,按照通告上说,这次招募要持续一个月时间,招募结束后,所有应募士子将进行三个月的培训,而后根据应募士子的才学,量才录用。
这一次柳寒抽身事外,不像第一次那样,帮着顾玮培训,句誕则很积极,每个来应募的士子,他都要见上一见,馆驿住不下了,便征集了两个庄园,同时与扬州书院商议,让部分士子住进书院。
而应募则与上一次完全不同,十分踊跃,不但建康吴郡的士子,连徐州荆州,甚至帝都都有士子赶来,短短十天里,便有上百个士子到钦差行辕应募。
顾玮和句誕都感到照这样下去,人数很可能达到数百,这远远超过了他们的估计,俩人都感到有些为难,有心终止吧,可话已经放出去了,可继续下去,来的人多了,没有相应的职位安排。
“卑职认为应该继续下去,朝廷不能失信,至于能来多少,到时候再说。”
扬州官场都不知道,为何钦差行辕突然又开始大规模招募士子,张荥急忙来钦差行辕拜访,句誕顾玮一起见了他,明确告诉他,朝廷有意在扬州全境推行新税制。
“征募士子只是第一步,张先生,我希望在推行新税制时,能得到扬州士族的大力协助。”顾玮神情温和,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张荥有些心惊胆颤。
张荥感到迷茫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回家后立刻与还在吴郡的陆峤虞文联系,把事情通知他们,同时让他们赶紧回来,别在待在吴郡了。
顾玮在七月初,召集扬州下属各郡县所有官员到扬州开会。
一时间,扬州六郡的郡守和数十个县令县丞齐齐赶到扬州,顾玮在府衙大堂宣读朝廷谕令,宣布在扬州推行新税制。
“新税制仅仅在扬州一郡推行,产生的巨大效果,诸位都已经目睹,朝廷因此决定在扬州全面推行新税制,新税制乃朝廷国策,诸君回去,要拟定策略,全力推行。”
顾玮声色俱厉,下面的郡守和县令噤若寒蝉,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仗马之鸣,盛怀前车之鉴不远,顾玮已经磨好刀,谁敢冒头谁就挨刀。
顾玮随后公布了自己拟定的计划,这个计划上报了朝廷,得到朝廷批准。
这个计划就是顾玮在扬州郡计划的放大版,但更完善,顾玮总结了扬州郡推行新税制遇到的问题,给出了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
就在顾玮大聚扬州官员时,在距离扬州数百里外的江面上,王博看着飞舟送来的信,满意的露出笑容,吩咐开船。
有了老祖宗的承诺,王博放心前往荆州,王汉王连作了一桌酒菜,陪着王博喝酒。
心情舒畅的王博喝得醉醺醺的,半醉半醒之中,王汉对王博说道:“十二爷,对不住了,这是老祖宗的命令。”
说完之后,王汉一刀砍下了王博的头。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新宅
“冯大人,盖大人,周兄,顾兄,都坐,坐!”
柳寒招呼众人坐下,冯胜盖埙是来参加顾玮召集的会议,俩人在会后便来拜会柳寒,周瑟和顾侗是随陆峤虞文一块到扬州,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到扬州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来拜访柳寒,这不是一次正式拜访,柳寒在自己的新家接待他们。
这个宅院就在扬州城内,原先的主人是个盐商,这个盐商卷入了卫振一案,家产被抄没入官,瀚海商社在拍卖中买下了这个宅院。
侍女送上茶水水果后退下,柳寒含笑看着他们,这些人与他多少都有些交往。
盖埙是他破格提拔的,这个人能力很强,也挺有胆识,冯胜则比较胆小,才干平庸,不过,他的长处在有自知之明,做人做事很本分。
闲聊几句后,冯胜开始说起今天的目的:“大人,顾大人要在全州推行新税制,这新税制我也听说了,议论很多。”
“周兄,顾兄,你们是怎么看的?”柳寒好整以暇的看着周瑟和顾侗。
周瑟苦笑下,缓缓说道:“顾大人推行新税制的决心很大,可新税制实际加重了我们的税收,老实说,我是不赞成这个税制的。”
“对,虽然说按照新税制,商税下降了,可征收的范围却扩大了,实际上,税是增加了。”顾侗也抱怨道。
柳寒点点头:“新税制的目的实际上为充实国库,我看过扬州历年税收,其实吴郡还算好的,众所周知,扬州郡比吴郡繁华,可吴郡的税收却与扬州相差无几,这是为何?”
几个人都茫然看着柳寒,柳寒叹口气:“其实很简单,吴郡的士族比扬州少多了,扬州的土地商号有六七成掌握在士族手中,吴郡士族少,吴郡的商业贸易,主要在江南会控制下,免税的就少,所以,吴郡虽然不如扬州繁华,可税收却不比扬州少。”
周瑟顾侗微微点头,盖埙眨巴下眼睛,若有所思,冯胜明白了点,盖埙试探着问:“如果是这样,那这新税制不就是...”
“对,新税制目的是从士族手中拿银子,”柳寒很直接:“咱们大晋从开国就定下了士族不纳税的规矩,可问题是,天下就这么大,土地就这么多,这几百年下来,士族占有的土地越来越多,不但如此,还将手伸到丝绸棉布,酒楼茶肆,盐业粮食,你们说,这世间百业,有几项,士族没插手的。”
这下不但冯胜盖埙,就算周瑟顾侗都不得不点头,柳寒说道:“所以,这新税制就是从士族手里收税,吴郡还比较好办,士族比较少,象丹阳九江这些士族比较多的地区,那才是麻烦。”
“明白了,我等下去一定按照顾大人的计划,推行新税制。”冯胜连连点头。
柳寒含笑点头:“这就对了,顾大人的这个计划很周密,你们只要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就行了,千万不要对抗,这新税制是朝廷国策,任何对抗的,都要受到朝廷严惩,盛怀就是前车之鉴。”“放心,大人,我等明白,一定全力推行。”冯胜盖埙连连点头,就差拍胸脯了。
柳寒转头又对周瑟和顾侗说道:“周兄顾兄,你们是士族,按照新税制,士族有部分田地可以免税,剩下的才收税,比起以往来,你们要受到些损失,但这些损失不算什么,你们的收入主要来自作坊和贸易,土地带来的收入不算什么,所以,你们千万不要硬顶,与新税制作对,不管他是谁,都会完蛋。”
“请大人放心。”周瑟和顾侗齐齐应声,柳寒这才满意的点头,今天,这几人主动上门,显然有投靠找靠山的含意,他这才点拨了他们几句,也恰到好处的露出收揽之意。
柳寒留他们吃饭,快晚饭时,陆峤虞文和张荥联袂而来,柳寒干脆就在家大宴宾客。
珠娘梅娘表演了一段琴箫合奏,美香静香带着四个师妹表演了东瀛舞助兴,一场酒宴让宾主都很满意。
宴会上,柳寒也劝陆峤虞文张荥不要反对新税制,朝廷已经将新税制定为国策,无论谁阻挡,朝廷都绝不会饶恕。
虞文心说虞家的产业四成都在扬州郡,扬州郡已经改了,还有什么说的,他看着陆峤,陆家的产业主要在长江以南,丹阳郡内,其中丹阳郡的半数田地,七成作坊,建康城内的一半酒楼茶肆,都属陆家,陆家在长江以南有半江南之称。
“征就征吧,我陆家也差这几个。”陆峤无所谓,老祖宗早就交代了,陆家不能冲在前头,绝不与新税制对抗。
扬州郡推行新税制,陆家暗中进行抵抗,扬州郡下五个县,有三个县令是陆家门生,结果这次全部被免职,丹阳郡下有九个县,八个县令是陆家门生,若再损失了,陆家在官场上的力量损失惨重,而且,顾玮不是没准备,钦差行辕现在就有数百士子,随时准备替换那些县令县丞。
张荥见虞文和陆峤都没意见,他张家在江南的势力比陆家和虞家要小些,此刻就算有意见,也没法说,只能点头。
一顿饭,宾主尽欢,华灯初上,柳寒将众人送出家门。回到后院,梅娘送来茶水,现在她和珠娘已经正式到了柳家,不过却不是送礼,而是买的,有正式的买卖合约。
躺在椅子上,梅娘坐在边上,轻轻摇动绣扇,柳寒微闭双眼,和她聊天。
名义上,梅娘珠娘是他买的奴婢,实际上两女享受的是小妾待遇,身边有两丫鬟伺候着,倒是美香静香六女,倒是实实在在的是家里的歌舞姬。
“哼!”
随着一声不满的哼声,方婷方雅结伴进来,方婷一点不客气,径直坐到柳寒边上。
“大色狼,把那些贪官污吏送走了。”
柳寒嘿嘿一笑:“是啊,饱暖思**,这吃饱了,喝足了,是该作点什么了,两位女侠是不是帮帮忙。”
方婷粉面绯红,贝齿轻咬,恨恨的骂道:“看吧,色狼。”
不过,她却端坐没动,梅娘和方雅笑眯眯的看着俩人,俩人经常斗口,方婷就没讨到好过,可俩人依旧乐此不疲。
柳寒这样调戏方婷已经不止一次了,却从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在顾府时,他有时候与梅娘珠娘亲密调情,也不避过方婷方雅两女,让两女面红耳赤。
“柳先生,我们姐妹搔扰已久,我们打算告辞了。”方雅就如其名,很雅静。
“告辞?去哪?老实待着。”柳寒好像没觉着有什么意外,眉头都没皱一下。
“待着?凭啥!”方婷不满的叫道,柳寒慢条斯理的说:“凭啥?就你们那三脚猫工夫,还闯荡江湖,还不被人生吞活吃了。”
“好像就你行似的。”方婷很是不满,嘟囔着嘴。
“这样吧,我叫个人来,你们俩要打得过她,你们就可以去闯了。”柳寒笑眯眯的说道。
“成!”方婷满口答应,柳寒一笑:“先别答应太快,我可告诉你们,她可有武师中品修为,年龄比你们大上五六岁,师出冀州流风,原来在许家当护卫,后来被我擒获,现在是我的乖乖小奴。”
说到这里,他冲外面叫了声:“进来吧。”
没一会,从外面飘进来个素衣劲装女子,女子腰佩长剑,英姿飒爽,到了院子里,走到柳寒跪下。
“奴婢见过主子。”
叶秀泫然欲滴,声音都有些哽噎,看着都让人怜惜心疼。
柳寒去了吴郡一个多月,叶秀却没有去,依旧留在扬州,柳寒给她的任务是盯着扬州的动静。
柳寒从吴郡回来,盛怀案发,叶秀便潜隐下来,夏牧已经离开了扬州,据说前往青州,她的捕头身份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便换了个身份。
让叶秀哀怨的是,柳寒回到扬州后,还一次没找她,她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柳宅外痴痴的看着宅内,直到今天,柳寒才让她进来。
女人,一旦被征服,比很多男人还忠诚。
“起来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柳寒短短一句安慰的话,让叶秀感激涕零,她没有站起来,而是膝行到柳寒身前,抱住他的腿,哽咽道:“奴还以为主子不要奴了。”
柳寒抚摸她的手:“瞧你,想那里去了,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好奴儿。”
叶秀闻言破啼而笑,这段时间她守住外面,看到柳寒身边又是一群女人,这些女人个个娇媚,便傻乎乎的以为柳寒不想要她了。
“你空手和她们姐妹过几招,记住别伤了她们。”柳寒含笑说道:“这段时间没耽误练功吧。”
叶秀嫣然一笑,颇为得意的仰头看着柳寒:“爷,奴现在快破镜进入七品武师了。”
“嗯,进展不错,回去可以给米娅炫耀下,这丫头太懒了,等你超过她了,看她还怎么懒。”柳寒赞赏的笑道。
叶秀撅嘴撒娇道:“奴可不敢,她可是小主子。”
柳寒呵呵一笑,方雅方婷听到这个在柳寒面前自称为奴,抱住柳寒腿撒娇的女人,居然到上品武师门槛了,俩人那还有信心与她对战,方婷眼珠转动,急切的想着如何脱身,方雅文文静静的说:
“姐姐真厉害,这么年青就快到上品武师了。”
“你要在主子身边修为进展也能很快的。”叶秀含笑看着她,她知道方家姐妹,在心里,她已经把她们当作女主子看待,而且她也挺喜欢这两姐妹的天真。
“真的?”方婷不相信的眨巴下好看的眼睛,秀眉微蹙:“这色狼还有这本事,该不是姐姐骗我。”
叶秀一下乐了,这小丫头的激将法太拙劣,在这些老江湖面前使这招,未免有班门弄虎之感。
叶秀也是美人,更有股成熟的魅力,这一笑便如牡丹盛开,让方雅眼前一亮,再看看梅娘,同样的秀美,浑身散发着成熟的诱惑。
“算了,不比了,”方婷很爽快的起身,将比武的事撤了,然后问柳寒:“柳大哥,你是有什么办法提升修为?”
“简单啊,”柳寒说道:“珠娘,把房间里的那瓶药拿出来。”
珠娘很快拿了瓶丹药出来,叶秀接过来递给方婷,柳寒说道:“这里面是几粒丹药,是我早年得到的,现在对我无用了,你们拿去,可以帮助你们提升修为,至于,到江湖上行侠仗义什么的,就别再想了,人家曲路都投身军旅,谋一个正当的出身,你们俩还忙活什么。”
方婷撇撇嘴,扬了下瓷瓶:“别瞧不起人,哼,禁军就算正当出身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瞧不起人。”
说完方婷便向外走,方雅连忙追上去,俩人低声说着话,很兴奋的出去了。
叶秀看着她们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身体忽然一歪,便倒入了柳寒怀里。
“主子!”叶秀呢喃着,立时浑身软了,柳寒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这些天你都在外面,傻妮子。”
“奴想爷了。”叶秀喃喃道,柳寒轻轻笑道:“裹得太严实了,爷还是喜欢你在家里穿的那身。”
叶秀撒娇似的扭动下,浑身滚烫,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更加软了。
“主子,奴没带在身边,要不,奴明天去买。”
柳寒在她挺翘上轻轻拍了下,叶秀腻了会,勉强起身,珠娘笑眯眯的过来扶着她。
“姐姐,主子早就准备好了。”
珠娘扶着她进去,梅娘笑眯眯过来,占住了叶秀刚才的位置,柳寒习惯性的环住她的细腰。
现在她和珠娘总算将心落到肚子里了,再无其他念想,全心伺候柳寒。
“主子。”梅娘靠在他怀里,将胸前的系结轻轻一拉,袍服顿时松开,一只大手顺势进去,在娇嫩的肌肤上游走。
“咱们什么时候回帝都?”
“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柳寒享受着女人的温存,漫无心机的说道:“你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奴当然是想回去,只是不知道大奶奶会不会....”
“家里的情况,你多问问叶秀就知道,没必要在这瞎担心。”柳寒知道她们的担忧,到现在为止,她们对柳寒在帝都的家一点都不了解,自然有些担心。
把叶秀叫回来,是他考虑多时的决定,她继续留在扬州没多大意义,相反很可能遇上危险,倒不如留在家里。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厘清线索
一袭白衣,慢慢的行走在水边,方雅看着水里倒映的弯月,秀美的面容上待着淡淡的愁绪。
坐在小亭内,亭边柳梢轻拂她的面容,她靠在亭柱上,轻轻叹口气。
“姐,想什么呢?”方婷悄无声的过来,从后面搂住她,低声问道。
方雅勉强的笑了下:“没什么。”
方婷得意的晃晃瓷瓶:“姐,你说这丹药真能帮我们提升修为吗?”
“柳兄既然说能,自然是能的。”方雅平静的答道,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寂寞,但在身后的方婷却没察觉,她兴奋的打量着瓷瓶,拔出瓶塞闻了闻。
方婷玩了会,忽然在姐姐耳边低声说:“你说柳兄是不是丹师?”
方雅怏怏不乐的答道:“不知道,这要问师傅。”
方婷闻言不由深深的叹口气,她们姐妹出身东海大知堂,这大知堂主要在北海郡,名气不小,不过他们的名气并不在武功,而是在治病救人,历代大知堂堂主都叫济散人。
每一代济散人下有三个弟子,分别担任大知堂青红白三行者,这三使者又称为天地人三行者,方雅方婷的师傅便是大知堂白衣行者。
丹师,几乎是江湖的一个传说,即便下品丹师,也会被各门各派珍藏起来,轻易不示之于人。
大知堂在江湖上虽然有点名气,但要养一个丹师或丹徒,几乎不可能,原因很简单,无论丹师丹徒花销都非常大,大知堂财力薄弱,压根不可能提供这样的资金支持。
方婷压根没意识到,这瓶丹药要是流入江湖,不知多少人会一掷千金来抢购,她将瓷瓶在手里一抛一抛的玩着。
“姐,师傅才武师四品,那叶姐姐就有武师六品了?你说,我们要留在柳兄身边,一直到突破武师境界,师傅岂不是会很高兴。”
方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嗯了声,方婷察觉了点,也不再说话,俩姐妹沉默的坐了会,方婷起身:“姐,回吧,先睡觉,明儿开始,练功!哼,咱们就练给他看。”
方婷带着莫名的兴奋走了,方雅还在亭内,茫然不知所以。
第二天,天色微明,柳寒轻轻掰开白皙的藕臂,叶秀依旧疲倦的睡着,昨晚一夜癫狂,多日相思,尽付消散。
柳寒没有大被同眠,只留下叶秀,这让叶秀满心欢喜,床榻之上,竭力伺候,最后才疲惫不堪的睡去。
小心的起身,回头看了眼,叶秀依旧在沉睡,昨夜实在太疲劳,柳寒下床穿上袍服,这大晋的袍服实在太复杂,他简单的穿上后,走出来。
梅娘和珠娘早已醒来,看到柳寒披头散发,袍服胡乱的裹在身上,俩人忍不住笑了,柳寒轻轻的嘘了声,两女会意的掩口无声而笑,而后两女轻手轻脚的过来,给他穿好衣服,不过,柳寒却没让她们梳头,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束在一起。
随意吃了点东西,柳寒略微活动下,吩咐两女不要惊动了叶秀,让她好好睡会。
两女点头答应,柳寒出了园子,随意的在院子里漫步,说实话,买下这宅院后,他还没好好看过。
不知不觉到了池边,看到小亭内一个人影靠在亭柱上,很显然她睡着了。
柳寒悄悄过去,他拿不准是方婷还是方雅,这俩小丫头天真浪漫,毫无心机,所以,他不想放走她们,象她们这样的,走进江湖这个大染缸,要不了多久便会面目全非。
方雅睡得正香,柳寒过去脱下锦袍,轻轻给她盖上,方雅一惊,睁眼看,却是柳寒。
“怎么在这睡着了,不回房间去?”柳寒含笑问道。
方雅不好意思的起身,将袍服递给柳寒,修行到柳寒这样的境界,早已寒暑不浸。
“瞧你,这蚊虫这样多,让我看看。”柳寒说着打量端详方雅,还好是夏天,小丫头倒没受寒,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
“有心事?”柳寒神情依旧温和,低声问道。
方雅有些慌乱的摇头,脸蛋腾的红了,躲开柳寒的目光,低下头:“昨晚,昨晚,昨晚觉着月色很好,就在这赏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柳寒无声叹口气,温言道:“先回去吃早饭吧,好好梳洗打扮下,本来一朵花骨朵,你看看,现在跟过气红娘似的。”
方雅扑哧一下乐了,随即赌气的挺胸道:“谁是花骨朵!”
说完后,觉着不妥,转身就跑,柳寒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
今天,他没打算抢去钦差行辕,盛怀伏法后,陆虞张代表的江南士族门阀归顺,扬州的兵权牢牢掌握在手中,现在没有人能阻碍新税制了。
坐在水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柳寒开始清理这段时间的收获,他到江南的目的很简单,查找当年的线索,可现在看来,这线索断了,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全死了。
看来那个人打扫痕迹十分彻底,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剩下的就是现在的线索了,百工坊。
百工坊在丹阳郡和吴郡的交界处,长塘,由三个庄园组成,柳寒先后派了三组人马去查探,这三个庄园几乎没什么秘密,主要是作坊,有庄丁上百,与那些普通士族没什么两样,比起陆家这样的豪强士族来说,还差了不少。
简单的说,就是三个富豪平民庶族的庄园,庄园外有几个小作坊,产量也不高,所以,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不过,百工坊并不象瀚海商社那样,有大作坊,大产量,而是靠精巧的设计,靠收专利费赚钱。
柳寒将到扬州后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忽然发现自己还遗漏了几个点。
夏牧查出竹岛,可随后,他与白衣人在珍珠画舫交手,故而就没再查,现在看来,还是需要查一下,如果这里也是百工坊的一个点,那么百工坊为何要在这里设个点呢?
其二,在珍珠画舫交手时,白衣人流露出对自己有相当了解,自己的那几首诗词还挺熟悉。
还有一点,帝都的那块福地,老黄来信,已经移交接手了,就是那个院子,地下室内的一切都没动,那口深洞依旧在冒灵气。
也就是说,那院子的老人便是那晚两个白衣人之一。
谁会来了解自己呢?更何况,当时自己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人自己是见过的。
从百工坊到帝都,这人到底在作什么呢?
柳寒呆呆的看着水面,几尾红色的鲤鱼灵巧的在水里游动,岸边的柳枝垂吊水面,几丛红色的月季绽放着花瓣。
几条线索不住在脑海中闪过,可无论从那个点下手,都没有把握。
“这家伙到底在忙活什么呢?”柳寒十分好奇,很显然,这家伙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自己恐怕只是摸到点皮毛。
“主子在说谁呢?”
柳寒回头看却是梅娘珠娘和叶秀,叶秀上前:“主子醒来,也不叫小奴。”
神情间有几分撒娇,柳寒笑了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再说,有梅娘和珠娘嘛。”
随后吩咐梅娘和珠娘将茶端来,两女转身去端茶了,这泡茶很麻烦,这个时期可没有保温瓶这类东西,要泡茶,必须将小火炉一块拿来。
“昨晚忘了告诉你,今后你就留在府里,”柳寒让叶秀近前,低声吩咐道:“梅娘珠娘原是顾府中人,照道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你还是注意。”
叶秀低头:“是,主子,那方家姐妹呢?”
“也盯着,照理,她们应该没什么问题,”柳寒思索着说:“这后院就交给你了,记住,如果有危险,在保住自己的前提下,保住其他人。”
叶秀点头:“小奴明白了。”
叶秀心里很高兴,她知道自己现在获得了天娜的职权,在帝都的家里,天娜在后院的权力无可动摇,天娜也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柳寒没有后顾之忧。
“主子,扬州还有什么危险吗?那百工坊查清了吗?”叶秀低声问道。
“百工坊的事,应该告一段落了,虽然还没完全查清,但不急,”柳寒缓缓说道:“不过,王家却还没完,王泽留在扬州,但王博却不知去向,王家那位老祖宗恐怕还在想搞点什么。”
叶秀明白了:“主子放心吧。”
王家是另一个变数,他实在想不通,那位老祖宗到底想作什么,这样死缠不放,看来要解决这事,必须再给王家一次重击。
王泽,杀死王泽,恐怕能让王家老祖宗清醒过来。但王泽是隐世仙门中人,如果能把王泽的身份揭露出来,那是最好,如此,朝廷和门阀世家都不会放过他。
可怎么才能将王泽身份揭开,又不引火烧身呢?
这又是件很困难的事。
叶秀看着柳寒,知道他正在思考事情,柳寒现在看上去威风,可实际上隐忧重重。
扬州城内,官场上的事已经梳理清楚,可以说新税制派大获全胜,扬州再无人可以阻挡。
可江湖上依旧混沌不清,一团乱麻,最大的悬案便是方震之死,方震死亡的最大嫌疑人萧澜,至今还找不到,而萧家已经公开宣布,将萧澜除名,撇清了与萧澜的关系,漕帮依旧在江湖上搜寻萧澜。
当然,这一切对柳寒来说没有秘密,萧澜正在鬼见愁修行呢,可他却没办法将事情揭开。
“在家闷了没。”
柳寒含笑问道,叶秀眨巴下眼睛,有些迷惑不解,她昨天才进府,连后院还没走完,那说得上闷。
“听说紫竹院的签挺灵,找时间,咱们上紫竹院抽签去。”
别人的事,他可以不管,自己的事还是查清的,那就先从紫竹院开始查吧。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紫竹旧闻(上)
从远处看,紫竹院绿意盎然,满山翠竹,散布在各处的道观,掩映在苍翠之中,而其中间或有淡紫色的竹子出没,更增添了雅致。
与之相比,对面的鬼见愁就是一遍荒漠,整个山头树木稀疏,显得荒凉无趣。
“柳兄,你也抽一个,看看你的运气!”
方婷抽了个上签,兴趣十分旺盛,不但帮梅娘珠娘抽了签,还催促着方雅和柳寒。
方雅文文静静的先虔诚的拜了紫竹仙君,然后才去抽签,她认真的摇动签筒,然后拣起签。
柳寒也笑了笑,随意的拜了下,方婷在边上不满的摇头,嘀咕着:“太没诚意,太没诚意,仙君老爷,给他个下签,给他个下签。”
叶秀在边上差点笑出声来,柳寒和方雅将签交给解签的老道,老道看上去已经很老了,须发皆白,不过面色依旧红润。
方雅让柳寒在先,柳寒却示意让她先解,方雅迟疑下将签递过去,老道接过来,看了签号,取出签文。
“敢问施主是问什么?”
没等方雅开口,方婷便快人快语道:“自然是姻缘,快说说,是不是上签?”
方雅脸腾地红了,羞涩的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对,老道见多了这事,微笑着点头,翻开签文,含笑道:“这位女施主说得不错,是个上签。”
“我就说嘛,我们这样有诚意,还不得个上签!”方婷很得意,似乎能得上签全是她的功劳。
“小荷方露展新叶,风平浪静桃花盛;一心待得摘花人,竟得平安事如意。”
老道念着,欣喜的说:“恭喜小姐,这是上上签,意思是说,小姐不用多担心,顺其自然,便能心想事成。”
方婷很高兴,方雅也露出羞涩的笑容,方婷将姐姐拉到边上,示威的看着柳寒。
柳寒也将签递上,老道接过签,看了眼,便拿起签文,同样问道:“施主也问姻缘?”
老道的语气有点游移,毕竟柳寒的年龄看上去应该是有老婆的。
柳寒想了下:“我想找个朋友,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去了那,您看看在那能找到他。”
“不知施主的那位朋友怎么称呼?”老道依旧含笑问道。
“这就要看仙君的了。”柳寒笑眯眯的说。
老道略微沉凝,念道:“一蓑烟雨任平生,若得诗书沉梦醒,老人求得灵签去,不如守旧待时来。”
老道抬头看着柳寒,有些惋惜的说:“实不相瞒,施主若是寻人,此乃下签,此签的意思是,施主要找的人已经云深不知去处,若要相逢,还得等待很长时间。”
柳寒笑了笑,不以为意,方婷幸灾乐祸的冲大殿方向拜了拜:“活该!活该!仙君真灵,小女子谢谢您了!下次再给您烧香。”
叶秀抿嘴一笑,梅娘珠娘也掩口而笑,柳寒哈哈一笑,调侃道:“你不知道,他可是我的债主,见不到才好。”
方婷吐吐舌头,作个鬼脸:“鬼才信你。”
柳寒又问道:“道长,我想到这后山去看看,不知可不可以?”
老道面带微笑说:“这后山是本观中人潜修之处,出世之人,不喜热闹,故而,这后山非本观之人,不能入内,还请施主原谅。”
“欲除山中魔,先除心中魔;这世上的风雨,躲起来就能躲过的?”柳寒笑呵呵的应道。
老道神色微变,冲柳寒微微施礼:“施主慧言,实乃真知灼见,只是,这已经是本观之规。”
“明白,我不会让观里为难的。”柳寒含笑致谢,带着一群女人出了解签房。
柳寒带着女人们在山上四下游逛,老实说,紫竹山的风景很美,尤其是这个季节,山上有不少士子在游玩,也有不少女人,但柳寒带的女人不但多,而且个个娇媚如花。
柳寒抽了个下签,让方婷有了种报复的快感,一路山兴奋的唧唧喳喳的不断与柳寒斗嘴,柳寒边斗嘴边四下打量。
到了后山口,有两个道士站在门口,门口贴着谢绝游览,柳寒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看,眼里除了一遍淡紫色的竹林外,什么都看不见。
“所有的秘密都在紫竹后面。”柳寒心里叹口气。
山上的道观不少,供奉的神君也不少,多是道典上记载的人物,除了,紫竹仙君,这个道典上还真没有。
当然,柳寒已经知道,这紫竹山曾经是隐世仙门之一,现在还剩下两个弟子,这俩人的修为恐怕都比他高。
纯阳子曾经闯过紫竹山后山,算是为鬼见愁下了个奠基礼,柳寒估计,这紫竹山已经觉察到鬼见愁的异常,对莫愁山庄恐怕也保持警惕。
按照白衣人所言,他们是紫竹山最后两名弟子,现在的紫竹山与隐世仙门没多大关系,不过,柳寒判断,观里肯定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不然,那晚上纯阳子探营,也不会有人发动护山大阵。
看着紫竹莽莽的后山,柳寒有股探查的冲动,可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纯阳子探查后山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护山大阵要是还能启动,他恐怕就难逃罗网了。
在紫竹山看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柳寒在心里叹口气,正准备下山,一个小道童过来,冲柳寒施礼:“施主,主持有请。”
柳寒微怔,扭头看了眼诸女,然后问道:“不知主持有何事?”
“主持吩咐小道,请施主前去喝茶,几位女施主可以在十方茶室喝茶。”小道童挺可爱,说话一板一眼,在竭力装得成熟。
柳寒只是略微沉凝便答应下来,让小道童带路,叶秀试探着上前一步,柳寒手在身后冲她微微摆手,如果他都冲不出来,叶秀跟着也没用。
“你们到十方院喝茶,我一会就来。”柳寒吩咐道,叶秀诸女齐齐应声。
柳寒随着小道童穿过一重殿宇,到了一处偏殿,小道童依旧没停下,而是从旁边的小门过去。
眼前又是一处小院,院内满是翠竹,两间茅屋掩映在翠竹中,青色的石板小路在林间穿过,路的两旁都是清清的野草,整个院子很是雅致。
小道童在茅草屋前停下,冲里面叫道:“师傅,柳施主已经来了。”
门开了,同样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开门出来,冲柳寒施礼,含笑道:“贫道灵竹冒昧请施主前来,多谢。”
“搔扰主持了,”柳寒也不客气,含笑回礼:“请柳某前来,不知有何事?”
“请施主喝茶,顺便说点事。”灵竹说着侧身让开,柳寒微微施礼,不肯走在前面,灵竹也笑了笑,转身入内。
柳寒跟着进去,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个木榻,两张蒲团,一张案几。
灵竹作了个手势,俩人在案几边分宾主坐下,灵竹看着柳寒说道:“施主乃明人,鬼见愁下的山庄乃施主的产业。”
屋里已经煮好茶,灵竹提起茶壶给柳寒倒上,然后微笑着说:“这是本山特产,雾隐茶,据说此茶对修行中人很有效。”
柳寒略微惊讶:“哦,那得好好尝尝。”
清虚宗也有这种茶,被称为灵茶,不过,这茶一入口,柳寒便知道,这茶已经没有那种效果了,五行真元没有丝毫动静。
“好茶!”
柳寒将茶杯放下轻轻称赞道,虽然没有了灵气,但这茶清淡可口,的确乃上品。
“这茶每年也就产四五斤,贫道一直珍藏。”灵竹微笑着说。
柳寒含笑:“如此,柳某就受宠若惊了。”
灵竹笑道:“柳先生乃我紫竹山邻居,世俗中有言,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邻居间没有那么多彼此。”
柳寒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着灵竹问道:“不知道长请我过来,就是为喝茶?”
“当然不是,”灵竹说着轻轻叹口气:“柳先生乃隐世仙门中人,不知令宗是?”
柳寒微微一笑:“我曾经遇到过两个人,蒙面,白衣,一个年青,与我的岁数相当,另一个苍老,与您的年龄相当,他们自称是紫竹山门人,可据我所知,紫竹山已经被隐世仙门除名了,所以,紫竹山到底现在如何?还请道长为我解惑。”
这话很直接,灵竹微微沉凝,轻轻叹口气:“果然如此,老道不得不说,他们是紫竹山门人,可也不是紫竹山门人。”
“这是何缘故?”柳寒纳闷的问道。
“这紫竹山分前山和后山,前山为世俗道门,后山原为隐世仙门,可,百年前,灵气消散,紫竹山的灵气也渐渐消散,加上最后一任紫竹君飞升,消耗大量灵气,仙君飞升后,紫竹山的护山大阵也被损坏,宗门无法修复,紫竹山的渐渐衰落,到百年前,灵气终于没了,没了灵气,宗门也衰落了,以至于从数十年前便没再参加登仙会,因而被隐世仙门除名,可实际上,那时宗门还三个人。”
“还有三个人,除了您以外,就是那俩人?”柳寒问道。
灵竹点头:“贫道在三十年前便离开宗门,小师弟在二十六年前入门,小师弟是个修炼天才,宗门的灵气消散,可毕竟还有些残留,小师弟就凭这点残留,短短十多年时间,便超越了贫道,唉,可惜了,小师弟若是能入大宗门,估计能跨过那道门槛。”
听着紫竹山的秘闻,柳寒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听闻历史,灵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哀伤,更有种无力,在大势面前无力回天,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
第二百六十五章 紫竹旧闻(下)
但灵竹忧伤中,又有股解脱的欣慰,说着自家小师弟的事,就像在说江湖八卦。
“十八年前,小师弟和师弟,离开宗门,入了红尘,从此,贫道就再没听到他的消息。”灵竹叹息着说道。
柳寒叹口气,听着灵竹的话,也深深的为那个人惋惜,那家伙的确才华横溢,年岁与自己相当,修为比自己高上一大截。
天下不仅仅只有六大宗师,还有第七个大宗师!
“能说说您的这位小师弟吗?”柳寒又说道。
“我的这位小师弟是我师傅临终前收的,家在江南,具体在那,贫道也不知道,当时,贫道已经离开宗门了。”
“你们的宗门就在后山吧?”柳寒插话问道。
灵竹点头:“不错,可这隐世仙门和世俗门派,即便一墙之隔,也是天渊之别,这后山,现在我们可以进去,可在我师弟在时,就算是我,没有他们的同意,也进不去。”
柳寒点头,此言不错,隐世仙门都有世俗门派,但世俗门派要想进仙门,除非得到同意,就说清虚宗,柳寒自己是特例,可静仁他们要想回宗门,那是非常困难的。
“也就是说,十多年前,你师弟便离开了宗门?”柳寒问道,灵竹点头,柳寒又问:“具体是那一年?”
灵竹沉凝片刻,又算了下:“准确的说是二十一年前,师弟忽然来到这,告诉我,他们决定离开宗门,这后山就交给我了。”
柳寒默默的计算了下,自己进入杀手营的时间便是在十八年前,在杀手营待了六年,十七岁逃出杀手营,亡命西域。
到目前为止,白衣人是最大嫌疑人,他几乎可以断定,百工坊的张掌柜便是当年追杀自己的人,可张掌柜背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此人有几个特点,年青,天才,思虑周详,修为不知,但总教头的修为高深。
“令师弟今年高寿?”柳寒又问道,灵竹微怔,却也没迟疑:“具体多少,贫道不知,不过,贫道估计当在七十以上,其实,小师弟虽然是师傅领回来的,可实际上,他的修为主要是师弟传授的,师傅在小师弟入门后,没两年便过世了。”
柳寒微微点头,这又对上了,灵竹叹口气:“说句先生不相信的话,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小师弟,这些年,后山其实也没住多少人,唉,宗门,象我这样的老人,还记得宗门的恩典,现在的年青人那还知道曾经的紫竹山。”
“这世上总是这样,有些东西消散在时间的尘埃中。”柳寒叹道。
灵竹也深深叹口气,自从灵气消散,不知有多少宗门消失,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还有更多的宗门消失。
想想灵气充沛时,那百花盛开的时代,真是令人向往。
沉默的喝了会茶,灵竹开口说道:“为了表示诚意,贫道对道友知无不言,不过,贫道也有点疑惑,还望道友解惑。”
柳寒微怔,随即明白,灵竹已经断定那晚闯入紫竹山的便是隐世仙门中人,自己随后在鬼见愁大兴土木,毫无疑问,自己也是隐世仙门中人。
想通这点,柳寒也就明白了,灵竹这是担心,甚至说是害怕,与隐世仙门为邻,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隐世仙门中人,绝情灭性,视俗世为蝼蚁,这样的邻居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便是灭门之祸。
所以,今天灵竹请自己喝茶,实际上是在向自己示好。
“我也不瞒道友,”柳寒也坦率的说:“我是本宗世俗行走,与宗门也有联系,至于是那个宗门,还请恕晚辈保密。”
灵竹理解的点头,柳寒又说:“现在我在为朝廷效力,直属宫里,所以,我的事,还请道长保密,那怕对令师弟也要保密。”
灵竹再度点头:“请先生放心,不过,鬼见愁山庄是贵宗的下宗吗?”
柳寒摇头:“不是,那是我个人的私产。”
宗门福地,不可示之于人,现在灵气稀缺,福地更是少得可怜,杀人夺地的事,在隐世仙门的历史上,多有发生。
灵竹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柳寒微微一笑:“道长,看在一脉相承上,我也他坦承相告,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以后不要有什么误会。”
“请道友放心。”灵竹再度保证,柳寒又问:“道长,我对您的小师弟还有点问题,您知道他俗家姓什么吗?”
“师弟的道号灵叶,小师弟道号灵虚,至于他俗家叫什么,贫道还真不知道,他入门时,贫道已经立刻宗门十多年了。”
柳寒不由轻轻叹口气,紫竹山最后两名门人,整个后山就他们俩人,他不死心的又问:“那他是那的人呢?”
灵竹苦笑下,微微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他是江南人,至于到底是那,贫道真不知道。”
柳寒惋惜的哦了声,灵竹纳闷的问:“道友与贫道的两个师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怎么知道是误会?”柳寒有几分好奇。
“道友如此关心贫道的两个师弟,定然是与他们有什么交往,不知贫道判断是否正确?”灵竹问道。
柳寒自然不会承认:“那里,按照朝廷的规矩,隐世仙门中人入世,必须到朝廷登记,并为朝廷效力数年,可令师弟显然没有在朝廷登记,也未为朝廷效力,按照朝廷的制度,他们一旦被发现将被治罪。”
灵竹沉默的接受了这个说法,柳寒继续问道:“令师弟离开宗门后,就没再回来过?”
灵竹点头,有些茫然的说:“十多年了,贫道再没见过两位师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别的我不敢说,不过,以您两位师弟的修为,江湖上能动他们的,少之又少,最近数年里,还没有这样的高手被杀的记录。”
灵竹微微摇头,勉强笑了下,说道:“红尘俗世,烦恼愈多,由他们去吧。”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柳寒含笑补充道,灵竹有点诧异的看着他,这完全不像出世修行人说的话,出世修行,视富贵如浮云。
又喝了两杯茶,柳寒起身告辞,灵竹也不挽留,将他送到门口,在门口,俩人互相施礼告辞。
柳寒带着女人们下了紫竹山,顺道到莫愁山庄,山庄已经成规模,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层峦叠嶂,很是精美。
女人们边走边看,不时发出赞叹之声,柳火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介绍,一路上,遇见了一些婢女,看到柳寒他们,便避在一边垂头施礼。
柳寒知道这些女人的来历,多数是人市买的,另外十来个是这次拍卖的罪属。
“我说柳火,有没有相好的了?”柳寒随意的问道,院子里的树还没长成,小树稚嫩,花草稀疏,地上的野草倒不多,拾缀得很干净。
“属下可不敢。”柳火连忙分辩,柳寒一笑:“你们随我从西域到扬州,千辛万苦,都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有合适的,放手去追。”
柳火嘿嘿笑起来,边上的几个庄丁也不由大乐,柳寒扭头看着他们说:“男欢女爱,乃人之天性,我不禁这个,不过,我先警告你们,追女人可以,但不许用强,柳火,你是我的老人了,知道我的规矩。”
“主子放心吧,绝对不让那些兔崽子乱来,咱们护卫队是有纪律的。”柳火笑呵呵的保证,柳寒不禁男女之事,但护卫队有严格的纪律,具体在女人上,你情我愿,可以,强迫,不行。
到了后院,这里的建筑更加精美,不过,这里的所有建筑都是按照玄天七巧阵建的。
这后院卡死了上山的通道,当然修为高绝的江湖人可以通过两边的悬崖上山,但这两边更加凶险,沿途有不少杀招陷阱,半山腰上还有一个颠倒七星阵,而山顶是由玉清子亲自布置的清虚秘阵,这个阵法是从清虚宗的护山大阵缩小演变而来,以柳寒的修为,一旦陷进去,想要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整个鬼见愁,被严密的保护起来,柳寒曾经闯过两次,最好的一次,也不过到了半山腰。
“这后院的人太少了。”柳寒说道,后院过于宽大,相对而言,人就显得少了。
柳火耸耸肩:“主子,这后院是您的住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后院各院都很精美,就算婢女的质量也高出外院一大截,柳寒看着四周的婢女,柳火上前说:“这里伺候的婢女大部分都是这次罪属。”
柳寒不由苦笑,这柳火是好心,不过会错意了,真以为自己是好色之徒了。
这次拍卖的罪属,质量自然很高,可问题是这些罪属可以相信吗?如果有心人在其中安插两个暗桩,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主子,我都审查过。”柳火是跟随他的老人,办事缜密,否则也不会被派到江南来,负责江南分店的安全。
“成吧,就留下吧。”
梅娘珠娘抿嘴直乐,叶秀始终柔顺的跟在柳寒身后,方雅方婷却被整个院子的精美雅致惊呆了,她们姐妹出身平常,从未见过这么大和漂亮的院子,没有注意到她们说了什么。
逛了一天,天色也晚了,柳寒宣布就在莫愁山庄歇息一晚,他问起柳铁,柳火告诉他,柳铁正在闭关,什么时候出关还不知道。
正牌主子到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立刻运转起来,柳寒依旧带着女人们四下转悠,将后院转了遍,后门便是上山的路。
“平常这里是锁着的,钥匙在我这,以后在庄子总管那,主子,这庄子还是要个主管常驻。”柳火说道。
“你住在这不行吗?”柳寒反问道,柳火嘿嘿一笑:“奴才住在这当然好,可建康那边怎么办?”
“让你的副手去,你在负责训练出两百私兵,”柳寒说道:“私兵私兵就在丹阳招收,另外,注意招收江湖人物,江湖人物每个人都查清根底。”
“明白!”柳火有些无奈的答应下来,他知道这是柳寒的决定,眼看着江南将进入大发展阶段,人力明显不足,他和康成已经数次向柳寒建议,从帝都调点人来。
可柳寒却没答应,瀚海商社这几年发展很快,各分店都在叫人手不足,柳寒也没有更多的法子,只能告诉他们自己培养。
“不要老指望总店,总店也缺人,你们要多自己培养,只要可以信任,就大胆提拔,不过,新人不能涉及核心业务。”
这话柳寒在吴郡也给康成说过,现在又给柳火讲一遍,这个核心业务,其实就是隐秘的事。
招人,其实那些在江湖上晃荡的江湖人士是最好的目标,特别是那些小门派,小门派中人出路极小,多数沦为黑道。
只要肯花银子,绝对招得到人。
当然另一个途径便是自己培养,但这需要时间。
在江南一年多,柳寒并没有过多干预江南分店的业务,只是创建了三友盐号,利用权力为商社弄到了大批田地和盐田,为商社今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柳寒对山庄的建设很满意,着实夸奖了柳火几句,柳火很是得意,不过,柳火也很为难。
“这次买田买地,花了很多银子,主子,我们的银根太紧了,汇通钱庄的利息又比较高,吴郡又要造船队,银子实在不够,康成都快愁死了,总店能不能支援点。”
柳寒微微一笑:“这事好办,过两天,柳铁出关,他负责给你解决,另外,参与监督山庄建造的所有人,每人奖十两银子。”
“多谢主子,可”柳火很是疑惑不解,柳铁那来银子?这可不是小数,至少是上万两银子才能满足需要。
“放心吧,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等他出关就知道。”柳寒笑了,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
飘梅园的那笔意外之财,足以缓解江南分店的困难,不过,那笔银子还在飘梅园的密室内,他并不急着取出来。
“这次买的几个园子,都派了人吗?那飘梅园现在有人没有?”柳寒问道。
柳火点头:“都派了人,飘梅园只有五个人,主要是收拾收拾,主子,这莫愁山庄够大了,再买个飘梅园作什么。”
对于飘梅园,在拍卖前,柳寒便下令了,一定要买下来,可在不知内情的柳火康成看来,这飘梅园如同鸡肋,没多大用处,莫愁山庄已经足够了,那怕五六百人,都绰绰有余,距离扬州城又不远,庄园修得结实坚固,普通的坞堡都比不上,何必再买个飘梅园。
第二百六十五章 莫愁福地
柳寒自然没有解释,当然,夜宿莫愁山庄,晚上,他悄悄上山,到了洞里,洞里无岁月,柳骏正练剑,萧澜却坐在边上一个人在打谱,看到柳寒进来,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感到惊讶。
“你对这个还有研究?”柳寒坐到他身边,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两世为人都没搞清楚这玩意怎么玩。
“琴棋书画,乃士子的必修课,师兄诗名满天下,这棋当学上一学,好应付某些场面。”
柳寒耸耸肩:“你别忘了,我还有个身份,唯利是图的商人,棋这样高雅的东西,自然是不会的。”
萧澜不由乐了,将棋子放在棋盘,抬头认真的看着他,柳寒故意好气的问:“怎么啦?不认识了?”
“你这人有些奇怪,我有时候想不通,说你是为朝廷效力吧,柳骏是朝廷通缉要犯,你却毫不在意的收留了他,你和萧雨联手,将漕帮逼出了帝都,按理是漕帮的敌人,方震死后,方杰接任,我了解方杰,年青,冲动,加上方震之死带来的冲击,他很可能莽撞盲动,因此造成漕帮混乱,可漕帮却没有乱,柳兄在其中恐怕功不可没,这又是我看不懂的地方。”
柳寒耸耸肩,乐呵呵的说:“将漕帮逼出帝都,争夺漕运,那是宫里的意思,我不抢都不行,至于漕帮之所以没乱,更多的是漕帮内部的原因,与我关系不大,倒是方震之死,有不少人怀疑是我干的。”
萧澜微微感到意外,柳寒苦笑下解释道:“很简单,在江南地界上,有能力杀死方震的人不多,而我又不能说,是王泽干的,没有证据啊。”
萧澜想了想,忍不住乐了,玩味的看着柳寒,柳寒不住摇头。
半响,柳寒才说:“王泽还留在扬州。”
萧澜愣了下,眉头微皱:“他还没走?”
柳寒点点头,萧澜想了想:“他恐怕是为了你才留下的。”
“为我?”柳寒很意外,这出乎他的意料,萧澜想了下:“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还留在扬州,他应该早就走了。”
“按照他的解释,他留在扬州的目的是观察新税制推行。”柳寒解释道。
萧澜摇摇头:“观察新税制?这个解释牵强,扬州有王博,最重要的是,不管新税制是什么样,士族门阀都会反对,所以,”
柳寒恍然大悟,萧澜的判断是对的,自己判断错了,王泽压根用不着留在扬州观摩什么新税制,他留在扬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机会杀死自己。
“原来是这样。”柳寒忍不住摇头叹息,要早知道这个,他完全可以设个圈套,引王泽上当。可转念一想,光凭自己就能杀得了王泽?
柳寒没有这么大的自信,就像击败一个宗师和杀死一个宗师,这其中的差别,十分巨大。
这个圈套该怎么设?
王泽是隐世仙门中人,也不知道修为到了炼体几层,修炼的是何种功法,有没有驭气飞行的本事。
扭头看看洞府内,青灵的门关着,萧澜见状微微摇头:“师兄,将来您还会遇见很多这样的人,若事事都指望宗门内,对您的信心,甚至修为都大有影响。”
柳寒悚然一惊,萧澜提醒了他,这不过是王泽,将来还要对付紫竹山那两位,宗门能帮他出手吗?
答案显然不确定,玉真子和纯阳子说得很清楚,宗门不会干预世俗事物,上次出手不过是为了这块福地。
“你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对了,你修为到了那了?”柳寒问道。
萧澜微微一笑,抬手发出一颗小火球,小火球直奔柳寒,柳寒微微一笑,一招手,火球嗖的灭了。
“不错,不错!这才多长时间,就到了三层境界了,比我当初强多了。”柳寒夸奖道。
萧澜也很高兴,这才一年左右,他便连破三境,跨入炼体三层境界,也只有到了三层境界,才能发出火球术。
柳寒自然是说了假话,当初他半年就突破到四层,他的资质比起萧澜来强太多,而且萧澜还是在大批丹药的辅佐下,要不然,玉真子也不会一见就起了收徒的念头。
俩人聊了会天,柳骏出关了,上次让他冒险到吴郡,出手保护封霄,事情结束后,立刻返回。
柳寒与柳骏对战一场,柳骏的剑法进展很快,柳寒很满意。
“你练的是剑典吧。”柳寒问道,柳骏点头,这剑诀便是剑留下的练剑心法。
“是,主子。”柳骏恭敬的答道,柳寒点头:“我看过这剑典,这剑典没有固定招式,讲究的是心眼手,快准狠,所以,剑留下的这部剑典,根源核心在内劲修为,所以,你要加强内劲修炼。”
柳骏听着柳寒的指点,默默与剑典对应,不由感慨,这才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段时间,他练剑总觉着那不对劲,原来在这,他的内息不足以支撑,不对,另外还有,对剑的感觉不够。
“柳师兄,你以前练过剑吧?”萧澜忽然插话道,柳寒迟疑下点头,左手抽出长剑,挽出个剑花:“实际上,我原来是练剑的,后来亡命西域,才改练刀。”
“亡命西域?”萧澜敏锐的察觉到,柳寒察觉到自己失言了,略微迟疑便点头:“对,那是另一个故事,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们讲吧,这事,你们不要给任何人讲。”
“剑,是一种兵中之皇,刚烈无匹,宁折不弯,却又灵性十足,每一把剑都有他的性格,只有了解了你的剑,你才能用好他,柳骏,你了解你的剑吗?”
柳骏一头雾水,剑还有性格,这可闻所未闻。
萧澜却凝重的看着他,柳寒剑交给右手,开始慢慢舞动,边舞边漫吟: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八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漫声中,剑光越来越快,渐渐的只见剑光不见人,整个洞窟内都是剑气飘荡,当“谁羡当时万户侯”吟完,剑光忽然消失,柳寒身影才又出现。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四句间,剑却忽然变得凝重了,每一下都十分吃力,剑上仿佛有千钧重,剑光却是凝聚不散,似若实质。
瓶字一落,剑光顿散,化作点点星光,瞬即湮没。
柳骏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剑居然能使成这样,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萧澜同样目瞪口呆,柳寒收剑,在案几边坐下,俩人依旧还在震惊中。
半响,萧澜才喃喃道:“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柳兄啊柳兄,将来你一定能名留青史,不是你上品宗师,更不是你家财千万,而是你的诗,你的诗那怕千年后,依旧会被传颂。”
柳寒心说,那是自然,这些诗词都是名篇,前世便传了上千年,他笑了下,摇头说:“我可不希望什么留名,过好今生就行,至于其他,就算了吧。”
萧澜冲他直摇头,这要放在任何一个士子身上,能写出这样的诗篇,都要得意半天,可这柳寒却是个另类,好像唯恐出名。
“主子,您这剑是怎么练的?”柳骏喃喃说道,没有对比便没有差距,老实说,在此之前,他还比较得意,觉着自己练得不错,可柳寒这一施展,他才明白,这差距有多大。
“这剑典,没有招式,可任何举动都可以当作招式,剑随身走,身随剑行,身剑合一,方是大圆满。”柳寒说道:“柳骏,你要多在一个悟字上下功夫。”
“是,主子。”柳骏心服口服。
三人又说了会话,柳寒到了自己的静室,洞府开得挺大,可还是不够用,除了青灵三人一人一间外,还有一间当库房用,一间被青灵用来种药草,最后剩下一间,便是柳寒和宗门来的人共用。
这段时间,柳寒对五行真元的修炼都是通过丹药和火灵石,这导致体内的五行有些失调,几个女人成了他最好的发泄对象,可这也就是治表。
柳寒这一坐再出来便是三天之后,洞府里静悄悄的,他注意了下,青灵的静室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动过,里面好像没人,柳骏的静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剑风,而萧澜的静室则跟青灵一样安静。
也没多停留,他便悄悄离开了,到了外面,满天繁星,呼吸着带着水分的空气,心情非常舒畅,几天的调养,五行真元再度恢复平衡,紫府内非常充实。
略微停留,他向山下飞去,山顶和山腰都有迷幻阵,这自然难不住他,他迅速穿过山腰,到了后门,轻轻推了下,后门纹丝不动。
满意的点点头,内劲轻吐,哒的一声后,门锁松了。
推门而入,院子里很安静,他四下看看,身形展开,在原地消失,下一瞬间,出现一个屋顶。
忽然眉头微皱,身形从屋顶消失,下一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池塘的小亭边。
小亭内,方雅就像那天晚上,坐在亭凳上,这小亭是茅草亭,上面的茅草厚厚的,亭柱也同样是用未雕琢的树干制成,整个小亭满是乡村原始的味道。
“唉!”方雅发出幽幽的叹息:“你呀,就是个小不点,人家才不会喜欢你。”
柳寒眉头微皱,小丫头这是在说谁呀?他不动声色站在阴暗处,以他的修为,有心隐匿,压根不可能是方雅能发现。
“或许该走了,哼,他身边那么多女人,妹妹没所错,就是个色狼。”
柳寒脑子嗡的一下,原来说的是自己,说实话,他对方氏姐妹的感觉挺复杂,是一种保护欲和占有欲交织在一起的感觉。
看多了人心的复杂残忍,对方氏姐妹的单纯和美好,有一种保护的冲动,不忍这样的单纯和美好被这个残酷的社会给毁灭;可另一种声音在告诉他,她们的单纯和美丽迟早会被毁灭,他的守护不过是徒劳。
听着方雅的独白,他心潮翻滚,忽然之间不知该怎么作,老实说,这世界阴暗面看多了,心肠变硬了,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可以舍,为了报仇,他已经舍了很多,西域的事业放弃了,很多女人放弃了,未来,他不知道还要放弃多少。
将她们姐妹留在身边,可行吗?
让她们走,他放心吗?
“可,可,我还是不想走,这是怎么啦?”方雅很苦恼,心事无人可诉,只好在这静夜中,对着凄凉的月色说说心里话。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望着迷茫的星空,她不由痴了。
柳寒沉凝片刻,看着月光落在孤单的身影,小巧挺直的鼻梁,细腻的肌肤,有些瘦削的肩,犹若孤夜中的小草,散发着清清的味道。
“怎么啦?怎么一个人在这?”
冲动下,柳寒从阴影里出来,温和发声,惊动了正遐思的方雅,她如同受惊的小鹿,一下跳起来,扭头看是柳寒,脸腾地红了。
“你,你,你怎么在这!”方雅的声音有些颤抖。
柳寒走到她身边,方雅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靠在亭柱上,柳寒背着手,看着池塘,幽静的水面,倒映着一轮孤月。
“这么晚了,不休息睡觉,在想什么呢?”柳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方雅呆呆的看着他,赶紧收敛心神,感觉脸上发烫,连忙低下头:“我,我,睡不着,太热。”
柳寒的修为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对冷热的感觉不到,他抬头看了看,点头说:“是挺热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惧这些了。”
方雅迟疑下,壮起胆子说:“柳兄,我和妹妹已经叨扰多日,明儿,我们打算告辞了。”
柳寒迟疑下回头看着她,方雅再度低下头:“你们要去那呢?”
没有预期的挽留,方雅有些失望,抬头看着柳寒,勉强笑了下,低声说:“师傅让我们到江湖历练。”
柳寒点头,明白了,那就是没有目的地,在江湖山随便走,更深的说是寻找机缘。
想了想,柳寒拿出块玉牌,递给方雅:“这是我瀚海商社的信物,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就到瀚海商社求助。”
方雅迟疑下接过来,柳寒又拿出几张银票,他不好多给,递到方雅面前:“这个也拿着。”
方雅见状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拿着,傻丫头,”柳寒将银票塞到她手上:“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可不行。”
方雅却不过,只好收下,柳寒迟疑下,又拿出两瓶丹药:“这两瓶丹药,这瓶是解毒丹,天下七成毒物迷药都能解,你们女孩子,切忌要防宵小,这瓶是伤药,内伤外伤都能治,记住,别多吃,每次一粒就够,外伤的话,将药丸碾成粉末,抹在伤处。”
方雅沉默的听着,直到柳寒说完,才轻轻嗯了声,然后抬头看着柳寒,眼睛亮亮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朝中乱(上)
主子,干嘛不把她们留下。”
马车里,梅娘削了块西瓜,喂进柳寒嘴里,小心的低声问道,方雅以为没人知道她的心事,可那瞒得过这两女,更何况,走时那幽怨的模样,就算瞎子也看得出。
柳寒的脸色不好,珠娘小心的试探,她们现在还把握不到这位爷的性格,从归了他后,还没见过他发火,似乎不像顾硕那样不好伺候,可俩人依旧小心翼翼,唯恐惹柳寒不高兴。
“主子有主子的想法,你们啊,别问了。”叶秀轻轻挥扇,她的地位有些奇怪,严格的说,她在府里的地位比梅娘珠娘要低,可实际上,她又比梅娘珠娘要高,至少要受宠些,自从她到府里后,主子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宠爱她了,夺了梅娘珠娘的专宠,特别是主子不在时,特别吩咐,后院听叶秀的。
三辆马车驶入扬州城,直入柳宅,女人们下了车,静香美香小步快走,到柳寒身前,没有上前,而是小心的站在边上,等候吩咐。
柳寒吩咐叶秀带众女回去休息,他转身拉出乌锥,上马去钦差行辕,这个命令无疑进一步确立了叶秀在后院的权威。
“秀姐,你说主子为何要让方家姐妹走?该把她们留下。”梅娘在叶秀身边小声问道。
“留下?你就不怕,她们姐妹夺了你们的宠?”叶秀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梅娘嫣然一笑:“哪能呢,主子喜欢,奴便喜欢,奴家可不是醋坛子。”
“是吗,那就好,我提醒下,别违了主子的规矩,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叶秀笑眯眯的招呼美香静香她们进去,这几个东瀛女子很规矩,她们对能柳寒充满感激之情。
回头看了眼,山田正带着几个小子将马车赶到别院去,山田干得很卖劲,不过,到目前为止,柳寒还没传他任何功法。
梅娘珠娘神色微凛,顾家虽然只是庶族家庭,可顾硕的后宅女人不少,争风吃醋常见,知道什么事能作什么事不能作。
回到后宅,叶秀没人众女去休息,而是让婢女们烧水,准备洗澡。
“主子不喜欢女人邋遢和脏兮兮的,”叶秀神情严厉:“主子待我们好,那是主子性子大度,不想小肚鸡肠的计较,可我们自己要知道轻重。”
“是,秀姐。”没人敢与叶秀呛声,女人们低眉顺眼的应道。
“这后院的女人都是伺候主子的,主子在的时候,伺候主子,主子不在的时候,就好好调养休息,准备伺候主子,记住了,主子是天。”
叶秀连敲带打,让几个女人战战兢兢,对于后院的认识,她更深,在许家,她虽然是三小姐的护卫,可三小姐也住在后院,对后院女人们的勾心斗角认识更多。
在帝都,她从天娜那又学了些,柳寒让她负责后院,她明白其中的意思,这里面的人中,只有她在帝都待过,她负责后院的目的便是让她好好教教这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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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到了行辕,刚下马,南笙就过来。
“大人,这几天您上那去了,宫里来令了。”
南笙的语气中有些埋怨,在他看来,柳寒不明不白消失了几天,这属于玩忽职守,是严重错误。
“什么命令?”柳寒没理会那么多,将缰绳扔给赶来的魏豹,这几天他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身边的护卫都是瀚海商社中人,他们五个留在了行辕。
“命令在大人的书房,属下没看。”南笙答道。
虎贲卫军令森严,说是给柳寒的命令,就只有柳寒能看。
柳寒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间,周胜在里面,柳寒进门便吩咐他拿出最近的公文。
几天时间里,公文没两件,他在扬州剩下的工作也就是负责保护钦差行辕,至于其他,是顾玮和句誕的事。
一件是无关紧要的屁事,柳寒看过后交给南笙去处理,另外一件是宫里的命令,柳寒看过后不由眉头紧皱。
宫里的命令是虎贲卫调回帝都,在袁营口的禁军已经奉命南下扬州,接受柳寒的命令。
柳寒默不作声的将命令交给南笙,南笙接过来看后却很理解。
“大人不知道,这几天朝廷邸报上说,朝廷决意在雍州冀州豫州推行新税制,雍州是秦王在主持,冀州是陈宣陈大人在主持,豫州是吴缜吴刺史,朝廷反对声如潮,皇上甚至不得不取消了去寒山避暑的计划。”
“为何?”柳寒纳闷的反问道,南笙摇头:“估计是几个老夫子上疏劝阻吧,什么浪费公帑啊,劳民伤财啊!差不多就这样吧,加上推行新税制,皇上恐怕也没什么心情。”
柳寒深吸口气,觉着南笙的判断很有道理,沉默了会,他点头:“宫里既然下令了,你们收拾收拾,等禁军到了,你们就回去吧。”
“您不跟我们一块回去?”南笙有点意外。
柳寒苦笑下,他也不愿意留在扬州,而且在虎贲卫,便意味着留在权力中心,更便于追查那个人。
“宫里的意思看来是让我留在扬州,你不知道,要来接替你们的禁军是我的部下,所以,你们要走,我还得留下。”
南笙这下明白了,不由叹息不已,忍不住问道:“大人,宫里这是什么意思?大人留在扬州还能作什么?”
柳寒摇头:“我估计宫里还有指令下来,扬州估计还有事。”
虎贲卫离开扬州,扬州的局面变化不大,那怕军队也不会出事,扬州校尉沈惜是个文弱书生,对军旅一无所知,扬州的军队掌握在虞阀手中,现在虞阀被他收服了。
扬州乱不了!
南笙走后,柳寒在屋里徘徊两圈,抬头看见周胜,轻轻叹口气:“你也知道了,咱们兄弟这一场,暂时只有这样了。”
“大人,不能和您一块回去,实在遗憾,唉,宫里把大人留在这做什么。”周胜也很遗憾,在柳寒身边其实没作什么,倒是在吴郡和扬州的抄家中,收入不少,而且做得干净利落,没落丝毫痕迹。
柳寒的前景一遍光明,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他的卫士,自然水涨船高,前途同样一遍光明。
千里做官只为财,虎贲卫也免不了俗套。虎贲卫的饷银比禁军还高几倍,而且每次出任务,都有赏银,所以,一个虎贲卫的饷银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没事,或许以后,我们还能共事。”柳寒微笑着说:“把朝廷的邸报拿来,我看看有什么新消息。”
果然如南笙所料,邸报上有很多消息,太原王圆满结束使命,在草原上大会塞外诸部,开始率部返回大晋;另外最重要的便是,朝廷宣布在冀雍豫三州全面推行新税制。
随后便是朝臣的一遍反对,邸报上没说有多少人上疏,可也透露了,朝臣大部分反对,邸报上甚至还摘抄了几个名儒的奏疏片段。
柳寒看到这,不由摇头,这邸报是尚书台负责,很显然,这是尚书台故意为之,潘链这家伙现在是赤膊上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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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的猜测没有错,反对的奏疏都快堆满漱香斋了,皇帝的怒火也一天比一天高。
薛泌又抱着一叠奏疏进来,放在皇帝的书案上,皇帝烦躁的提起朱笔在摊开的奏疏狂躁的批上四个字,胡说八道!
“皇上!”薛泌着慌了,这不合体制,皇帝不能直接在奏疏上批注!
皇帝将奏疏抓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荒唐!无耻!”
“皇上,息怒!”黄公公连忙将奏疏拣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皇帝气哼哼的站起来,薛泌叹口气,回头瞪了咱们一眼张猛一眼,在全国推行新税制便是他和蓬柱的主意。
扬州郡新税制的成功,让张猛蓬柱大为振奋,前段时间,在张猛授意下,蓬柱上疏,建议在全国推行新税制。
这道奏疏在尚书台引起激烈争论。
潘链认为此举过于急切,应当缓缓,等扬州推行后再看,秋云则沉默不作声,延平郡王支持了潘链,认为等等看,看扬州的结果,而薛泌自己很聪明的生病了。
但蓬柱和张猛却坚持,双方激烈争论,蓬柱拿出扬州的数据,扬州仅仅在一个郡推行新税制,全年便增加财税三倍,照此估计,在全国推行新税制,朝廷财税收入将增加三到五倍,可以彻底解决朝廷的财政紧张。
在这场争论中,皇帝毫无意外支持了蓬柱,但潘链拒绝在推行新税制的圣旨上附属,此举又引起皇帝暴怒。
盛怒下,皇帝决意要改组尚书台,要免去潘链的尚书令,可此举又被太后阻止,太后调和,最终决定在雍州豫州和冀州推行新税制。
朝廷圣旨发布,朝臣一遍反对。
张猛起身从黄公公手中接过奏疏,只看了一眼,便放在书案上,然后沉稳的劝道:“皇上何必为这些目光短浅之徒生气,这些都是意料中事。”
大臣和士林的反对,本就在意料之中,张猛甚至准备了太学和国子监士子叩宫请愿的预案。
“目前,秦王和陈宣已经上疏,答应在两州推行新税制,现在就差吴缜的了,尚书台应该催促下,同时讨论下秦王和陈宣的方案。”
张猛的眉头微蹙,陈宣的方案很简单,就是将扬州的方案全盘拿过去,但秦王不一样,秦王的方案也考察了扬州方案,从这个方案后退很多。
其一,在盐税上,雍州没有盐矿或盐田,他的盐都是从外地来,主要是河东和渤海,少部分是蜀州,所以,秦王压根没提盐税,而是建议将商税下调,扬州是十税一,秦王认为雍州贫困,商税过高会压制商业,建议下调商税到十二税一。
其二,秦王建议,在北地郡和上郡开市,建榷场,以利贸易,朝廷在榷场收税。
其三,新税制将税赋平摊到土地中,然雍州士族众多,当年太祖龙兴雍州,很多雍州士族门阀追随太祖,故而雍州多勋贵之家,按照新税制,这些勋贵之家也要交税,可大晋祖制,这些勋贵之家不用交税,所以,秦王建议区别对待,分步骤推行新税制。
对此,秦王建议,税金可以平摊到土地中,对勋贵之家,暂不收税,普通士族则对最近五年新买的土地收税,两年后,对勋贵之家在最近七年买入的土地进行收税,如此再过三年,再增加士族和勋贵之家可供收税的土地,如此再三年,再三年,士族和勋贵之家的土地便能全部收税。
其四,在雍州,士族门阀同样经营作坊茶肆酒楼,对这些茶肆酒楼,秦王认为可以降低税费。
秦王奏疏中最关键的是第三条,如果按照这个方式推行,时间跨度前后高达十年,对于朝廷而言,这是难以接受的。
“秦王向有贤名,雍凉凉州紧邻边塞,加上吐蕃刚刚入侵,塞外大战刚结束,雍北连连遭灾,我听说雍州门阀一直在出钱出力,家里早就抖空了。”薛泌越说越心虚,因为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薛大人,”张猛看着他微微摇头:“这些不过是托词,雍北土地贫瘠,加上战乱不休,所以,雍北的门阀勋贵极少,雍州的财富集中在雍南,关中富庶,与江南冀州相比,丝毫不差,太祖凭这平定天下,可雍南的土地兼并严重,九成的土地掌握在勋贵和门阀士族手中,朝廷就没多少税,太祖时,连年征战,雍州的税赋不但可以满足自己,还可以支援凉州,可现在呢,每年都要朝廷外运粮食银子,才能满足自身需要,这些银子哪去了?”
薛泌没有多话,他家在河东,现在朝廷和士林对新税制的议论越来越大,连青楼茶肆都在议论,从民间到朝廷,反对的居多,赞成者少。
“首鼠两端,怕了自己的贤名。”皇帝冷冷的哼了声,刻薄的说道:“驳回去,警告他,新税制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是,皇上!”薛泌接过奏疏,转身离去,新税制在朝野引起巨大风波,薛泌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朝中大臣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上疏弹劾不过刚刚开始。
可,他该怎么办呢?支持,肯定会得罪大批朝中大臣和门阀士族,反对,又要惹皇上不喜,对自己将来掌控尚书台不利。
这让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也让他无比想念柳寒,要是柳寒在就好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朝中乱(中)
薛泌一整天都在这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之中过去,幸好皇帝的心情不错,没有察觉,倒是张猛始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下朝后,薛泌回到家中,茶饭无味,罗师爷看出他有心事,便旁敲侧击询问。
“这事,左右都为难,前后都不好走!”薛泌叹口气,随后又微微摇头。
罗师爷很理解的叹口气:“是啊,朝廷这摊事,稍不留心,恐怕就是万丈深渊,大人必须小心又小心。”
“你这不废话吗,”薛泌没好气的骂道:“能不能出点有用的主意,朝廷这摊子事,谁都知道,这新税制是给朝廷收了不少银子,可也得罪了不少人,朝中那些大臣,还有太学国子监的士子们,反对的不少,唉,这事,不好办。”
罗师爷也沉重的点头:“朝廷这事做得太急,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大人,你不能作出头鸟,现在那些大士族门阀还没表态,我估计他们还在观望,大人若这个时候出头,将来事情若有了变化,大人便成了众矢之的。”
“谁说不是呢,”薛泌叹口气,这正是他为难的地方,新税制对朝廷有利,所有人都知道这点:“在扬州便出了不少事,顾玮弹劾了多少人,现在冀州,陈宣又弹劾了不少人,今天他又弹劾渤海郡郡守苏东,还有两个县令。”
“陈宣做事一向刚猛,冀州又是本朝财富之地,朝廷派他去冀州推行新税制,这冀州要乱了,朝廷诸公恐怕就坐蜡了。”罗师爷叹息着说道,眼前的朝局一团乱,任谁都看不清。
薛泌喝了两口,看着渐渐起来的月色,月色朦胧,如同在明亮皎洁的月亮上盖了层面纱,如眼前的朝局,看不清。
看着罗师爷,薛泌不由想起柳寒,以往朝局纷乱时,总能及时得到柳寒的指点,那怕身在扬州,都能及时送来,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却没有?
薛泌忍不住有些纳闷,想了想起身:“算了,大不了,我躲着。”
罗师爷也随着起身:“大人,朝局看不清,就暂时按兵不动。”
薛泌勉强笑了下:“那是自然,出头鸟,看上去风光,可最先倒下的便是他们,这次就让给张猛蓬柱他们了。”
“不过,秦王那边要小心应付,他上的奏疏,您还是要帮着说话的。”罗师爷提醒道。
从府里出来,薛泌的马车在城里乱转,还不到三更天,街上还没宵禁,即便有宵禁,以薛泌现在的权势,巡城的城卫军对他也只能退避三舍。
可在城里绕了两圈,薛泌也不知道该上那,望着热闹的青楼酒肆,他忽然觉着这些很无聊。
“上柳府。”薛泌吩咐道。
此前,即便柳寒在帝都,薛泌也很少上柳府,更没在这么晚上柳府的事。
到了柳府,柳铜立刻通报老黄,柳寒不在家,家里就由老黄做主,后院由天娜主掌。
“薛大人漏夜来访,是有什么急事?”老黄开口便直奔主题,神情间有几分不满,柳寒与薛泌的合作是秘密的,私下进行,薛泌这样公然造访柳府,很犯忌讳。
“怎么,连茶都不请我喝一杯?”薛泌笑呵呵的,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老黄微微一笑:“成,不知大人喜欢喝什么茶?”
“雾山吧,这茶比较淡,”薛泌说着便走进屋里,老黄只好跟着进去。
双方在榻上相对而坐,老黄看着薛泌,薛泌也看着老黄,半响,轻轻叹口气:“黄先生,最近心里乱糟糟的,所以,今日特地登门,想请先生为我解惑。”
“纾困解惑?那你来错地方了,你该上道观去,哪里专管纾困解惑。”老黄神情冷静,甚至有一丝嘲讽。
薛泌自嘲的苦笑下:“黄先生切莫戏弄在下,新税制在三州推行,朝中大臣谏言汹汹,下面除了陈宣那二杆子顶着风雨向前冲,秦王要分期干,吴缜干脆不理会,潘链似乎铁了心要与皇帝作对,皇上想罢潘链又罢不了。”
薛泌说着直摇头,老黄听后却没有感到丝毫可笑,神情依旧那样轻松:“就为这?”
“这还不乱,”薛泌苦笑下:“很多大臣,还有士林中人,说新税制违反了祖制,那些士子也跟着起哄,黄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支持吧,那不就成了出头鸟,可若反对,势必惹怒皇上,唉,两难啊!”
老黄静静的看着薛泌,心里越发认同柳寒对这个人的评价,能将小人之事,说得光明正大,同时又坦率真诚得让人难以拒绝。
“大人之所以有此困惑,原因在于,大人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老黄决定按照柳寒的部署,先将薛泌推上去,至于其他,以后再说:“敢问大人的志向是什么?”
“志向?”薛泌微怔,眉头微皱,老黄点头:“对,敢问大人的志向?”
“我那有什么志向,我就想掌握尚书台,当几天尚书令。”薛泌笑嘻嘻的答道。
老黄露出微微的笑意:“这个志向已经不小了,要再大点,那就是皇位了。”
薛泌连忙摆手:“此等想法,我可从来没有过。”
“这我知道,否则,这个大门是断不敢让你进的。”老黄也同样笑道。
薛泌愁眉苦脸的拱手:“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其实这没什么不好解释的,”老黄说道,这时家丁送上茶水,又搬来小炉,将水壶放在上面烧。
老黄待家丁出去后,才有开口说:“其实没什么难的,要想执掌尚书台,你首先得在尚书台,现在尚书台的诸位大臣中,你和延平郡王资历最浅,但也最年青。
延平郡王是宗室,你是外戚,皇上把你们调入尚书台,就是将你们视为自己人,是他准备改组尚书台的第一步。”
薛泌点点头,这个问题,在他刚入尚书台时,柳寒便传信给他,就是这样分析的。
“现在,我们假设,皇上开始改组尚书台,有能力争夺这个位置的,其实就你,延平郡王,和蓬柱,此外,还要注意一个人,那就是张猛,我估计下一个尚书令就在你们中间产生,大人,您不并不占优势。”
薛泌点点头,忽然心里又有些纳闷,这与当前朝政有何关系?
老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着急解释,而是喝了两口茶,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知道目标,就可以作出选择,我家掌柜的常说,这人生,其实就是选择,选择对了,可以一飞冲天;错了,就沉沦地狱。”
薛泌点头:“柳兄此言很有道理。”
“朝局现在看上去复杂,其实很简单,”老黄平静的说道:“新税制的目的是什么,增加朝廷财政收入,可天下财富就这么多,朝廷多了,民间就少了,这多的部分从那来呢?
张猛定的这个新税制呢,其实就是从门阀士族手中抢银子,这个策略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大晋为什么这么穷,满地都是流民。”
老黄说道这里轻轻叹口气:“大晋八百年,有多少人想解决这个问题,前有邵阳,结果落得身死家灭,当今在当太子时,也曾想解决这个问题,结果,差点步昭阳后尘。
张猛曾经是太子幕府主要成员,结果,发配凉州十来年,一家子去,一个人回来。
张猛此人,唉,算得上个人物,历无数挫折,现在形单影孤,一个人,依旧还坚持当初的信念。可惜”
老黄惋惜的摇头,薛泌很是不解:“怎么啦?”
“皇上决心坚定,张猛手段狠辣,新税制看上去一切顺利,可,张猛低估了士族的力量。”老黄面无表情的说道:“先帝曾经也想解决这个问题,可最后呢,最后失败的还是邵阳,所以,大人现在不出头,是对的。
但仅仅是不出头,这在皇上面前就失分了,落下个不能担当的印象,所以,这不出头,就不对了。”
薛泌糊涂了,出头不对,不出头也不对,那该怎么办?
“大人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当皇上征询你的意见时,要支持新税制,在尚书台时,就要支持潘链,让他与皇上打擂台,他打得越凶,倒得越快。”
薛泌想了想,苦笑不已:“黄先生,这漱芳斋与尚书台就几步路,皇上潘链,这就瞒得住?”
“这就得看你的机变了,”老黄点道:“话不能直接说,另外,你还可以多参加些聚会,什么灵修啊,多去去,如果,在聚会中,有人说起新税制,你要表明反对态度,并设法传出去。”
薛泌想了想,觉着还是挺难办的,这边要支持皇帝,那边要支持潘链,这可怎么作!
老黄看着他,这事的确不好办,可薛泌必须迈过这道坎,这是一场大风波,也是一场大洗牌,帝都,地方,士族士林,全都逃不掉,都会身不由己的卷进来。
可朝廷显然小看了士族的反击,当年昭阳郡王的声势多盛,可转眼就灰飞烟灭。
这些都是老黄的亲身经历。
张猛推出的新税制,说到底,就是昭阳之策,都是要解决士族门阀这颗毒瘤。
士族门阀,不但掌握了天下财富,还掌握了天下权力。
在大晋,士族子弟,一出生便有官职爵位,而平民子弟就没有出头的机会,若说还剩一条,那就是从军,这个军还不是郡国兵或城卫军,而是九死一生的边军。
可这近十年,边境上平安无事,边军的主要将领也渐渐被士族取代,方回段昌,功勋盖世,可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弹劾他们,不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大晋三分之一的兵力,现在方回死了,就剩下段昌了,若不是新君继位,段昌现在也麻烦不断。
“明着反对新税制,皇帝会厌恶你;明着支持新税制,士族门阀会反对你,现在,没有两全之策,你只能当墙头草,那边风大,倒向那边。”
老黄给薛泌定了,这也是唯一安全点的位置。
这场风波过后,很多人要倒下,很多家族要消失。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朝中乱(下)
薛泌眉头皱得很深,心中却波浪滔天,看上去正在好转的朝局,在老黄眼中居然如此严重,危机重重。
更主要的是,老黄的话里暗示,皇上恐怕顶不住压力,最终会被迫放弃新税制。
士族,薛家就是士族一员,按照新税制,薛家的损失不大,按照目前的新税制,每个士族都可以保留太祖定下的田地,这部分田地依旧不交税,而薛家这些年衰落了,不管是田地还其他,不但没发展,甚至还减少了。
所以,他对新税制没有多大抵触,觉着能增加朝廷财政收入,也是件好事。原来没进尚书台之前,他对朝政没什么感觉,自从进了尚书台,才知道朝廷的难处,甚至可以说是艰难维持,财政困难已达到极致,为了出塞这一仗,朝中大臣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凑够了军费,可战后的犒赏,又让朝廷为难了。
正是看到这些困难,他对薪水并不反感,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朝中大臣汹涌反对,支持的人居然很少。
这让他感到了蹊跷,随后潘链不顾皇帝震怒,坚持反对,这让他嗅到危险。
今晚来请教老黄,老黄的话让他有拨云见日的感觉,但也给他提出个操作难度极高的对策,墙头草。
“按照先生的说法,新税制很可能被推翻?”薛泌还是不太相信,皇上自登基以来,十分强势,甚至可以说是刚猛,要不是太后拦着,潘链恐怕已经被罢职问罪,可以说决心极大,态度坚定,顾玮在扬州推行时,凡是挡在路上的绊脚石,被全数踢开,连盛怀都被斩首。
盛怀问罪斩首,这出乎很多人意料,也出乎薛泌意料,匿丧不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最多也就是流放,最轻的也就是罢职,多少年不得出仕,从来没有斩首的,朝廷给盛怀拟的那些罪名,在薛泌看来,压根不是什么事,强占别人的田地,天下士族门阀谁家没强占。
柳寒给薛泌的信里分析过这个案件,认为盛怀对抗新税制太激烈,朝廷以盛怀为鸡,杀之吓猴,震慑群小。
种种看来,皇帝的决心是坚定的,可就这样,老黄居然还说皇帝有可能退让。
老黄轻轻叹口气,他知道薛泌问的什么,想了想说:“我没有确实的证据,可朝局绝不会象现在这样,看上去处处顺利,可就是这处处顺利,让我心惊胆颤。”
薛泌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还是不懂。
老黄也微微摇头,这薛泌资质还是差了点,要是柳寒,恐怕已经明白了,而且知道该怎么作。
薛泌有些羞愧,可心有不甘的继续问道:“皇上的决心很坚定,要不然是太后出面?可太后已经出过一次面了,保下潘链,还会出面制止新税制?”
老黄摇头:“不是太后,太后虽然精明,可她还不会出面阻止新税制,所以,我想不明白,当年昭阳时,皇帝的态度也很坚定,可转眼便拿昭阳开刀,平息众怒。”
这是这些年,老黄唯一没有想明白的事,当年泰定帝决定变革的决心也很大,对昭阳的支持也是不遗余力,而当时,泰定帝刚战胜了鲜卑,被称为中兴之主,威望直追武宗和太祖,可就是这种情况下,他依旧退缩了。
这说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逼得泰定帝不得不退让,可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呢?老黄不知道,他想了十年,都没想出来。
薛泌有些失望,可看老黄的神情,心中一动:“黄先生和昭阳郡王是?”
老黄苦涩的点头:“以前的事不提也罢,王爷,唉,十年了,当年王爷幕下,英才济济,黄某不过其中一小卒。”
薛泌沉默了,当年他还小,不过也到帝都来了,亲眼看到昭阳郡王谋反案的结果,菜市口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地方州郡上,凡是支持昭阳的,全数清洗,不知有多少人掉了脑袋。
送走了薛泌,老黄回到潇湘别院,在院子里徘徊,大脑袋小心的上前,低声询问是不是端把椅子出来。
老黄没有回答,抬头看着昏暗的弯月,弯月四周有一圈晕黄,看着有些不明。
“老师,您说这薛大人能行吗?”大脑袋又小心的问道。
老黄依旧没有回答,这话很好回答,也很不好回答,他与薛泌没有多少交往,这段时间才与薛泌有了直接接触,今晚薛泌打破常规跑来,说明这人嗅觉灵敏,没有被这一时的景象给迷惑,这是从政的基本素质。
可这朝局,
老黄自己也拿不准,当年邵阳一败涂地,可邵阳毕竟是仰仗皇帝的支持,没了皇帝的支持,失败不可避免,可今天不一样,是皇帝在主持,这与邵阳有天壤之别。
大脑袋看看老黄的脸色,没有再问,小心的站在边上,老黄思索半响,回到房间起草了一份秘书,交给大脑袋,让他赶紧发出去。
当晚,薛泌在家也同样辗转难眠,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坐在马车上又小睡了会,睁开眼,已经到了宫门前。
摇摇晃晃走到尚书台前,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的声音。
“秦王这是首鼠两端,新税制乃国策,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秦王的顾虑是有道理的,雍州乃太祖龙兴之地,当年,太祖起兵,兵寡缺粮,要不是陈杨侯等门阀的支持,太祖不可能攻取长安,也不可能获得河东门阀的支持,而正是有两大地区的门阀支持,太祖才能攻取天下,建立八百年大晋,隆兴元年,太祖于黄河之端盟誓,与士族共天下。”
左辰又在作历史教育了,这就是所谓的太祖之誓。
大晋立国之后,雍州河东门阀功勋卓著,太祖封了大批从龙之臣,对这些勋贵很是优容,赏赐了大批田地,并赋予了不纳税的特权,经过几百年发展,这些勋贵之家少数衰落了,可依旧还有大量勋贵存在。
“左大人此言差矣!”这是蓬柱的声音:“新税制没有违背太祖之誓,当年,太祖封赏的土地并不纳税,只有新增的土地才纳税!”
“不对,太祖封诰中有言,士族不纳税!”
这是潘链的声音,随即蓬柱愤然驳斥:“可现在士族占天下六成土地,而且土地兼并之风,越演越烈,不向士族收税,向谁收税!城外那些流民!”
左辰生气的起身:“大晋能有今天,正是贯彻了太祖之誓!”
“祖制不可违!”潘链既生气又着急,敲着案几叫道。
“道典有言,世易时移,法,则可变!”蓬柱反驳道:“况且,新税制已经尽力维护士族勋贵的利益,没有对他们的田地,全部征税。”
“薛大人来了!”
尚书台的书办看到薛泌推门进来,连忙开口招呼,薛泌矜持的点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书办连忙端来茶水。
“怎么啦?诸位大人,又在争什么?还是秦王的奏疏?”
潘链没有说话,低头翻起今天送来的奏疏,左辰却接过话头:“老夫以为,秦王所言甚是,雍州与扬州大为不同,不能一味照搬,不知薛大人以为如何?”
没等薛泌回答,蓬柱已经抢在前面:“下官不同意,新税制乃朝廷国策,秦王以雍州情况特殊,可问题是那一个州情况不特殊,若照此办理,豫州冀州,是不是也照此办理,那朝廷的国策不就不废而废!”
蓬柱的话很尖锐,薛泌一下就明白了,皇帝坚决不同意秦王的奏疏,原因就在这里。
“这新税制对朝廷自然是好的。”薛泌打定主意,准备当墙头草,思索着缓缓而言,大家伙都等着他说话,可却转头问延平郡王:“不知王爷的意思是什么呢?”
延平郡王温和的笑了笑说:“潘大人左大人所言甚是,蓬大人的顾虑也很有道理,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是啊,这事是不好选,”薛泌顺势说道:“新税制乃国策,除了雍州外,还有冀州豫州,对了,吴缜开始动了没有?有奏疏吗?”
“还没呢,这吴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蓬柱很是无奈,语气中有几分愤怒。
尚书台已经再三催促,让吴缜尽快拿出策略,朝廷批准后,便在豫州推行新税制,可吴缜却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咱们是不是再催一下。”延平郡王插话道。
“成!”左辰点头:“不管怎样,吴缜都该给朝廷回个话。”
“这话有道理,我来起草这封信。”潘链说道。
“大人,措词最好严厉点。”蓬柱提醒道。
潘链没有回答,提笔写着,小太监抱着厚厚一叠批阅了的奏疏进来,将奏疏放在案几上,然后转身出去。
三个小吏随后又抱来一堆奏疏,同样放在桌上,延平郡王起身过去,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
“吁请停止新税制疏。”
“弹劾新税制动摇国本疏”
“张猛妄言伪策疏”
..
三叠奏疏,全是奏请废除新税制,弹劾张猛的奏疏,涉及的大臣不但有六曹,还有士林,既有朝中的,也有地方的。
经过数十天观望,隐忍的士族门阀,终于开始行动了。 2k阅读网
第二百七十章 墙头草(上)
至治五年的这个春夏,吐蕃犯边,被凉州守军成功击退,出塞大军一战定乾坤,大晋依旧是一个庞大的巨人,依旧不可战胜。
在出塞大军还没凯旋,一场朝争风暴,爆发了。
在观察数十天后,士族的反击终于展开了,而且目标十分精准,就是对准新税制的策划者和核心,张猛。
两天之内,弹劾张猛,要求废除新税制的奏疏,足足有数百封,接下来,地方大员的弹劾奏疏一封接一封飞到尚书台。
至治五年七月,豫州刺史吴缜上疏,反对在豫州推行新税制,认为新税制乃与民争利,小民不堪重负,强行推行,势必动摇国本。
随着吴缜的上疏,朝中大臣再度上疏,要求罢新税制,驱逐张猛,罢免蓬柱。
“都是一帮混蛋!”
漱芳斋内再度响起皇帝的咆哮,潘链率尚书台诸臣肃立一旁,张猛则站在另一边。
左辰听到皇帝暴出口,忍不住皱眉,正要劝谏,皇帝已经转过头来,看着潘链怒喝道:“你看看,吴缜说什么当裁减用度,好像朕多奢侈,朝廷用度都用在朕身上了。”
皇帝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一般来说,奏疏不需要向外公布,可若朝廷要反驳,便要将整份奏疏公布。
“朕登基以来,每日所用不过五两银子,皇后每天也不过四两银子,除了太后,宫里所有的用度都下降了三成,老十七,你掌控度支曹,你说,是不是!”
“皇上节俭,臣等尽知。”延平郡王答道。
“什么穷兵黩武,出兵塞外是穷兵黩武吗!这才过了几年,鲜卑人的教训就忘了,草原上的胡人要整合了,雍州并州幽州立时便有大患,这雍州并州幽州百姓就不是我大晋百姓了!”
皇帝愤怒之极,对吴缜的奏疏逐条反驳,显然已经气得发疯。
左辰眉头深皱,心中有些焦急,这吴缜的官声还不错,在豫州声望颇高,与盛怀不同的是,他为官比较清廉,从不受贿。
潘链面无表情,吴缜是少数没给他送过银子的刺史,对他的去留不关心,可今天,却必须保下来。
“皇上,吴缜所言有些过,但吴缜官声一向很好,在豫州声望很高,”
“官声好!”皇帝冷笑道:“他这官声于天下百姓有何用?沽名钓誉!虚伪!”
“皇上,吴缜不赞同在豫州推行新税制,朝廷该如何处置?”潘链问道:“臣以为当以说服为主。”
“说服?还怎么说服?”蓬柱尖锐的反问道:“朝廷不是没有说服,尚书台给他的廷谕便两份,潘大人给他的信也有三封,还要如何说服!”
皇帝走到潘链面前:“你说!”
潘链迟疑下:“皇上,吴缜在豫州干得还是很好,皇上,新税制争论很多,如果吴缜不愿在豫州推行,朝廷可以在其他州先推行,不一定非要在豫州。”
“朝廷向吴缜让步?!”张猛冷冷的插话道:“按照朝廷的计划,雍州冀州豫州,三州之后,明年就在全天下推行新税制,现在朝廷向吴缜让步,雍州呢?冀州呢?以后还有荆州,交州,并州!如果他们也照此办理,这新税制还怎么推行!”
皇帝没说话,继续盯着潘链,潘链略微沉凝:“蓬大人的顾虑很是,不过,新税制要推行,必须要上下合力,才能事半功倍,皇上,臣以为,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要多长,要议多久!”蓬柱逼上来,质问道。
潘链不动声色的答道:“新税制,朝中大臣,士林领袖,都反对,要求罢新税制的弹劾,都快将尚书台堆满了,皇上,这新税制就不能缓缓吗!”
“缓?要缓到什么时候?”蓬柱追问道,潘链略微想想便说:“这上计刚开始,蓬丞相知道,这上计繁琐复杂,涉及多广,乃国家头等大事,万不可懈怠。”
上计,每年春初,地方州郡主官派下属到帝都,向丞相府汇报本州本郡的财政,人口状况,治安状况,等等;简单的说便是每年的GDP考核。
为了上计,每年开春后,各地官吏便上帝都来,从各地的官吏便要启程,远的要走上半年,到帝都后,在丞相府汇报,与丞相府掌握的账册对应,这其中要有一个数字错误,所有账册就得重新作,因此,每年上计都很繁琐复杂。
潘链的意思很明显,你蓬柱先把上计搞好吧,省的上计出问题。
“丞相府有几百官员,都是老人了,上计能出什么问题!”蓬柱反驳道:“新税制才是国家根本,今年上计,已经统计的司隶,财政收入与往年持平,青州,下降了两成,徐州,下降了一成,这些都是统计出来的,扬州呢,上涨了两成。”
“为什么扬州会上涨,就是因为扬州推行了盐税革新,推行了新税制,青州徐州,风调雨顺,财政收入却下降了,这是为什么?”
从目前上计的情况看,情况还是很乐观,扬州比往年增加收入两成,扬州一向富庶,财税收入远超青州徐州,所以,这两州减少了,扬州增加两成,总的财政收入还增加了。
而且,这一年,真如蓬柱所言,风调雨顺,除了雍州照例报了干旱外,另外蜀州有一个县报了水灾,其他就没有报灾的,比往年强太多。
大晋粮仓,扬州荆州蜀州和冀州,这四个州只要不出问题,便不会有大问题。
“据老臣所知,冀州荆州和雍州,这一年都风调雨顺,财政收入应该没问题。”潘链并不着急,不慌不忙的说:“扬州在至治二年和三年,连续修了青卯江,灵安江,六贤溪,加上,今年风调雨顺,财政收入有所增加,也是应该的,与新税制的关系恐怕不大。”
蓬柱闻言,气得不知该说什么,皇帝冷冷的盯着潘链,潘链低头顺眉的,神情坦然。
“潘太师此言恐怕有误,”薛泌眼珠一转,出言道:“同样风调雨顺,为何司隶,青州,徐州的收入却下降了呢?这又该作何解释?”
皇帝扭头看着潘链,潘链没想到这个时候薛泌跳出来了,他皱眉想了下:“这个,这个”
说着,他狠狠的瞪了薛泌一眼,薛泌神情自若:“新税制增加了朝廷税赋,这个自然是好的,不过,朝廷行此策恐怕太急了,扬州推行新税制成效还不显著,不如缓上一缓,等扬州的成效显著后,再行推广!”
薛泌的话刚开始时,皇帝的神情缓和,可随后薛泌的话,皇帝的神情渐渐又难看起来。
“此言有理,”延平郡王插话道:“皇上,张先生,蓬丞相,道典有言,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扬州推行新税制后,效果究竟如何,天下人还没真的看到,若他们真的看到了,相信他们会支持新税制的。”
看到薛泌和延平郡王的表态,皇帝非常失望,可没等他表态,左辰上前一步:“薛大人和王爷的意见有道理,道典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太急。”
“太急!”蓬柱几乎是跳脚叫道:“还太急!就是不急百姓!不急这天下的流民!老大人,你知道去年冬天,帝都城外冻死多少流民吗!他们不是我大晋子民?!!!”
“在老大人眼中,涉及士族的事,是不是都太急!”张猛冷冷的说:“百姓就不是大晋的子民,流民也不是大晋子民!”
左辰冷冷的反驳道:“百姓自然是大晋子民,可那些流民,多是刁民,算不算我大晋子民,还难说!”
“你!”蓬柱气得一跺脚。
皇帝冷冷的反驳道:“流民也是大晋子民,他们在家乡要活得下去,谁肯去当流民!”
说到这里,他转身走到书案边,一手放在书案上,抬头看着窗外灼热的阳光,今年本来要去寒山避暑,可朝中大臣进谏,朝廷财政紧张,若要去寒山,这笔银子只能内库自己出,朝廷府库不能出一两银子。
张猛也劝说,既然朝廷财政紧张,边军将士的奖赏一时都拿不出来,今年不去寒山避暑为好,以示皇家与天下共苦。
皇帝接受了俩人的建议,太后虽然失望,可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他,边军将士的奖赏要尽快拨付,别冷了将士的心。
可就这样,吴缜还在指责皇室开支过度,这让皇帝尤其愤怒。
“你们先下去吧,蓬柱留下,”皇帝顿了会,又说:“薛泌留下。”
“臣等告退!”潘链率众臣退下。
皇帝转身看着薛泌,薛泌神情自若,蓬柱很生气:“薛大人,你就不解释下!”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薛泌微微一笑:“新税制的反对者不少,朝中大臣,地方大吏,都有,蓬大人,这么多人,你总不能把他们都罢了吧!”
这话很尖锐,也很无奈,蓬柱和张猛都无言以对,皇帝面沉如水,薛泌接着说:“吴缜这人,与盛怀不一样,又臭又硬,素有廉名,在士林也颇有声望,在豫州也安置了不少流民,对付他,不能采取与盛怀相同的方式,皇上,臣提两个法子,一个是明升暗降,这御史台不是缺个侍御史吗,可以让他来,嗯,不行,御史台不好,最好是国子监或太学,让他去国子监或太学;如果这法子不行,那就看蓬丞相的了。”
皇帝神情稍缓:“关蓬卿何事?”
“蓬丞相不是正在搞上计吗,在豫州的上计上作点文章,朝廷顺势罢了他,谁也说不出话来。”
薛泌说完后,看着皇帝,皇帝神情松缓,冲薛泌点点头,然后看着张猛和蓬柱。
“好,臣就这样办。”蓬柱咬牙点头,吴缜其实还是挺有能力,可惜,道不同,只好弃之。
张猛点头:“先查上计,然后皇上出面优容,调吴缜到太学当个司业。”
皇帝点头:“好,就这样办。”
太学,最高长官为祭酒,司业相当于副祭酒,本朝以道典治国,尊为国学,太学国子监为国家两大最高教育机构,太学祭酒为四品,司业为从四品,一州刺史一般为四品,部分为从四品,南方的交州等地,则为五品,豫州刺史为从四品,所以,吴缜调任太学司业的话,算是平调。
皇帝看着平静的薛泌,心里在说,这小子也学谨慎了,刚才自己还错怪了他。
“薛卿,这秦王那该怎么处理?”皇帝又问道。
薛泌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过了这关,连忙答道:“秦王,就更不好处理了,罢免秦王不可取,明升暗降也不可取,西边的雍凉两州,需要秦王坐镇,臣的意见是,由张先生或蓬丞相,给秦王去封密信,将新税制的得失,仔细分析给他,臣以为,以秦王之明,当知取舍。”
皇帝沉凝半响,转头问张猛:“张卿,你的意下如何?”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墙头草(中)
走出宫门,薛泌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巍峨的宫门,满意的笑了笑,等在宫门前的几个官员纷纷上前,薛泌温和的与他们一一寒暄,然后登上马车。
今天的结果,让薛泌很满意,皇上几乎全盘接受了他的建议,唯一改变的是给秦王的信,张猛认为自己与秦王素无交往,建议由蓬柱给秦王的幕僚峦玄去信,
让薛泌有点意外的是,蓬柱居然与峦玄有过交往,蓬柱曾经想把峦玄介绍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可没等峦玄入幕,太子贪腐案发,幕府中人被发配的发配,斩首的斩首,峦玄便没再来,等再有联系时,峦玄已经在秦王幕下。
“老爷,咱们是回府还是?”车夫问道,车夫看上去并不强壮,不过却是家族挑出来的高手,有武师上品修为,在薛家已经有二十年了。
“去百漪园。”薛泌靠在垫子上,懒洋洋的说道。
马车很平稳,出了内城,刚要转向,一匹马跑来拦在马车前,车夫拉住马,马车立时停下,车夫皱眉看着马上的青衣汉子,那汉子跳下马,冲马车行礼。
“静明公主府上张然见过薛大人!”
薛泌掀开窗帘,含笑问道:“不知公主有何事?”
张然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帖,捧在手上,薛府护卫上前接过来转手递给薛泌。
薛泌打开看,却是静明公主请他参加茶会,他合上请帖,含笑问道:“好,到时一定到。”
茶会在明天晚上,静明公主经常办类似的聚会,有时三五个人,有时七八个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二十来人,参加的有士林士子,也有士族豪门的公子。
这静明公主不但人美,而且颇有才情,府上的歌姬侍女也多美女,参加的士子,一旦被她看上,说不定能成为入幕之宾,帝都士子对她的聚会,多趋之若鹜,颇为羡慕。
百漪园,薛泌很无聊的喝了一通酒,就算有三娘陪着,他也觉着无味。
“柳兄走了,这酒喝得没味。”薛泌懒洋洋的歪着,秋三娘好像有同感的点头,白嫩的手捧着酒壶,给他倒上。
“唉,柳大家在外面好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秋三娘神情同样有些萧索,秀目中流露出思念之色,她和青青都没料到,这一走便是这样长的时间,让两女在百漪园中度日如年。
以秋三娘目前的地位,就算薛泌来了,也断没有亲自出面招待的事。薛泌看着她,含笑道:“三娘越发诱人了,唉,我好后悔,让柳兄先下手了,唉,可恼!”
薛泌不是很清楚秋三娘与柳寒的关系,但他可以确定的是,秋三娘肯定与柳寒勾搭上了,很可能已经是柳寒的女人,所以,就算秋三娘再诱人再美上十倍,他也不会动她的心思。
秋三娘抿嘴一笑:“薛大人说笑了,以大人的财富,薛家的权势,什么样的美女没有。”
薛泌哈哈一笑:“这倒是,不过,家里的女人看着都一个样,远不如园子的女人有趣。”
“有趣?”秋三娘轻叹着摇头:“咱们这不过是变着法陪大爷们高兴。”
薛泌没有答话,扭头看着楼下的士子,今儿,他没有在后院,而是选了前院二楼的雅间,楼下有不少书院的士子,春品刚结束,还有很多士子滞留帝都,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正是交友打名气的大好机会,但凡有点才华的都想方设法混在其中。
士子们的声音很大,议论的却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最近朝廷热点,新税制。
秋三娘看到薛泌听得专注,忍不住问道:“大人,这新税制到底是什么,最近园子里都在说这个。”
薛泌依旧是懒洋洋的:“呵呵,这新税制是朝廷大事,这些家伙,在青楼不说风花雪月,却在议论这个,真是的。”
秋三娘摇头说:“这些天都在说这个,奴家又不懂,只好听着,大人,这新税制到底是好还是差?”
“你听了这么多,你觉着是好还是差?”薛泌反问道。
秋三娘嫣然一笑:“大人这是考奴家啊,奴家一个青楼女子,这种国家大事,奴家那知道,不过呢,听士子们的样,说好的少,说差的倒是挺多的。”
薛泌起身走到窗前,下面的大厅觥筹交错,七八张桌子都坐满了,每张桌上都有两三个青楼女陪着,士子们则激扬文字,评点江山,青楼女偶尔插话,多数时候都只是听着。
这也是青楼的常情,士子多数贫困,百漪园这样的销金窟,***娱的渡夜之金,可当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若是有点名气的青楼女恐怕就几年甚至是十年的生活费用。
所以,绝大多数士子来百漪园并不过夜,也就是喝喝花酒,只有少数门阀世家的子弟,才有过夜的资本。
“说句实话,你可能不相信,”薛泌说道:“我也不知道新税制是好还是差,不过,皇上决心推行,咱们作臣子的自然要支持,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你说是不是。”
“是这个理,”秋三娘点头,刚要说,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薛大人在吗,在下王奋,求见薛大人。”
薛泌闻言扭头,皱眉看着秋三娘:“这家伙常来?”
秋三娘点头:“以前不常来,最近一段时间,倒是经常过来。”
王家与柳汉的事,俩人都很清楚,秋三娘主掌百漪园,不得不与他打交道,薛泌则很少与他交往,偶尔遇见,也冷淡得很。
可王奋今天却直接登门拜访,很显然,这里多半有事。
薛泌略微沉凝便点头,秋三娘过去拉开门,王奋满脸堆笑,先对秋三娘道谢,然后才进门。
跨进门,王奋便抱拳行礼:“薛大人,听说您一个在这喝酒,便冒昧过来相请,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哦,热闹倒是可以,不过”薛泌有些犹豫。
王奋一笑:“都是老熟人,有小赵王爷,太原王世子,江南陆家的大公子陆尧,秋云秋大将军的公子秋戈,颍川崔家的公子崔灏,还有雍州傅家的三公子。”
薛泌依旧皱眉,王奋马上明白,他笑了笑说:“太原王世子在太学读书,大家在一块喝喝酒,就算朝廷知道了,也没事,再说了,太原王这次在塞外立下大功,皇上宠信正当。”
薛泌一笑,心里知道王奋会错意了,便顺势说道:“说那话呢,唉,朝中大臣不得擅自结交边将,我这个位置,尴尬,成,就去叨扰几杯。”
这话有点乱,但解释清楚了,王奋闻言也同情的附和道:“只要不是经常见面,朝廷当不会说什么,就算那些御史知道,又能说什么,对了,傅家三公子便在御史台,他也是御史,正好来个现场监督。”
薛泌笑呵呵的随着王奋出门,王奋可不是在前院,而是在后面的小院,陪着的几个青楼女显然比外面的质量更高。
房间里的确就王奋说的几个人,除了傅家三公子,其他几人,薛泌还比较熟悉。
“薛大公子,”小赵王爷也没起身,笑呵呵的举起酒杯:“听说你一个人在前面喝闷酒,就让王兄过去请,来,来,坐,三娘,给薛公子找个美女!”
秋三娘抿嘴一乐:“成,再给王爷送上两坛好酒。”
众人要给薛泌让坐,薛泌赶紧推辞了,就在秋戈边上坐下,秋戈已经喝得有三分酒意,微醺的说道:“老薛,自从进了尚书台,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高处不胜寒啊,喝酒都一个人。”
“说哪里话呢,我可不知道你们在这,”薛泌佯怒,随即叹口气:“这尚书台看上去风光,实际上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你爸不是在尚书台吗!”
秋戈摇头晃脑的搂着身边的美女:“尚书台,我爸提起就头疼,我说薛公子,干脆,你把这职务给辞了,咱们每天喝酒,多爽快!”“瞧瞧,到底是秋公子,说得这尚书台跟这百漪园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说秋公子,你这口气也忒大了。”薛泌笑呵呵的反驳道。
众人一阵讪笑,薛泌又说道:“不过,和大家喝酒灵修,倒真的快活,比尚书台的事容易多了。”
说着薛泌叹口气,小赵王爷目光一闪,问道:“听说秦王上疏,要在雍州分步骤推行新税制,不知皇上有没有接受?”
“这事,”薛泌目光闪动,笑了笑没说,小赵王爷立时觉着自己唐突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在这里说,便笑了笑说:“小爷唐突了,不过,吴缜上疏,公开反对新税制,这三个州,有两个已经反对了,只有陈宣那二杆子还在硬干,将来,这家伙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小王爷慎言,”薛泌摇头:“皇上的决心很大,新税制是一定要推行的,只是早晚而已,陈宣在冀州推行,皇上很是欣慰,其实,新税制还是有好处的,并非完全一无是处。”
“我看这新税制就是张猛这幸臣,搞出来欺蒙皇上的,张猛该杀!”太原王世子将酒杯放下,不满的说道。
新税制下,就算宗室也要收税,这让燕家的人非常生气,这天下是燕家的天下,居然还向燕家人收税,几百年了,还从未听说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