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江南的东瀛人(中)
周瑟苦笑,这事还真与他无关,他和东瀛人有交往,对这小野的印象也极好,曾经介绍小野到吴县的书院读书,可吴郡的中正却坚决反对。
吴郡的中正叫杜兴,这杜兴在江南士林中的名望很高,曾经担任过国子监的副祭酒,正是这杜兴坚决反对东瀛人进书院,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书院不能收这种人,为此,他还特地函告各书院,禁止收东瀛人。
其次,便是江南会,江南文盛,各商会和大家族都出资办书院或私塾,江南会自然也不例外,受他资助的书院在吴郡便有好几家,但江南会在这事上的态度却晦暗不明,实际上是赞同杜兴的主张,认为东瀛人狼子野心,粗鄙野蛮,难以驯服,不如让其自生自灭,来作生意,可以,进书院读书则不行。
第三,便是执掌江南武林牛耳的小寒山的态度,小寒山对此事的态度明确,禁止小寒山门人收东瀛人为徒。
所以,当初小野求到他门下时,他也只能敷衍了事,给他介绍了一家私塾。
这些话当然不好当着小野的面说,周瑟只好含混的暗示,这是前中正杜兴的意思,杜兴去职后,现任吴郡中正是他的学生叫董珉,是豫章郡董阀之人。
“这杜兴心胸未免狭窄,我大晋包容四海,草原上的鲜卑匈奴,西北的吐蕃,都可以到我大晋国子监求学,这杜兴却容不下一个小野。”柳寒微微摇头,神情颇不以为然,文化优势都不懂得利用,真是蠢。
小野躬身道谢:“多谢大人,我东瀛一向向往大晋文化,如果大人能让我们进书院求学,我等感激不尽。”
柳寒苦笑下摇头:“这事啊,我还真帮不上你什么忙,虽然我很鄙视这种行为,可我对书院没有半点影响力,如果周老顾老都帮不了你,我恐怕就更不行了。”
小野很意外,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坦率的大晋官员,可这是真话吗,以他所知,大晋官员的权力很大,没成想这位看上去官位不小的官员居然毫不迟疑的承认。
满桐来了,看到小野和龟尾,满桐神情微变,可依旧满不在乎。
柳寒看着他,没有说话,满桐神情渐渐变了,有些揣揣不安起来。
“你们这次出海抄了几个岛?”柳寒终于开口问道。
“两个。”满桐迟疑下没有隐瞒,很爽快的承认了,柳寒微微点头:“为什么?”
满桐眼珠子急转,忙说道:“都是江南会的,大人,这没错。”
“八格!”龟尾大怒,右手握刀,扬头怒视满桐,如同一只暴怒的斗鸡,羽毛张开,随时准备扑上去。
“龟尾!”小野喝道,斗鸡顿时耷拉下来,收敛起羽毛,低下脑袋。
“这位小野朋友说有一个岛是他们的,与江南会无关!”柳寒说道。
“不会,绝对不会。”满桐皱眉:“大人,我们事先是调查了的,不是随便上岛的。”
“胡说,东瀛人和晋人难道看不出来!”柳寒厉声问道。
“这,都有东瀛人,也有晋人。”满桐分辩道。
柳寒微怔,扭头看着小野和周瑟:“江南会雇得有东瀛人,你们东瀛人也雇了晋人?”
小野迟疑下,终于点头,在岛上的确有晋人,但他分辩道:“可那不是江南会的财产,而且,我们的人告诉了这位将军,我们是东瀛人。”
“谁知道是不是,”满桐大怒骂道:“娘的,老子上了岛,一群杂碎挥刀便冲过来,老子死了十几个士兵,娘的!”
“行了!”柳寒呵斥道,心里很满意,这满桐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满桐一进来,他便给他传话,就四个字,把水搅浑。
“行事孟浪!”柳寒神情严厉,满桐气鼓鼓的不服气,柳寒不理会他,扭头问小野:“这次你们损失多少银子?”
小野稍稍放心,拿出一叠纸送到柳寒面前:“大人这是我们的损失清单。”
柳寒接过来,清单上的物资不少,除了七十多万两银子外,还有珍珠玉石翡翠等等,另外,居然还有一批书籍。
“你们还抄了书?”柳寒抬头问满桐,满桐讶然:“书,要那玩意做什么。”
柳寒点头,没再问什么,将清单交给满桐:“按照清单把东西点出来,能找到的,都要找出来。”
“大人!”满桐急了,这上面的珍珠玉石翡翠等,早就被士兵瓜分了,现在要从士兵手上拿回来,士兵引起怨气。
“执行命令!”柳寒瞪他一眼,满桐没办法,只能退下。
柳寒扭头对小野说:“按照清单,我如数退给你们,不过,乱军中,必有损失,如果找不回来,我们也照价赔偿,你们死了三十多个人,每人赔偿一万两银子,这样处置,你可接受?”
小野大感意外,原以为能追回一半,就心满意足,可没想到柳寒居然这样讲道理。
龟尾也傻了,以前不是没与大晋发生过纠葛,不管是冲突还是生意,只要冲突起来,都是他们东瀛人吃亏,这次难道有意外。
“你的伤势要紧吗?”柳寒又问龟尾,龟尾下意识的点头:“不要紧。”
“没事就好。”柳寒松口气:“你们先住下,这找东西,就算快,恐怕也要到明天了。”
小野起身冲柳寒深深施礼:“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小野好像卸下一副重担,露出安慰之色,可柳寒随即又说:“不过,在余杭参加作乱的东瀛人,必须受到惩处,按照我大晋法律处置!”
“大人!”小野一惊,慌忙叫道:“还请大人体谅!他们只是冲动了,不懂大晋法律。”
“荒唐!”柳寒呵斥道:“不懂就乱来,到我大晋来,就要遵守我大晋律法,违反我大晋律法就要受到惩处,这一点,无可置疑!小野,给你的族人去信,告诉他们不要参加作乱,否则我一样不饶!”
小野忧心忡忡的下去了,周瑟迟疑下,上前问道:“大人,你就不怕小野给他们通风报信。”
“跑,能跑那去?”柳寒冷冷的说道,冲外面吩咐道:“满桐走了没有?”
魏豹进来答道:“没有,还在边上等着。”
柳寒点点头,吩咐让他进来,满桐很快进来。
“大人,真要把银子还给他们。”满桐很不甘心,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他还是首次看见,除了银子,还有大约两万两黄金。
“当然,满大人,记住,我们查抄的是江南会,若是因此引起吴郡动乱,朝中大臣饶不了你我,皇上也饶不了你我。”柳寒正色道,随后叹口气:“那么银子,谁不心疼呢,可稳定吴郡却更重要。”
满桐很是沮丧,柳寒微微摇头,也不避讳周瑟和顾侗,从书案上的卷宗堆里翻出地图,这地图在他看来非常原始,他将地图摊开。
“你来看。”
满桐和周瑟顾侗过去围着地图,柳寒的手指沿着海岸线移动。
“你是水师将领,这次也出了海,知道内陆江河水师与海洋水师的不同,你的士兵到海上有没有呕吐,恐怕有吧。”
满桐没有分辩,的确如此,海上和江河完全不同,士兵们刚出海时,几乎站不稳,多半士兵呕吐,连他自己都呕吐不止。
“我大晋的海岸线如此之长,仅江南就这样长,可我们没有一支真正的海洋水师。
这些东瀛人若退到海上,以海岛为基地,袭扰江南,整个江南立刻便会糜烂,到时,朝廷追责,你我都跑不了。”
满桐听着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柳寒又对周瑟和顾侗说:“到时候,生意也就没有了。”
周瑟和顾侗沉重的点点头,柳寒继续说道:“所以,这事可小可大,对这些东瀛人,要恩威并施,归还他们的银子,抚恤被误杀的人,这是恩,处置余杭闹事的东瀛人,这是威;
只有恩,那是软弱,只有威,那是强权,不会让人心服,只有恩威并施,才能让这些东瀛人服帖。”
柳寒抬头看着满桐:“我刚起草了给朝廷的奏疏,建议在吴郡成立海洋水师,由你来担任水师校尉。”
满桐不由大喜,这是他的梦想,他急不可待的问道:“朝廷会同意吗?这造船的银子从那来?”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柳寒没有将底牌揭开,严肃的说:“所以,这东瀛人的事,看上去小,可若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我明白了,大人,我马上回去,尽量将财物找回来。”满桐点头,就差拍胸脯了。
说了这么多,目的就在这里,柳寒不可能长期留在吴郡,将来吴郡要留给满桐冯胜,满桐将掌控吴郡的军队,要建立水师,如果他在吴郡乱来,最简单的说吧,在海上抢劫,那就酿成大祸了。
满桐走后,柳寒又对周瑟顾侗说道:“这稳定吴郡,还需要两位的大力协助,你们和东瀛人比较熟悉,在处理东瀛人的事,还望两位多出主意。”
“大人的处置让人心服口服。”周瑟依旧盯着那张地图,刚才柳寒描述的前景,让他暗暗心惊。
“东瀛,东瀛。”柳寒也看着地图,轻轻叹口气,这地图上没有东瀛岛的位置。
“那张海图找到了吗?”柳寒问道,江南会有一张珍贵的海图,这张海图徐维看得非常紧,整个江南会只有一张海图,由会主徐维掌握,而徐维在被捕后,无论怎样用刑,都不交代,这张海图到底在那。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江南的东瀛人(下)
海图对未来的百货商会至关重要,柳寒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将徐维扔给周瑟和陆峤,让两人去审问徐维。
“徐维交代了,海图藏在他家的密室里,已经找到了。”周瑟眉开眼笑,这算是去了块心病。
柳寒点头,官府都没打开徐维的嘴,他们却打开了,用了什么手段,不言而喻,不过,这不是柳寒关心的。
“海图立刻送来,朝廷要复制几张,将来满桐将军需要。”
周瑟自然不会反对,柳寒又问:“你们认识山田吗?”
两人互相交换眼色,顾侗答道:“我与他比较熟,曾经来过吴县,此人作事比较急躁,言谈粗鲁,他和小野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小野其实是主要来求学的,经商是附带的,他则是个武士,主要是经商。”
“武士?”柳寒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顾侗点头:“我的人与他交过手,此人应该有武师中品的修为,在东瀛,武士的修为与我们大晋不一样,他们叫忍者,分为九品,一到三品为下忍,四到六品为中忍,七品以上为上忍,还有一种特殊的,九品上的,则被称为天忍。”
柳寒乐了,不过,顾侗显然意会错了,他也笑道:“一个小岛,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们和他交过手,在大人面前自然更不值一提了。”
柳寒没有解释,他只是笑了笑,周瑟和顾侗看没有什么事了,便告辞退出去了。
柳寒将报告取出来,放在边上,现在要上交的银子要少近百万两,这帮东瀛人在大晋赚了不少银子,流失的关税恐怕不少,但没办法,谁让大晋没有海关呢。
思考半天,柳寒又起草了一份报告,建议设立市舶司,关于市舶司这个新机构的职责功能,和人事设置,他都作了详细的解释。
这一写便是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全是大白话,与官场上四骈六骊截然不同,谁都能看懂。
傍晚,冯胜又来了,带来的是余杭知县的第二封急报,东瀛人在余杭抢劫商铺,查封的江南会仓库也被东瀛人劫掠。
“看来,我必须立刻赶往余杭,冯大人,你得坐镇吴县,保证吴县不出事。”柳寒神情严肃。
冯胜迟疑下,低声问道:“如果这样,大人就快去快回,而且,最好将周瑟和顾侗一同带去。”
柳寒微微点头:“我把南笙留给你,他统帅的虎贲卫留在吴县,吴县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另外,我们要带小野走。”
“放心吧,大人,卑职一定保证吴县平安。”冯胜忧心忡忡。
柳寒倒没多在意,他甚至不想带虎贲卫,现在的政治局势不允许在吴郡出现大规模动乱,没有畲人,没有山黎人参与,吴县就算有人作乱,他也有把握在十天之内平定。
周瑟和顾侗两人刚到家,又被紧急请回来,两人心中忐忑,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到柳寒行辕时,小野和龟尾也都在。
柳寒将余杭传来的急报交给他们看,小野神情焦急,周瑟和顾侗忧心忡忡。
“今晚,我们就赶往余杭,我们必须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控制住,”柳寒说着便看着周瑟和顾侗。
周瑟微怔,有些为难:“大人,不是老夫不愿去,只是,没有半点准备,至少让我回去准备下。”
“老哥,我知道事情很急,可等不及了,多等一天,事态就可能更加恶化,我们从这里到余杭有几百里路要走,漕帮已经准备好了快船,抓紧的话,两天时间可以赶到。”
对这支军队,柳寒可不敢有什么日行百里的期望,在西域,他曾经率领护卫队创造过日行百里,成功突袭敌军的战例,但对这支部队,包括虎贲卫,他都不敢寄这样的期望。
吴郡水道四通八达,比较江北来说,还要宽阔很多,行船快很多,而且可以连夜行船,他这才敢开出两天的时间。
方杰率领漕帮主力到宁县,接收宁县造船作坊,马烨在宁县干得不错,平静的接管了宁县。
柳寒觉着自己失策了,让满桐回来太快,韩澄看来还是经验不足,没能弹压住东瀛人作乱。
满桐这家伙,这次惹的麻烦不小。
周瑟还想争取下,顾侗却在背后捅捅他,然后上前一步:“好,我们马上和大人一块乘船去余杭,不过,我想派人回家,取几件衣服,给我们送来。”
柳寒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周瑟也明白过来,他赶紧吩咐跟来的家将回家,同时写了封信给家里,周家子弟在他从余杭回来之前,一律不准出门,谁要出门,打断两条腿。顾侗也写了意思大致相同的信,顾家封门,族人子弟一律不准出门,否则严惩不贷。
小野心情非常焦急,这山田太莽撞了,怎么就不等他回余杭再动手呢!
这一路上,小野都试图与柳寒谈话,为山田辩护,但柳寒一点不客气的告诉他,现在下论断还早,到了余杭后,先看看山田的举动再说。
不过,柳寒对他还是挺热心,告诉他,准备推荐他到帝都去求学,帝都书院没有那么臭规矩,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进国子监。
这个消息稍稍缓解了小野的焦急,路上没事,周瑟和顾侗说起道典来,柳寒很小心的听着,没有插话。
又一个夜航,不过这次气氛轻松多了,半夜时分,周瑟顾侗扛不住,进船舱睡觉了,小野和柳寒依旧留在二层甲板上。
小野看着后面的船,夜色中只能隐约可见。
“大人就带这点人上余杭?”小野很小心的问,这次出来总共两条船,柳寒就带了五个亲卫,而后面的那条船上也就十几个明显是江湖汉子的人。
“够了。”柳寒神情随意,小野目光一滞,龟尾颇不以为然,他对本国武士很有信心。
柳寒心里有个判断,周瑟和顾侗都认为山田的修为不咋地,可山田却在余杭闹得这样凶,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山田修为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屑;另一个则是,有人在暗中鼓动,并出手相助,而周瑟顾侗这些吴郡世家则采取了袖手旁观之举。
“要不要去休息下?”柳寒问小野,他对小野有点琢磨不透,这家伙看上去好像没有修为,可偏偏给他修为不错的感觉。
小野微微摇头:“多谢大人关心,我还能挺住。大人,对山田,我不想为他辩解,不过,我请求大人手下留情。”
柳寒再度摇头:“法不容情,这得看他干了什么,大晋尊崇道典,可治理天下,不能只靠道典,要靠大晋律。
不管是皇子王孙,还是贩夫走卒,大晋人还是你们东瀛人,只要在我大晋土地上,都必须遵守大晋律,如果,每个人觉着自己受了委屈,便付诸武力,这天下还不乱套。”
小野只能再度叹息,沉默不语,柳寒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你的族人,在大晋,就要遵守大晋律。”
“是,大人。”
接下来的行程中,小野没再提这个话题,柳寒却饶有兴趣的与他聊起东瀛,可这一聊,差点颠覆了柳寒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东瀛与前世的岛国不一样,这东瀛主要是两个大岛和周围数十小岛组成,没有什么皇帝,有数十个小国,小国之间战乱不休,不过,最近十多年里,大国兼并小国,形成了五六个大国,彼此之间实力相差无几,也就形成十多年里少有和平时代。
小野将东瀛岛简单的画了个地图,柳寒一眼便分辩出这东瀛与彼岛国完全不一样,从形状上看,到像个葫芦,两个大岛,中间一条峡谷连接,上下大岛之外,各有个较大的小岛,这小岛比大岛要小一半左右,此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小岛环绕。
这上下象葫芦似的两个岛被称为北东瀛岛和南东瀛岛,小野所在的长岛便在南东瀛岛的西南角落,并不是孤立于海外的小岛,而是伸向大海的半岛,而山田的鹿岛则是距长岛不远的一个叫鹿国的土地。
北东瀛岛现在有三个国家,具体怎样,小野也不知道,南东瀛岛上有两个大国,另外还有七八个小国,这七八个小国分别隶属于两个大国。
常年战乱的结果自然是民生凋敝,而且每灭一国,该国武士便四散流落,形成了流浪武士群,这些武士失去生活来源,一部分在岛上流浪形成类似雇佣兵团体,一部分则铤而走险,变成了海盗,以劫掠为生,这一部分即便在东瀛也很受鄙视;还有极少部分,则被商人雇佣,先是当保镖,后来慢慢变成了商人。
在东瀛,武士便是武士,农夫便是农夫,战争是武士的事,农夫只负责种地和交粮纳税,整个社会层级分明,互不干涉。
不过,海路凶险,敢到大晋来的东瀛武士也不多,以余杭为例,东瀛商人武士大约有六七百人,其中武士大约有五百多人,剩下的则全是商人,这里面长岛武士大约三百人左右,剩下的是鹿岛武士。
柳寒问了个他很好奇的问题:“你们为何只停留在吴郡?为何不到扬州,甚至帝都去?”
小野闻言苦笑不已,实际上,东瀛物产匮乏,没有精美的丝绸,甚至没有棉花,完全不能和大晋相比,所以,他们的船队其实不仅仅到大晋,还向更南面和更东边,但大晋是最大的市场,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地。
没有更深入大晋,更大的原因则是吴郡地方的阻拦和扬州地方的排斥。
几次试探,他们都失败了,损失很大,相反吴郡地方上给的价格比较合理,他们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深入的愿望。
南下的速度比柳寒预料快,原本预计两天的行程,一天半就走完了,第三天的上午,船到余杭。
还没靠岸,柳寒他们就分明感到空气紧张,码头上空荡荡的,没有一条船,连画舫都不知上那去了,下船之后,街上人影空空,店铺纷纷关门,偶尔有几个行人小心且匆匆的走过,看到他们的目光都有几分惊讶。
柳寒忽然觉着自己失策了,他不喜欢穿官服,这次到余杭,也没在意这个,他应该穿官服上岸。
余杭县城不小,即便关了门,也看得出来很繁荣,各种店铺鳞次栉比,仅从招牌上便看得出,种类繁多。
但现在这些店都关着,整个城市几乎死了一般。
好容易看到一家开门的店,是一个粮店,两个中年人正在买粮,掌柜的边称边提醒他们赶紧回去。
“掌柜的,这城里怎么啦?”柳寒过去问道,掌柜的看他们气宇不凡,身后的侍卫挎刀佩剑。
“客官是刚到吧,赶紧找个地方躲躲,这城里...”掌柜的叹口气,扭头叮嘱买粮的中年人:“赶紧回吧,路上小心点,我也马上要关门了。”
“掌柜的,这城里怎么啦?”柳寒没有动,继续问道。
“客官不知,东瀛人正在城里作乱,到处打人,大家都吓坏了。”掌柜的说道:“你们也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
“如此放肆,官府不管吗?”柳寒皱眉问道。
“官府?哼,”掌柜的不满的说道:“早就躲起来了,哼,现在东瀛人正堵在县衙门前呢。”
“堵在县衙门前,好大的胆子。”柳寒面沉似水,扭头就朝县衙走去,周瑟小野等人赶紧追上去,小野越走越心慌,他有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粮店掌柜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连连摇头,县令说了,已经向府衙报告了,请太守大人派兵来,这几个外乡人胆子不小,可就是人太少了,自己要不是开着粮店,周围街坊邻居要买粮吃饭,自己也不会开门的。
柳寒非常生气,这姚苑就是胆小鬼怕死鬼,居然放任不管,这余杭不是没有衙役,还有水师,世家门阀也在这里,好好组织下,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将东瀛人的气焰打下去。
可这家伙什么都没作!就这样看着!就像个死人!
拐过两个街口就到县衙,可看到县衙门口的情景,柳寒差点将鼻子气歪!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安余杭(上)
十几个东瀛武士乱七八糟的坐在衙门大门前,他们在大门前架起火堆,上面烤着不知是羊还是猪,几个人在那大吃大喝,不时还冲着衙门叫嚷,而衙门里却毫无动静。
看到这一幕,柳寒无来由的愤怒了!
这是侮辱!
柳寒回头看了眼魏豹,魏豹五人的脸色涨得通红,看到柳寒凶狠的目光,魏豹毫不迟疑,纵身而出,没等东瀛武士反应过来,便一脚将架上烤的羊或猪肉踢飞。
火星四溅!
这几个东瀛武士这几天嚣张到天了,在余杭四下横行,没人敢管他们,现在突然冒出个家伙,居然敢挑战他们的武力,顿时大怒,叫嚷着拔刀。
魏豹站在中间,轻蔑的看着他们,缓缓拔刀。
“八格!混蛋!”小野脸涨得通红,大步走过去,几个东瀛人显然认识他,看到他都不由一愣。
小野过去,对着面前的壮汉,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那家伙看上去比小野要壮实,可在小野抽他耳光时,却一动不敢动。
不但他不敢动,其他十几个东瀛武士也都不敢动,小野挨个过去,一个个打耳光,嘿依嘿依不绝。
柳寒冷冷的看着,小野打完之后,转身回来,在柳寒面前低头:“非常抱歉,我为我的族人的行为感到非常抱歉,还请大人原谅。”
十几个东瀛武士跪在地上,但却是扬头盯着柳寒他们,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
“原谅?”柳寒冷冷的说,抬脚上前,走到县衙门口,冲里面喝道:“姚苑,给我滚出来!”
先是从衙门里出来一个衙役探头看了看,然后飞快的缩回去,没一会,府衙大门敞开,一个戴着七品冠的中年人快步出来,身后有七八个衙役。
大晋没有官服,官员的品级以头冠区别,七品县令的头冠是朝天冠,知府则是进贤冠,朝中重臣则是以颜色区别的通天冠,比如太师尚书令潘链戴的便是紫色通天冠,现在的丞相蓬柱与他相同,但秋云便要低一等,是红色的通天冠。
姚苑一眼便看到柳寒手中的令牌,赶紧到柳寒面前,躬身施礼:“下官,余杭知县姚苑见过大人。”
柳寒上下左右的打量他,神色冰冷,姚苑神情十分紧张,身后的几个衙役也十分不安的低着头。
“这里是大晋余杭知县县府?”
“是,大人。”姚苑愈加不安。
“我还以为是菜市场!”柳寒沉声喝道:“你可知罪?!!”
“下官知罪,可大人,东瀛人无理取闹,下官手下就只有这十几个三班衙役,实力差距太大!”
“水师呢?为何不征调水师?”
“下官那调得动水师,再说了,水师主力已经被满桐将军带回吴县了,留下的水师,不过百余人,都是些骄兵悍将,下官调不动。”
“你这笨蛋,我大晋朝廷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柳寒喝骂道:“你等着听参吧!”
随后不再理会姚苑,喝道:“将这些在府衙前聚众闹事的东瀛人给我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处理!有敢反抗者,杀无赦!”
东瀛武士大哗,好几个跳起来,正要拔刀,小野立刻喝止,上前一人一耳光,喝令他们跪下。
柳寒转身看着东瀛武士,最后停留在为首的东瀛武士身上,这人肤色黝黑,矮壮敦实,半跪在地上,昂首看着柳寒,右手扶刀。
“魏豹,敢拔刀者,杀无赦!”柳寒冷冷的下令。
魏豹五人就等这句话了,暴喝答应,刀光闪烁,五人与随同周顾两家的家将同时拔刀,将十几个东瀛武士包围在中间。
“大人!”小野真有些急了,连忙过来,龟尾十分紧张,手扶长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是你的族人!”柳寒盯着小野,小野不知该说什么:“你不是告诉我,你的族人没有参加作乱吗!”
小野无话可说,又气又急,衙役们迟疑着,柳寒冷冷的盯着他们:“怎么?不敢!不敢就把这身衣服脱了,滚回家,永远不准录用,穿上这身衣服,拿了朝廷俸禄,就要为朝廷出力,欺负百姓时,冲在前面,遇上外敌,就软蛋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柳寒骂得狠了,班头受不了了,冲上去,将半跪着东瀛武士枷上,那武士想要反抗,可看到小野的神情,便不敢乱动,任由捕头将他枷上。
班头得手,衙役们顿时受到鼓舞,上前将东瀛人全数押起来,个个兴奋不已。
“县丞何在?”柳寒问道,姚苑身后出来个矮小的中年人,中年人唇上有两撇胡子,一双小眼睛半睁半开。
“盖埙见过大人。”
“从现在起,你暂代县令之职,至于,姚县令,你停职待参。”
“大人!下官有何罪?”姚苑有些急了,高声质问。
“还不知罪,看看余杭成什么样了!不说为官一县,牧守一方了,他娘的,就算是个泥人,被打在脸上,也要红一下,你狗日的居然连半点惭愧都没有,朝廷要你作何用!”柳寒怒气冲冲,周瑟顾侗微微点头,魏豹等人则士气高涨,有舒心爽气之感。
看着暴怒的柳寒,姚苑有些害怕,可眼看乌纱帽不保,强行鼓起勇气分辩道:“大人,你无权免我之职!”
“无权!别说你了,就算冯胜,本官也免得了!”柳寒淡淡的说,这次到吴郡,他奉有宫里密令,接管吴郡所有权力,可以这样说,吴郡所有官员的官职,都由他一言而决,否则冯胜也不可能这样听话。
“县尉是谁?”柳寒又问,没有人应声,柳寒眉头微皱,县丞盖埙上前一步:“大人,县尉受伤了,在家养伤呢。”
“哦,受伤了,还不错,余杭还有条汉子,我以为都是些没卵子的软蛋!”
班头等衙役几乎无地自容。
在县府这一层,算得上朝廷的官的就这三个人,县令姚苑,县丞盖埙,县尉朱均;至于下面的师爷班头衙役什么的,不算朝廷官员,由县令县尉自己雇,薪水也是三人开,朝廷不管。
“这些人先押牢里。”柳寒下令,班头等衙役将东瀛人走,小野迟疑下依旧上前求情,希望能从轻发落。
“小野,你听清楚,”柳寒正色道:“水师误抄了你们的财物,杀了你们的人,该归还的,我还;该赔偿的,我赔;但这些,借机作乱,侵扰百姓,必须受到惩罚,我大晋的威严不可侵犯!”
这些话掷地有声,即便周瑟顾侗也频频点头,八百年大晋,威压四方,国民的荣耀感,民族自豪感,比之前世的老美要强多了。
魏豹等人兴奋异常,感觉跟对了人,这位长官够劲!
虎贲卫本就自视甚高,瞧不上地方官,现在自然就更瞧不上。
“那个山田在那?”柳寒问道。
县丞自觉上前一步:“山田占据了造船作坊一带,另外,他们还劫持了两条商船,大人来得太及时了,要再晚上两天,事情恐怕就更不好收拾了。”
柳寒冷笑一声,这山田太嚣张了,居然敢强占造船作坊,还敢赖着不动。
柳寒带着魏豹五人进县衙,换上虎贲卫官服,然后吩咐县丞派个人带路,告诉县丞,通告全城,凡是受东瀛武士侵害的,都到县衙登记。
县丞派了个书办和两个衙役带路,周瑟顾侗交换个眼色,也跟了上去,小野忧心忡忡的,也跟着。
半道上,龟尾以东瀛话低声问了小野几句,被小野低声呵斥后,退到一边。
造船作坊不在城内,在城东南的海边,从县衙出东门向南走三里路便到了。
留下的两个衙役沿途敲锣打鼓,告诉城里百姓,朝廷派人来了,有被东瀛人袭扰的,家里有财产损失的,一律到县衙登记。
城里百姓开始还将信将疑,随后看到柳寒等人,于是从家里蜂拥而出,有人甚至就在大街上,向柳寒喊冤。
到东门时,身后已经有了浩浩荡荡半城人。
出了东门,海上的波涛声愈发清晰,造船作坊占地很大,门口有一处栅栏门,门后便堆着几堆木材。
还没到门口,便听见飘来的东瀛歌声,显然东瀛武士在唱歌。
守在门口的几个东瀛武士远远的便看到一大群人过来,慌忙进去报告,没一会,歌声消失了,东瀛武士涌到门口。
柳寒在距离门口还有两三里的时候停下,告诉带路的书办和衙役,带百姓回城,要看热闹就到城头上去看。
“待会打起来,我可没时间管百姓。”柳寒提醒道。
书办和衙役连忙告诉百姓,百姓们听说可以在城头看,于是转身向城头奔去。
待百姓离去后,场中就剩下柳寒他们,柳寒的神识展开,周围数百米都在他掌控下。
小野忧心忡忡:“大人,这应该是个误会,山田过于莽撞,我先进去,劝他放下武器,这事可以谈判解决。”
“没有谈判,告诉他,无条件放下武器,接受我大晋法令审判!”柳寒冷冷的说道。
小野没有再争执,这一路上,他已经清楚了柳寒的底线,在什么地方可以商量,在那些地方半点不让。
小野带着龟尾过去了,东瀛人看到他们两人,有些诧异,低声议论起来,手中的刀慢慢低下来。
柳寒带着人就站在外面等着,看着小野进去,然后对周瑟说:“待会要打起来,你和你的人守住左边,顾老,你和你的人守住右边,剩下的交给我们办。”
周瑟顾侗自然不会拒绝,这次两人带的人也不多,周瑟带了三个家将,顾侗带了两个,不过,他们都是有武师修为的高手。
柳寒一点不着急,在他眼中,这些东瀛人压根不成气候,人多有什么用,全是囚犯。
小野在里面待了很久,柳寒好整以暇,魏豹却有些不耐了,小心的过来建议冲进去算了。
柳寒摇头,魏豹嘟哝道:“可我们也不能老等下去啊!你看看这日头,再等下去,就该吃晚饭了,咱们中饭可还没吃。”
“你这话倒是对的,不能无限期等下去。”柳寒点头,说完之后,魏豹便看见他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魏豹脸色陡变,随即想起这位上司的传说,不得不苦笑,他知道这门修为,千里传音,这比密语传声更利害,前者,需要强大的神识和内力修为,二者缺一不可。神识,控制方圆数里数十里,内力将声音传到对方耳中;后者则必须看见对方才能传声,这中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是天上和底下的差距,简单的说,以他的修为可做到密语传声,可要说千里传音,压根不用想。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安余杭(中)
在城头的百姓眼中,柳寒带着五个威风凛凛的虎贲卫,站在造船作坊的门口,对面数十个东瀛武士,无人敢动。
这本身就是巨大的成功,让人热血沸腾。
这些天,东瀛武士在余杭耀武扬威,官府无所作为,余杭百姓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大人,宰了他们!”
“教训教训这些东瀛番子!”
“操他娘的!”
...........
嘈杂声越来越大,整个城头都洋溢着热烈的气氛,这些人似乎丝毫不担心兵力差距是如此之大。
虎贲卫,皇上的亲军,大晋民间有很多传说,绝大多数晋人,终其一身也见不到一次。
华丽漂亮的战衣,沉默孤独的战士,无来由的给了余杭百姓信心,让他们坚信,胜利唾手可得。
人群边沿,一个带着普通斗笠,穿着土麻衣的汉子,这汉子在人群中一点不显眼,周围普通百姓的穿着与他大致相同,但与他们不一样的是,他一点不激动,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默默的注视着下面。
海上的风吹来,带着浓浓的腥味,拂起锦带,柳寒站在队伍最前列,魏豹站在他身后,李桥吴曲四人,分置两边,六人成雁行阵。
对面的东瀛武士看上去依旧那样散乱,但却嚣张许多,一个武士敞开衣衫,露出胖胖的肚子,用力拍打,其他武士则哈哈大笑。
柳寒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着。
城头上,那个斗笠麻衣人则悄悄的,不引人注意的退出人群,他的动作很慢,唯恐惊动了边上人,他一点一点的移动,好像是被挤出了人群。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小野和一个壮汉出来了,一大群人跟在他们身后。
“大人,这就是山田。”小野介绍道,柳寒微微点头,盯着山田,这山田的发型给他熟悉感,两侧剃得光光的,中间留了一道短短的头发。
山田出来后就盯着柳寒,遇上柳寒的目光,他禁不住躲了下,然后才沉声问道:“小野说你是来还我们银子的?”
小野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柳寒点头:“对,岛上抄走的银子,如数奉还,误杀的人,每人抚恤赔偿一万两,银子现在在吴县,过两天就送到。”
山田和他身后的东瀛武士忍不住喜形于色,可小野没有丝毫喜色,山田大手一挥,很大气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把这还给你们。”
柳寒摇摇头,山田微怔,柳寒淡淡的说:“不过,你们占据造船作坊,在城里抢劫,打杂商铺,打伤我百姓,这些罪行,都必须受到追究,接受我大晋律法惩处!”
山田微怔,抬头看看柳寒,又伸头看看身后的魏豹等人,放肆的大笑起来。
小野和龟尾却没有笑,小野非常担心,龟尾则规矩的跟在小野身后,就像个木偶。
城头上骂声一遍,但声音却小了很多。
山田收敛笑容,挥手下,挑衅似的看着柳寒:“就你们几个人?你这官口气太大。”
小野急忙说道:“大人,山田到大晋时间短,不知道大晋的法令,还请大人原谅他的无礼。”
“粗鲁的人我见多了,”柳寒淡淡的说:“只要他不违反大晋律,我都不会计较。”
柳寒说完看着山田,很认真的说:“如果你放下武器,接受审判,我就视你的行为为对抗朝廷。”
山田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就凭你们几个!”
“对付你们几个,还需要很多人吗。”柳寒饶有兴趣的盯着山田,就像看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
山田对这目光非常不舒服,慢慢的,他生气了,盯着柳寒叫道:“巴嘎!”
柳寒却乐了,这他娘的太小日本了,这也穿过来了。
山田怒不可遏,拔刀而出,小野大惊,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可随后他又停下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柳寒冲山田微微摇头,露出一丝笑意,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迈去。
魏豹就要跟上,柳寒背在身后的手冲他摆摆,魏豹停下脚步,满是好奇。
自从到柳寒身边后,五人护卫还没见过柳寒出手,可柳寒的传说却听了不少。
三十多岁的上品宗师,就这一条就足以让人产生无穷想象。
宗师,已经是稀罕玩意,在江湖上被视为武道巅峰之人。
中品宗师,天下凤毛麟角,属于传说中人。
虎贲卫乃皇上宗师,向天下揽才,队中向来不缺修为高深之人,统领一向为宗师担任,可这些年,队中宗师逐年减少,现在的统领也不过宗师下品,跨过宗师门槛的也不过四人。
现在,眼前有个上品宗师,有过辉煌战绩。
但,他们却从未见过他出手。
山田戒备的盯着柳寒,身后的武士也没上前,而是四下散开。
人人戒备。
柳寒的神情悠然,步伐不快,一步一步。
外人感受不到,身在局中的山田却十分清楚,别看他嚣张粗鲁,修为见识眼光还是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这几百鹿岛武士的头领。
山田的刀握在手上,先是平平的指向柳寒,随后又高高举起,却始终不敢进招。
柳寒微微有些诧异,原以为这山田会很快出刀,没想到居然还有点眼光。
柳寒又踏出一步,山田依旧不敢出手,向后退了一步。
柳寒再踏前一步,山田再度后退。
两人一进一退。
山田连换数种招术,依旧不敢出刀。
在外人眼中,山田胆怯了!害怕了!
城头观战的余杭百姓顿时兴奋起来,叫骂声再度高涨。
散开的东瀛武士先是莫名其妙,随后一丝耻辱开始萌芽,迅速上升到愤怒,进而高涨。
山田一步一步后退,退到栅栏门口。
“呀!”
左侧的一个络腮胡武士再也无法忍受,高叫着举刀向柳寒冲来。
还没冲到柳寒面前,柳寒冲山田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抖抖袍服,络腮胡子腾空飞出,人在半空中便鲜血狂喷,远远的落在地上。
东瀛武士大哗,这才知道,山田不出手是有原因的。
小野倒吸口凉气,他知道这络腮胡子,在这些鹿岛武士修为达到下品忍者,按照龟尾的说法,此人在鹿岛武士中排得到前五。
小野听见身后的龟尾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他扭头看了看龟尾,龟尾的呼吸急促,额头上冒出层冷汗。
这一击,没有任何招术,没有任何身法,就凭内劲,以绝对实力碾压。
所有武人都知道,内劲是一切的基础,招式再神秘花俏,没有内力为基础,全是花架子,一碰就倒。
络腮胡子落在远处,躺在地上,完全不能动,两个东瀛武士奔过去,围着他干着急,不知该如何下手。
山田退到门口,他没有再退,神情中有了股决然的狠辣,长刀斜斜向上,丹田内息全数灌注在刀身。
在强大的压制下,最正确的应对便是避其锋芒,待其势衰。
这也是山田最初的应对,可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自己每退一步,对方的气势便高了一分,再这样退下去,对方的气势将越发高涨,自己恐怕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自己不但败了,连武道之心都会蒙尘,将来修为将不会有寸进。
不进则退!
山田不甘心,他强行提聚内息,丹田里的内息涓滴不剩。
大喝一声,山田快步向前,他的步伐看上去是一条直线,直直的冲向柳寒,可实际上,在这中间,有不少变化,随时可以根据柳寒的应对,改变出刀角度和速度。
但山田惊喜的发现,柳寒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这样漫不经心的,随意的走来,无论步幅,还是速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山田变了,长刀由斜向上方,改为高举。
一刀劈下!
刀,雪亮,锋利,放射着阳光。
山田没有留手,胜负就在这一刀,也只有一刀!
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对这一刀很满意,这是他从来没有这样满意,几乎是完美无缺。
但,刀,停下了。
就停在柳寒身前一尺,而后一寸一寸的开始碎裂。
魏豹五人目瞪口呆。
东瀛武士则完全傻了,当山田这一刀发出时,那完美的弧线,没有外泄的刀劲,让他们赞叹不已。
可这一刀居然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波澜,悄无声息。
锋利的长刀,就在眼前一寸一寸的断裂,化为粉末,随海风飘散。
一股庞大的内息倒灌而来,蛮横的破开护身罡气,冲入山田体内,在丹田内绕了一圈,才又回去。
山田不由自主,双膝跪地,面如死色。
东瀛武士们傻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到山田跪下了,那柄长刀就剩一个刀柄
柳寒站在山田面前,转头看着四下,对东瀛武士沉声喝道:“从现在开始,不放下武器者,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野,他急忙站出来:“诸君,放下武器,柳大人说到作到,会公平判案!”
所有东瀛武士都呆呆的,看着山田,看着天人般的柳寒。
山田依旧跪在那,柳寒神情冷峻,面沉似水。
小野真急了,冲到鹿岛武士面前,挨个扇耳光,将他们的刀扔在地上,鹿岛武士们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将刀扔下。
“都给我押回县衙,”柳寒下了第二道命令:“有逃跑者,反抗者,杀无赦!”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安余杭(下)
没人注意到,麻衣人已经下了城头,他自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听到城头发出的雷般的欢呼,他没有回头,依旧慢吞吞的向城里走去。
穿过几条小巷后,他走进一个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小院很普通,外面看甚至有几分破败,可推开门,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谓纤尘不染。
在屋里两个道人盘膝而坐,麻衣人推门而进,两人似乎没有看见,连眼皮都没动。
麻衣人摘下斗笠,露出他的脸,正是王泽,他没有打搅两个道人,而是在两人对面盘膝坐下。
过了不知多久,左边年岁稍长的道人睁开眼,这道人面色白净,目光澄净,显得很干净。
年长道人没有开口,王泽却已经知道,他微微一笑,依旧没有开口,道人却已经明白了,闭上眼睛。
-----------------
今天,余杭县的百姓非常兴奋,县衙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告状的百姓络绎不绝,县丞盖埙忙得不可开交,余杭知县姚苑却不知去向。
柳寒一举镇服山田,将其抓捕之后,鹿岛武士完全失去斗志,余下的七八十人随即被捕,小野随后也带着长岛武士到县衙投案,收押在牢里。
县衙大牢一时人满为患,不得不将征用了两间客店为牢房,这余杭的客店不少,征用客店到不费劲。
除了被捕的东瀛武士,让柳寒有点意外的是,跑到县衙来的还有十几个东瀛商人,这些东瀛商人跑来请求保护,他们受到余杭百姓的攻击,货物被抢。
柳寒顾不得其他,先派人去保护这些东瀛商人的店铺,抓捕趁机抢劫的暴徒,让这些东瀛商人先在驿站住下。
驿站不大,就在西门边上,有五六个驿卒负责,平时也没什么人,一下子住进这么多东瀛商人,立时显得很拥挤。
柳寒让人在全城巡逻,贴出告示,不准趁机抢劫,对抢劫的暴徒,一律严惩不贷。
“我大晋欢迎守法商人来作生意,对这些守法商人,我大晋一律保护,你们放心,丢失的货物,我们定想办法追回,实在无法追回的,我们负责赔偿,你们安心作生意。”
听到这话,原本愁眉不展的东瀛商会会长上村立刻放心了,上村四十多岁,他来自南东瀛岛,敢走海到大晋的,都是些胆气过人或者说胆大包天之徒,上村自然也不例外,他在大晋很久了,是属于最早到大晋的东瀛商人之一,当初与他一同到大晋的东瀛商人多数回去了,少数葬身大海,他是硕果仅存的几个人之一。
对柳寒释放出的好意,上村自然感激不尽,顺势说了好些感谢话,陪上很多小心。
为了安抚这些东瀛商人,柳寒在第二天在余杭最大的酒楼观海楼宴请东瀛商人和余杭本地商人,在酒宴上,他很坦率的承认,余杭遭受的这场动乱,是他处置不当产生的,首要责任在他,所以,在这场动乱中受到损失的,都由朝廷赔偿。
“诸位,吴郡要繁荣,要富裕,就要商通四海,但行商,要走正道,不要走邪路,走邪路会得手一时,但最终会有报应,江南会就是前车之鉴!望各位从江南会案中吸取教训,诚信经商!”
柳寒的措施见效了,余杭很快安定下来,各家店铺的损失也统计出来,这期间满桐带着水师回转余杭,同时带来的还有抄走的东瀛人的银子和一部分珠宝。
不过,柳寒没有立刻将银子珠宝交还给东瀛人,而是在第二天开始审理这些东瀛人的案件。
与满桐几乎同时回来的还有韩澄,在余杭东瀛人开始失控后,韩澄便力主调兵镇压,但留在余杭的水师都尉楚宁拒绝出兵。
楚宁的理由很简单,他手下只有三百多士兵,兵力差距太大;其二,他的兵都是水兵,不擅长陆战;他的主意是封锁海路,断了东瀛人从海上逃跑的路子,而让韩澄到吴县求援。
韩澄连夜赶往吴县,他嫌乘船太慢,带着几个士兵快马连夜赶往吴县,于是便在路上错过,好在,还没都到吴县,半道上遇见满桐的水师南下,得知柳寒已经赶往余杭,转身便和满桐一块赶回余杭。
柳寒没有从山田开始,而是先从长岛武士开始,长岛武士由于有小野的吩咐,没有大的作乱,只是在期间有少数几个人禁不住鹿岛武士的挑唆,参加了抢劫,有余杭店家出来指正。
这几个东瀛武士被判枷号一日,赔偿店家的损失和被打伤者的医疗费。
这个判处实际上是轻了,柳寒也不隐瞒,直接告诉大家,这次是因为事出有因,所以轻判,以后再有抢劫的,一律重处。
小野对判罚自然没有异议,该缴多少银子就缴多少,被判枷号的,拉到县衙外枷号示众。
随后对山田进行审理,山田承认了所有罪行,提出只惩处他一个人,饶恕其他人,柳寒没有同意。
“谁的罪归谁,你是头领,罪行最大,处罚也是最重,鞭打十下,杖二十。”柳寒说着扔下三根木签,一根木签代表十下。
小野在边上很意外,山田的罪看上去是最大,居然只是打三十下,这样的判罚已经很轻了。
山田自己也很意外,他原以为怎么着也是砍头,自己对上官拔刀出手,这位上官怎么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就打三十下就完了。
韩澄很不理解,他觉着这样处理太轻,山田至少应该服苦役,而那两个打伤人的,应该流放八百里。
“知道为什么放过你们吗?”柳寒看着他和小野上村说道,也是韩澄说,山田摇头,小野也不明白,韩澄气鼓鼓的在边上,观刑的余杭百姓,当听到判决后,都发出不满的嘈杂声。
“很简单,你们在这期间,虽然抢劫了财物,打伤了人,但你们没有杀人,没有强奸女人,这说明,你们还是知道利害的,还是没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想因此拿回自己的财产,所以,你们还有救。”
“刑罚的目的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为了惩罚而惩罚,但凡心中有一丝善意,就要挽救他们,而不是一刀毙命。”
柳寒没有隐瞒,声音好像不大,却是灌注了内力,县衙内外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百姓们的反应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柳寒也没完全放过,两个出手很重的放火的鹿岛武士被判服苦役一个月,就在余杭的苦役场。
剩下的鹿岛武士被判处鞭十下或枷号不等,有七八个当场打了五大板后就释放了。
对于余杭商家的财物损失,柳寒就从满桐带来的银子从赔偿,最后,柳寒对满桐进行了处理,水师在这次查抄江南会中,有误判,虽然事出有因,但满桐身为主将,当负主要责任,按照军法,在全军官兵面前,鞭刑十下,水师全体官兵观刑。
这个处理结果在事先给满桐说过,满桐开始有些不满,但柳寒说服了他。
“今后,水师将独立行动,他们要是在海上抢劫,你能怎么办?所以,水师的军纪要加强,一支军队,没有军纪约束,那就是乌合之众,是土匪,加强纪律,就从将军开始吧。再说了,以将军的修为,十鞭算个屁,做作样子罢了。”
柳寒的话让满桐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处置,而且,柳寒也没说错,十鞭对他而言压根不是事。
随着满桐在全体水师将士面前接受十鞭处罚后,余杭算是彻底平静下来,市面恢复正常,随着消息向四下散播,渡口码头有船只停靠。
“余杭是个大有作为的地方,满将军,盖知县,余杭要发展的关键便是走海作生意,要鼓励大晋商人走出去。”
满桐信心满满,盖埙的笑容则有些勉强,他这个县令是临时的,能不能坐稳,他自己都不敢有多大的期待,原因很简单,他是平民出身,能当上县丞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我知道你觉着对东瀛人处理太轻,可这样处理,我是有考量的,余杭要发展,就必须发展走海经商,余杭,甚至可以说吴郡扬州,乃至大晋,需要海外商人进来,来经商,来作买卖,只有这样,余杭百姓才能富起来,百姓富了,天下才能安稳。
你要记住,不管是对什么人,不管是晋人,还是东瀛人胡人,都要做到公平公正,不要存了胡夷之念。”
韩澄不得不拜服,柳寒大有深意的拍拍他的肩头。
柳寒在余杭停留了七天,将一应事务处理之后,将县务交给了盖埙,江南会未完之事交给了韩澄,让他继续留在余杭。
清晨,水码头,柳寒带着魏豹五人准备上船,韩澄和盖埙站在岸边相送,薄雾中,气喘吁吁的跑来几个人,柳寒不由苦笑,原本选在这个时候走,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
别看他只在余杭七天,这七天却征服了余杭百姓,街头巷尾全是在议论这威风凛凛的虎贲卫大人,直将他吹到天上了,就差给他树碑了,魏豹悄悄出去打听,听说百姓要给他送万民伞,把他给吓了一跳,所以,走的时候便十分低调,不想惊动任何人。
没想到还是让人察觉了,等这几位到跟前,柳寒松了口气,是周瑟顾侗他们,居然还有小野和山田。
“大人,你这样要走也不知会老朽一声,这可是大人的不是了。”周瑟佯装生气的说道。
“是我的不是,只是不想惊动大家伙,少些麻烦,再说了,我还要去宁县看看。”柳寒笑了笑,冲大家伙拱手说道。
“这次,我们多亏大人,我代表东瀛人感谢大人!”小野说着深深对柳寒鞠躬,他看上去轻松多了,这话倒是不假,若是换个人,这次余杭的东瀛人说不定要被连根拔起。
“言重了!”柳寒抱拳回礼:“有因才有果,我大晋包容天下,定然也能包容你们东瀛人,如果你还想求学,可以上帝都去,帝都没有那些臭规矩,要不然上扬州也行,让陆峤虞文他们推荐你进扬州书院。”
小野满心欢喜,打心眼里佩服,不是因为介绍他入学,而是柳寒展示的宽阔心胸,他再度深深的鞠躬,感谢的话已经多余。
“老实作生意,守法!”
柳寒转身又对山田吩咐道,山田却噗通在跟前跪下,头深深的磕在地上:“大人,化外野人深感大人的威德,希望能在大人麾下效力,恳请大人收留。”
山田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柳寒不由一愣,神色中闪过一丝愠怒,抬眼看着小野,想知道是不是与他商量好的,小野显然也十分意外,非常惊讶的看着山田。
“山田君!你太冒失了!”
山田突然来这一手,小野也傻了,半响才回过味来,跺脚呵斥起来,柳寒略微想想,温和的说:“我是大晋官员,你若想加入虎贲卫,得宫里批准,我无权决定,你若想加入我门下,成为我的私兵或徒弟门人,现在是不可能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柳寒婉拒了,可山田却坚持,他跪在柳寒脚下,头依旧磕在地上:“我本是鹿岛武士,家主一家在战争中覆灭,从此成为流浪武士,不得已渡海到大晋谋生,同时也希望在大晋能拜名师,能在武道上更进一步,可是到大晋后,无论到那个门派,都不肯收我,现在,我终于遇见一个名师高人,还请大人收下我!为大人效死,绝无怨言!”
柳寒没有半点迟疑:“绝对不行,小野,满桐,你们帮我劝劝他,这事没商量!”
说完之后,柳寒转身上船,山田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小野叹口气,对他说:“你太冒失了!”
满桐也说:“山田,拜师那有这样的。”
山田抬头看着他,满桐说道:“柳大人这样的高手,在我大晋也是顶尖的,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在他门下,若知道他要收徒弟或门人,不敢说多了,从余杭一路排到吴县,绝不是假话,你这样跪一下就能拜在柳大人门下,我只能说,你太小看了柳大人!或者,更严重点,你是在侮辱柳大人!大人宽宏大量,没有生你的气,你还是起来吧。”
山田抬起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帆船,露出深深的失望,小野深深的叹口气,即便在东瀛,要拜师学艺,也没这样简单的。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岸边踏剑光(上)
良久,山田才起身,在薄雾中,脚步迟缓。
薄雾中还有个人没有走,他站在那,无声无息,就像长久以来那样,没有引起过别人注意,但总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山田君,你若真想拜在柳大人门下,还不够诚啊。”
山田愣了半天,追上那道人影,躬身道:“还请盖先生指点!山田,感激不尽!”
盖埙,出身余杭平民,家里世代打鱼为生,到他这一代,好容易出了他这个读书人,小心翼翼的经营十多年,才谋到一个县丞的位置,可只有极少人知道,这次余杭东瀛人事件中,他才是功劳最大的一个。
就在东瀛人开始闹事,留守的水师将领拒绝出兵,韩澄不得不连夜向吴县求救,是他单枪匹马闯到东瀛人那里,说服了山田,不要杀人,不要放火,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
这才制造出,柳寒来了后,比较容易处理的态势,否则,就算柳寒也不得不开杀戒,而这样处理的后果,...,后患无穷。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山田君,你诚意不够啊!”
山田再度躬身:“还请先生指点。”
盖埙微微叹口气,却没有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山田迷惑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响,似乎有所悟,神情坚毅的离开了。
天色大明,余杭百姓这才知道,柳寒柳大人已经离去,数万百姓涌到码头,涌到城头,然而船影已经遥不知踪。
来时急如星火,走时闲庭信步。
船,早已经消失在明媚的阳光下,码头只剩下空空的江水,和带着腥味的海风。
柳寒没有直接回吴县,而是继续南下到宁县,即便在余杭,他与吴县的联系也没断,每天都有消息从吴县传来,吴县的局势很平静,一切都在掌控中。
三天后,他赶到宁县,见到了马烨方杰和宁县县令田凯。
马烨毕竟不是韩澄这样的没有经验的政坛初哥,将宁县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查封的商铺全是与江南会有关,没有扩大,甚至还有减少。
宁县同样有东瀛人商会和武士,这些武士商会同样是来自南东瀛岛,余杭东瀛人作乱时,没有与他们联系,等他们知道时,余杭的东瀛人已经被柳寒强力镇压,山田乖乖的接受惩处。
柳寒同样见了这里的东瀛商会会长和武士首领,宁县的东瀛人主要来自南东瀛岛一个叫东成国的地区。
柳寒同样与他们交谈,发现这些东瀛人更好打交道,他们在海外岛上也同样藏有财物,但很幸运,没有被水师发现。
与这些商人交流,柳寒试探的问他们需要什么,这些来自东成国的商人几乎一致希望能到大晋内地作生意。
在余杭,来去都匆忙,柳寒有意发展吴郡的海外贸易,但没有时间,更主要的是,这不是他份内的工作,这是盛怀和冯胜的活,他要作这些,是越界了。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如果开展海外贸易,需要这个朝廷作那些改变。
详细询问后,柳寒才知道,东瀛人这些年一直试图去扬州,甚至更远,可在扬州便受到当地商会的排挤,与当地商会门阀发生数次冲突,最终导致朝廷下令,东瀛商人只能在吴郡经商,不准进入扬州各地。
除了这点,东瀛人还抱怨,朝廷官员任意压榨他们,税收很重,每船商品都是七抽一,有时甚至达到五抽一,三抽一。
对这个要求,柳寒不置可否,他没有这个权力,与这些东瀛的交谈,主要想了解东瀛。
他最后问了个问题,为何东瀛人不到齐国或青州作生意,这两地比吴郡更靠北,路程更短。
“不是我们不去,是不准去,那边更利害,看到我们就直接罚没财物,人还送官。”
东瀛人提起青州齐国便叫苦不迭,连连摇头。
柳寒又打听了些东瀛岛上的情况,这些东瀛人与小野山田所言大致相同,没有什么新消息。
不过,东瀛人还是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向南继续航行,走上三到四个月,南边有一个大岛,再走上一个月左右,可以到南边更远处的陆地。
“你们见过金发碧眼的人没有?”
“见过,”东瀛人很肯定的点头:“在南边,野得很,蛮横无礼,他们不作生意,只抢劫,是海盗。”
柳寒很是惊讶,原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真有,西边的人居然真跑来了,难不成大航海时代开启了?见鬼了!
连忙细问,可惜东瀛人也不知道更多,这些金发碧眼的家伙其实是海盗,凶残无匹,没人愿意遇上他们。
在宁县待了五天,查看宁县的情况后,他对宁县非常满意,马烨方杰做事谨慎,没有什么大麻烦。
最后,柳寒告诉马烨方杰,自己会在吴县等他们,他们将这边的事处理后,尽快赶到吴县。
所谓处理之后,自然是财物上的事,宁县是江南会的重要据点,仅仅造船作坊便有两个,比起余杭来也就差一点。
另外还有宁县主要几个商家被牵连进来,银子可以直接运到吴县,其他什么房子店铺什么的则要由官府拍卖,人犯则一律押往吴县,等待朝廷处置。
离开宁县时,柳寒心情轻松,他依旧选择乘船,初夏时节,江南已经是酷热难挡,坐在船上,享受习习河风,整个旅途很是惬意。
“怎么?有什么问题?现在我有心情来回答了。”柳寒端了把椅子坐在二层楼上,一把大伞遮住了阳光,边上的小桌上,摆着些许果脯和几块切好的西瓜。
李桥在船头打理着白鱼,这种白鱼是宁县特产,生吃最为鲜美,县令,魏豹先是站在边上,柳寒让他坐到自己对面,两人开始闲聊。
魏豹正啃着块西瓜,闻言几下将瓜啃完,这段时间,他心里有无数疑问,可要么不敢问,要么问了,柳寒也没回答。
“我就觉着大人对东瀛是不是太客气了,山田那家伙,要换我,直接砍了脑袋,绝了后患。”
柳寒摇头:“你这是治标不治本,就说你吧,换你处在山田的境地,辛苦挣的银子被人抢了,你会怎么办?恐怕要拔刀杀人了吧。”
魏豹嘿嘿一笑,吴曲在边上笑道:“那还用说。”
“至于你说的,太客气,不是客气,是胸怀,本官是大晋的官,代表的是大晋朝廷,我大晋乃天下强国,东瀛是什么地方,有我大晋繁荣强大吗?
一根小指头就戳死他们,我们用不着打打杀杀,相反宽容却更让他们心服口服。
我可以这样断言,未来十年,东瀛人不敢在吴郡兴风作浪,而十年之内,若朝廷采纳我策,我大晋必能建起海洋水师,有了海洋水师,便可保护我大晋人出海通商,这商路要活了,吴郡扬州,乃至整个江南,便可将货卖到天下。”
魏豹吴曲两人没有什么感觉,觉着天下就是大晋,大晋便是天下,柳寒忍不住摇头:“你们几个啊,从来没走出过大晋,不知天下之大,我在西域待过十多年,西域就比扬州大,而西域的西边还有极大国家,据说疆域不比我大晋小,而更西边还有国,这天下到底是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柳寒现在也没自信,至少有一点很不同,原先的天下没有修炼这回事,而且这东瀛人描述的东瀛岛与前世完全不一样。
船走得不快,魏豹给柳寒倒上茶后,又在啃西瓜,吴曲则站在边上,目光四下看着,两岸的风光很好,各地的稻谷开始成熟,很显然,今年是个丰收年。
柳寒眯眼看着过往的船只,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说,有没有弹劾我的奏疏?”
魏豹微怔,正啃着的西瓜放下,皱眉不解的望着他,吴曲同样先是一怔,随后疑惑的答道:“不会吧,大人,这差事,咱们办得很好,江南会查抄了,主要案犯都抓住了,谁还能说什么,鸡蛋里挑骨头!”
柳寒微微摇头,笑了笑没有回答,这只是一个问题,没有答案,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还在吴郡,吴郡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有关,都在御史的弹劾范围内。
一般情况下,御史不会弹劾虎贲卫所作之事,但具体到柳寒,...,柳寒心里清楚,自己还有个强敌,王家还盯着他呢,帝都的谈判已经陷入停滞,两边都知道对方的算盘,都在走过场。
老黄给他的信中就提醒他,王家若想一举获胜,杀了他柳寒便是最快捷径,王泽滞留江南,恐怕也是在寻找机会,杀他。
可要杀他,除了直接出手外,还有一招,让朝廷出面,余杭东瀛人作乱,便可以成为一个罪名。
不过,这个罪名不致命,最多恶心下自己。
对于自己在扬州和吴郡所作所为,柳寒感觉宫里多半已经知道了,对于自己这个来历不清的人,宫里不会完全放手,说不定,身边这五人中便有宫里的眼线。
起身伸个懒腰,看看四下的风景,手扶栏杆,看着两岸风景。
“大人,鱼好了。”李桥在下面叫道。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漱香斋(上)
阳光照在江面的船,也照在辉煌的宫殿上,明黄色的宫殿显得更加恢宏,气势迫人,一扫久蓄的阴森。
林公公又躺在院子里,享受着夏日的阳光,感到浑身通泰,他喜欢春天,喜欢夏天,喜欢阳光。
惬意的喝上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案几上,顺手拿起卷宗仔细看起来,看着看着,倦意起来,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柏公公缓步踱进,走到林公公跟前,看看他,忍不住摇头,示意下,一个小太监悄悄过来,搬了张躺椅过来,然后又端来茶杯茶壶。
柏公公坐下,同样惬意的喝了口水,仰头看着天空,明晃晃的阳光,刺眼。他不由将眼睛眯起来,心里再度纳闷,为什么这林公公会喜欢这样,这有什么舒服的。
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卷宗,看了几眼,神情随即严肃起来。
“这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林公公闭着眼答道,柏公公笑道:“您没睡着啊。”
“长眠春光中,乃平生所愿,可惜,...,唉,睡不着啊!”林公公叹口气,望着头上的翠绿,幽幽叹口气:“树欲静,风不止!老柏,江南的事,诡异!”
柏公公点头:“暗杀封霄,挑动东瀛人;胆大包天!”
“这次柳寒立下大功了,”林公公闭着眼说道:“若不是他应对得当,恐怕江南已经乱了,新税制随即也就终止,这一计,厉害。”
“谁干的?柳寒有没有抓住凶手?”柏公公急促的翻看卷宗。
“唉,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林公公面无表情:“他派人跟了,但跟丢了。”
“是真跟丢了?”柏公公皱眉问道,在这里久了,很自然有了凡事都打个问号,对任何事最初都打个疑问。
林公公没有回答,他的沉默便是一种态度。
柏公公翻看几页,拿出一页,上面记载的是柳寒这些天的行踪和言论。
“他身边有咱们的人?”
“这是自然,”林公公的声音有些飘:“这柳寒毕竟来历不清,在没完全弄清他的来历之前,必要的防备还是要的。”
柏公公微微点头,林公公的声音又飘来:“不过,以柳寒的精明,恐怕也猜到了。”
柏公公再度点头,心中禁不住涌起些疑窦。
“不过,从他在江南的作为来看,此人对朝廷还是忠心的,不过,有些事,还有些疑点。”林公公说道。
“哦,是那些事?”柏公公问道。
“也不是,”林公公微微摇头:“有些事,还得再看。”
“既然还有疑点,你就敢把虎贲卫交给他?”柏公公不解的问。
“既然有疑点,与其放在远,不如放在身边仔细盯着。”林公公慢悠悠的说道。
柏公公再度点头,密报对柳寒的言行记载很清楚,作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做的那些决定,甚至连两大大宗师一起降临扬州,都作了报告。
柏公公又仔细看了一遍卷宗,心中依旧疑惑不已,他没有看出任何疑点,在扬州,与顾玮句誕相处都很好,半点不争权;处理田凝库粮案中,连夜奔袭吴郡,无论手段,还是周密,都令人称道,那有什么疑点?甚至连中饱私囊都没有,竟是个清官能吏。
象这样的大案,就是个肥缺,办案官员不趁机搜刮的,以柏公公的见闻,就几乎没有。
柏公公扭头看了看林公公,林公公好像睡着了似的,他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口气,将卷宗放下,靠在椅子上。
似睡非睡中,忽然觉着身边有动静,连忙睁眼,小麦子正说着什么,看到他醒来,林公公笑了笑:“让他低声点,没想到还是打搅了你。”
柏公公揉揉眼睛,小麦子连忙挥手,一个小太监很快送来温水和毛巾,柏公公擦了把脸,抬头看着林公公苦笑道:“没想到就睡着了。”
“春眠困顿,人之常情,”林公公微微一笑:“正好,说说下一步安排吧,小麦子,传信江南,让柳寒尽快将赃物赃款送回来,那些田地庄园,尽快变成银子。”
“是啊,有了这笔银子,朝廷这一关就算过了。”柏公公宽慰的舒口气,塞外大捷,朝廷许下的赏赐,可朝廷府库空虚,压根拿不出这笔银子,只有靠这次抄家来填补亏空。
林公公也同样点头,熬过这一关,朝廷可以有段舒心日子过了,林公公喝了两口茶,抬头看着柏公公说:“盛怀的事可以解决了。”
“压了这么久,时机到了?”柏公公有些疑惑,盛怀的案子一直在控制中,廷尉府过了两堂,然后便压下了,不让再审了。
“小麦子,把新收到的消息说说。”林公公说道,小麦子上前一步:“祖宗,刚收到消息,盛怀的母亲死了,但盛怀没有上报。”
柏公公先是一怔,随即醒悟:“隐匿母丧!这可是大不孝。”
匿丧不报,在大晋是大罪,不光免官,身败名裂,也会被士林鄙视,子孙还会因此抬不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的?”柏公公纳闷的问道:“难不成在盛怀家里还有眼线?”
盛怀虽然是封疆大吏,可还没到专门部署眼线的程度。
“是豫州的查到的,盛母几个月前便患病,前不久病逝,至今棺椁还停在家里,没有下葬。”
柏公公皱眉:“这事没实证,可不行。”
“回祖宗,这事已经证实了,豫州方面密捕了盛家的人,盛怀他母亲已经死了一个多月,给盛怀去信了,盛怀回信让秘不发丧,这封信,豫州方面已经拿到,正送往京里。”小麦子答道。
柏公公这下放心了,满意的点头:“这可是天助朝廷,这盛怀跟朝廷对着干,哼,潘链这下护不住他了吧。”
林公公又躺下了,躺椅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摇椅,他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晃,神情很是惬意。
“盛怀一案,会不会牵连到潘链?”柏公公低声问道。
林公公没有答话,小麦子更加不敢开口,柏公公苦笑下,这动作已经表明,盛怀就算倒了,潘链依旧安如泰山。
要扳倒潘链,仅靠一个盛怀绝对不行,甚至可以这样说,只要太后不死,潘链就倒不了。
小麦子无声退下,剩下的事就要他去安排了,明天朝堂上就会有御史出面弹劾盛怀匿丧不报。
柏公公四下看看,还好除了小麦子和林公公,没有其他人听见他的话,在宫里,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自己怎么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躺在椅子上,柏公公觉着这阳光真是舒服。
可刚躺下,有小太监过来传旨,让林公公立刻去漱香斋见驾。
漱香斋,是宫内的一个雅园,每到夏季,园内百花灿烂,草木繁盛,假山流水,满园清凉,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泰定帝时,如果不去寒山避暑,便会入住这里,只在病重那几年没有过来。
前两年,皇帝没心思避什么暑,今年不知怎么的想起来这园子,便搬过来了。
站在门口的黄公公给林公公一个眼色,然后让俩人进去。
房间里,皇帝盘膝坐在炕头,面前的书案上整齐的堆着两堆奏疏,张猛潘链规矩的站在边上。
抬头看见林公公俩人进来,皇帝放下笔,温言问道:“江南的盛怀上疏,弹劾柳寒,借粮库一案,肆意抓捕良民,扰乱地方,江南现在市场萧条,民情汹涌,你们看看。”
皇帝说着将一份奏疏扔到俩人面前,林公公默不作声的拣起奏疏,翻开仔细读起来。
读毕,他顺手将奏疏交给柏公公,然后躬身说道:“回禀皇上,盛怀此疏满是不实之言,据奴才所知,柳寒在扬州抓捕的人是按照朝廷给的名单抓捕的,没有扩大,另外扬州抓捕的转运使卫振,也交代出不少人,柳寒抓了一部分,还有几个没抓。”
“没抓?为什么?”皇帝眉头紧皱,面露愠怒:“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银子,故意放纵!”
“这,他倒是不敢。”林公公沉稳的答道:“如果是放纵,他不会向宫里报告,”顿了下才说:“这次库粮案,最重的便是扬州转运库,卫振在扬州十年,是田凝的亲信,他犯案后,扬州涉及的人众多,包括棉布行,绸缎行,盐业行,珠宝行,等等,连士族也不例外,包括陆家虞家张家,全都要抓。
如果这样,整个扬州便瘫痪了,所以,柳寒决定,对陆虞张等士族门阀不追究,但要罚款,对单纯的商家,特别是涉案数额巨大的几个商家,全数抓捕。
不抓陆虞张,是为了稳定江南,柳寒认为陆虞张这几家在江南树大根深,只要这三家不出问题,江南就不会乱。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吴郡,他放过了周家和顾家,江南会在吴郡盘根错节,吴郡上下几乎都牵连进去,如果,完全按照涉案抓捕,整个吴郡将为之一空。
奴才以为,柳寒此次处置卫振一案,是很妥当的,既办了事,又没引起太大的乱子。”
皇帝闻言,转眼看着潘链:“潘卿听见了,盛怀不过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罢了,江南如果乱了,句誕顾玮为何没有报告,这么明显的事,都没看出来?!”
潘链心中苦涩,轻轻叹口气,抬头看着皇帝:“臣,老了,唉!”
第二百四十九章 穆公公要告老(上)
你先下去吧,这本奏疏,你拿去批。”皇帝的语气很平和,却让潘链有点无地自容。
潘链颤颤巍巍的向皇帝行礼,倒退着出去,半道上,趔趄下,差点摔倒在地。
林公公面不改色,好像没有看见,柏公公脸上滑过一丝笑意,随即正色。
待潘链退出去后,皇帝才抬起头,示意俩人过去。
“太后说,今年夏天想去寒山避暑,朕想也是,这段时间,大家伙都辛苦了,寒山的房子够多,大家一块去,柏公公,你先去打个前站,打扫下。”
“老奴遵旨。”柏公公顺从的答道,林公公皱眉:“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启程,虎贲卫现在主力在外,桥真人外出了,灵蓝真人也不在宫里,皇上....”
林公公的意思很明显,不赞成这个时候上寒山避暑,两大宗师都不在宫里,桥真人是去某个隐世仙门拜访,灵蓝真人则去什么荒野之处找什么灵药,宫中警卫缺乏。
“不是还有禁军吗,再说了,朕不相信缺了他们,朕的安全就有问题,”皇帝很大气,也不以为然:“再说了,这要走,怎么也得再过上一个多月。”
林公公心中苦笑,桥真人和灵蓝真人这才出去没多久,按照以往的经验,俩人要出去了,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
“粮库一案该结案了,这柳寒干得不错,这个人,林公公,你举荐得好。”皇帝心情很舒畅,塞外的胜利,扬州新税制的顺利,让他感到重担卸下多半。
“还是陛下的洪福。”林公公答道:“只是这个人来历还是有点问题,皇上若是....”
“张爱卿,你说说。”皇帝笑呵呵的,扭头对张猛说道。
“来历不清是个问题,可问题是,我大晋有多少子民流散在外,草原,西域,吐蕃,听说海外还有,贫寒之人,为谋一食,不得不铤而走险,但这不能说他们不心向大晋,皇上胸怀天地,只要是人才,有为朝廷效力的心,皇上就会量才而用。”
张猛缓缓说着,林公公沉默半响,躬身施礼:“是奴才小心了。”
“你小心没有错,”皇帝豪爽的挥手:“说来这个人才还是你发现举荐给朕的,这要记你一功,传书给柳寒,让他尽快将查抄的银子送到京里,将财物尽快变现。”
“是,”林公公答道,迟疑下,他又开口说道:“陛下,柳寒还建议了两件事,只是这两件事,奴才以为在他职权范围之外,虎贲卫不能干预朝政,奴才便没有上报。”
皇帝心情很好,笑着对张猛说道:“看看,这老东西,忧谗畏讥的样,将来这满宫太监怎么交给你管。”
林公公正色道:“陛下,内卫不得干政,这祖训,太祖也有内侍不得干政的训导,奴才必须小心自律,否则有污陛下的圣明。”
“圣明不圣明,倒无所谓,不过,这自律倒是很好,柏公公,你可要记住。”皇帝赞赏的点头,目视柏公公说道,这是皇帝第一次明确表示,要将内卫交给柏公公。
尽管早在猜测之中,可林公公心里依旧有些黯然。
林公公不动声色拿出柳寒的一封奏报交给皇帝,皇帝先是皱眉,随后神情慢慢变得明亮,看完之后他没有照惯例立刻递给张猛,而是重新读了一遍,又凝神想了想,才递给张猛。
“张卿,你看看,可行否?”
张猛自然早就等着,没有丝毫意外的过来接过奏报。
奏报与奏疏不一样,遣词用字随意性很大,奏疏则有严格的格式,用词有严格的规范,绝不能错半点。
“在吴郡设市舶司,对出口进口的商品征税,这倒是符合他的思路。”张猛看后笑呵呵的对皇帝点头:“我看这个法子行,吴郡一地,每年的进出口额居然有数百万两,就算十税一,每年也能收到数十万两,有这笔银子,花上几年时间,便可以建成一个海洋水师,这笔生意,划算。”
皇帝点头:“这柳寒是个人才,这到江南才多久,就能提出这样的建议,盛怀在江南十年,却一点没有发现,真真尸位素餐!除了捞银子,什么都没干。”
说到后面,皇帝的恨意难以阻挡的溢出来。
林公公面色沉静,柏公公却跃跃欲试,他正要开口,林公公轻轻咳了两声,皇帝扭头看着他:“身子骨还没好?让御医看过没有?”
“已经看过了,谢陛下关心。”林公公说道,他这一打岔后,柏公公悚然而惊,立刻沉默了。
“这事让吴郡太守上个疏,尚书台议议。”皇帝说道。
“皇上,老奴求见。”门外传来苍老的声音,皇帝微怔,随即点头,林公公立刻转身,穆公公已经在黄公公的搀扶下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皇帝对柏公公说:“拿张凳子,给穆公公坐下。”
“不敢,老奴不敢。”穆公公颤颤巍巍的说道,黄公公在边上扶着他,穆公公拿出一份奏疏,林公公连忙接过来,送到皇帝案上。
“你也上疏。”皇帝没有看,放在边上,很显然他心里有些不高兴。
穆公公叹口气:“陛下,老奴年级大了,精力实在不济,老奴请求告老回乡。”
林公公大吃一惊,不由看了黄公公一眼,后者显然也大为惊讶。
“干爹,您老...,您老在说什么啊!”黄公公很是着急:“您老不过患病,太医看过了,说没啥大碍的。”
皇帝也十分震惊,穆公公不但是宫里上万太监的总管,还掌控着内卫和虎贲卫,还兼任管着禁军,宫里的安全等,全是他一手在抓,泰定帝病重那几年,他的权柄甚至超过了尚书令。
满宫的太监和宫女,从来没人想过穆公公会离开,他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枚定海神针,有他在,这宫里的上万宫女和太监便觉着安心。
林公公看着穆公公,眼中满是悲戚,却没有开口,柏公公上前两步,同样不解的问道:“祖宗,您这是怎么啦”
穆公公摇摇头,冲皇帝跪下:“陛下,老奴自八岁入宫,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前后伺候了三位主子,战战兢兢到现在,老奴老了,做事经常出差错,无法再伺候主子,还望主子让老奴回乡。”
皇帝沉默半响,眉头微皱:“你也算三朝元老了,要养老,难不成宫里还不行?”
“皇上隆恩,让奴才在宫里养老,奴才该感激,可奴才想回家了,家里虽然没什么人了,可奴才还是想回家看看,还请皇上看在老奴这几十年辛苦上恩准。”穆公公说道。
皇帝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疑惑,似乎要看穿穆公公的真实想法,穆公公神情坦然,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的皱纹却更多了,几颗明显的老人斑贴在脖子和额头。
苍老,难以掩饰的苍老。
以往睿智的目光,现在满是疲惫。
“父皇临终前,对你还念念不忘,特意叮嘱朕,对你要优渥,是不是朕那做得不好,你这就非要走?”
穆公公推开黄公公,整整衣衫,慢慢跪下,对皇帝叩首,再抬头已经是涕泪满面。
“先帝和陛下的洪恩,老奴这辈子都报答不了,可老奴正是想到先帝,想到陛下,老奴这才非走不可。”穆公公泣声道:“说句冒犯的话,先帝待老奴如弟,老奴能有今日,多亏先帝教导,可老奴老了,这段时间犯了不少错,老奴想,与其将来因犯错,被陛下责罚治罪,倒不如现在告老归乡,还能落个善始善终,全了这段主奴之情。”
穆公公跪在地上,皇帝眉头稍展:“你先起来,黄公公,扶你干爹起来。”
黄公公将穆公公扶起来,皇帝沉默半响,房间里空气十分凝重,连张猛都没敢开口打破沉默。
穆公公,他的威权可不仅仅在宫里,他若离开,甚至可能影响朝局。
穆公公站起来,黄公公现在也平静下来,小心的搀着穆公公。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有点象喃喃自语,又有点象是在说服他人:“善始善终,是啊,这宫里,有几个人能善始善终的。”
抬头看着穆公公,温言道:“穆公公,你先回去吧,你要走,还得太后点头。”
“多谢陛下。”穆公公又要磕头,皇帝摆手道:“免了,免了,黄公公,扶你干爹出去吧。”
“是。”黄公公搀着穆公公出去。
林公公和柏公公目送俩人,林公公无声叹息,心中满是凄凉。
“你们也回去吧,柏公公,你拟个条陈上来,要带多少人到寒山,拟清楚。”
“是,陛下。”柏公公答道,兴致显然没有刚才高了。
“告诉柳寒,尽快将查抄的银子送京里,唉,太原王该班师回朝了。”皇帝的兴致也同样不高,语气间难掩萧瑟。
俩人离开后,皇帝看着张猛,迟疑下问道:“你怎么看?”
张猛略微想了下:“这是陛下家事,还是陛下决定吧,臣不敢多言。”
皇帝眉头再度皱紧。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告老归乡(下)
林公公和柏公公出来,看到黄公公和穆公公都在前面,一个小太监跟在后面。
“干爹,你这是怎么想的?干嘛要回去,就留在京里不好吗,如果不想在宫里,儿子在城里给您找个地方,也能经常去看看您,在您跟前尽孝。”
“你呀,还不懂啊,既然要走,那就走得干干净净,做事不要拖泥带水。”
“干爹,你这一走,儿子以后还能见到您吗!”黄公公难过之极。
穆公公停下脚步,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这宫殿,回头再看看跟上来的林公公和柏公公,不由深深的叹口气。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父子的情分,就算尽了,你们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穆公公伸手出去,小太监赶紧上前扶着,黄公公没有再往前送,今儿他值班,不敢离开太远,更不敢离开太久。
柏公公沿途都在劝,林公公却是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然后便陪着穆公公踽踽而行。
走了一段路,穆公公让柏公公去办自己的事,皇帝要去寒山避暑,这项工作非常繁杂,寒山在黄河以北,避暑行宫多年没用,柏公公又只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行宫中那些需要修缮,安全上怎么部署,都需要一一确定,事情多如牛毛。
林公公陪着穆公公一路行来,沿途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向俩人行礼,默默的看着这一路宫殿,阳光热辣的扑在身上。
宫女换上春衫,红粉相间,那一抹白腻,煞是动人,走动中,腰肢轻扭,顾盼间,美目生辉。
正是一年间,最美好时间。
可惜,这低头行走的俩人,全无心肠,品尝这世间繁花。
到了穆公公的小院,穆公公没有进屋,让小太监端了把椅子出来,就躺在院子里,小太监随后去边上熬药,穆公公不喜欢药味,熬药的地方在很远的院子。
“干爹,真要这样走吗?”林公公坐在他边上,低声问道。
“该走的时候就要走,”穆公公喃喃说道:“干爹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大福分了,将来你也要记住,该走的时候就走,别舍不得。”
“干爹,你不是说,我们这种的人根就在这宫里吗?您干嘛要走?”
“干爹教你最后一招,”穆公公深深叹口气:“咱们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都是这所宫里的,可主子给的,依旧是主子的,咱们这种人,靠着主子威风,可以镇宫内,镇朝廷,那些官们听到我的名字就害怕,着实威风。”
说到这里,他轻轻哼了声,哼出无尽的轻蔑与不屑。
“这么多年,我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因为我丢官,有多少人死在边塞,不说别人,就说那张猛吧,当年可是我亲自安排陷害他的,他的一家人在凉州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他心里能不记恨我们,还有齐王,先齐王去了,现在这个主,是个不安分的主,迟早是个祸害,你要小心他。”
穆公公不知不觉中,话题便走偏了,林公公默默无言的听着,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象黄公公那样挽留,只是无言的坐着。
但这个态度,让人更觉着悲凉。
穆公公说累了,靠在躺椅上,林公公悄悄起身,进屋拿了床毯子来给他盖上。
穆公公没有拒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半响低声说:“你比我难,如果有机会,能离开那个院子就早点离开吧。”
“唉,我知道,干爹,可老柏,唉,他不是这块料啊。”林公公轻轻叹口气。
“先帝说过一句话,人才,慢慢找,一时半会找不到,也没关系,象你这种资质的,那有那样容易找到,小林子,你天资聪慧,要不是没了根,尚书令丞相,举手之劳,可你的问题是,身份谦卑,却心高气傲,能入你眼的人没两个。
与小五相比,他更简单,更真诚,所以,先帝才让他到身边伺候,将来,他的结局恐怕比你好,但我还是要请你多照顾他。”
穆公公对门下的几个弟子的资质才干缺点了如指掌,林公公和黄公公是他最亲信的两个弟子。
“干爹放心吧,我会照顾大家伙的。”林公公低声道。
穆公公微微摇头:“其他人不用你照顾,你只需照顾小五。”
林公公微怔,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答应,迟疑下,他问:“干爹,我对柳寒拿不准,您说此人能不能大用?”
穆公公露出一丝微笑:“不是能不能用的问题,是你敢不敢用,上品宗师,与隐世仙门若有若无的关系,手上还有瀚海商社,很有钱,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身差。
小林子,你知道我从先帝身上学到的最大一点是什么吗?是胸怀,先帝用人极有胆色,秋云,方回,段昌,都是先帝一手拔擢;秋云虽是士族,但在秋云之前,秋家已露颓气;方回段昌,都是行伍中人;方回不过一猎户,段昌乃刑余之人,在军中服罪;可先帝不以他们出身卑微,大胆使用。
小林子,这柳寒,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先确定一点,他是不是齐王的人,是不是鲜卑的人,只要这两点确定,你就可以用。”
“儿子明白了。”林公公点头,随后又忧心的问:“干爹,皇上和太后真会放您走吗?”
穆公公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老人斑啧啧生辉。
林公公看着他欲言又止,穆公公压低声音说:“在宫里,你要留心太后。”
“儿子明白。”林公公同样低声。
太后是宫里,甚至可以说是天下权力最大的女人,在大晋的历史上,太后可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多少事件都与她有关。
第二天,穆公公便在小太监的扶持下,颤颤巍巍的后花园,只半天时间,他请求告老归乡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皇宫,沿途的大太监都上前嘘寒问暖,纷纷挽留,他也只是淡淡的应付着。
花园里,空气中都飘着香味,太后没有让他多等,一到便宣他进去。
太后和皇后都在,与几个太妃在一块聊天赏花,穆公公在她五尺远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的施礼。
“皇上说你要告老还乡?”太后温和看着他问道。
“是,老奴老了,精力实在不济,早就想告老还乡,就是想着先帝梓宫还未入土,朝廷事情繁杂,现在,先帝梓宫归葬,塞外大捷,朝廷也安稳了,是老奴走的时候了。”
“瞧瞧,瞧瞧,看这老东西说的什么,”太后笑着对薛皇后说道:“好像我们嫌弃他似的。”
“老奴不敢。”
“唉,先帝在时,常与哀家说起你,说你这人忠心,细致,宫里交给你,安心,临了,还特地嘱咐皇上,要善待你。”
穆公公泪水长流,哽咽道:“先帝待老奴之恩,老奴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太后端详着他,穆公公以袖擦泪,半响才平静下来,又慌忙向太后施礼告罪:“老奴失态,请太后原谅。”
“唉,你是老了,宫里这么多宫女太监,这么多事,都要你照顾,是挺难。”太后叹口气,眼中有些失落和寂寞。
“我们主奴能善始善终,也算一段佳话,不过,在宫里养老不行吗?得闲,咱们还能说说话。”太后的神情温和。
“老奴八岁入宫,老了,就越发想回家看看,还请太后体谅。”穆公公神情悲凉。
太后没有答话,看着满园繁花,薛皇后小心的端详下太后的神情,然后才对穆公公说:“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穆公公神情凄凉的摇摇头:“回娘娘的话,老奴不知道,只有回去后才知道。”
“你老家在哪?”皇后又问。
“老奴的老家在淮南郡,还记得当年到帝都时,坐船走了好久,在徐州停靠了几天。”穆公公答道。
皇后轻轻叹口气,微微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也叹口气:“你要走了,这宫里交给谁?”
穆公公闭嘴不答,太后看着他,秀眉微蹙,穆公公叹口气:“太后,这太监总管,掌控虎贲卫和内卫,职责重要,由谁来接任,不该老奴说话,这得由太后和皇上定夺。”
太后微微摇头:“先帝真没看错你,一生谨慎,慎言慎行,好吧,既然你要走,哀家也不挽留了。”
穆公公弯腰深深鞠躬,泣声道:“老奴拜谢太后圣恩。”
看着穆公公孤寂的背影,太后深深的叹口气:“宫里这老人越来越少了。”
忽然之间,太后看着眼前的锦绣繁花,觉着索然无味,起身道:“乏了,回吧,你们也都回吧。”
皇后和众妃起身,恭送太后回宫,宫娥们簇拥着太后离开,皇后抬头看着,笑盈盈的,眼底却有一抹阴冷。
七天之后,穆公公带着简单的行李,林公公黄公公和他几个弟子齐齐聚在十里铺,为他送行。
阳光明媚,穆公公神情舒爽,罕见的为弟子们吹奏了一曲洞箫,然后哈哈一笑,转身上了船,众弟子在船下齐齐躬身施礼拜别。
穆公公站在船头,面带微笑的看着渐渐远去的雄城,六十年了,这城,这宫,无数英杰,走上人生巅峰,或落入深渊,现在自己终于脱离这个漩涡。
这一生,自己还是幸运的,可有多少人有这种幸运呢。
迎面过来条船,几个年青正兴奋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雄城,他们正迫不及待的想要走进这座雄城,丝毫没注意另一条正在离开的船,更没注意船头上那个孤单的,满头白发的老人。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赛义姆的生意
吴县,原江南会会所。
一场拍卖刚刚结束,顾侗周瑟与陆峤虞文相继离开,从他们的表情便知道,这次拍卖,他们所得甚少,以至于没有兴趣留下来办交接,而是将这些事丢给管家。
“大人,多谢了!”
一个娇媚的女人,冲着柳寒和冯胜娇声笑道,而后转身离去,柳寒和冯胜相对无言。
吩咐书办将交给办好,俩人一同慢慢走向后院。
这样的拍卖已经进行了三场,从扬州各地赶来的商家一场比一场多,但收获最多的却是最早赶来的,最有价值的盐场在第一场就卖掉了,最好的数百亩盐场被两家从扬州过来的一个并不很出名的叫三友盐号和一个叫甄娘的女人给买了。
这让人顾侗周瑟很是纳闷,但在陆峤和虞文看来很正常,因为前一家便是柳寒与人一块开的,柳寒在其中占有四成的股份。
至于那个甄娘,来历更是神秘,据说在帝都有强大的背景,她的盐号有帝都贵人的分子。
第二场拍卖,参加的商号也不多,这一场主要是拍卖土地和作坊,收获最大的是瀚海商社,将数千亩桑田棉田和上千架织机的作坊收入囊中,陆家和虞家虽然也有收获,但相比瀚海商社则不值一提。
第三场拍卖则是拍卖店铺,这次陆家虞家收获比较大,瀚海商社只是在吴县和余杭拍下两处店铺,便没再出手,而那个甄娘则只拍下了吴县的一个店铺就没再举牌。
第四场拍卖,从各地赶来的商家大聚吴县,争夺剩下的盐田,店铺和水田,争夺异常激烈,可这一次却只有那个神秘的女人甄娘参加了,瀚海商社和三友盐号,压根就没出席。
坐在后院喝了会茶,账房拿着账本进来,向俩人报告,四场拍卖总共收入银子两百六十万两。
“还不错,两百多万两银子,加上扬州的,有上千万两了,足够向朝廷交差了。”
柳寒很满意的点头,冯胜无言,两百多万两银子,听起来不少,可上千亩上等盐田,几千亩桑田棉田,还有上千架织机,一架织机就要几百两银子,还有大量店铺房屋,居然才卖了两百六十万两银子。
吐血大减价!
那些商人可是拣了大便宜,吃人不吐骨头!
“剩下的就是罪犯的家人,按照朝廷制度,如果他们的财产不能补偿损失,将拍卖他们的家人,这个事,就由冯大人来完成了。”
冯胜微怔,这个案子是柳寒一手查办,自然应该由他来出来,况且,这里面有不少娇俏美女,另外,还有少部分房产没有处理。
这就交给他来处理?
“实不相瞒,我接到宫里的指令,让我尽快返回扬州,这里的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柳寒没有拿出宫里的指令,这是给他的指令,不能给外人看。
“如此,下官当仁不让,请柳大人放心吧。”
冯胜正色道,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柳寒高深莫测,做事雷厉风行,以至于前面几场拍卖,他都没敢出手,现在嘛...,就算没吃到肉,喝口汤也行。
“大人,有个叫赛义姆的人求见。”魏豹拿着张拜帖进来。
柳寒扭头笑着对冯胜说:“你看,这就来了,这赛义姆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听说过。”冯胜很老实的点头:“通汇钱庄的掌柜,生意作得很大,这通汇钱庄背景复杂,据说连宫里的都有股份。”
柳寒苦笑下:“是啊,咱们得罪不起啊,快请吧。”
魏豹赶紧出去,没多久,胖乎乎的赛义姆摇摇晃晃进来,离门还有数米远便抱拳,冲屋里笑呵呵的叫道:“柳大人,冯大人,呵呵,柳大人,冯大人!”
柳寒无奈的冲冯胜笑了笑,起身到门口:“赛掌柜,你不是在扬州吗,那阵风把你给吹到这吴县来了。”
“呵呵,呵呵,”赛义姆满脸堆笑,上前数步,深深拜下:“自然是东北风,听说大人在吴郡所获甚丰,小的,这不赶紧过来,为大人效劳。”
“瞧你那奸商样,我说老赛,我看你是闻着银子的味道来的吧。”柳寒笑骂着转身进屋,赛义姆陪着笑追进来。
“柳大人,柳兄,”赛义姆陪着笑:“这银子不是得送到京里吗,你这又是雇船,装船,再送到京里去,这不费事吗,倒不如存在我通汇钱庄,我只收两分费,如何?”
“两分费?你胆子不小啊,连朝廷的银子都敢惦记。”柳寒冷笑道。
“我们的压力也很大,柳大人,你算算,从这运到京里,要花费多少,雇一条船要百十两银子,从吴县到扬州,再从扬州到京城,怎么也要两个月吧,这几百万两银子,需要多少条船,一条船一天要多少银子,怎么也得几十两银子,就算征用水师的船,这船的耗损,还有官兵的银子,船工吃饭,这一趟下来,没有几万两银子,恐怕拿不下来吧,柳大人,这样算下来,我只收一分费用,朝廷赚大发了。”
赛义姆叫起屈来,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给柳寒算账,要把这几百万上千万两银子送到帝都,怎么也要花费数万两银子。
柳寒在心里苦笑不已,这个时代的物流,费用的确很高,从扬州到帝都,就算船费就要几十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吃饭。
“两分太贵,五厘!”柳寒不悦的叫道。
“大人,此事还要慎重。”冯胜连忙劝阻:“朝廷无此先例,万一出了漏子,朝廷势必追究。”
“能有什么漏子,”赛义姆神情焦急:“我刚接到京城的报告,调集一千万两银子,绝无问题,柳大人,五厘太低,我成本都不够!”
“成本?你这还要成本?”柳寒狐疑的盯着他。
“光靠京城的银子压根不够,我还要从京城附近的商号调银子,只是数量和路途不一样,这也需要成本的,我的柳大人。”赛义姆苦口愤怒的分辩着。
“朝廷没有这规矩,”柳寒沉凝着,歪头看着赛义姆,赛义姆胖乎乎的脸上连肥肉都堆成了褶子,两只眼都快眯成一条缝。
“我说大人,这双赢的事,朝廷少了开销,我也小赚一点,这两好的事,朝廷有什么可追究的。”赛义姆好像很是不解。
“你可不是小赚一点。”柳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赛义姆搓着手,很是委屈:“大人,我能赚多少,你这要送的大约九百万两银子,我在京城的店里也只有五百万两,要从周边调四百万两,这路费,人工,吃喝,算下来,要花费多少,十万以上。”
柳寒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赛义姆犹豫片刻,十分肉痛的说:“好,我再让一步,一分五厘。”
赛义姆的神情就像挖了他一块肉似的,肥嘟嘟肉都在颤抖,小眼睛愈发可怜了。
柳寒还是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赛义姆,赛义姆愈发可怜了,两个小眼珠不停的转悠,手指捏着胡须,显然十分挣扎,十分为难。
“好!”赛义姆一跺脚,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叫道:“我再让一步,一分二厘!柳大人,柳爷爷,你该满意了吧。”
“一分!”柳寒竖起一根手指头,稳稳的说道。
“柳大人!柳兄!柳爷爷!”赛义姆哭丧着脸:“一分不行啊!”
“不行,就算了,我也懒得冒风险。”柳寒说着就冲外面叫道:“送客!”
魏豹立刻进来,赛义姆转身冲他双手急摆:“别急!别急!”
“柳大人啊!您好歹也得让我喝口汤吧!一分真不行,一分一厘!”
冯胜完全呆住了,这赛义姆似乎铁了心要做成这笔生意,卑鄙无耻下作,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就差跪下来抱着柳寒的大腿哀求了。
可柳寒不为所动,就停在一分上,不管赛义姆怎么说,都不肯让半厘。
最后,赛义姆幽怨的盯着柳寒:“好吧,一分,就是一分,不过只此一次。”
说这话时,赛义姆的肥肉都在颤抖,好像心肝被人剜去了似的。
“那成,本官冒点风险,就让你通汇钱庄送银子,到扬州后,给我开银票。”柳寒整整衣衫,起身笑呵呵的拍拍赛义姆厚厚的肩膀:“老赛,别这样,你赚大发了!”
赛义姆哭丧着脸,唉声叹气:“大人,这次老夫可亏大发了。”
柳寒哈哈大笑,用力拍拍赛义姆的肩,每拍一下,赛义姆脸上的肉便抖一抖,于是他更加“痛苦”了。
赛义姆一摇一晃的走了,冯胜赶紧上前,提醒道:“大人,还是先和宫里报告,等宫里的批准再说。”
“此事当然要向宫里报告,度鸟来回一趟,等我们回扬州,估计宫里的回复也就到了。”
毕竟是近千万两银子的事,没有宫里的批准,他也不敢随便让通汇钱庄送。
九百万两银子,一分便是九万两,他若擅自做主,宫里恐怕就要他的脑袋了。
“大人,九万两银子,这赛义姆感觉好像没赚钱,这奸商。”冯胜摇头,神情中有鄙夷也有疑窦。
柳寒看出他没明白,便笑了笑说:“这笔生意,他没赚什么银子,如果操作得好的话,估计能赚上几千两吧。”
“几千两?这,”冯胜觉着很少,可话到嘴边又变了:“这也不少了。”
“赚多少,得看投入,这次生意,他投入了几百万两,才赚几千两,这就好比,你拿几百两银子作生意,最后只赚了几个铜板,你觉着这笔生意赚钱了吗?”
冯胜苦笑下摇摇头,这当然不算赚钱了,可他还是不解:“可,既然如此,他为何还是作这笔生意?”
“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柳寒笑道:“你想想,他要做成这笔生意,对他通汇钱庄意味着什么?”
冯胜皱眉想了想,柳寒微微摇头,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然后才说:“你想,连朝廷的银子都让通汇钱庄交接,其他人还会说什么吗,通汇钱庄便会立刻声名大振,以后谁还会怀疑通汇钱庄的兑换能力?通汇钱庄在这笔生意后,信誉将不可动摇,今后他发出的银票,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你说,他赚的银子还会少吗?”
冯胜恍然大悟,柳寒笑道:“所以,这笔生意,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只要做成了,就算不赚钱都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冯胜苦笑不已,这商家手段真是狡诈,忽然他又涌起一问:“既然大人已经看破他的用心,为何还要让步。”
“过犹不及,”柳寒不冷不热的回道:“凡事留人一线,不可竭泽而渔,人家调了几百万两银子,多少也该让人挣点辛苦钱,你说是不是。”
冯胜心中凛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吴郡事
冯胜眉头紧皱,觉着他话里有话,可又没琢磨出什么来,转念一想,那醉翁之意,不知出自那个典故,抬头再看,柳寒已经不在房间里。
柳寒拜访了陆峤虞文,这俩人最近有些小动作,当初他答应两人在吴郡土地上给俩人补偿,可这次土地拍卖,瀚海商社争得很厉害,俩人觉着这是柳寒布置的,便没有争下去,让瀚海商社拣到不少便宜,可俩人心里也留下个疙瘩。
俩人在私底下便有了些小动作,针对百货商会的小动作,想要拿下会长之职。
封山番山主封霄悄悄给柳寒报告了,封山番山主封霄这次是带了大批手下到吴县,不但他来了,他还将黎山番山主黎坌一块带来了,这让柳寒非常高兴。
封山和黎山都是拟议中的百货商会的一员,有这俩人的支持,柳寒有六成把握护顾恒上位。
顾恒在帝都执行任务,就在前不久,又奉命南下前两天接到消息,他已经到扬州了,正兼程赶往吴县。
其实,柳寒对百货商会有把握,别看这几天陆峤虞文与周瑟顾侗频频宴饮,酒酣歌舞,好不热闹,可实际上,这么多年的隔阂,那是那么容易,所以,只要周瑟和顾侗不支持他们,这会长便是囊中之物。
敲打过陆峤和周瑟后,柳寒看他们的神色,心里有底了,便含笑告辞,出门之后,习惯性的瞧了眼,果然看见山田就在不远处。
回到吴县后,柳寒忽然发现,身后多了条尾巴,就是余杭的那个东瀛人山田,这家伙不死心,每天守在行辕门外,差点被守门的虎贲卫当奸细给拿了,柳寒一出门便追上来,也不言语,只是跟在他身后。
柳寒拿这小子没什么办法,他招手让山田过来,山田面无表情的跑过来。
“你整天这样跟着我,就有用吗?”柳寒问道,山田以标准的东瀛式低头:“大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柳寒一头黑线,这狗日的还够倔的,想了想,摇摇头,算了,随他吧。
他随后有去了周瑟顾侗那,俩人向他保证,百货商会一定支持他的人选。
顾恒没有让他多等,两天后便赶到吴县。
“这一路辛苦了。”柳寒见面第一句话便让顾恒十分欣慰,觉着这一路紧赶慢赶,所有辛劳都是值得的。
谦虚几句后,随着柳寒到后院,进屋后,柳寒将左右屏退,顾恒知道正事要来了。
“先说说京里的事。”柳寒说道。
顾恒正色,先清清嗓子,然后才开口:“事情很顺利,到京里后,宫里便派人来联系,曲张氏到廷尉衙门告状了,可不知为何,廷尉衙门十分拖延。
属下在京里,还见到了麦公公,当时麦公公说扳倒盛怀,时机还不够成熟,属下有些不明白,可麦公公也没说是什么。”
顾恒在京里待得十分无聊,刚到京里,他还满腔豪情,以为自己会震动京城,可没想到宫里先是让他保护曲张氏,按兵不动。
后来曲张氏到廷尉府告状,进了廷尉府大牢,按理他的任务便告终了,可宫里却让他照顾曲家的小孩,而这场控告也不过只是在帝都泛起点涟漪,连波浪都算不上。
最让他纳闷的是,廷尉府居然只开庭两次,负责审问的廷尉府大人只是简单的问了问,便再无下文。
在京里很无聊的当了几个月保姆,好容易才接到柳寒的度鸟传书,于是赶紧将曲家小孩交给其他人,自己飞奔赶往吴县。
柳寒很明显感到顾恒的怨气,他笑了笑说:“你要记住,进了这一行,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会死得很快。”
顾恒惶恐之极,连忙起身致歉,柳寒挥手让他坐下,然后才说:“这次让你回来,两件事,一件是吴郡内卫主管,由你担任,这个宫里已经批复下来;第二件,江南会完了,徐维很快会被处死,但吴郡的商业不能受影响,这关系到吴郡的稳定,所以,我设计规划了一个新商会,叫百货商会,以取代江南商会。
你将出任商会会长之职,另外设有总账和监事,总务,三个职务,这三个职务将分别由吴郡的周瑟顾侗,扬州的陆峤虞文,还有便是江南的商家担任。”
柳寒详细向顾恒解释了江南商会的目的,他的目的是用百货商会将吴郡的商家士族全数收揽,稳定吴郡之后,再向海外发展。
“你当上会长之后,要在暗地里控制吴郡,你知道怎么才能控制吴郡吗?”柳寒问道。
顾恒心中狂喜,这已经超乎他想象,这比扬州内卫总管丝毫不差,甚至要更好。
“还请大人指教。”顾恒尽量平稳情绪,诚心诚意的拱手。
“这得从吴郡的情况分析,吴郡北部地势平缓,晋人的力量主要在这一带,而南部则是畲人的力量,畲人的主要力量是封山畲和黎山畲,所以,你要拉住封山畲和黎山畲,拉住他们的法子就是照顾他们的利益,但也要兼之以威。
第二招便是稳住周瑟和顾侗,陆峤和虞文肯定想要大举进入吴郡,此外漕帮恐怕也想接下吴郡的船运,对于漕帮,你可以暗助他们,但不可以明着来;对于陆峤和虞文,你要暗助周瑟和顾侗,记住,你不可以直接跳进是非中,你要当裁判者,保持超然地位,才能完成你的使命。
这第三招,便是处理好与官府的关系,你要记住,你是民,他们是官,但也要记住,你有百货商会,身后有宫里和吴郡商家士族的支持,所以,这个度要掌握好,不必怕,但也绝不能轻慢。”
柳寒将他设想的如何稳定吴郡的几招全盘交给顾恒,顾恒听得心服口服,从官府到民间,再从士族到畲人,吴郡与扬州的关系,梳理得清清楚楚,自己完全不用多想,只要照着执行便行了。
“最后一点,如果我没猜错,朝廷在不久之后会在吴郡设立市舶司,负责管理海外贸易,你要在暗地里监控此事,但不可插手此事,朝廷会派专人前来。”
“明白!大人。”顾恒连连点头。
“最后,最至关重要的是,你还是内卫的人,你的身份,呵呵,你是我推荐的,这可能让你的身份受到怀疑,这你要有心理准备,但是,你依旧要尽力掩盖,提醒你以下,三友盐号是个不错的借口。”
顾恒略微想想便明白,自己是柳寒力推的人,其他人势必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联想,但他们又不确定,自己与柳寒在扬州开了个三友盐号,这想必瞒不过有心人,这三友盐号正好提供了个掩护。
柳寒大有深意的看着他,顾恒微微一笑:“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瀚海商社和三友盐号,你要好好利用。”柳寒又点了他一句,顾恒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向柳寒示意:“掌柜的,大家发财!”
柳寒哈哈大笑,将吴郡交给顾恒,其实是个冒险,但他手上实在没有更多的人选,除了顾恒外,剩下的就是林淮,可这个人,柳寒不敢放手用。
接下来,两人也不避嫌,柳寒带着他四下拜访,首先便是周瑟和顾侗,在周家再度享受了一场豪华欢宴,面对金石散,顾恒与柳寒的态度截然不同,很愉快的享受了这玩意,随即与俩人一块狂舞,柳寒则拉着静香和美香到另一间房云雨。
两女将东瀛女的柔媚展露无遗,到最后,尽管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两女依旧在竭力逢迎。
云收雨歇后,柳寒将两女搂在怀里,就像对天娜她们那样,以内息走遍两女周身经脉,很意外,两女身上居然都有浅浅的内息。
这个发现让柳寒有点惊讶,趁着两女疲倦而眠,他冷静之极的探查起两女的经脉穴道。
两女的内息修为不高,丹田的内息极为薄弱,最多也就武徒刚入门的样子,甚至可能还没入门。
“大人。”静香喃喃呢哝,美香则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胳膊。
柳寒想了想,点了美香的黑甜穴,然后向静香输入一道内息,在她体内循环,没有多久静香悠悠醒来。
“大人。”静香很快发现体内的异常,丹田内息前所未有的饱满,那种感觉十分舒服,她惊喜得差点叫起来。
“能说说吗?”柳寒的手在她的背上游走。
静香爬起来,在床上双膝跪倒,手掌交叉重叠,额头搁在手掌上。
“大人,我们是一群没家的人,不得已漂洋过海来大晋,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隐藏身份,委身为奴。”
柳寒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这具美丽柔媚的躯体。
静香告诉柳寒,她们是东瀛一个叫青鸟流的忍者门派,可这个门派在动乱的东瀛中,跟随山后国作战,可山后国战败灭国,她们也就成了没主的流浪武士,并受到灭亡了山后国的伊佐国的追杀,宗里的高手相继战死,她们不得已逃到大晋,可没想到,到大晋后不久,商人便将她们给卖了,因而进了周家。
柳寒听完,没有说什么,一指将她点晕,然后又将美香拍醒,同样输入一道内息。
美香的回答与静香相同,柳寒沉凝片刻,将静香拍醒。
两女并排跪在面前,风景着实美丽。
“你们干嘛没想过逃走?”
这是柳寒一个疑问,静香苦涩的摇头,神情很是无奈和迷茫:“这里是大晋,我们能逃到那去呢?想回东瀛也不可能,追杀我们的是甲伊流,现在是东瀛最大的流门,门内高手如云,我们这点修为,....”
柳寒微微点头,这些东瀛女逃到大晋,若说有修为,也就比寻常人稍稍强点,身无分文,能跑到哪去!
“她们都是你们同门?”
静香摇摇头:“我们逃出来的姐妹只有六个,我们姐妹被周家买了,另外四个姐妹在海上花。”
柳寒微微点头:“你们认识小野和山田吗?卖掉你们的商人叫什么?”
“那个商人叫原田,去年还见过,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小野君,我们是认识的,只是,他可能不认识我们,山田君,我们听说过,但没见过。”
柳寒没有再说什么,静香和美香都很害怕,到大晋已经有几个年头了,知道些大晋的事,象她们这种难民似的东瀛女几乎没有保障,就算被家主打死,也没人管。
柳寒点点头,没有再盘问,身体一滑,缩进了毯子里,两女立刻会意,钻进毯子里,一左一右依偎在他身边。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平吴事,收徒
柳寒对东瀛人始终很警惕,尽管这个东瀛与记忆中的岛国有很大不同,但有些东西还是有相同的痕迹。
传统的岛国女人曾经是天堂的象征,以柔媚顺从闻名,而岛国的男人以坚韧残暴留名。
现在的东瀛与曾经的岛国一样吗?
他不知道。
不过,他保持深深的警惕。
第二天,顾恒头痛欲裂的爬上马车,继续随柳寒拜访了陆峤和虞文,在海上花又喝了一台,不过,没有在这留宿,晚上,随着柳寒拜访了封山畲和黎山畲山主封霄和黎坌。
封霄对柳寒感激异常,双方相谈十分融洽,随柳寒来的除了顾恒外,还有瀚海商社吴郡分店的掌柜朱炽。
这朱炽原是瀚海商社扬州分店广昌裕的二掌柜,也是随柳寒从西域回来的老人,这次筹建吴郡分店,柳寒便将他调来主持。
“大人放心,我和黎兄定会支持顾老弟。”
封霄拍着胸脯保证,柳寒满意的点头:“吴南多山,土地贫瘠,畲人生活困苦,可只靠耕织,无法改善畲人的生活,必须要商业通畅,才能改善畲人的生活,我已经上报朝廷,为畲人修路。”
封霄和黎坌相互看看,俩人神情疑惑,柳寒露出笑容:“要想富,先修路,只有道路通畅,畲人生产的彩锦,漆器,竹编,才能卖到吴县建康扬州,才能卖出好价钱。”
封霄和黎坌这才明白,俩人齐齐抱拳:“多谢大人。”
很显然,俩人还没明白,这道路对畲人的经济发展有多大意义,柳寒也没在意。
封霄和黎坌交换个眼色,封霄小心的说:“大人将畲人的生活放在心上,我们畲人感激不尽,可这修路毕竟费时日长,倒不如容许我们开矿。”
“开矿?”柳寒有点意外,要知道开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朝廷对这种事情十分慎重。
“你们打算开什么矿?”柳寒缓缓问道。
“盐矿。”黎坌说道:“在我们黎山和封山都发现了盐岩,我们想开个盐矿。”
柳寒稍稍放心,如果是铁矿的,那几乎可以肯定朝廷不会同意,不过,盐矿倒有几分希望。
“开矿,事关重大,我作不了主,要向朝廷申请,我会尽力,不过,两位山主想过没有,这岩盐的成本与海盐相比如何?”
“这个,我们测算过,岩盐的成本要低六成,”封霄神情有些兴奋,海盐最大的问题便是靠天吃饭,靠日头暴晒,而岩盐只要加把火,熬就行,当然,产量稍微低点。
“低六成?”柳寒非常吃惊,心里压根不信:“你们没算错?岩盐要先过虑,再熬制,柴火也要算钱的。”
如果说海盐,柳寒还不太清楚工序,岩盐则要熟悉多了,他在西域便发现了岩盐,弄过岩盐指造,只是规模不大,原因很简单,他在沙漠里发现了天然盐矿,而且是精盐,只不过路途较远,用岩盐以补充罢了。
封霄微怔,柴火也算钱,封山和黎山,满山都是树,这要什么钱。
柳寒一看便明白,他们没计算过这些,便含笑解释,如果是小批量熬制,可以不算,但大规模制造就必须算进去,一棵树需要十年才长成,砍掉一棵树来熬盐,能熬出多少盐,这个必须计算,否则到时候别盐没产出多少,满山的树就给砍光了,这不划算。
听柳寒这样说,原本兴致很高的封霄和黎坌顿时被泼了桶凉水,柳寒看在眼里,便含笑说:“这样吧,朱炽是跟我的老人了,在西域,他办过岩盐,他随你们去看看。”
封霄和黎坌顿时大喜,向柳寒连连致谢,看朱炽的目光便热情起来。
朱炽微微一笑:“我这两下子还是主子教的,要说这个岩盐,首先要看岩盐的含盐量,如果含量低了,那就没有开采价值,所以,首先要确定的是含盐量,然后才定其他。”
“这样吧,待吴县事了,你随封山主黎山主走一趟,到实地看看再确定。”
“是,主子。”朱炽很恭敬的应下来。
封霄和黎坌先是忐忑不安,随即对他们的关系产生兴趣,柳寒微微一笑,解释道:“这瀚海商社是我的产业,宫里,还有陆峤虞文他们都知道。”
封霄和黎坌这才明白,俩人都笑了,不过,他们说的什么含盐量,又让他们忐忑起来。
柳寒看出他们的不安,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又打听畲人有什么特产和风俗。
双方气氛融洽,过了个很舒服安逸的晚上。
第二天,柳寒便召开百货商会的成立大会,在会上,顾恒没有任何意外,以全票通过,当上了百货商会的会长。
陆峤和虞文派出的人担任了总账,周瑟和顾侗的人则当上了监事,漕帮的人则出任了总务,这个职务类似COO。
剩下的事,就不是柳寒管的了,商会的规章制度,各地要开多少分店,各分店的掌柜等等,筹建的船队,等等,都是顾恒他们的事。
这些事看起来简单,但十分琐碎,涉及各方面的利益,谈判将是个艰苦的过程,也是顾恒最好的试炼阶段,他能不能坐稳这会长,就看这段时间的表现。
成立大会后举行的庆祝宴,不但柳寒参加了,郡守冯胜也带着大批属官参加了,宴会上少不了歌姬舞女。
周瑟端着酒杯,醉醺醺的过来向柳寒道谢,他自然是要道谢的,没有柳寒,周家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这人讲究恩怨分明,”周瑟豪气万分:“大人请放心,以后有用得着我周家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柳寒压根没往心里去,这话要信了,他就是傻子,不过,话还是顺着讲:“如此多谢,我瀚海商社以后在吴郡就要拜托周老多照顾。”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周瑟有几分醉意,拍着胸脯保证,随后诡异的一笑:“大人,我送了两件礼物,就在外面的马车上,待会大人出去就知道了。”
柳寒一笑,看到冯胜向自己看来,便没在说什么,举杯向他遥遥相敬,冯胜也举杯相应。
柳寒在吴郡时间不长,不到一个月,手段狠辣,将江南会给连根拔起,徐维被斩首,几十号商家被抄,哭哭啼啼发配充军的,就有上百人,人市上拍卖的女人,一个月前可能还是锦衣玉食的夫人小姐,现在就沦为命运完全被别人掌握的女奴。
可光狠辣又不足以说明柳寒,比狠辣更厉害的是,他的手段还有圆滑,按说这么大的动作,整个吴郡还不得翻天了,畲人桀骜不驯,东瀛人凶悍,可都被他一一摆平。
这让原本存心看笑话的郡守府的官们又对他产生畏惧,人都是这样,原本轻蔑的对象,忽然获得了令人意外的成功,于是他们的心便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从轻蔑变成惧怕。
柳寒便是这样的人,让这些官们从轻蔑跳到惧怕。
冯胜迟疑下,端起酒杯,穿过舞姬们扭动的腰肢,走到柳寒面前。
“柳大人,江南会一案,大人劳苦功高,让下官佩服,敬大人一杯。”
柳寒含笑起身:“不敢,都是朝廷定的,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说不上有功。”
冯胜笑了笑,虽然到吴郡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这事不好处理,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动乱,或者留下无穷后患,可柳寒却处理得极好,没有留下任何后患,也没让吴郡伤筋动骨,百货商会取代江南商会后,吴郡便可立刻安静下来。
没等宴席结束,柳寒便起身告辞,冯胜陆峤挽留,柳寒告诉他,明天他就要返回扬州,他必须得回去收拾下,周瑟将他送到门外,冲他眨巴下眼睛,诡异的笑了笑。
柳寒拱手向众人道别,掀开门帘上车,不由愣住了,两个女人诚惶诚恐的跪在车厢内。
“静香(美香)见过主人。”
柳寒扭头回看,周瑟冲他诡异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进屋。
柳寒走进车厢,静香美香膝跪,就地转身,深深的埋下头。
“起来吧。”柳寒吩咐道,静香美香抬起头,精美的妆容,俏丽的容颜,只是神情带着些许惶恐和不安。
静香美香不知道柳寒要作什么,除了吩咐了句起来吧,便没再说话,一路回到临时衙门。
虎贲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拔营,这百多名虎贲卫还要随他一块返回扬州。
看到柳寒带着两个女人回来,南笙微微皱眉,迎上来,低声问怎么回事。
“人家送的礼物,老南,怎么样,不错吧,要喜欢,我送你。”柳寒笑道,南笙摇头:“大人,这怎么可以,咱们是不能接受这种礼物的。”
柳寒笑了笑:“为何不可?咱们也是人,有七情六欲。”
“大人!”南笙有些着急,追着柳寒进屋,静香美香没敢进去,抱着个小包袱,怯生生的站在门外。
“大人,咱们是虎贲卫,是皇上的亲军,您收下这礼物,要是让言官御史知道,参您一本,那就麻烦了。”南笙低声说道。
“很简单啊,这俩美女是我买的。”柳寒觉着无所谓,南笙有些着急,柳寒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知道轻重,这两人是东瀛人,你就算放他们走,她们能上那去呢,国破家亡的,对了,你去外面,把那个山田叫进来。”
“大人,您这又要作什么?”南笙当然清楚那山田是什么人,这段时间跟在柳寒屁股后面要拜师,让虎贲卫的兄弟嘲笑了半天。
上品宗师的门是那样好进的!
“闲得无聊,想收个门人玩玩。”柳寒笑道,冲门外叫道:“进来,还在外面站着,我要更衣。”
静香美香连忙进去,放下包袱就动手给柳寒更衣,南笙困惑不解的看着他,半响才说:“大人,这就能拜在您的门下,大人,这要传出去,今后您身后恐怕得跟数百人!”
“那可不行,”柳寒笑道,举起双手,让静香美香给他更衣,边对南笙说道:“这山田,我有用处,打开国门作生意,就必须了解外面有什么,就算没有害人之心,也要有防人之心,山田就是我了解东瀛的一把钥匙。”
南笙点点头,又看看俩人,迟疑下:“大人,这两个女子,大人最好还是谨慎为上。”
说完转身便出去,柳寒脱下外衣,让静香美香站下,他坐在桌边,沉默了会才说:“给你们个选择,一个是我送你们五百两银子,你们安心做点生意;另一个便是留在我身边,我的女人很多,你们恐怕连小妾都混不上,只能为奴,你们选吧。”
两女没想到柳寒说的是这事,俩人没有迟疑,噗通跪下。
“奴愿意留在大人身边。”静香说道。
柳寒略微沉凝,问道:“你们不反悔?”
“大人,我们姐妹累了,就想找个安稳的依靠。”静香低声说道。
柳寒理解,在东瀛被追杀逃亡,到大晋被骗,品尝了太多苦难,心力交瘁,现在剩下的唯一期望便是找个靠山,好好活下去。
“大人,奴,”静香迟疑,有些胆怯,有些犹豫。
“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奴家姐妹六人逃到大晋,我们姐妹有幸遇见大人,就想,就想,大人能不能将我们的姐妹也接出来。”静香越说声音越低,感觉这个要求很不合理。
柳寒起身走了两步,看着静香,静香的目光中满是期待:“有情有义,行,她们叫什么名字。”
静香大喜,几乎蹦起来,扑过来抱住柳寒,拼命的亲吻他,泪水沾湿了他的脸。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静香愿为大人效死!”
柳寒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这人,久了你就知道了,好伺候,也不好伺候。”
正说着,南笙在外面禀告,柳寒让静香美香站在身后,然后吩咐道:“让山田进来吧。”
山田进门便跪在地上,柳寒看着他,山田沉声道:“徒儿拜见师傅。”
“你跟在我身后好些天了,诚意够了,现在,最后一关,”柳寒盯着山田:“静香美香有四个同门师妹,失陷在海上花,你去把她们赎出来,记住,不能用武力,只许用银子,但我只给你一千两银子。”
山田重重的叩首:“请主上放心,我这就去。”
柳寒拿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他:“我知道你有银子,但不许用你的银子,就这一千两,如果赎出来了,以后就可以跟着我,否则,你就回余杭吧。”
“请主上放心。”山田咧嘴一笑,转身就出去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小园说志向
两天后,柳寒带着人马返回扬州,扬州还有一大票事等着他,卫振一案的案犯还关在牢里,抄了数百万银子还要送帝都,这些都要等到他回到扬州去处理。
船还没靠岸,他便很意外的看到句誕和顾玮站在码头,心中不由有些纳闷,顾玮到下面的县巡查,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可俩大钦差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他,这个举动还是有些惊世骇俗。
“呵呵,子民老弟,这一趟辛苦了!”
柳寒刚踏上跳板,还没下船,句誕便笑呵呵开口了,他急忙下船,还没踏上岸,便抱拳施礼。
“两位大人亲自来接,下官诚惶诚恐!”
上岸后,柳寒便冲俩人深深一躬,句誕呵呵笑着:“子民,这就见外了,你老弟在吴郡大展神威,还吴郡一个朗朗青天,我们来接一下是应该的。”
“大人过誉了,为朝廷效力,乃柳某应尽的职责,况且,朝廷方略早已拟定,柳某不过照方抓药罢了。”柳寒依旧很谦虚,绝不肯将大帽子带上。
句誕哈哈一笑,没有再继续,柳寒又向顾玮施礼:“顾大人才是劳苦功高,巡视五县,推动税制,着实辛苦。”
顾玮含笑道:“辛苦命,说来还是子民老弟,八面玲珑,朝廷的差事办了,可谁也没得罪,佩服,佩服。”
柳寒苦笑下:“大人这是夸我呢,还损我?”
“你说呢?”顾玮故意反问道。
“那,就当大人夸我好了。”柳寒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就像吞了粒黄连丹似的。
顾玮和句誕微怔,三人相视,忽然同时大笑起来,句誕拉着柳寒向回走,没有马车,扬州城内外,水道纵横,就算是官衙距离码头也不远。
到了屋里,三人随意坐下,柳寒问道:“两位大人,朝廷是不是又有差事了。”
句誕顾玮相视一笑,句誕笑道:“聪明!朝廷秘旨已经到了两天,就等你柳大人回来了。”
“哦,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差事?”柳寒小心的问道。
句誕正要开口,顾玮却笑道:“子民猜一猜。”
柳寒皱眉:“大人是要考考卑职,这个卑职却不擅长,朝廷的事,太多,猜不过来。”
顾玮微微摇头,大有深意的笑道:“子民是藏拙了。”
“所见相同。”句誕笑道:“今晚咱们为子民接风。”
“大人,还是不要了吧。”柳寒苦笑下:“离开吴县时,已经喝了好多。”
“咱们不去外面,就后院,就咱们三个。”顾玮说道:“这事办完,咱们恐怕就该回京了。”
“回京?”柳寒微怔,随即露出一丝喜色:“朝廷决定了,要动他了?”
顾玮微微点头。叹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也算恶贯满盈了。”
句誕也叹口气:“盛怀这次是难逃了,走吧,咱们喝一盅去,子民,这次吴郡干得漂亮,里外,朝廷上下,都满意,这可不容易。”
柳寒随着他起身,顾玮也起身,一块向后院走去。
“我就不如子民了,这上下左右得罪了一大堆人。”
“大人,您做的事和我不一样,我那是打扫房间,您要难上一百倍。”
无论是税制还是前面的盐税,顾玮都得罪了不少人,朝中的贵人,下面的士族,还有扬州的商家,被他得罪了个遍。
句誕呵呵笑了,三人中就他没事,一身轻松的来,一身轻松的回去,不过,这次随着盛怀倒台,塞外大捷,皇上恐怕有足够的底气改组尚书台。
等回到帝都,尚书台恐怕就该大变了。
“子民,你在吴郡辛劳,知不知道扬州的事。”
在小花园里刚坐下,顾玮便含笑问道,柳寒摇头:“这还有啥大事?大人就别打哑谜了。”
顾玮微微一笑,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说:“你在吴郡奔波,扬州可被人趁机占领了。”
柳寒有些纳闷,他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报告,顾玮看他的神情,心里有些诧异。
“你真不知道。”顾玮微微摇头,有些惋惜的告诉他,就在他在吴郡期间,张荥在扬州迅速重建了盐业商会绸缎商会粮食商会等等,各商会现在又重掌握在他们手中。
柳寒恍然大悟,难怪张荥没到吴郡去,原来留在扬州办这事,可还不得不说,他们机会抓得真好,当然这也是他们有的深厚根基所至。
“怎么,有没有为他人作嫁衣的感觉?”句誕笑道。
柳寒摇头:“都是为朝廷效力,那来嫁衣之所,如果说我是作嫁衣,两位大人又是为何呢?这脓包总是要挤的,挤了脓包,朝廷得了好处,百姓得了好处,那有什么不好。”
“这话说得好,”顾玮赞赏的点头,下人送来酒菜,顾玮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只要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利,那就是对的,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柳寒不由乐了,句誕也笑起来,顾玮察觉到用词不恰当,连忙解释:“这也算是一种替天行道,我们读圣贤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安邦定国,济世救民吗!”
“这话在理,”柳寒点头,随即又笑道:“读书人就当存有这个志向,就像道典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句誕拍手鼓掌:“说得好,朝廷要的就是要安民,为官就是要为百姓负责。”
三人慷慨激昂一番,柳寒觉着心里有些腻味,这顾玮还好说,名满天下,可句誕这样说,就显得有点怪了。
夏日里坐在这小花园,享受习习暖风,看着满园繁花,那滋味可比什么都舒服。
喝着小酒聊天,乃人生一大快,句誕即兴作诗,顾玮乘兴相和,柳寒也随口抄袭一首,让俩人佩服不已。
三人都没提明日缉拿盛怀之事,圣旨交给柳寒看过,宫里点名让柳寒出面缉拿盛怀,柳寒依旧没问,句誕顾玮在扬州,他们若没有准备,他们还是句誕顾玮吗。
不过,圣旨上没有说拿了之后怎么办,是在扬州审还是送帝都廷尉府,若是前者,麻烦就多点。
这一顿酒,一直喝道深夜,句誕醉了,被下人扶回房间,顾玮也有七分醉意,柳寒倒丝毫不掩饰酒量,跟喝水似的。
“今年的春粮已经收上来了,你知道吗,增收了多少,足足两倍,银子也达到四百万两,这才一个郡,如果扬州六郡全数推行税制,仅扬州的岁入便可达到千万两,若再加上冀州徐州荆州,朝廷岁入便可超过两千万两,如此,朝廷便有银子安置流民了。”
柳寒有几分疑窦:“可大人,这只是一个方面,银子只是安置流民的一个要素,必不可少的要素,但安置流民还需要土地,这才是关键,没有土地,流民还是没办法安置。”
顾玮喝了口酒,点点头:“这话对,总有办法的,哼,其实,不是没办法处理,从士族手里夺,天下士族,那家没有多占土地,只要朝廷肯查,肯定能查出来,只要将这些土地拿回来,安置流民的土地便有了。”
柳寒眉头微皱,瞬间又展开,露出一丝微笑:“您这话说得对,只是清查土地可不是小事,这士族的力量强大,他们恐怕没这么容易摆平。”
“那有什么,敢呲牙者,掰之!”顾玮信心十足。
柳寒神情凝重,显然没有他这样有信心。
从前朝到现在,上千年了,皇帝换了很多,士族巍然不动,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要动他们,就算皇帝也得掂量掂量。
“乘风上青云,展我平生志!”顾玮漫声吟道。
“顾兄这是,只觉苍天方溃溃,欲凭赤手拯元元,好志气!”柳寒大笑起身:“我不喜欢现在的诗,矫揉造作,毫无男儿气概。”
“这诗词与风气有关,本朝初年,勇武之气盈朝,诗词多有杀伐之音,现在承平日久,男儿气少了,脂粉气自然就多了。”顾玮也叹息道。
“只觉苍天方溃溃,欲凭赤手拯元元!”顾玮喃喃道,有些怪异的看着柳寒,柳寒没有留心,坐在椅子上,看着荡漾在水面的半月,嘴角还有淡淡的微笑。
“想什么呢?”顾玮问道,柳寒回头看着他:“我在想,这天下流民都该感谢顾兄。”
“感谢我?以后不骂我就好了。”顾玮幽幽叹道。
“骂你?你作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了?”柳寒笑着打趣道。
顾玮一笑,半响才幽幽叹道:“人言可畏,这世间颠倒黑白的事少吗。”
柳寒微怔,不由敬佩的看着顾玮,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一句人言可畏,道尽人生沧桑。
月光如水,浇灌在满园花瓣上。
第二天,柳寒带着上数百虎贲卫走进了扬州刺史府,盛怀似乎料到了,他端坐在大厅,看着柳寒。
“盛怀盛大人,圣旨到,起来接旨吧。”
盛怀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满园的阳光,轻轻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柳寒淡淡的说,他身后的曲路的目光就像两把刀似的,恨不得刮了他。
“你不懂,你不懂,人在江湖,那能随心所欲。”盛怀平静的转身跪下:“臣盛怀恭迎圣旨!”
柳寒展开圣旨,照着念,圣旨很严厉,盛怀的罪名足有十八款,匿丧不报,只不过排在第七位。
盛怀的神情始终很平静,没有喊冤,周围的下属也没言语,每个人都那样平静,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拿下。”
曲路上前一巴掌将盛怀的官帽打掉,魏豹将木枷给盛怀带上,盛怀满头白发,风一吹,凌乱不堪。
第二百五十五章 密审(上)
两天后,朝廷发明诏,公布盛怀罪行,十八条大罪,条条令人愤慨,朝野大哗,朝臣们纷纷上疏,要求严惩,顾玮奉旨代理扬州刺史,三天时间里,弹劾了十多位扬州官员,扬州官员人人噤若寒蝉。
抓了盛怀后,宫里来了密旨,让柳寒密审盛怀,柳寒琢磨宫里的意思,感觉就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在柳寒看来,抓了盛怀便可以在扬州全境推行新税制,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在打扫战场。
盛怀带着脚铐手铐进来,柳寒吩咐给他搬个凳子,让他坐下,还给他上了杯茶。
“茶不好,随意。”柳寒神情平静,就像朋友聊天似的。
盛怀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口,放下茶杯后,看着柳寒,面无表情。
“衙门里的规矩,你都懂,”柳寒说着吩咐将边上的门打开,一个书办坐在里,书办看到门开了,连忙站起来,柳寒吩咐他说:“我们聊,你负责记,不用躲着藏着。”
书办迟疑下点头,上次审卫振时也这样,不过交上去的记录,却是整理过的。
盛怀依旧很平静,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柳寒。
“盛大人,今天咱们聊聊,随便聊聊。”柳寒含笑说道。
盛怀冷冷一笑:“聊什么?你是主审官,我是犯人,能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聊,你是官,当了几十年官,我呢,官场新兵,想向老大人请教下如何才能当官,如何才能当更大的官。”柳寒说道。
“当官?”盛怀嘲讽的看着柳寒,柳寒微微点头:“不错,是当官,不为当官,我跑官场来作什么,我瀚海商社干得好好的,要银子有银子,要美女有美女,我干嘛跑当这个官。”
盛怀的情绪并不高,看着柳寒,神情玩味,却多了几分兴趣。
柳寒重重点头,随后叹口气:“你这个案子,有几个点,我始终没有想明白,比如,大人为何一定要拒绝新税制,你不是不知道,推行新税制的决心很坚定,你在官场几十年了,我都看明白的事,自然瞒不过你,可你依旧坚持对抗,这是为何?”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盛怀神情冷漠,随口道:“你是商人,当然不懂,我这是为朝廷,为天下,才反对新税制。”
“这我不懂,”柳寒摇头说:“新税制,我听顾大人说起,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好处,你为何要反对?”
盛怀的神情更加鄙夷:“给你说了,你就能懂?”
“这不是向大人请教,”柳寒神情恭敬,含笑说道:“昨天还听顾大人说,如果全国都推行新税制,朝廷每年可增加岁入上千万两,如此,天下流民可以安置,如果真象他说的,这是好事啊!”
“好事?!”盛怀连连冷笑,柳寒皱眉问道:“难道不是?”
“这是祸国之策,”盛怀神情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太祖立国之初,便立誓与士族共天下,这是国本,懂吗,国本,我大晋八百年了,期间多少艰难,都是在士族辅佐下,协力共渡,化险为夷,不说远了,就说先帝对鲜卑一战,如果没有士族的协力,秋云,方回,段昌在前面作战,他们的粮食是那来的,鲜卑人进攻渤海,段昌八千人马守南皮,可你知道,除了这八千人马,还有多少士族私兵和家丁,告诉你,足足两万。”
柳寒微微点头:“这是个答案,可新税制皇上喜欢,你这样与反对,那不是与皇上对着干吗?”
盛怀淡淡的说:“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只是皇上的天下,皇上只是被蓬柱张猛那些人给迷惑了。”
“迷惑了?我看不是,还是朝中有人吧。”柳寒浅浅的刺了他一句:“我知道,你给尚书令潘链送了不少银子,潘链是太后的父亲,他有太后护着,你有潘链护着,皇上就奈何不了你,对吧?”
盛怀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的一笑,柳寒又说道:“顾大人弹劾你贪污受贿,朝廷已经查实了,可依旧无法奈何你,所以,你心里就定了。”
盛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柳寒心里暗骂,老奸巨猾的家伙,不过,他也指望这样一番话就能打动盛怀,将他心里的话全倒出来。
又说了几句,柳寒便吩咐送盛怀回牢房,盛怀愣了下,书办起身将录下的口供拿来,让盛怀画押摁手印。
“告诉看守,盛怀要单独关押,记住,饭菜不需亏待,但,任何都不准与他说话,他的目光所至,不能有任何人。”
命令被严格执行,盛怀关在牢房里,牢房很安静,可就是太安静了,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一个给他送饭菜的狱卒外,其他什么人都看不到。
盛怀开始还没觉着什么,可两天后便感到不自在了,有话没话的找话跟狱卒说,可狱卒压根不理他,三天下来就把他急得心急火燎的。
第四天,看看天色又晚了,狱卒将牢门打开,盛怀不明白,试探着出来,牢房里多了两个虎贲卫,他心里明白,随着虎贲卫向外走。
到了外面的房间里,灯笼照得通亮,柳寒坐在桌边,桌上有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盛怀在心里冷冷一笑,看来还是不死心,他也没冲柳寒施礼,径直坐上去,端起酒壶就给自己倒酒。
柳寒也不说话,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一壶酒看看就见底了,盛怀忍不住了。
“怎么?今儿就喝酒?”
柳寒耸耸肩:“没事,就请前辈喝杯酒。”
“就喝酒?”盛怀微怔,柳寒点点头,盛怀不死心:“你就不怕朝廷追究你失职?”
“失职?失什么职?”柳寒很纳闷,十分好奇。
“朝廷让你审我,你审不出结果来,朝廷还不治你的罪?”盛怀神情带着丝倨傲,语气中便带上了教训的味道。
“哦,这事,”柳寒恍然大悟,笑道:“多谢前辈为我担心,不过,这事不要紧,你的事,已经有证据了,有没有口供都不大紧,你不知道吧,就说匿丧不报吧,朝廷让汝南郡守和...,你老家的那个县令,入府查看,所以,这事已经证实了,还有,你家人霸占田产之事,你家的账本就已经足以证明了,嘿嘿,五两银子一亩,盛大人,你作得好买卖,啥时候,给我介绍介绍。”
盛怀放下酒杯,看着柳寒:“按照朝廷制度,钦案必须要有口供,否则要追究主审官失职。”
“失职?我没失职啊,”柳寒摇头,指着边上记录的书办:“他不是正在记录吗,到时候,你签字画押,摁上手印,这不就是口供。”
盛怀哑然失笑:“这也算口供?”
“那什么算口供?”柳寒问道:“好吧,我问你,为何匿丧不报?”
盛怀轻轻叹口气,这是他心里的隐痛,柳寒没有逼问,只是安静的等着。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盛怀深深的叹口气:“这什么时候,新税制推行正急,卫振一案,牵动扬州地方,这个时候我能走吗?”
“所以你就匿丧不报,”柳寒摇摇头,惋惜的说:“我说老盛,这事你办得不妥,你想啊,老夫人病故,这纸包不住火的,这要泄露了,就是大罪,身败名裂,再说了,这扬州不是离不开你,你走了,还有王泽他们,他们也是士族,还是千年世家,王家的势力比你盛家可大多了,有他们顶着,这新税制的阻力只能更大,你说是不是?”
盛怀没有说话,阴影里的厉岩不由一阵恶寒,柳寒又加了把火:“再说了,不是有太师在朝中,下一个刺史,不一样得挡着新税制。”
盛怀神情木然,柳寒轻轻叹口气:“我觉着这事上,你上了别人的当。”
盛怀还是没说话,不过神情却有写异样,柳寒微微摇头:“你看这次扬州抓了这么多官,可就没有王博,你觉着这是什么原因?”
盛怀大为惊讶,抬眼看着他,王博是他的亲信,扬州长史,在扬州可以称得上第二号人物,居然在这次幸存了!
这是什么原因!
柳寒端起酒杯小小的品了口,目光注意到,盛怀的手不住弯曲又张开,心里知道有门了。
“第二个晚辈不懂的是,你家里抄到的银子,对不上账,实不相瞒,你的管家已经被我拿下了,可账目对不上,有些银子的用途很奇怪,你的管家也说不清楚。”
“很简单,那些都送到京里去了。”盛怀说道,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其实,我就算告诉你,又怎样。”
柳寒笑道:“那说不定。”
盛怀抬眼看着他,目光颇为玩味,柳寒神情坦然,盛怀拿起酒杯,一口喝干,目光挑衅。
“我就算告诉你,你敢查吗?”
“敢不敢查,是我的事,说不说,是前辈的事。”柳寒微微一笑,毫不掩饰自己希望得到这个消息。
盛怀想了想:“我在扬州这些年,总共收了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我猜猜你抄到多少?十五万两左右,对不对?”
柳寒心中微感意外,这盛怀对家里的情况非常清楚,这次在盛怀扬州家里抄到的银子是十五万两千多两,就是因为数目差距太大,所以才要问一下。
“其实很简单,除了,老家送回了十万两左右,其他的都送到京里了,不说别的,先帝娶当今太后时,我就送了贺仪十万两,去年太后寿诞,我就送了八万两银子。”
“可这也不够,才十八万两。”柳寒补充道。
盛怀笑了笑,笑意中带着丝鄙夷,那眼光就像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密审(下)
柳寒神情自若,他当然清楚,除了太后皇帝那,朝中的高官恐怕多数都收了他盛怀的银子,包括前齐王。
在夺嫡之争中,盛怀是支持齐王的,皇上继位后,盛怀却屹立不倒,甚至连潘链都成了他的保护伞,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盛怀送了重礼。
“听说盛大人与先齐王殿下甚为交好,大人能出任扬州刺史,乃先齐王力荐,估计送了齐王不少银子吧。”
盛怀目光一闪,冷笑道:“是不是想吧齐王拖下水?”
柳寒含笑不言,算是默认了,盛怀哼了声:“实话告诉你吧,我送过很多人银子,光潘链前后就送了三十万两银子,太后那,每年送五万两银子,你敢查吗?”
“不敢。”柳寒很坦率的承认,随后释然:“难怪你敢与皇上对抗,有潘链和太后在后面撑腰,还有什么不敢的。”
盛怀冷笑下,起身道:“老夫乏了,你要还想知道什么,改天,咱们再聊。”
柳寒点头,书办将口供拿来,盛怀看也不看,便画押摁上手印,转身拖着脚链走回牢房。
出了牢门,南笙小心的上前,当时牢房里,除了那书办,就是他和厉岩俩人,盛怀是重要囚犯,由南笙带着五十名虎贲卫亲自看守,除了他们,谁也不准接触。
“大人,你就不担心?”南笙忽然低声问道,柳寒回头看了他一眼,展颜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知道,有些案子审了犯人审官员,朝廷的有些隐秘被抖露出来,所以,很多人害怕,我也怕,但害怕有用吗,没用。既然没用,那害怕做什么,再说了,朝廷不能不讲道理吧,盛怀贪了这么多银子,他的那点家产压根抵不上,这银子去了那,不得问清楚。”
“大人真是....。”南笙不由摇头,好些官接到这种案子就吓得要死,审案时生怕犯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而犯人也知道这点,所以在审案时,气焰比官还嚣张。
“南大人,我教你一手,这种案子,口供是要上送的,你把口供原件密送宫里,等宫里的指令下来,你再处理口供,把隐秘的部分删了,再把干净的口供送到尚书台,这不就完了。”
南笙惊讶之极,随即明白,这是最好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处理方式,但也只有他们虎贲卫才能这么干,其他官那有这样便利与宫里联系。
厉岩沉默的跟在身后,从吴县回来后,柳寒便将他调到钦差行营,虽然没有进虎贲卫,但也在钦差行营当差,而且还是在柳寒身边,这让他从黑暗中走到阳光下,不过,此举也带来点小麻烦,他受到虎贲卫们若有若无的排斥。
所以,厉岩在柳寒钦差行营的说话做事十分谨慎,他本来话就少,现在就更少了。
“大人,您为何不让人与那盛怀说话?”厉岩忽然开口问道,前几天,盛怀还一言不发,今天却侃侃而谈,这里面的变化看上去好像他是故意泄露些让柳寒为难的线索,可厉岩却觉着与柳寒之前的策略有关。
“这人啊,是需要交流的,那怕哑巴也需要交流,不让与他说话,就是憋他,等到有人肯与他说话时,他便会迫不及待的说,我再稍稍诱导下,自然就成了。”
柳寒说着露出了笑容,轻轻补充道:“这法子,我在西域用过,抵抗最久的也就五天,盛怀嘛,老了。”
在扬州,柳寒的事依旧不少,最主要的是查抄财物的拍卖和银子转运,宫里回信同意让通汇钱庄转运,而且同意给一分银子的费用,这让柳寒省了不少事。
吴县的拍卖组织很匆忙,这有故意的因素,扬州的拍卖便不会再那样,柳寒回到扬州便开始组织拍卖,各地有意的商人陆续来到扬州。
第三次审理,柳寒让盛怀足足等了五天,五天里,盛怀没有看到一个人,没有人与他说一句话,把他憋坏了。
再次见到柳寒时,盛怀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气度,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开口。
柳寒却一点不着急,神清气爽,态度虽然依旧平和,但却不急不躁,气度从容。
“我有些奇怪的是,卫振与很多人作生意,也送了很多人银子,可却没送银子给你,这是为何?”柳寒先从卫振案开始,卫振一案,朝廷已经批复,没有任何意外,斩立决,家属发配凉州为奴,家中三十岁以下女子拍卖为奴,卖不出去的,也一律发配凉州。
与卫振一块被判斩立决的,还有转运使衙门的十多个官,发配凉州的还有七八个商家,这七八个商家都是扬州的大商,不是大商也不敢作这样的生意,涉及扬州盐业商会绸缎商会和粮食商会等数个商会。
柳寒这几天都在处理这些事,杀人的刑场,整理拍卖的财物,加上有意凉凉盛怀,这才拖延了五天才来。
“他送过,老夫没敢要。”盛怀的声音有些嘶哑,柳寒露出疑惑之色,盛怀解释道:“卫振作的事,老夫有耳闻,只是此事牵扯到很多人,老夫没有那个胆量,他作这样的事,暴露是迟早的。”
“老前辈谨慎,令人佩服。”柳寒赞赏的给他倒上酒,这盛怀收了不少银子,平均每年达十多万两,这个数目十分惊人,大概也只有扬州这样的富庶之地才能达到,要在凉州,想都别想。
盛怀的神情隐隐有几分得意,柳寒的目的并不在卫振案上,这个案子早就查清楚了,卫振也承认没给盛怀送银子,甚至在言谈中隐隐对盛怀有几分瞧不起。
转运使衙门是独立机构,有自己的办事机构,甚至还有兵丁,地方官府压根就管不了。
柳寒之所以提起这个案子,目的就在让盛怀松懈,彻底松懈下来。
“两年前,你有一笔银子,大约三万两,送到冀州,这笔银子是作什么了?”
盛怀微怔,警惕的看着他:“这是给常山郡王的,我为一个子侄买个官。”
柳寒微微点头,迅速又问:“去年又有一笔五万两银子,同样是送到冀州,一年买两个?”
盛怀张嘴要答,却又闭嘴不言,这条线索是从盛怀家账房嘴里敲出来的,最近几年,盛怀往帝都和冀州送的银子明显多了,这让柳寒很是怀疑,其中有什么目的。
“怎么啦?老前辈有什么顾虑?”柳寒追问道。
盛怀冷笑下,没有答话,只是抓起筷子快速的吃菜,柳寒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嘲笑道:“老前辈还是有不敢言之事。”
盛怀冷笑:“你不要激将,激也没用,老夫会说的自然会说,不会说的激也没用。”
“五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说说看,是送给谁了?”柳寒含笑问道,今天,他将盘问的重点放在最近几年的支出上,查看盛怀家的账本,最近几年的大额支持明显多了,这让他很是疑惑不解。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朝廷给的俸禄不足,当官的暗中都有运作,你在帝都和王家打生打死,王家的船队毁了,王家想要重建船队,缺银子,找我合作,双方算股份,我占四成。”
这是个很意外的消息,柳寒大感兴趣:“五万银子才占四成,这船队的规模可不小。”
这个时代的工艺落后,但不管怎样,都是内河船只,一条货运大船的造价要两三千两银子,当初柳寒与萧雨合作建船队,柳寒前后投入近十万两银子,但那是漕运船队,船只数量高达五六十条,而且还包括接受漕帮的码头,漕帮码头是和平移交,名义上也要花钱买的。
所以,五万银子只占四成,那么这个船队的数量肯定十分庞大。
“如果能夺回漕运,这五万两银子,几年就赚回来了。”盛怀很有信心,柳寒的眉头却皱起来,他已经算到王家会重建船队,可没想到王家那位老祖宗决心这样大。
“王家,又是王家。”柳寒低声细语,盛怀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王家可是树大根深,千年世家,没那么容易对付,你惹上了他们,今后可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柳寒淡淡一笑:“前辈就不用为我操心了,王家,哼,在你眼里是庞然大物,可在我眼里,不过是快死的僵尸,差的就是谁来补上最后一刀。”
盛怀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年青人有信心是好事,但也不要狂妄自大。”
“狂妄自大?我和他斗了一年多了,王家那位老祖宗也没拿我怎样,庞然大物,看起来很吓人,人们习惯了,可实际上,他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盛怀连连冷笑,柳寒又问:“你给潘链送银子,就送了一次?”
“两次,一次三十万两,一次两万两。”盛怀这次很爽快,回答得干净利落:“他当上尚书令才几年,已经够了。”
柳寒想了想,忍不住叹口气,这潘链也太能捞了,这才几年,单单一个盛怀就三十二万两银子,若再加上其他州的进项,恐怕有百万银子的进项。
当初齐王那么大的声势,可在当今继位后,却没有什么人事变动。
在大晋当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