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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时糊涂     天苍黄txt下载     天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小院机关

    虎哥一把抓住铜像,居然没抓起来,正用力再抓,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以为还是柳寒的传音,便没有回答,继续用力,可那铜像就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风云阅读网.】

    虎哥忍不住火起:“妈妈的,小爷就不信了!”

    说着,双手齐上,使劲往下掰,铜像依旧丝毫不动,虎哥拼命用力,小脸在灯光下涨得通红,可让他失望的是,铜像还是纹丝不动,这铜像竟然不是放在上面,而是焊在上面的。

    “不要动那个!”

    耳中传来的声音有些生气。

    “小爷就...”虎哥忽然觉着不对,这不像是柳寒的传音,他慢慢转过身,那老仆正站在门口,将出去的路正好堵住。

    “你,你,..”虎哥傻傻的看着老仆,半响才脱口而出:“你啥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听见声音?!”

    老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夜风吹起他的衣摆,虎哥注意到他穿着便服,足下也就是一双草鞋,左手端着盏铜灯,灯光下,白发白须,几根白发随风飞舞。

    “你太贪心。”老仆说着上前一步,这一步便到了虎哥身边,虎哥大骇,没等他作出反应,就觉着后颈一紧,浑身力道顿时散去。

    “等,....”虎哥又惊又怒,刚叫出一个字,一股力道从后颈处冲入体内,沿着神道中枢长强,一路而下,瞬间将他数个大穴全数封锁,他的话到了嘴边便吐不出去。

    老仆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拎着虎哥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才将虎哥放下,虎哥扭扭脑袋,稳定下心神,再抬头看着老仆的目光便不一样了。

    “老头,放了我,要不然,我兄弟来了,有你好果子吃!”虎哥尽量让语气凶狠些,让表情狠辣点。

    “你说的是他吗?”老仆依旧木讷,目光示意旁边。

    虎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边上躺着个黑影,他连忙过去,将黑影翻过身体,小七正冲他眨眼。

    虎哥更加心惊,这瞬间,他明白了老仆,什么没有修为,什么一撞便刀,那不过是作出来给他看的,或者说是给别人看的。今晚,他和小七恐怕一靠近小院便被察觉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意下。

    急中生智,虎哥噗通便跪下了,砰砰砰,连磕三响头,再抬头,额头上已是红红的一块,隐隐有鲜血淌下。

    “老爷!老爷!大侠!大侠!饶了小的,小的猪油蒙心,不知好歹,求大爷饶命!”虎哥惨兮兮的叫道,小七依旧萎顿在地,一动不动,不过,虎哥的话全落在他耳中。

    老仆依旧毫无表情的看着虎哥,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看着依旧那么木讷。

    虎哥心里发慌,这样的情况从未遇上,他不怕对方凶,也不怕怒骂责打,只要对方肯说话,他就有五成把握脱身,可这样一句话不说,就盯着他看,让他心里发毛,有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老仆依旧静静的盯着他,虎哥心里愈发发毛,要不是知道柳寒在外面,他恐怕已经拔腿便跑。

    “你们就是住在废园的那帮小乞丐?”老仆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吐词还是很清楚。

    虎哥心里又是一震,心里寒意更甚,人家说不定早已到废园踩过点,可他们还一直蒙在骨里。

    “为什么要到我家来偷东西?”老仆又问。

    “下,下午看到马车出去,家,家里,以为没人。”虎哥有些结巴,眼泪说着说着便出来了。

    老仆依旧不为所动,眼神紧盯着他,虎哥心里毛乎乎的,不知该做什么,老仆一抬手,虎哥不由自主的瘫倒下去,张嘴欲叫,却说不出话来。

    老仆将小七点醒,小七恢复力气,立刻和虎哥一样,翻身跪到,连连磕头:“大爷,大爷,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老仆丝毫没有因为他的举动有所表示,依旧冷冷的问道:“你不是帝都人?”

    “是,是,小的是雍州人!”

    虎哥刚才的口音也是雍州口音,老仆心里稍安:“以前你们还做过几件?”

    小七微微一愣,脑子立刻急速转动起来,耳中忽然传来柳寒的声音:“就这一次,实在饿了。”

    “老爷!老爷!小的鬼迷心窍!....”

    “做过几次?说实话,我就放了你们。”老仆又问。

    “就,就,就这一次,老爷,小的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小七说着也学虎哥样,不住磕头,可脑袋在地上碰了一次以后,便不再碰了。

    老仆没有察觉,眉头微皱:“一次?你不老实!”

    “一次,真一次,老爷,老爷,真一次。”小七语带哭音,痛悔不已。

    “你在说谎!”老仆语气依旧很肯定:“你不说实话,就不要怪我了。”

    小七被吓住了,胆怯的看着老仆,慢慢说道:“两,两次!”

    老仆不悦的皱起眉头,这是他的表情首次发生变化,小七连忙改口:“三,哦,不,是五次,五次,真的,五次!”

    老仆似乎稍稍松口气,看着俩人眉头再度皱起来,似乎在为如何处理俩人踌躇,幸好,虎哥没有动那铜像,否则对他们的处理只有一种。

    “你们走吧,以后再来骚扰,我绝不饶你们。”老仆说着一挥手,虎哥立时感到力气又回来了,他爬起来,拉着小七跑到墙角,又准备爬墙。

    老仆叫住他们,开了门,让他们从大门出去。

    出门之后,耳边再度传来柳寒的声音,俩人拔腿便朝小巷内跑,半道上小七一不小心,摔了个跟头,顾不上叫疼,爬起来又跑。

    跑到废弃院子,俩人才算轻松下来,俩人立刻钻进稻草堆中,到现在心里还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俩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妈的,这老棺材...”

    “妈的,你不是说....”

    俩人又停下来,小七看着虎哥骂道:“妈的,你****的不是说老东西没有修为吗!以你的修为可以轻松打垮他。”

    “谁知道这老棺材瓤子藏得这样深!上次不是一撞便倒吗,你亲眼看到的!”虎哥丧气的骂道。

    废园外,穿着便衣草鞋的老仆静静的站在黑夜,他看着屋内横七竖八的流浪儿,还有屋中间的那堆火,听着虎哥和小七互相之间的抱怨,轻轻叹口气,内息缓缓提起。

    忽然,他神情大变,身形猛地向前窜出,还在半空中,身形便变了两次,可依旧无法摆脱来自身后的威胁。

    一点寒星死死的追在他身后,不管他怎么改变身法,始终无法摆脱。

    老仆没有叫喊,那点寒星也没有发出声响,俩人瞬间便从废园前面追到后面,老仆的轻身修为很高,身形飘忽不定,柳寒几次欲发力,都没有把握而放弃。

    老仆跃上一颗杨树,柳寒持剑追上去,老仆从杨树枝间掠出,落在一处屋顶,还没站稳,柳寒的剑便追到,老仆不得不再度跃起。

    “哼!”

    一声冷哼,老仆心神一震,身体顿时缓了一缓,就这一瞬间,星光便到了,老仆察觉了,心中泛起一丝绝望,伸手拔出腰间短刀,跑了这么长距离,他居然没有机会和时间拔刀,直到现在。

    感受到袭来的寒风,老仆咬牙转身,挥刀便格。

    刀出,斩落一遍月光,却没有那点星光。

    “噗!”

    一声轻响,老仆有点不相信的低头,一柄长剑刺入他的胸膛,血从胸口淌出,将银白色的剑刃染红。

    “你,”老仆抬眼看着面前这个蒙面人,神色中禁不住的惊讶:“你,你怎么会,你怎么会,你是谁?”

    柳寒拉下蒙在脸上的面巾,手依旧握着剑柄,内息不断通过剑柄剑刃,冲入他体内,肆意撕裂他的经脉和内腹。

    “我以前还有个名字,叫狼牙。”柳寒近乎蚁语的在他耳边说道:“总教头还好吗?”

    老仆的目光先是一亮,随后又痛苦的皱在一起,巨大的痛苦让他的面容几乎扭曲,他挣扎着露出一丝笑容:“我,我,我听不懂,不懂你,在说,说什么,狼...,狼牙,...”

    说到这里,老仆头垂下去了,柳寒微微叹口气,将剑收回来,随即闪电般的封住了他胸前的几处大穴,血顿时止住,再借着月光,将地上的血迹掩盖,看看没什么遗漏,才提着老仆往回走。

    回到小院,柳寒将老仆的尸体摆在小院中,再解开穴道,血再度涌出,很快在地面形成一摊血泊。

    柳寒没有急于进屋,而是现在院子内布置了一个厮杀的现场,将花圃捣得稀烂,然后将窗户打烂,花架推倒,短刃和剑,在墙上留出几道痕迹,这一切都布置妥当后,这才推开正房的门。

    房间还是那样乱,这倒好,省了他不少时间,他径直走到神像前,举起油灯,仔细观察神像,神像是铜制的,慈眉善目,宝象庄重,双手自然下垂,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柳寒伸手握住铜像,先向上提,铜像没动,他又加了两分力,铜像依旧没动。

    柳寒不再加力了,这不是普通铜像,否则已经被他提起来了。

    想了想,柳寒又试着向外拉,铜像还是没动。

    改为向左,依旧没动。

    向右,还是没动。

    柳寒心气上来了,皱眉想了想,抓住铜像,向左边用力扭动,铜像纹丝不动,该为向右,铜像慢慢转动起来。

    柳寒心里一喜,随后听到一阵轻微的机括声,整座神龛向旁边滑行,地上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小院的秘密

    洞口很宽敞,柳寒幸亏不是站在正面而是旁边,这个洞口设计很精妙,整座神龛向旁移动的同时,地上的石头也同样向前移动,于是这个洞口便变得更宽敞了。【全文字阅读.】

    柳寒心中狂喜,他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站在边上往下看,洞内透出一遍白濛濛的亮光,柳寒内息迅速流转全身,内息一经运转,便立刻感受到那股元气,这元气同样稀薄,但又比外面小巷要浓些。

    柳寒先将神识放出来,神识很欢娱的迎接这股元气,但下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柳寒皱眉想了下,他有点担心,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清虚宗内的那种阵法,他有些后悔,在清虚宗时,怎么没看看关于阵法方面的资料。

    到了门口,总不至于被吓死吧,这还不丢死人。

    想了想,柳寒掏出一道符拍进身体,将手臂上系着的刀挪动下,让出刀更容易,又紧了紧佩剑,这次出来,他特意带的是剑而不是刀,自从在清虚宗得到剑的《剑典》后,他得空便研究,自感剑法大进,但还是未脱杀手营的痕迹,所以,轻易不敢用,不过,今天,他带上了。

    做好一切准备,柳寒下洞了,洞口下面是一段台阶,柳寒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再三试探之后才下一级,短短十几级台阶便走了小半柱香,事实证明,这样的谨慎并非多余,在这十几级台阶中,柳寒便发现两个陷阱,一处设在台阶上,另一处设在洞壁上。

    踏足洞底,柳寒脚尖刚站稳,身形忽然飘起,两点黑星擦着袍服掠过,就听见噗噗两声,柳寒身形在半空忽然扭转,平平向旁边移动两尺,两只长枪擦着柳寒的腰部刺落。

    柳寒在空中翻转落在台阶上,背上禁不住冒出一层冷汗,自己稍稍松懈便中了机关,这个机关设计巧妙,完全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台阶上的几个机关恐怕是故意的,让偷入者以为不过如此,谁知道真真的杀着设在,恰恰是以为已经安全了的台阶底部。

    不要小看这几个设置,柳寒好像躲很轻松,可实际上,内息劲道,掌控内息的能力,只要稍弱,便无法躲开。

    洞壁与柳寒的身躯距离不到一尺,洞壁内的机括声响,柳寒迅速飘起,这应变只要慢了一点,便根本无法躲开,即便柳寒的应变已经很快了,可腹间的衣襟也被划破。

    洞顶上落下的两根长枪更是险恶,身躯飘起,半空中无处着力,这时从上面刺下两条长枪,偷入者几乎只能坐以待毙,柳寒于不可能中逆转内息,将身体由上升改平移,这才避开这两枪。

    这其中,无论那个动作,只要稍微慢一点,绝难逃中枪之厄。

    落在台阶上,柳寒内息依旧汹涌,盯着垂下的双枪,迅速调息,几个循环,将内息稳定下来。

    再次走到最后一阶,这次他依旧不敢轻易踏下,先仔细检查了地面,而后又一寸一寸的检查了两面墙壁,结果还真的在侧后的墙面上发现了异常,这又是一次针对人心人性的设计。

    如果躲过了前面两道机关,那么势必认为,这里的机关已经没了,于是放心大胆的下来,便再度落入陷阱中。

    “机关布置,说到底,还是人心之断。”

    柳寒不由自主的想起杀手营时一个教习的话,这个教习擅长土木机关,是负责教授他们土木机关,包括设置和破解。

    看这洞内的设计,便深得土木机关设置的精髓。

    将人性的弱点琢磨透了。

    将墙上的机关破坏后,柳寒轻轻舒口气,这才放心的踏下台阶。

    果然,再没触发机关,很平安的走到洞内。

    洞内并不宽敞,没有油灯,那白濛濛的亮光来自洞壁上数棵夜明珠,洞内也没有什么摆设,就在中间有块蒲团,其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床铺都没有。

    柳寒又在四面洞壁上仔细检查了一番,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再检查蒲团,也是很普通的蒲团,帝都任何一个道观都可以找到无数个,没有丝毫出奇。

    但,他还是很快便发现这里的异样,这里的元气浓度比外面高上数百倍。发现这点后,他非常惊讶,这里的元气怎么会这么高?元气倒底是从那来的?

    再次重新检查洞内,依旧毫无所得,这让他更感蹊跷,这里的元气浓度自然比不上清虚宗,也比不上当年在西域发现的那神秘山谷,但在这个元气缺失的世界,却是弥足珍贵,那个一直追着他要那劳什子的《大道洞天真经》的怪老头在得知有个元气充沛的地方后,宁可放弃追索,远赴西域,可见这种地方的珍贵,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地方?

    柳寒十分不解,他再度打量四面洞壁,洞顶上的夜明珠发出白濛濛的亮光,三面墙壁上的三颗较小的夜明珠也同样散发着白色毫光,照亮洞内。光秃秃的洞壁上没有丝毫异常。

    他顺手从墙壁上扣下一块泥块,放在鼻尖嗅了嗅,只有冰凉的泥土味,他很失望的将泥块扔下,泥块在地上碎裂,柳寒叹口气,目光忽然落在地上,心念一动,蹲下来在地上仔细看,为了看得更清楚,他将火折子点亮,一寸一寸的查看地面的情况。

    地面开始还是泥土,与四面墙上没有什么区别,可摸到蒲团位置时,下面的泥土变了,居然是木头,他不由一喜,沿着木块摸了一圈,这块木块四四方方,大约三四尺长宽。

    柳寒手抚木块,输入神识,下面又是一个洞,里面空荡荡的,依旧什么都没感觉到,稍稍平静下,柳寒拔出宝剑,将剑刃插入木板的缝隙间,稍稍用力,木板被撬起,露出一个黑糊糊的洞口。

    这个洞口并不大,也就井口大小,柳寒等了会,才过去,将火折子伸进去,火折子照不到底,下面依旧看不清,柳寒想了想,从洞壁上撬下一颗夜明珠,用内息将夜明珠托起放下,没有多久,夜明珠便到底部,濛濛的白光将四周照亮,下面依旧什么都没有,可柳寒却感受到了,这洞里的浓度更高。

    “下面是什么?”柳寒惊讶之极,膻中内息迅速运转,元气立刻涌进体内,内息随即运转起来,柳寒赶紧将内息收拢起来,他皱眉看着微微亮着的洞口,眉头深深拧在一起,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挖这样一个洞口?

    如果,下面有道灵脉,将上面的泥土全挖开,灵气岂不是更充足?为什么只开一个口子?

    还有,这个灵脉是怎么来的?那些隐世仙门满世界找灵地,怎么就没找到这样的福地?

    柳寒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福地的,又是怎么保持这个福地秘密的?

    灵气不是水,可以装起来,也不是加个盖子便可以遮住的,灵气会消散的......

    楚明秋忽然神情大变,他感到灵气在汹涌外泄。

    刚才,他在外面感受到灵气,但那灵气是向外渗,就像有个密封不好的桶内,渗透出来,一丝一丝的逃逸,现在呢!就像木桶破了个大洞,水喷涌而出。

    柳寒四下看看,目光落在刚才挖去的夜明珠,那个位置上,现在空荡荡的,他略微沉凝,伸手向洞内抓去,夜明珠缓缓升起,落入手中,将夜明珠再度放上去。

    当夜明珠刚回到位置,他的手掌离开,元气外泄之感顿时消失,再度变成丝丝外逸。

    柳寒轻轻舒口气,原来这几颗夜明珠并不仅仅是为了照亮,这显然是一种阵法,可以锁住这里的元气。他心里又忍不住好奇,既然可以锁住元气,怎么还会让元气外泄呢?随即又想到清虚宗,清虚宗的大阵是前辈高人设的,可以锁住大部分元气,可现在也无法锁住全部灵气,也有元气外泄,只是量很少,比这小洞还少。

    再看看这小洞,柳寒叹口气,没有动,也不管已经掀开的木板,纵身上到地面,将铜像扭转过来,神龛归位,地面重新恢复,光滑如初。

    看看天色,估摸着已经到四更,柳寒略微沉凝,转身又进去,在房间里细细搜索一番,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从正房出来,又去偏房,这偏房正是那老仆的房间,在这间房间,他倒找到几个线索,这个房间有一张炕,但炕上有两副床被,显然另一副是那个中年车夫的。

    在这个房间里,他找到两套功法本,一本刀谱和一本剑谱,另外还有几瓶丹药,柳寒没有客气,将这些东西全部包起来,背在背上,再度打量,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才转身出来。

    柳寒一直在这小院里待到五更初起,将厨房,花架,甚至边上的水井都彻底检查了一遍,还有那块花圃,那块花圃种的不像是花,更象是药,在花架边上,他找到了度鸟鸟笼,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鸟。

    柳寒心里很是遗憾,如果能拿到传递的消息,他可以试探着用杀手营教授的方式破解下,如此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下,这个院子的老头是不是总教习。

    天边隐隐发白时,柳寒离开了已经被翻得一塌糊涂的小院,飞快赶到杂货铺。

    “马上收拾东西,”柳寒进门便对周玉下令道,周玉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是为什么,柳寒没有给他询问的时间,严厉的说道:“马上收拾东西,注意,小东西不要收,还要留点银子,散碎银子,账本也留下。”

    周玉见柳寒神情严肃,立刻动手收拾,他很快便明白柳寒的意思,只收了很少一点东西,包了个包袱。

    柳寒边看他收拾边说:“你要在今天城门打开之前出城,然后到幽州,我会给幽州去信,那边会安置好你,记住,这一路上,你要谨慎小心,万不可惹事,万不可引人注意。”

    “明白,掌柜的,这里不要了?”周玉满头雾水,非常不解,他试探着问:“那个小院?”

    “不要问,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这对你比较安全。”柳寒打断他,周玉不再问了,背起包袱准备走。

    柳寒看看天色,估计开城还有点时间,示意周玉坐下:“从西城出去,到幽州后,潘成会安置你,你暂时不要进商队,也不要留在商社,另外,在幽州要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对了,你有另一个身份,对吗?”

    周玉点点头,在这里开店便是以另一个身份开的,那个身份上,他名叫孙果,来自荆州襄阳。

    “出去以后,便以本名行走,到幽州后,再换一个名字,这些潘成会帮你。”

    “明白,掌柜的。”周玉现在明白了,事情非同小可,否则柳寒不会如此紧张,不会如此匆忙让他离开。

    柳寒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他赶到废园,将虎哥和小七叫醒,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他们要当一段时间真正的乞丐。

    “你要再去接触那院子,昨晚那样的行动,绝对禁止,明白没有!!”

    虎哥小七连连点头,虎哥低声问那老仆,柳寒说:“他已经死了,你们还是太莽撞,要知道,这次的对手,十分狡诈,也十分凶残,你们要是露出一点破绽,就没有活路,就像昨晚。”

    昨晚,从头到尾,都是柳寒在暗中指点,他们俩人才能瞒过那老仆,就连回到废园,俩人的说话也是在柳寒提醒下说的,俩人都知道那老仆就在废园外监视,只是后来,柳寒突然消失,俩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乱动,快四更,俩人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直到柳寒叫醒他们。

    柳寒叮嘱完俩人,又赶回杂货铺,这时天边已经隐隐发白,在杂货铺,他给自己化了个妆,变成一个头发有些花白,面容有点苍老,匹夫略微发黑的半老头。

    两人出了门,柳寒让周玉将门锁上,俩人悄悄的离开了小巷,街上很安静,连作早点的小贩都还没出来,柳寒带着周玉,从小巷穿过,俩人赶到西门时,城门还没开,不过,作早点的小贩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

    “你到那边去吃点东西,不管什么东西都行,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去雍州长安。”柳寒躲在城门边的小巷内,看着街上的小贩生火做饭,对周玉说道。

    周玉点点头,街道上,忽然出现几个巡防的城卫军,柳寒灵机一动,将一块铜牌交到周玉手上,周玉不解的看着他,柳寒又说:“如果城卫军或衙役过来盘查,你就将这块牌子给他看,记着,要秘密又不秘密,明白吗?”

    周玉想了想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让那摊贩看到,可又不让他觉着,是我要让他看到的,是这样吧?”

    柳寒赞许的点点头,在他肩上拍了巴掌:“去吧。”

    周玉从小巷内出去,穿过街道,到了小摊便,让摊主给他下碗面,然后坐在凳子上,随意的将一条腿搭在另一张长凳上,领头的城卫军看见他,眉头微皱,停下来,走到他身边。

    柳寒看见城卫军军官盘问周玉,周玉先是拿出路引,城卫军军官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继续盘问,周玉有点不耐烦,说了几句后,将一样东西塞进军官的手里,军官看了眼,神情大变,将东西塞回他手里,带着队伍很快便走了。

    那个小摊主似乎也对如此早的客人有些好奇,一直在暗中打量周玉和军官,周玉和军官的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这让他很迷惑不解,不过,他可以感到周玉的身份不平凡,于是对周玉变得恭谨起来。

    周玉吃过之后,城门还没开,城门处除了几个城卫军士兵外,其他再没人,街上的小贩渐渐多了,周玉在街上走了几步,闪身进了小巷,将柳寒的铜牌还给他。

    “我会看着你出城,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接触了。”柳寒说道,周玉点头表示明白,柳寒转身离开,他始终没在大街上露面,周玉在巷子里又待了一会,听到开城门的号声,这才从小巷出来,这时城门处已经不少人在等着了。

    周玉过去,混进了人群,那个城卫军军官就在城门处,他看见了周玉,周玉却象没看见他,城门一开,便随着人群往外走。

    “那家伙是什么人?”军官身边的小兵低声问道。

    “你管得着吗!少废话,都给老子精神点!”军官骂道,他心里却在嘀咕,内卫居然这么早便出城了,朝廷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妈的,什么时候开始,内卫居然会公开活动了。

    天亮了,柳寒没有回柳府,而是到了茶楼,在送走周玉后,他便赶回茶楼,在范家开门前,悄悄潜回茶楼,将包袱塞进床底,然后爬上张梅的床。

    张梅昨晚很晚才睡着,待柳寒上床后才惊觉,发现是柳寒后,抱着柳寒又睡了,没有多久,天色大亮,院子里传来响动,左兰起床了,张梅睁开眼,看着床顶,感受到搂着她的胳膊的坚实,满意的再度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

第二百九十章 殿内议盐

    太清殿内,气氛十分压抑,皇帝面沉似水,六个辅政大臣来了三个,潘链甘棠和左辰,三人也同样沉默,一份奏疏放在皇帝面前的书案上,三人都看过这份奏疏的内容。

    第四个人则是延平郡王,则是被招到太清殿的,他是刚看到这份奏疏。

    这是来自扬州的奏疏,是句誕和顾玮联名上的疏。

    他们四人今天被召到太清殿,便是因为这道疏。

    “都说说吧,句誕和顾玮说可以略作让步。”皇帝的神情冷漠,语气更冷。

    还没等潘链开口,左辰便上前一步大声说道:“绝对不可!皇上,盐政革新,已经是让利于民了,如此退让,让利于民便成了让利于商,民何所得!!!”

    皇帝依旧面无表情,左辰随即转向潘链和甘棠:“二位大人!句誕顾玮此举决不可行,扬州盐商不过是挟持朝廷,如果朝廷就此低头,不久将来,百姓势必将承受高价盐之苦!”

    “左老此言未免危言耸听,”潘链缓缓开口说道:“按照句誕和顾玮,两位大人的奏疏,盐政革新无法推行的最大原因便是无人参加拍卖,扬州官田破损严重,朝廷无力修复,商人掌控的盐田产量不足,朝廷要想增加盐税,必须先投入大量银子修复盐田,可朝廷没这个钱,皇上,臣以为先让一步,待盐田修复,产量上来之后,再作修整。”

    “这如何使得!”左辰张目瞪视,几乎要跳起来:“朝廷行事,当光明正大!岂可言而无信!潘大人!你想置皇上于何地!”

    “甘丞相,你怎么看!”皇帝不想让俩人争吵起来,转头问甘棠。

    甘棠重重叹口气,这扬州盐政革新本该由丞相府主持推行,可皇帝却将此事放在尚书台下,所以,他一直刻意避开,今天要不是皇帝征询,他还是不愿管这事。

    “皇上,臣这段时间一直在打理春入之事,另外,还有督促并州雍州小麦入库之事,对扬州盐政所知不多,”甘棠缓缓的说:“今天看到句大人和顾大人的奏疏才知道,盐政革新竟然困难重重,皇上,如果真难以推行,倒不如暂时停下,待时机成熟,再缓缓行之。”

    皇帝的鼻孔悄无声喷出股粗气,没等他开口斥责,左辰已经不满的驳斥道:“甘丞相此言荒谬!扬州盐政革新,朝廷已经诏告天下,为天下观瞻所系,岂能轻易停下!万万不行!”

    皇帝忍口气,扭头又问:“老十一,你算算看,如果按照句誕顾玮的法子,朝廷大约能收多少税银?”

    延平郡王在皇家这一辈排行中名列十一,他在到太清殿之前便见过这封奏疏,刚才不过是重新看一遍,因此他早有准备,此刻皇帝征询,他已经早有准备,因而毫不迟疑的答道:“回皇上,臣没有细算,不过,刚才臣在心里大致估计了下,大约在三十万到四十万两银子之间,皇上若要详细数字,得等句大人和顾大人将扬州盐田数目和大致产量报上来才行。”

    “三十万到四十万,去年,扬州盐税是多少?”皇帝追问道。

    “七十八万两!”延平郡王立刻答道,这是度支曹账册上有记载的。

    “也就是说要减少一半,”皇帝呵呵笑起来:“这样改,可改得真好,句誕顾玮,办得好事!办得好啊!”

    “皇上,句誕顾玮在扬州辛苦几月,查清了扬州盐田的实情,提出此法,也是不得已。”潘链连忙为俩人分辩道。

    “辛苦了几个月!”皇帝冷冷的瞪着潘链,嘲讽道:“他们真辛苦啊,扬州盐田的实情真是重大!真的很难查!要朕从帝都派出两个重臣才查得清,扬州刺史,扬州太守,各级地方官,郡国兵,数万人,居然查不清扬州的盐田,是他们无能呢,还是扬州的盐田比兄弟会还难查!”

    甘棠低着头,心中默念道典,左辰怒气冲冲,延平郡王神情平和,看不出他的想法,潘链的眉宇间满是忧虑。

    “几个月了,他们真把盐田查清了吗!”皇帝怒喝道,左辰愣了下,延平郡王奇怪的看着皇帝,甘棠依旧低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皇上何出此言?!”潘链纳闷的问道。

    皇帝哼了声,从边上的奏疏中抽出一张密奏,扔到潘链面前:“你好好看看吧!”

    潘链接过来,只看了抬头便知道这是内卫密奏,他很快看完,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这封密奏将扬州盐政革新的实情摸得清清楚楚,不错,扬州最好的盐田是掌控在几家盐商手中,可这几家盐商的背后却是扬州地方门阀,其实压根就不是盐商的,现在句誕和顾玮之所以步步艰难,最大的原因还是扬州门阀的暗中阻挠。

    潘链看后长叹一声,顺手将密奏递给甘棠,甘棠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递给左辰。

    “皇上,既然是这样,扬州盐政革新的推进,就更难了,”潘链缓缓说道:“陈国清查土地,扬州盐政革新,结果都与当地门阀纠葛在一起,皇上,士族乃国之基石,我朝初定,太祖皇帝便立言,与士族共治天下。”

    “朕何尝不想与士族共治天下!”皇帝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可,他们为了一家之利,不顾天下安危!朕就不能答应!”

    “皇上此言甚是!潘大人荒谬!”左辰看过密奏后,气得须发皆张,大声叫道:“太祖是有过与士族共治天下之言!但不是与这种蛀虫!趁朝廷之难,不顾天下安危!只为一己之利,此等门阀,于国何利!不过是一蛀虫而已!皇上,为天下,当除此蛀虫!”

    “左大人,不用太激动,当心殿前失仪。”潘链苦笑下,轻轻叹口气,转头对皇帝说:“皇上,以句誕和顾玮之能,岂能不知事从何来,他们岂不知欺君之罪,皇上,臣不认为如此。

    皇上,朝廷现在内有流民之难,外有胡族之患,府库空空,朝廷不得已在陈国清查土地,在扬州推行盐政革新。可,”

    潘链重重叹口气:“陈国清查土地,结果闹出一场谋逆大案,此案牵连数千人,余波至今尚未平息,若在扬州再兴大案,皇上,朝局势必震动,臣以为句誕和顾玮正是有此顾虑,才不得已提出这样的方案。”

    皇帝沉默了,陈国谋逆岸,至今余波未熄,士林议论纷纷,虽然不敢公开翻案,可也指责蓬柱处置不当,弹劾蓬柱的奏疏在尚书台已经堆了半个房间。

    在接到句誕顾玮的奏疏时,皇帝很生气,接到内卫的密奏后,皇帝很愤怒,所以才将尚书台三人召来,他很想依法炮制,将阻碍扬州盐政革新的门阀彻底拔出,可经潘链这一讲,他不由又犹豫起来。

    “皇上,这里面牵扯到扬州陆家虞家张家,这三家都是扬州头等门阀,特别是陆家,深植扬州江南,乃扬州江南诸门阀之首,与陈国大不相同。”

    皇帝听出来了,潘链这是在警告他,在陈国用的手段不能在扬州用,更不能用在陆家虞家身上,否则有可能逼反陆家,导致整个江南糜烂。

    “潘大人此言不妥,”延平郡王忽然开口道,皇帝转身,有点意外的看着他,延平郡王稳稳的说:“陆家乃扬州首要门阀,历来对朝廷忠心耿耿,小王不相信,他们会趁朝廷之难,趁机要挟,有没有可能是下人或外人的擅自主张,臣建议皇上下诏询问句誕顾玮二位大人。”

    “王爷此话有理!”左辰立刻表示支持。

    甘棠也点点头:“皇上,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句誕顾玮在疏中也并没有完全放弃,臣猜测,他们到扬州已经数月,盐田情形都摸得差不多了,盐商的意思也了解了,他们恐怕知道若是退让,朝廷将蒙受巨大损失,可他们依旧上了这道疏,这是为什么?臣在心里猜测,他们其实并不希望朝廷批准他们的方案,他们之所以上这道疏,一方面是告诉朝廷,扬州的事很复杂,另一方面也是推卸点责任,为什么呢?他们在扬州几个月了,拍卖迟迟没能进行,朝廷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才接着说:“对这份奏疏,皇上当严厉批驳,明确告诉他们,不能让步,但皇帝不要催他们,要给他们时间,此事当缓缓行之。”

    皇帝先是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潘链叹道:“秦王上疏,今春塞外鲜卑匈奴不稳,今春发生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极高,秦王已经在备战了,长安府库的军资已经送到五关,正催促朝廷拨款,以补充长安武库,朝廷这是等米下锅啊。甘大人,这要缓行,要缓到什么时候?”

    秦王催促钱粮的奏疏早已到了尚书台,尚书台一直没批,原因很简单,府库没钱,延平郡王整天就盼着春入赶快入库。

    朝廷税收分两季,分别为春入和秋入,春天收小麦,秋天收水稻,可这春天还有几天才到,小麦还有大半个月才收,延平郡王就算将脖子伸长两尺,春入也到不了。

    “要不,增加点商税。”左辰提议道,延平郡王很坚决的摇头:“万万不可。”

    朝廷名义上的商税是十税一,可商税是活的,各级官吏可以根据本地实际情况调整,所以,商税在朝廷看来不多,可实际上,有些地方已经收到五税一了,商户已经苦不堪言,再增加,恐怕商户就破产,变成流民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作茧自缚

    在场的人,除了皇帝外,其他人大都清初,就连左辰的语气也游移不定。

    皇帝眉头微皱,不解的看着延平郡王,延平郡王叹口气,将商户的税收说了一遍。

    “皇上,商户的税收已经很高了,就算帝都,税收也在七税一上,此外还要加上入城税,实际税还要高,如果再在商户身上加税,臣恐商户不堪重负而弃产,市场萧条,税收反而更少。”

    皇帝听后,太阳穴一阵跳动,心头那股火吐吐直冒,有些焦躁的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秦王还等着银子,长安武库还空着,怎么填!”

    四人沉默着,皇帝沮丧的坐下,看着眼前的奏疏,他忽然觉着好累好累,自从登基以来,他便没睡过囫囵觉,朝政艰难无比,想要作的事,各种力量都来阻拦,没有一件顺心。

    “皇上,”延平郡王上前一步,进谏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潘大人所言有理,皇上只需将这奏疏驳了,告诉他们,这事不能退让,让他们抓紧。”

    皇帝依旧保持沉默,延平郡王进一步说:“至于雍州,朝廷也不能不管,朝廷府库空虚不假,可还有些欠债,臣以为,可以继续催还,臣估计可以催回几万两银子,这可能不够,但臣以为,可以从帝都武库和荆州武库中抽调部分物资运到长安武库,以补充长安武库。”

    “此言甚当。”左辰首先表示赞同,潘链甘棠也点头赞同,皇帝略微想了想问:“老十一,现在大约有多少银子没追回?”

    延平郡王想了下说:“大约一百二十万两。”

    “还有这么多?!”皇帝很是惊讶,延平郡王苦笑下点点头,皇帝愤怒了,拍案而起:“追!立刻追!朝廷府库空虚,原来钱都被这些蛀虫给偷了!都给朕追回来!”

    延平郡王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一百多万两银子,牵扯的朝中大臣有尚书台辅政大臣,有六曹尚书,各曹官员,邙山大营的将领,还有皇族王爷,要全部追回来,那有那么容易的。

    “潘爱卿,你来起草诏书,要求就一个,三个月内,将所有借国库的钱,全部归还,否则,抄家!”皇帝咬牙说道。

    潘链迟疑下正要开口,甘棠已经上前一步:“皇上不可!”

    皇帝很是意外,随口问道:“怎么?甘爱卿,你也借了国库银子?!”

    甘棠郑重的抱拳:“皇上,臣没从国库借半两银子,但,三月追回国库欠银,过于匆忙,还是以两年为期为好。”

    “两年?!”皇帝气急,忍不住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两年?朕已经给了他们一年时间了,还要两年,国库的钱,一百二十万两!朕现在连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岂有此理!”

    面对皇帝的咆哮,四人都不敢接话,皇帝发了会火,似乎想起来,看着沉默不语的四人,似乎明白了。

    “你们说说,你们有没有欠钱?潘太师,你有没有?”

    潘链脸色微红,低声答道:“臣以前是借了国库的钱,也不多,不过两万两,皇上登基后,让还,臣已经还了。”

    皇帝微微点头,然后又看着延平郡王:“老十一,你呢?”

    延平郡王轻松的笑了笑:“臣有俸禄,还有庄园,不缺用度,无须向国库借贷。”

    “那就好。”皇帝略微沉凝:“催缴国库欠款之事,就由你牵头,度支曹,尚书台,丞相府各派一人协助,限令三月内缴清欠款,否则,就别怪朕不客气了,来人。”

    黄公公从旁边站出去来:“皇上。”

    “薛泌在吗?”皇帝问道,黄公公答道:“皇上,薛大人昨夜值守,照规定,今天不当值,中书监现在是马松舒成在值守。”

    “叫马松过来。”

    很快马松到殿内,皇帝吩咐道:“起草一个诏书,凡是欠国库银子的,限三个月内缴清,逾期不还者,一律抄家!”

    马松当场草诏,只一会便起草好了,捧过来给皇帝盖玺,皇帝让黄公公将玉玺拿来盖上,但到此,这道旨意还不是圣旨,必须加盖尚书令的印章,才能成为圣旨。

    皇帝盖过后,便交给潘链,让他尽快发下去。

    潘链迟疑下没有接旨,而是躬身道:“皇上,先帝委臣辅政,皇上信臣,臣当为皇上竭心尽力,皇上,此事不能太急,一百二十万银子,牵扯的官员有多少,各曹各营,太学,诸王,都可能有人牵扯进去,皇上,三思啊!”

    “三思!”皇帝几乎愤怒的吼道:“朕想三思!可塞外胡人不给朕三思的时间!数百万流民不给朕三思的时间!各地水灾旱灾,不给朕三思的时间!你要能拿出主意,给边军补充军饷,给长安武库补足军资!朕就三思!”

    潘链心里苦涩不已,无言以对,甘棠轻轻叹口气,想要替潘链分辩,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左辰却点点头:“皇上说得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不还钱,先罢官。”

    延平郡王不由暗中摇头,这左辰还真是书呆子,先罢官,首先便得罢了太师尚书令潘链,仅仅这家伙便还欠着国库十一万两银子。

    度支曹有欠债官员的名单,这个名单和上报给皇帝的名单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名字不在上面,比如潘链,小赵王爷,薛泌等等,在与不在,主要看他们在朝廷的地位。

    左辰的态度激烈,甘棠看看延平郡王又看看潘链,不知该如何化解,此刻他想到了秋云,可惜秋云今日不在,塞外局势变化,秋云到太尉府与潘冀商议雍凉并三州防务部署去了。

    “皇上,臣一片心都向着皇帝,唉,”潘链叹口气,看到皇帝的怒火,还是让步了,低头答道:“臣领旨,即刻就办。”

    皇帝这才稍稍满意,转头又对延平郡王说:“钱回来后,首先满足雍州方面的用度,秦王上疏说,边军将士已经一年半没发饷了,这怎么能行,没有军饷,如何让将士用命,军饷缺银三十万两,无论如何,今年要补足。”

    “臣领旨。”延平郡王没有争辩,低头领旨。

    潘链等人领旨出去了,太清殿内就剩下黄公公,皇帝坐在书案后,又开始批阅奏疏,没过一会,他放下朱笔,抬头看着窗外,眉头拧成一团。

    黄公公端来一杯新茶,放在书案上,正准备退下去,皇帝叫住他,黄公公转过身看着皇帝,皇帝迟疑片刻问道:“按理说,盐政革新不难啊,薛泌的奏疏上写得很清楚,只要按照奏疏上所写,就不会有错,怎么会如此之难呢?”

    黄公公愣了下,随即笑道:“皇上,您这可问道于盲了,奴婢哪知盐政该如何革新。”

    皇帝的神情依旧迷惑,黄公公试探着说:“要不,老奴让薛大人来给陛下解说下。”

    皇帝依旧没有表示,黄公公迷惑不解,没有再打搅,而是安静的退下,将旧茶收起来。

    “你说句誕和顾玮是不是受到什么压力,或者收了人家的银子,才行动迟缓?”皇帝忽然开口道,象是在对黄公公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

    黄公公闻言吓了一跳,皇帝的猜忌居然到了这种程度,他迟疑一下便笑道:“奴婢可不敢说是,皇上,照理,这种事,内卫会派人跟着,扬州的内卫也会派人盯着,要不,请老祖宗来问问?”

    皇帝刚想答应,可随即便改变主意,摇摇头说:“算了,还是先看看吧。”

    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忠臣,良臣,能臣,干臣,时间久了,总能看出来的。”

    “皇上这话说的是,”黄公公答道:“老奴听先帝说过,这臣子得靠自己去找,象骠骑将军秋云,幽州总督段昌,都是先帝拔擢起来的,当年要不是先帝,他们也不过是个小官。皇帝,咱不着急,是骡子是马,总能跑出来,这骡子总跑不过马吧。”

    皇帝忍不住笑了:“父皇总说你是最会说话的,朕这段时间还没看出来,今儿算是看出来了。”

    黄公公手上没停,笑着说:“皇上,老奴没别的本事,就皇上烦时,为皇上宽心。”

    皇帝微微一笑,低下头,又拿起了朱笔,黄公公轻轻舒口气,继续作自己的事。

    出了宫殿,延平郡王也松口气,刚才他很担忧皇帝当场向他要名单,前段时间,朝廷追债缓下来,也就没准备名单,老名单上的多数人都还了,剩下的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这些人,一部分是真没钱,还不了,还有一部分却是有钱不还,这部分人欠得多,一百二十万中,要占了九成,可这些人都是朝中权贵。

    “甘大人,这债该怎么个追法,还请大人指教。”

    延平郡王向甘棠拱手请教,丝毫不避讳左辰和潘链。

    甘棠微微叹口气:“王爷,刚才您就不该提这茬,这债有那么容易要吗?要真容易,顾玮早就要回来了。”

    “我不是看皇上着急吗,”延平郡王苦笑下:“可我没想到皇上一下便要这么多,我本来想弄回来十多万,将秦王那边的事应付过去就行了,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延平郡王连连苦笑,这算是作茧自缚了。

    “先把那十几万要回来吧,”甘棠想了想说,左辰在边上不悦的插话:“王爷何出此言!为朝廷分忧,自当竭尽所能,王爷为朝廷宗室,更当为皇上分忧,万不可存苟且之心!”

    延平郡王在心里苦笑,可还只能对左辰施礼:“左师傅说的是。”

    左辰曾经担任过太学教谕,皇室子弟大多在太学读过书,因而称呼他为师傅。

    左辰瞪了甘棠一眼,摇摇摆摆的走了,甘棠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小兵当大将

    待左辰走远,甘棠才低声说:“王爷今日冒失了,这催债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王爷,好自为之吧。”

    说完,甘棠拔腿便要走,延平郡王连忙说道:“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唉,还请丞相大人指教。”

    甘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想在三个月内收齐,老夫估计是痴人做梦,王爷若能收回一半,我们大家再劝说下,皇上应该能接受。”

    延平郡王心里忍不住苦笑,一百二十万的一半便是六十万,要真能收回六十万,就算得罪全部朝臣,他也愿意干,可有那么容易吗?顾玮那么聪明的人,也动不了这帮权贵之士。

    延平郡王心事重重的向宫外走去,度支曹在内城钱粮胡同,这钱粮胡同原来并不叫这名,自从太宗皇帝将度支曹搬到这后,这个名字便逐渐取代了原来的老名字,现在已经成了这个胡同的正式名字。

    马车穿过内城,延平郡王心事重重,至少要收会六十万,这可是从狼嘴里掏食,稍不留心,不但淘不了食,还得被狼咬了。

    街上过来一队禁军,延平郡王一眼便看到领队的柳寒,心中略微诧异,叫住马车,探头出去。

    柳寒正无聊的跟着队伍走,今天一大早他便到军中销假,正好该他的部队在内城巡逻,叶厉还特意告诉他,由于最近帝都治安不好,宫里要求加强巡逻,中侯杨晖下令每次巡逻都由队正屯长带队,柳寒自然不会推给叶厉,自己带队出来。

    “王爷,小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大礼,只能以军礼相见,还请王爷见谅。”柳寒恭恭敬敬的冲延平郡王抱拳。

    延平郡王看他的模样忍不住啐了口:“你这人啊!怎么!寒碜本王!”

    柳寒嘿嘿一笑:“王爷莫怪,这公共场所,朝廷礼仪还是要的。”

    “你是个不守礼的人,何必讲这么多礼,我又不是军中之人,那用什么礼,”延平郡王笑了笑,柳寒也呵呵的干笑两声,延平郡王笑容忽然一敛:“上车吧,随本王去喝喝茶。”

    柳寒为难的看看正逐渐走远的队伍,苦笑下:“多谢王爷看得起我,可,不行啊,小将正在巡逻,走不开。”

    “你还要巡逻?嘿,这杨晖可真会用人。”延平郡王冷笑道,显然他是知道柳寒修为的,让一个上品宗师出来巡逻,传出去,还真让人笑话,不但禁军中侯杨晖会被笑话,柳寒也一样会被笑话。

    “王爷可千万别这样说,小将不过一小小队正,带队巡逻本是份内之事。”柳寒姿态放得很低,笑呵呵的解释道。

    “得了,这事就这样吧,上车,杨晖那我替你说去。”延平郡王说道。

    “王爷误会了,这段时间,帝都治安不好,宫里要求加强治安巡查,中侯大人下令,巡逻时,不但小将这样的队正,就算屯长,也必须上街巡逻,以震慑歹徒。”柳寒正色道。

    延平郡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不止,引得四周行人纷纷注目,柳寒也陪着笑,神情却很轻松。

    “你还有多长时间巡逻完?”延平郡王问道,柳寒苦笑下:“应该是在申时末,就该完了。”

    延平郡王眉头微皱,这时间稍晚了点,柳寒见状试探着问:“王爷要是有时间,小将巡逻之后,就在百漪园请王爷喝酒吧。”

    延平郡王摇摇头,今天晚上肯定不能去百漪园,正在这时,从对面过来辆漂亮的马车,马车在延平郡王马车的对面停下。

    “十一哥,与柳先生在聊什么呢?”

    柳寒一听,顿时脑袋有些大,延平郡王却神情平静,抬头看着那马车温和的说道:“没什么,就是闲聊,王妹这是要进宫?”

    静明公主撩起车门帘,从车上下来,袅袅婷婷,缓步过来,到了车前,未言先笑,冲着延平郡王盈盈施礼,延平郡王见状苦笑不已,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在他尴尬之时。

    “十一哥,我可跟你施礼了,你不能再与我抢柳先生了。”静明公主柔声说道,延平郡王脑袋立时有点懵了。

    “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将还要巡逻,现在真没时间。”柳寒说着便冲静明公主抱拳施礼,便要溜走。

    “柳先生别急,本宫刚去了军营,知道先生正在值守,”说到这里,静明公主忽然上前一步,靠近柳寒压低声音说:“奴家是来给先生送请柬的,请先生今晚到奴家府里赴宴,还请先生不要拒绝。”

    柳寒很想不接这请柬,可一想到后果,这公主要是待会驾着马车跑到军营门口等着,要这样子,事情可就大条了,这里是内城,住的全是权贵,帝都的上层人物,这公主真要这样干,不用到明天,恐怕今晚,柳寒的大名就会传遍全城,甚至传进宫里。

    柳寒现在已经很有名了,不想再添名气了,嘿嘿干笑两声,还是接过了请柬,静明公主高兴之极,脸上的笑容更盛。

    “奴家今晚在府里备酒以待,先生名满天下,自不会作出爽约之事,奴家多谢先生。”

    说着静明公主便要施礼,柳寒连忙阻止,无奈的说道:“公主殿下相召,小将岂敢不去,岂能不去,可公主若还要多礼,小的只好屁滚尿流,再不敢近。”

    延平郡王闻言不由眉头微蹙,担忧的看看静明公主,静明公主只是嫣然一笑,却也再没施礼:“如此,奴家就失礼了....”

    柳寒看着正含笑看着的延平郡王,眼珠一转,笑道:“公主殿下,要不这样,王爷也与小的一块去,您看如何?”

    “那自然更好,王兄也请一块过来。”静明公主没有拒绝,笑盈盈的看着延平郡王,延平郡王只能苦笑着点头。

    柳寒扭头看自己的队伍已经走远了,赶紧抱拳向两位贵人告辞,也不等俩人开口挽留,便飞一般跑开,延平郡王看着他的背影问静明:“除了我们,还有那些人?”

    “嗯,薛泌,秋戈,还有几个书院的青年才俊。”静明嫣然一笑告辞道:“十一哥,我先走了。”

    延平郡王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摇摇头,然后才吩咐车夫开车。

    到了度支曹,延平郡王便让人将欠债名单拿来,同时让人将度支曹左侍郎王洵叫来,他看着上面的名字,他忍不住连连叹息。

    侍郎石洵很快赶到,看到延平郡王面前的名单,神情微变,这名单可是颗灾星,谁都不愿碰,上任尚书顾玮时,便锁在柜子里,这位王爷上任后,也只是看了看,便没再理会了,没成想今天一回来便要这名单,难不成吃了豹子胆,要碰碰这些贵人?

    “王爷,您这是?”王洵略微有些不安的问道。

    “皇上下令,三个月内,将欠款全部交回,你说该怎么办吧?”延平郡王苦笑下说。

    “啊!”石洵大惊失色:“这,这,这怎么...,王爷,这差事,您接了?”

    “不接行吗!”延平郡王苦涩的笑了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府库的情况,你是清楚的,现在朝廷连边军军饷都发不出来,这些人却欠了朝廷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唉,皇上也是急了,哦,对了,皇上下令,丞相府,尚书台都要派人来,不过,本王估计,还得以咱们度支曹为主,你替本王想想,先拿个章程出来,等他们来了,咱们一块商议。”

    石洵神情苦涩不已,这钱要好要,顾玮早已经要了,还用得着王爷你来伤脑筋。

    看着石洵唉声叹气的样,延平郡王眉头皱了皱,不悦的说:“石大人,现在没别的退路,咱们要么把这钱要回来,要么摘了乌纱帽,没有第二条路。”

    “唉,卑职明白,”石洵苦笑下,沮丧的说:“可王爷想过没有,恐怕钱要回来之时,也就是咱们脑袋不保之时。”

    延平郡王皱眉,看着王洵,郑重的说:“现在不能想那么多,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把事情作了,让皇帝满意,若是一味畏难,那才是离死不远了。”

    王洵猛然惊醒,连忙向延平郡王拱手致谢:“王爷说得是,卑职明白。”

    “明白就好,这样,”延平郡王说着将名单推到王洵面前:“你把这名单拿去研究下,把名单上所有人,他们欠款的数目,在朝廷的职务,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有的财产,公开的,暗藏的,都查一遍,详细列个名目。”

    “是,王爷。”王洵答应着将名单接过,延平郡王又补充道:“此事乃我度支曹头等大事,本曹下属所有人员,都由你抽调,剩下的再作其他事。”

    “是,卑职明白了。”王洵在心里犹如吃了颗苍蝇般难受,这名单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丞相府选派的人很快到了,是个年青的小官,其实按照大晋官制,度支曹也属于丞相府管辖,但在六曹之外,丞相府还另有属官,这些属官负责核查各曹工作,属于丞相直属。

    这个小官名叫阎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身材挺拔,脸上轮廓分明,目光敏锐,站在延平郡王面前,没有一点局促。

    “你来了也好,先和王侍郎一块弄个章程吧。”延平郡王没有多问,便将他打发到王洵那去,丞相府的那些官都是些聪明人啊,甘棠恐怕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派了个刚入职的小官过来,而尚书台的人选到现在还没到,看来潘链也为难啊。

    阎智过去没多一会,延平郡王便听见那边传来的争吵声,他有些奇怪,连忙过去,还没进门便听见阎智在大声说道:“皇上旨意,要在三月内收回国库全部欠债,如果侍郎大人的计划,三月内根本不可能完成!”

    “年青人,不要太冲动,朝廷里的事,那有这样简单的。”王洵的声音中透着丝无奈,也带着些许教训。

    “我是没当几天官,官位也不过区区从八品,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国之心,毫不弱于大人!大人如此安排,不过欲推诿拖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阎智毫不退缩,大声反驳。

    “阎大人,阎大人,”边上一个度支曹官员连忙劝道,这时抬头看到延平郡王进来,连忙闭嘴,悄无声的退到一边。

    “怎么啦?吵得这样厉害,传出去,成何体统!”延平郡王呵斥道,王洵苦笑下,阎智却没有丝毫畏怯,相反却上前一步冲着延平郡王说道:

    “王爷,皇上将催缴国库欠款之大事交与王爷,敢问王爷是真想为朝廷收回欠款呢?还是仅仅做个样子?若是后者,下官现在就请辞!”

    “说什么呢!”延平郡王皱起眉头,不悦的看着他:“这催缴欠款乃朝廷大事,岂能做戏!”

    “王爷说得好!既然如此,请将太师潘链列为第一批催缴之人,另外,还有太原王燕平小赵王爷燕渊薛泌薛大人卫将军萧寒,都列在第一批催缴名单上!”阎智躬身请求道。

    延平郡王闻言不由瞟了眼王洵,王洵一脸苦相,延平郡王心里暗骂,真是个笨蛋,连个小官都不如。

    “为什么呢?”延平郡王和颜悦色的问道。

    “潘链大人小赵王爷薛泌大人萧寒将军,乃朝廷重臣,只有首先拿下他们,才能震慑群小,让他们知道,此次朝廷下了大决心,否则,催缴欠款势必又是空忙一场!耽误朝廷军国大事!”阎智毫不含糊的大声答道。

    “不必这样用力。”延平郡王先是小小责备了下,不过在心里,他是赞成阎智的,若是先拿下这几个人,对催缴国库欠款大有助益,可问题是,这几个人的债是那样好催的?

    “不过,你说得不错,若能将这几个人的债交回来,后面的就好办了。”延平郡王点头称是,扭头问王洵:“他们总共欠国库多少银子?”

    “如果加上太尉潘冀,总共欠了国库四十四万两银子,潘太师还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小赵王爷,小赵王爷欠银子十四万两,太原王欠了七万银子,薛泌薛大人欠了四万银子,卫将军萧大人欠了八万银子,太尉潘冀潘大人欠五万两银子。”王洵刚才才翻了账册,他的记忆力很好,立刻将数字报出来。

    延平郡王闻言不由轻轻叹口气,四十四万两银子,占了全部欠款的三成多,若能全部交回来,西北边军的军饷军械就都解决了。

    “王爷,不是卑职不敢,而是,”王洵说道:“这几个人欠款多,若能交回,当然好,可三个月的时间够吗?筹集银子也要时间,王爷,其他人还欠着七十多万两银子呢,这些人的银子,若能收回来一半,也是很好。”

    延平郡王听懂了王洵话里的意思,不但他听懂了,这个叫阎智的小官也听懂了。

    ...

第二百九十三章 赴宴

    “大人此言何意?”阎智很敏感,立刻追问道。

    延平郡王眉头再度皱起来,有点明白甘棠为何将此人派来了,这人恐怕在丞相府也不受欢迎,所以,才故意让他过来碰个大钉子,顺便将此人赶走。

    太咄咄逼人了!

    延平郡王不等王洵回答,便抢在前面,温言道:“皇上旨意,此事由我们和尚书台丞相府共同执行,现在尚书台的人还没到,具体怎么执行,先催谁,后催谁,到时候再一起商定,现在你们也别争,先把情况查清楚。”

    “情况不是很清楚吗!”阎智皱眉说道,神情却没那么激动,拿起名单问道:“还要查什么?”

    “查清楚他们的财产,”延平郡王说道:“这份名单上,有些人是想赖账,有些人是真还不上,就像这个,翰林院博士辛铮,据我所知,他家里清贫得很,别看只有六百两银子,他就是还不上,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只有把这些都查清楚,才能做到有的放矢,事半功倍,明白吗?”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阎智沉默了下,然后才抱拳施礼:“卑职明白。”

    众人松了口气,延平郡王又安抚道:“大家都知道,收回国库欠款,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所以,在事先便要将困难估计足,对每个欠债人都要了解清楚,制定催缴方案。”

    王洵阎智同时应诺,延平郡王这才稍稍放心,然后问王洵调了多少人参加,王洵告诉他,曹里正在清查帝都的粮库和府库,为今年的粮食腾库,故而曹内暂时抽调不出多少人,他只抽调了十六人。

    “才这么点人,”延平郡王皱起眉头,这点人肯定不够,他想了想对阎智说:“能不能请丞相府再多派点人手。”

    阎智略微想了下便摇头:“王爷,卑职以为最好请虎贲卫或内卫出面协助,如此可以事半功倍。”

    延平郡王闻言沉默不语,王洵忍不住摇头,这家伙胆子实在太大,居然公然提出让内卫虎贲卫介入此事,此举犯了朝中大忌,特别是内卫,朝中上下,从藩王到大臣,都深为忌惮,就算皇帝要动用内卫,也只能悄悄干,哪会如此公然昭彰。

    “王爷,...”王洵旁边的一个度支曹官员担心延平郡王动心,小心的提醒说。

    延平郡王冲他微微摇头,这官员立刻闭上嘴巴,延平郡王冲大家微微一笑:“虎贲卫和内卫的主力都在陈国,朝廷也抽不出多少人,不过,我试试看,看看能不能从禁军中调点人手出来。”

    王洵悄悄松口气,对延平郡王稍稍有了些信心,度支曹的官员在田凝之后,受到清洗,他这个侍郎也是调来不久,原以为顾玮会长期执掌度支曹,可没想到,顾玮也没当多久,便被调离,来了延平郡王,这位王爷在帝都以音律闻名,在到度支曹之前,一直是宗正府令丞,从未干过其他政务,他能掌控好度支曹吗?

    不但王洵怀疑,度支曹上下都在怀疑,不过,现在,王洵稍稍有了些信心。

    延平郡王越想越感到自己这个主意太棒了,度支曹人手不足,而且他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些人,丞相甘棠与他私交不错,可现在却派了个愣头青来,看来也是不看好这件事。

    延平郡王立刻写了个奏疏,要求朝廷提供人力支持,写了一半,他又将笔放下,略微沉凝便将奏疏揉成一团,而后长长叹口气,这禁军中废物也不少,若是调来几个废物,那还不如不要。

    想了半天,延平郡王又提笔重新写了一份奏疏,这次他明确提出,要抽调禁军协助。

    “....禁军肩负内城和皇宫安全,兵力见蹙,然追缴国库欠款,乃朝廷当前头等大事,度支曹人手不足,且追缴欠款,情形复杂,故请禁军协助,臣闻禁军队正柳寒,统兵有方,所部兵力,乃禁军头等精锐,肯定陛下抽调柳部,协助臣追缴欠款....”

    柳寒要知道了,恐怕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带着士兵赌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居然还成了头等精锐,还统兵有方!!!

    延平郡王知道他的这封奏疏最慢明天就会到皇帝的案头,尚书台不敢阻拦,更不敢淹没,因为,追缴欠款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也是朝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谁也不敢耽误。

    傍晚,柳寒收队回营,再在营房中检查了一番,让弟兄们好好休息,然后才离开。

    刚出营门,便看到路边停着的马车,柳寒略微沉凝便过去,两个护卫站在车旁,看到柳寒过去,车夫将车梯放下,柳寒上去,掀开门帘,延平郡王端坐在内,旁边的小火炉上水咕咕直响。

    “待会肯定要喝酒,就不请你喝酒了,请你喝茶。”延平郡王从茶罐里面舀了一小勺茶叶,放进茶杯中。

    柳寒在他对面坐下,舒展下胳膊,笑道:“多谢王爷,那就不客气了。”

    “柳大家什么时候客气过,”延平郡王笑着冲外面吩咐道:“开车,静明公主府。”

    “公主今天找我们去,又是坐而论道?”楚明秋问道。

    “谁知道呢,”延平郡王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有件事还是先告诉你。”

    柳寒稍微愣了下,没有开口,静静的看着延平郡王,后者看着,露出一丝笑意:“不用那样紧张,其实,....,很简单,我遇上难事了,皇上让我三个月内追回国库欠款,一百二十万两,我手上没人,度支曹那些官,我信不过,只好向朝廷请求,让你过来帮我。”

    “让我帮你?我怎么帮你?”柳寒心里很是惊讶,不解的看着延平郡王,他一时还无法判断此事的好坏。“我向皇上上疏,度支曹人手不足,况且,这次欠款的都是朝中重臣和皇室宗族,情况很是复杂,所以,最好要有军队支持,否则,我真不知道能收回来多少。”

    柳寒一听脑袋顿时大了,居然是这种事,他不由苦笑:“王爷呀王爷,你这是拉着我跳火坑啊。”

    延平郡王苦笑下:“是火坑,可要烧,首先烧死的也是我,那轮得到你。”

    柳寒赞同的点点头:“这话不假,天塌下来,有你们这些高个子顶住,若是顶不住,先压死你,才轮得到我。”

    延平郡王闻言,先是一怔,然后这指着柳寒哈哈大笑。

    马车驶出内城,很快便到了杨柳街静明公主府,静明公主也没出来迎接,而是由府中侍女将俩人引到后花园,不过这一次,后院倒是满院芬芳,四周开满黄的白的粉色的小花。

    酒宴依旧沿渠而设,人却没上次多,只有六个,其中两个空位显然是给他们留下的。

    “王兄,柳先生,来得正好,”静明公主依旧坐在水渠对面的主位,看到俩人进来,满心欢喜的站起来,冲着俩人施礼,那四人也纷纷站起来,冲俩人施礼。

    从下车开始,柳寒便很乖巧的让延平郡王走在前面半步,车上俩人私聊时,可以肆无忌惮,可在大众跟前,他还是谨守上下之礼;进院之前,更躲到延平郡王身后。

    延平郡王温和的冲四人笑了笑,柳寒看了下,三人认识,一人不认识,坐在第三位的是薛泌,坐在他下手的是上次见过的,叫吕修的冀州士子,他的下首也是上次见过的叫乐范的士子,只有坐在最尾的那个年约三十许的中年人,看上去有些面熟,好像在那见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柳寒在薛泌上首坐下,没一会,侍女送来酒食,还是以前那样,每个人身边都有个侍女伺候着。

    “这几位王兄和柳先生都认识,那位是袁望先生,他是个隐士。”静明公主笑眯眯的介绍道,然后又转头对那人说:“望先生,这位是柳先生,名满天下的三篇震动帝都的柳寒柳先生。”

    望淡淡的笑了笑,冲公主微微一礼:“还请公主知晓,草民曾经见过柳兄,还曾一起喝酒赏冰。”

    柳寒一下想起来了,冲着袁望笑道:“原来是袁兄,那日匆忙一会,再无先生消息,不想今日在此相见,实乃幸运,幸运,小弟借花献佛。”

    说着柳寒端起酒杯遥敬袁望,袁望微微一笑也同样端起酒杯回礼,俩人均一口喝干,然后相视而笑。

    “先生看上去身子骨好多了。”柳寒说道,袁望微微点头:“在家养了一个冬天,已经好了,多谢柳兄挂念。”

    与袁望也就黄河冰冻之初见过一面,却留下极深的印象,无论是他的箫,还是他的诗,亦或谈吐,都留下极深的印象,可以这样说,回到大晋这么长时间,见过这么多人物,这袁望可以排在前五。

    “柳先生和望先生既然见过,那就不用再介绍了。”静明公主笑眯眯的打断俩人叙旧:“前些日子得了一古谱,上面有些缺失,好容易修补好,今日特请诸位过府欣赏。”

    说完,也不等旁人发问,静明公主便要拍手叫琴。

    “且慢!”

    静明公主略微惊讶的看着说话之人,正是坐在柳寒下首的薛泌。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宴无好宴(上)

    薛泌冲公主和延平郡王柳寒等五人拱拱手,咧嘴笑着说:“殿下,我对音律一窍不通,我看这听曲就免了吧,公主一向关心朝政,提携青年才俊,所办酒宴亦多议朝政,座中士子亦多有惊人见解,今朝廷在扬州推行盐政革新,本是利国利民之举,然却艰难重重,句大人和顾大人困守扬州,王爷,公主,诸位士子,不知对此有何妙策,以解朝廷之困。”

    静明公主闻言嫣然一笑:“薛大人忧心朝政,令本宫钦佩,既然如此,听琴可以待会再听,说到扬州盐政革新,我闻还是薛大人向朝廷的谏言,今日盐政革新维艰,不知薛大人还有何妙策?”

    “妙策?!”薛泌苦笑下,正要开口抱怨,耳中却忽然传来柳寒的声音,他不由精神微振:“妙策倒没有,我所想到的都写在盐政革新的方略上了,具体到扬州,从句大人和顾大人的奏疏看,最主要的是当地商户在门阀支持下,向朝廷提出了过高要求,朝廷无法答应,于是他们合谋抵制盐政革新,哼,这些商户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以商乱政!”

    “薛大人说得对,商人以商乱政,朝廷应当严惩!”吕修附和道。

    薛泌没有丝毫得意,相反有些谦虚,不过神情已经大为和缓,这段话只有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的,前面的全是柳寒暗中传音过去的。

    可没想到的是,薛泌的“谦虚”却让在场的人对他好感立增。

    “惩罚商人不是办法,”延平郡王说着瞟了眼柳寒,正色说道:“若是惩罚商人有可能产生相反效果,扬州盐政革新的目的是让商人参与盐铁经营,盐铁不再专营,目的是增加税收,若是惩罚商人,商人就更不敢经营盐铁。”

    “王兄此话有理,”袁望叹道:“扬州盐政革新的成败其实就在能不能让商人积极参加。”

    “袁先生说得好,”静明公主接口道,目视柳寒说道:“柳先生上次说得好,扬州盐政革新的关键是让足够多的商人参加盐的生产,这才能促进盐的产量,可现在,扬州的盐商居然以此对抗朝廷,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柳寒皱眉想了想,摇摇头,静明公主露出了失望之色,柳寒却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朝廷提出的税收和策略都是合理的,盐商获利不小,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狮子大开口,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里面的事,我不太清楚,不敢妄言。”

    “哦,”静明公主轻轻吁口气,看着延平郡王说:“王兄能不能给柳先生解释下,这里面有没有蹊跷?”

    延平郡王在心里苦笑,扬州门阀在后面支持盐商,这是说不出来的秘密,朝廷手上没有证据。略微沉凝,延平郡王将句誕顾玮联名上疏的部分内容说了一遍。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盐商认为,修复盐田,前期投入太大,朝廷十税一太高,要求实行太祖定的十五税一,另外,要求每个州的盐商不能超过三家,此刻要求对参加竞拍的盐商进行限制,要求至少在一万两银子以上,这将限制大部分小商人进入。”

    柳寒闻言不由乐了,延平郡王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他,柳寒笑了下:“这个条件恐怕不是他们最后的条件吧,要价这么高?他们难道吃了豹子胆?王爷,您的话没说完啊。”

    延平郡王苦笑下,袁望点点头:“王爷,我虽不经商,可也知道点商人的想法,他们一般不敢向官府提这样的条件,王爷,扬州的事情恐怕没这样简单吧。”

    延平郡王还是没开口,乐范忍不住了,皱眉问道:“难道又是门阀世家在背后支持?他们想做什么?”

    场中陷入沉默,薛泌端起酒杯,佯装喝酒,朝柳寒瞟了眼,柳寒没有看他,同样在喝酒,借着喝酒挡住嘴巴,他的耳中响起柳寒的声音。

    “你装着不清楚,什么话都别说,让王爷去说,这事透着蹊跷,对了,注意那个乐范,这人值得拉拢。”

    薛泌心里一愣,蹊跷?有什么蹊跷?不过,他还是听了柳寒的话,装着喝酒,什么话也不说。

    静明公主看到此景,嫣然一笑,然后才叹道:“我也以为,此事没那么简单,我很怀疑这几个商人背后还有人,没有门阀世家的支持,恐怕他们也不敢如此大胆。”

    “公主此言有理,”乐范叹道:“门阀世家乃大晋之毒瘤,这颗毒瘤不消,天下难安。”

    柳寒微微皱眉,这静明公主直接将门阀挑出来,是什么意思?皇帝在背后指使,以图造成一种舆论压力,逼迫扬州门阀让步,还是有其他目的?

    帝都距离扬州比较远,可扬州所有的门阀,都有子弟在帝都为官或求学,帝都有些许风声,都会在最短时间内传到扬州。

    “薛大人,盐政革新之策乃大人亲拟,不知大人对此有何高见?”静明公主就像个主持,实际也是,这样的清谈聚会,都会有个主持,这个主持人一般就是聚会的召集人。

    “嘿嘿,我那有什么高见,”薛泌淡淡一笑,眉头却微微皱起,这次耳中没有传来柳寒的声音,他只能自己应付:“朝廷不能在这上面让步,否则后患无穷,我看还是句大人和顾大人太软弱,方至这些人蹬鼻子上脸。”

    “薛大人说得在理,”柳寒立刻接口道:“其实,这事好解决,很简单的法子,盐户不是没钱吗,官府借钱给他们,官府若没钱,可以由官府出面担保,让汇通钱庄借钱给盐户,只要打破一个口子,那些商人便能慌了,事情便解决。”

    说到这里,柳寒端起酒杯正要喝,忽然又放下:“其实,还有一招更狠的,就是查走私,彻底断绝扬州盐的走私通道,当然,这需要动用扬州郡国兵的协助。”

    “查走私?”延平郡王闻言,略微一想便点点头:“此举有敲山震虎之效,很妙啊!”

    “查走私?能查吗?”袁望疑惑的反问道:“扬州的郡国兵掌握在扬州门阀世家的门生弟子手上,扬州刺史风烈出身荆州风家,风家乃荆州小门阀,但与荆州马家和蔡家关系密切,他夫人便出自马家,而马家与陆家也是姻亲,而扬州司马乃淮南王举荐,而且,按照朝廷规制,淮南王辖制扬州郡国兵,句大人和顾大人恐怕不是没想到,而是没法办到。”

    柳寒看着袁望,心里微微有些诧异,他对扬州的情况怎么了解得如此清楚,来不及细想,便点点头:“袁兄所言极是,但盐铁监有税丁,可以税丁出面查,当然,此举只是表露个姿态,是一种警告,如果那些商人还要顽抗,那就不用客气,上疏朝廷,请求将郡国兵暂时划归钦差行营辖制。”

    “这法子法子倒是不错,可问题在于朝廷会同意吗?”袁望说着便看着薛泌和延平郡王。

    薛泌随口便说:“这有什么,蓬柱在陈国清查土地,陈国的郡国兵不是划归他指挥的吗,扬州也一样可以。”

    延平郡王正准备开口,闻听薛泌所言,立时闭上嘴巴,故作专注的听着。

    “我看没那么容易,”乐范摇头说:“尚书令潘链不会轻易答应。”

    “这是为何?”柳寒问道,不但他有些诧异,连薛泌都很是不解。

    “潘链自从当上尚书令后,家里门庭若市,就没有空着手进去的,”乐范神情鄙夷:“潘府的管家公开说了,县令万两到两万银子,太守五万,州牧十万。”

    柳寒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潘链居然如此大胆,如此肆无忌惮。

    不但他惊住了,就连薛泌延平郡王都惊呆了,泰定帝后期是**丛生,可也没**到这种程度,公然卖官!!!

    “潘大人,不会这样荒唐吧!”薛泌弱弱的分辩道:“况且,这与扬州盐政革新有何关系!”

    乐范冷笑一声:“薛大人心底太善,若扬州门阀想要挟朝廷,不与朝中大臣勾结,岂能如意。”

    薛泌左右看看,又看着静明公主,静明公主默默的点了下头,柳寒倒吸口凉气,看来此事在帝都快成了公开的秘密;延平郡王心里直摇头,这潘链捞了这么多钱,居然还欠着朝廷十万两银子,真是太贪了!

    柳寒略微一想便感到乐范所言可能是真的,他轻轻叹口气:“即便如此,就算潘太师不同意,还有皇上,只要皇上同意,潘太师最后也不得不同意,但此举稍微粗鲁,可以做得更巧妙一点。我觉着扬州门阀不会铁板一块,有朋友便有敌人,可以挖掘下扬州门阀中会和朝廷合作的人,让他们出面参加拍卖,或者直接将官田便宜卖给他们,刺激下几个商人。”

    “此策倒是可行。”袁望略微思索便点点头,随即又说道:“柳兄,听说瀚海商社在江南也有分店,何不让瀚海商社出面,买下几块盐田。”

    柳寒闻言大为惊讶,别人还罢了,这袁望是从何得知自己在江南有分店的?难道,他思索着抬头看看静明公主,静明公主正含笑看着他。

    柳寒心中警讯大增,难不成今晚这个酒宴便是针对他的!!!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宴无好宴(下)

    想到这里,柳寒心中添了几分小心,他苦笑下叹口气:“盐之利乃大利,作为商人,怎么会不想要,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我这还有一堆烂事,那有心情去虎口夺食。”

    吕修乐范没明白,袁望若有所思,薛泌叹口气,延平郡王微微点头,静明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事还得在江南扬州解决,”柳寒将话题岔过去:“我感觉,只是感觉,没有证据,句大人和顾大人走入了一个误区,想一次将事情办了,其实这事可以一步一步来,先拍卖小块的,把小块的卖了,这些可以便宜点,朝廷可能会亏一点,但不要紧,拿到这些钱,将损坏的盐田修一修,再拿出来拍卖,这次拿到的钱,将更好的盐田修一修,再拍卖,如此,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静明公主眼睛一亮,喃喃低语:“滚雪球,这倒是有意思,有意思。”

    延平郡王却点点头:“这法子倒是可行,至少可以试试。”

    薛泌无所谓的喝了口酒,顺手摸了下伺候侍女的脸蛋,侍女羞怯的向边上躲了下,手上的酒壶却丝毫没受影响。

    柳寒没注意到袁望,袁望先是低头沉思,随后便抬头露出一丝笑意,赞许的点点头。

    “柳先生高才,”吕修皱眉说道:“此法虽好,可未免太缓。”

    柳寒点点头,正要解释,延平郡王却已经开口道:“不然,此法似缓实快,而且不容易激化矛盾,朝廷和门阀世家都能下台,柳先生大才,居然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法子。”

    柳寒在心里苦笑,这也算大才,筑巢引凤,诱之以利,以点破面,不过常用手段。不过,这些年,他的面皮和神经都练出来了,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让外人看着似乎是很谦虚。

    “王爷谬赞,这法子能不能行还难说,得看扬州的实际情况,让句大人和顾大人根据实情行之。”柳寒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在这坐而论道,可扬州的实际情况只有句大人和顾大人才能清楚,我们距离太远,不能代替他们作决定。”

    “此言甚是。”延平郡王点头称是:“究竟该采取何种策略,该由句大人顾大人决定。”

    静明公主眉头微蹙,轻轻摇头说:“说句实话,我相信顾玮顾大人,可对句誕句大人实难信任,若是顾大人主持,此事恐怕早已解决,皇兄不知为何让句誕为主,以本宫看,该将句大人召回朝廷,让顾大人主持。”

    延平郡王沉默了,句誕在朝中的名声很差,可皇帝却在差遣这俩人,这个任命从一开始便受到朝野质疑,可皇帝坚持,尚书台不知为何也没阻拦。

    静明公主扭头看着薛泌,薛泌笑了下:“别问我,我只是上了道疏,用谁是皇上和尚书台商议的结果。”

    “皇上用句誕,此事焉能不坏。”吕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我也不明白,朝中诸公为何要用此人?”乐范也很是不解的看着薛泌和延平郡王。

    薛泌也不明白,这两个人选都是柳寒定的,顾玮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让他离开度支曹,可句誕却有些含糊,薛泌也没完全理解,句誕的名声很差,但他尚书仆射,是掣肘潘链的重要人物,将这个人弄到扬州去,柳寒的解释并不充分。

    “句誕大人政务经验丰富,顾玮大人在士林中有很高的声望,朝廷选用这两个人,应该是好的。”延平郡王斟酌着说道。

    “为什么?”吕修依旧没放弃,坚持问道:“句誕贪赃受贿,声名狼藉,用这样一个人,他会为了朝廷尽心尽力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柳寒淡淡的说道:“句誕本一小吏,蒙先帝拔擢,直入中枢,自当感朝廷恩惠,为朝廷竭心尽力,吕兄多虑了。”

    “多虑了?”吕修摇头,神情坚定:“句誕乃墙头小人,前齐王得势之时,便谋投靠齐王,为齐王所拒,转而反对齐王,后投靠内廷,才得以升迁,这样的人吕某敢断言,乃奸邪小人,朝廷用此人,必为其所累!”

    柳寒被呛,却没有动怒,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没有反驳,薛泌却反击道:“齐王权倾朝野之时,句誕大人却敢于率先弹劾,这份风骨令人赞叹,齐王党羽却因此抨击他,这未免不公。”

    “薛大人此言持中,以先帝之明,句誕若为奸邪,岂会拔擢入尚书台,委以仆射之职?”延平郡王也接口道,句誕在朝中率先弹劾齐王,逼齐王归藩,此乃政治正确之举,在这上面,决不能错,新皇登基,诸事繁杂,皇帝还没时间对大臣进行调整,没有追究那些支持兄终弟及之臣,可若还在为齐王说三道四,那就是自找没趣,别看在这公主府,谁知道这些负责伺候的侍女中,有没有内卫呢。

    延平郡王抬出泰定帝来,吕修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低头不语,乐范却摇头说:“先帝重病,难见外臣,句誕走的是内廷路子,拜在内廷穆公公门下,此举便令人不齿,先帝病重,只有穆公公可以随时见到先帝,其中有什么蹊跷,外人那里知道。

    “乐兄慎言,”袁望好意的提醒道:“你这是在指责穆公公借先帝病重,操持朝局,伪传圣命。”

    “伪传圣命倒不至于,但蒙蔽先帝是可能的。”乐范丝毫不惧,坚持说道。

    柳寒摇摇头:“乐兄此言差矣,君之言多为猜之语,甚为不妥,不管是朝中大臣亦或贩夫走卒,对其指斥,均要有真凭实据,否则便是造谣中伤,有违君子之道。”

    乐范闻言神情微涩,略微不安,冲柳寒抱拳:“柳先生所言乃正理,乐某不敢驳,不过,先生,我甚为怀疑,句誕能不能办好盐政之事。”

    “在结果出来之前,都不能凭猜想下判断,不能以他人未犯之罪而定其罪名。”柳寒郑重的说道,薛泌却觉着他的目光瞟了他一下,心里略微有些惭愧,端起酒杯,故作喝酒掩饰。

    “柳先生所言乃正理,”延平郡王也赞同道:“朝廷委句誕句大人重任,若其玩忽职守,致使盐政败坏,朝廷自然会治其罪,诸君不用担心。”

    听到延平郡王此言,薛泌身体忽然一震,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扭头看着柳寒,目露询问之态,柳寒冲他微微一笑,薛泌心中顿时明白,原来柳寒举荐句誕的目的居然还有一个,若盐政革新失败,句誕便是罪人,又进一步想到,若句誕获罪,尚书台便空了个位置,那么自己正好入替补缺。

    想到这里,薛泌心中大为振奋,这柳寒真是无双国士,举荐一个句誕,居然便有一石三鸟之效,扬州盐政革新,成了,是自己的韬略,首功便是自己;可若败了,句誕顶罪,自己入尚书台。

    这个柳寒啊,走一步看三步,进退皆宜,能有此人相助,自己还愁什么!

    薛泌想着,忍不住便露出了笑容。

    “薛大人,不知在想何事?竟是如此兴奋。”薛泌的神情落在静明公主眼中,公主立刻好奇的问道。

    薛泌呵呵一笑:“没什么,没什么,我倒是对句大人和顾大人有信心,我曾听说,句大人老奸巨猾,白衣公子名满天下,才智超绝,他们俩人联手,扬州那些土鳖不是对手,诸位恐怕是多虑了。”

    “薛大人所言有理,”柳寒立刻支持:“我看我们还是多虑了,我也对句大人和顾大人有信心,相信用不了多久,扬州便能传来好消息。”

    静明公主低头想了想,抬头嫣然一笑:“柳先生,薛大人很乐观,诸位,咱们就为这喝一杯。”

    众人都举起酒杯,柳寒笑道:“公主殿下,我提议为句大人和顾大人早日得胜还朝,干一杯!”

    “好!”薛泌大声叫好,静明公主也笑眯眯的点头,延平郡王也赞同的说:“对,为扬州盐政革新早日成功干杯!”

    吕修眼中的妒忌之色更浓,看看柳寒意气风发的样,心念一动,将空酒杯放下,看着柳寒微微一笑:“柳先生三篇震帝都,今日盛宴,不知先生可有大作以为贺?”

    静明公主也拍手笑道:“对!对!对!本宫也很长时间没见先生的大作,今日还请先生再展高才!”

    众人都看着柳寒,柳寒却摇摇头:“吟诗作赋,今日不宜啊,等那天句大人顾大人得胜还朝,再作不迟,殿下,您说是不是!”

    静明公主稍稍一愣,薛泌已经抢在前面笑道:“柳先生说的是,今日就是喝酒,作什么诗,诗词做得再好,对盐政革新有帮助吗?能为朝廷充实府库吗?得,你们要作诗,我就先走了。”

    薛泌作势要走,延平郡王笑道:“薛大人何必着急,”说完他也看着静明公主说:“作诗就罢了,皇妹不是准备有琴吗,不如弹琴一曲,让王兄我看看皇妹的琴技有没有长进。”

    静明公主略微沉凝,便嫣然一笑,让侍女将琴拿过来,然后又吩咐另一侍女端来清水,略微清洗,又燃起一柱香烛。

    在她作这些事时,侍女们在边上已经摆上一张书案,将琴放在书案上。

    静明公主手捧香烛,对着夜空默默拜祭,嘴里默念祷词,然后才将香烛插入香炉中,后退两步再拜了三拜。

    在书案边上坐下,手抚琴弦,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手臂微动,琴声幽幽响起。>

第二百九十六章 琴声夺魄

    琴声幽幽,素雅中带着淡淡的超脱,仿佛自云间透出的丝丝光亮,凡尘中的野草,在阳光的滋润下,悄然的成长着。爱玩爱看就来

    仅仅听了半个小节,柳寒便对静明公主的琴技大为赞赏,难怪太学和国子监的那帮书生对静明公主如此推崇,就这琴技,与青衿相比也不遑多让。

    宫弦微微一个转折,轻轻一跳便到角弦,声音渐渐低沉,柳寒心中一愣,情不自禁的,精神一下便跟进去了,琴声越来越低,似乎弹琴的人正渐渐远去,五色彩鸟自云间落下,翅膀扇动,空气随着它的双翅振动。

    柳寒聚精会神的听着,忽然膻中内气缓缓流动,他忽然心念一动,脑子立刻清醒过来,心里大为震惊,背心冒出一层冷汗。

    心神失守,这还从来没有过的事,居然就在刚才发生,若是有人趁机偷袭,恐怕他已经死亡数次。

    抬头再看静明公主,眼神顿时不同。

    公主依旧侧面对着他,专心致志的抚琴,琴声依旧轻雅,仿佛情人的低喃。

    再看左右,延平郡王薛泌,皆心神迷醉,目不转睛的盯着公主,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神情随着琴声变化。

    既然都神迷其中。

    柳寒惊讶万分,他立刻断定这不是什么琴,这应该是一种功夫,摄魂夺魄!

    这应该是一种声音类的功法,借助琴声,迷惑心神,甚至搅乱他人内气。

    这是那个门派的功法?带着浓浓的泄气?可....这琴声又是如此圣洁!

    最大的问题,静明公主乃皇室公主,她从那学到的这门功法?而且还是如此邪气的功法?!

    还有,自己数次与她近距离接触,包括同坐马车,却没有感受到她身上有内气运转的迹象!

    这女人隐藏得如此之深!究竟欲作何事?

    这一刹那,柳寒脑中转过无数念头,然而一个个念头都被他否决了。

    不符合逻辑!

    他悄悄将神识放出默查四周,四周很安静,至少在十几米范围内,没有伏兵,侍女们都安静的站在边上,同样痴痴的听着琴。

    神识扫过延平郡王,又扫过薛泌,吕修,乐范,袁望,全都神迷期中,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柳寒在心里坚决拒绝,不会有错,膻中内气,不会无故而动,只有遇到危险时才会自行启动。

    细细回想与静明公主交往的细节,没有发现疏漏。

    难怪自己不愿接近这静明公主,或许便是下意识感到她的危险。

    只是自己没想到罢了。

    内息缓缓流动,将心神护住,装作与大家一样,被彻底迷住,可神识却放出去,留意四周的一举一动。

    琴声始终这样淡淡的,若有若无,欢腾的鸟掠过水面,身躯倒映在一尘不染的水面上。

    鸟脚在水面轻点,一圈圈涟漪向四周荡漾,慢慢的消失在水面。

    岸边的绿草,在轻柔的河风吹拂下,慢慢的长大长高,在风中摆弄腰肢。

    花瓣雨般落下,没于草丛中,融于泥土间。

    小虫自花瓣中探出头来,闻着泥土的芬芳,爬上地面,小心翼翼的张望新奇的世界。

    琴声渐渐转浓,云层渐渐变薄,穿过云层的光越来越烈,白色的光芒渐渐转向金色,一双凤眼在云层间若隐若现,慈悲的看着大地,看着芸芸众生,看着世间的一切苦难,衣衫褴褛的人们跪拜于下,双手伸向天空,似乎在祈求她的照佛。

    柳寒再度打个寒战,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神识再度扩张,忽然感到两道目光盯着他,一道来自对面,另一道来自他的侧后,心中一凛,原来在这,暗骂自己笨蛋,对方既然要探查自己,放在身边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过了会,琴声愈加激烈,百花渐渐烈,大地春意盎然,牛羊在草地上安静的享受新鲜的青草,人们在草地上跳舞,欢迎春天的到来。

    慢慢的琴声又渐渐和缓下来,天空中飘落无数花瓣,花瓣铺满大地,人们再度跪到,拜谢神的赐予。

    白云飘来,凤目渐渐隐去,百鸟自天边飞来,在空中飞舞,似在欢送神的归去。

    琴声渐渐细弱,慢慢的,花开了,花谢了,花瓣融入大地,百鸟散去,白云散去,只剩下碧蓝的天空。

    琴声停歇,柳寒略思索,率先醒来,拍手叫好。

    “公主琴技神乎其神,令人拜服。”

    柳寒一开口,其他人都从琴声中醒来,纷纷称赞不已。

    延平郡王长吁口气,看着静明公主赞道:“王妹的琴技又见长了!”

    “殿下,难道这就是那古谱?此曲何名?”乐范好奇的问道,眼中的渴求,难以掩饰。

    “是的,此曲之名已不知,我取了个名为悲天,不知王兄和诸位以为如何?”静明公主含笑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柳寒身上。

    “悲天?”延平郡王略微沉凝便摇摇头:“不妥,不妥,与琴意相去甚远。”

    “我以为可为神愿,不知公主意下如何?”吕修抢在前面说道。

    延平郡王还没说话,薛泌已经抢在前面:“神赐?不好,不好,我看叫仙女散花。”

    “俗!”延平郡王抿了口酒,笑道,薛泌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转头逗弄边上的侍女。

    “袁先生,柳先生,乐先生,你们觉着呢?”静明公主娇俏的抬头看着三人,目光满是期盼。

    “我不擅长取名,还是请柳先生和袁先生定吧。”乐范略微有些窘迫的答道。

    “万物生,不知公主觉着此名如何?”袁望面带微笑的说道。

    “万物生?”静明公主沉凝道,柳寒已经拍手叫好:“此名甚是,万物生长,妙!妙!”

    延平郡王和薛泌先后叫好,静明公主笑盈盈的点头:“那就叫万物生,袁先生,多谢!多谢!今后此曲若能流传后世,后人当记袁先生定名之功!”

    柳寒忽然发现,这静明公主对袁望很是看重,可在整个宴会中,公主与袁望没有交谈几句,仅有的几句话也不疼不痒,看不出什么,可柳寒就是感觉她对袁望似乎有些不同。

    这个问题在后面一直萦绕在脑海中。

    常年逃亡,在警惕中生活,他已经对生活中出现的每一丝异常都保持警惕,如此这般,他才活到现在。

    对外界的高度敏感,已经成了他一种本能。

    尽管袁望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他身边,可他依旧对他保持警惕。

    袁望若是一个到帝都来碰门路的士子,也就罢了,可他说的那些,为老师守陵,不愿出仕,等等,在柳寒看来,有点荒谬不羁,且与他现在的行为矛盾。

    “你说什么?延平郡王要调你去度支曹,帮他催缴国库欠款?”

    车有些摇摆,薛泌身体晃了晃,惊讶得瞪大眼睛。

    从静明公主府出来,柳寒拒绝了延平郡王同车的邀请,自己骑马回家,半路上,上了薛泌的马车。

    面对惊讶的薛泌,柳寒点点头,薛泌皱眉看着他:“你答应了?”

    “由不得我,”柳寒淡淡的说:“据他说,他是向皇上点名要的,明天该你值守?你可以看到奏疏,看看是不是这样?”

    薛泌冷静下,点点头,随即另一股担忧又起来:“照这样说,皇上决心催缴欠款,以度过眼前的难关?”

    柳寒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薛泌叹口气,神情中有些担忧,柳寒微微皱眉:“怎么?你欠了国库很多钱?”

    薛泌略微迟疑便点点头,又沉默半响:“四万两。”

    柳寒略微有些惊讶:“四万两?这也算多?”

    “唉,柳兄不知,”薛泌苦笑下,艰涩的说:“我薛家虽然小有资产,可在门阀世家中,算不得什么富豪,每年拨到帝都交给我的也就是四五万两银子,这么大一家子人,那够使,这些年陆陆续续便落下了四万多两的亏空,这要一下子还,我还真还不上。”

    柳寒闻言,对薛泌的好感再度上升,他居然坦率承认欠钱,而且让他还还还不上,这是将他当自己人在看。

    略微沉凝后,柳寒说道:“这事很麻烦,但也不是很要紧,你要作的是,如果皇上问你,你就坦率承认,而且也承认还不上,暗地里,你派人进宫,向皇后求援,请她帮忙,再者,将此事通报家里,让家里拿点钱出来,将亏空补上。”

    “家里?!”薛泌再度苦笑:“家里现在是我大伯在掌权,薛家子嗣不旺,帝都就我一个,可在地方上还有几个,我大伯掌家,一向公允,恐怕.....”

    “不然,”柳寒摇头说:“我估计你大伯会给你钱,原因很简单,现在你是薛家最有希望进尚书台的人,薛家不扶你扶谁?所以,你就写信回去,告诉家里,你现在需要钱,以还国库欠债。”

    薛泌目光游移,终于还是点点头,柳寒又说:“还有一法,向延平郡王求情,请他不要将你写上欠款名单,即便这样,你也不能隐瞒皇帝。”

    “可皇...”薛泌犹豫着,那意思很明白,如果告诉了皇帝,若真还不上钱,皇上那怎么交代?

    柳寒摇摇头:“事情这么大,你欠钱瞒得了皇帝,还瞒得了天下人?这事一闹大,你欠债的事,迟早要传到皇帝那,薛兄,在你看来这是钱的问题,可在皇帝看来,这是忠诚与否的事。”

    薛泌恍然惊觉,背心冒出一层冷汗,刚才柳寒说了这么多,实际上他心里打的主意还是准备赖账,先去找延平郡王,请他看在自己举荐的情分上,不要将自己放上名单,皇帝问起,打死不承认,现在经过柳寒这一分析,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又犯下大错,恐怕会断绝他进尚书台的错。

    柳寒看薛泌的样,总算松口气,今晚之所以特地上薛泌的马车,不是为别的,就是担心他做错,薛泌现在是他最重要的盟友,若他能进尚书台,将来对他的帮助之大,怎么估计都不够。

    送走所有客人之后,静明公主回到寝宫,说是宫,其实也就是一处瑰丽的两层小楼,两个侍女过来帮她更衣,换上了一件轻柔的便服,房间内燃着火盆,将房间烘得热烘烘的。

    换上便服后,静明公主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端起微温的玫瑰露,微微呷了口,然后才开口说道:“说说吧。”

    从角落中出来两个身材高挑的侍女,如果柳寒在场的话,可以认出,其中一个便是在他边上伺候的侍女。

    这侍女平静的说:“他最初入局,可很快便出来了,只是掩饰得很好,可奴婢没感到他真气运行的迹象。”

    另一个穿着翠绿长裙,面若桃花,冷若寒冰的侍女说道:“奴婢没有看出他清醒过来。”静明公主静静的躺在榻上,两女也静静的躬身站立,良久,静明公主才幽幽叹口气:“上品宗师,既然是上品宗师,以你们的那点修为,岂能看出,下去歇息吧。”

    两女躬身施礼,慢慢后退两步,才转身下楼。

    房间里安静下来,静明公主忽然感到一阵空虚烦躁,手禁不住抚到胸上,好一会,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埋怨:“你这冤家!”>

第二百九十七章 风将起

    第二天,柳寒便被军侯麦登叫去,麦登将杨晖的军令交给他,让他带着本队士兵到度支曹找延平郡王报道,听候延平郡王的命令。

    “大人,卑职要去多久?”柳寒接过军令看了看,上面没有时间限制。

    “王爷什么时候让你回来,你便带着弟兄们回来。”麦登笑了下,对柳寒的态度很温和,一点没上司的架子:“兄弟,王爷是怎么知道你的,竟然将这肥差交给你了,你可知道有多少兄弟眼红。”

    “肥差?”柳寒纳闷的看着麦登,苦笑着摇头:“大人,这可不是什么肥差,稍不留意,不是杀头便是充军发配。”

    “兄弟多虑了,杀头充军,都是大人物的事,”麦登笑嘻嘻的说:“那轮得到咱们下面办差的,最多也就是赔上前程,老兄,你会担心前程吗?”

    麦登说着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笑意,柳寒不由苦笑,没有多做解释,领了军令,麦登一路将他送出来,在军帐门口才分手。

    “大人,干嘛对他如此客气,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队正吗?!”边上亲兵纳闷的问道。

    麦登淡淡的摇头,没有解释转身回房,说实话,刚知道时,他完全无法相信,一个上品宗师居然在他手下,这简直超出了他的认识。

    上品宗师,不让门阀世家供起来,不到内廷供起来,跑禁军来当个小小的队正!!!???

    这是做什么!玩我!!!

    我怎么指挥他!这不是欺负人吗!

    麦登最初很委屈,很郁闷很委屈,后来经人指点后,心里上才过去。

    这段时间,他暗中向柳寒示好,包括给他放假,向上司给他报功,等等,然后再观察柳寒的反应,结果让他很满意,柳寒从未故意刁难叶厉,对下面士兵的管理也井井有条,没有丝毫走样,这才勉强让他放心。

    今天柳寒在他面前,依旧是毕恭毕敬,这让他很满意,破例说了不少真心话。

    禁军中的军官,特别是军侯以上的军官,谁没有背景后台呢?否则,也不可能升上来。

    柳寒回去后,将所有官兵集合起来,宣布军令后,让士兵解散,留下伍长以上的军官,在他的房间开会。

    “军令已经宣布了,不过,有些话我要给诸位说清楚。”柳寒神情严肃,目光炯炯的盯着众人。

    “朝廷决定追缴国库欠款,让我们去协助,有人说这是一件肥差,我也承认这是一件肥差,可有些事,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次要追缴的官员,都是朝廷大员,尚书台大臣,皇室藩王,全是些二三四品的高官,所以,将来不管什么事,包括拿人,抄家,诸位都小心点,拿人时,客气点,态度好点,抄家时,小心点,别骚扰女眷,别随意吞没别人的东西。”

    “大人,抄家拿人,我们拿手,知道里面的规矩。”程甲不以为意的笑道。

    “老程,别粗心大意,这些官倒不倒得了,还另说,就算倒了,他们大都是门阀世家中人,朝中还有那些亲朋好友,咱们也不知道,老程,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到时候,人家一反击,咱们还能不能回禁军,都不知道。”

    “有这么玄吗?大人。”彭余小心的问道。

    柳寒苦笑下:“利害,利害,有利也有害,只看到利,看不到害,这样的人死得快,我不希望这事结束后,大家到大漠去面对胡人的快马刀箭,或者队里少了几个兄弟。”

    众人心中一凛,连程甲都不敢再说什么,全都躬身领命。

    “给弟兄们说清楚,把利害关系讲明白,弟兄们也不是傻子,会明白的。”

    “是,大人。”

    “程甲,彭余,你们俩随我去度支曹,向延平郡王报道。”

    “是!”

    众人齐声应诺,告辞而去,程甲和彭余则留下来了。

    柳寒上下打量下俩人,给俩人整理下衣服,然后才带着俩人出门,三人打马到度支曹。

    度支曹距离军营不算太远,穿过几条街道便到了,延平郡王已经得到皇帝的批文,早就吩咐人在门口等候,看到三人便带他们进去。

    “刚接到尚书台的公文,你们就到了,柳兄,快请进。”

    延平郡王看到柳寒很高兴,赶紧吩咐人上茶,作为度支曹尚书,他有个**的办公房,而且,在这房间伺候的除了度支曹内的小厮,还有三个王府下人。

    “王爷,末将奉命来听您的调派,请王爷分派任务。”柳寒先端端正正的向延平郡王施礼,同时拿出军令交给延平郡王验看,延平郡王接过来仔细看后将军令交还给柳寒。

    这个动作是不能含糊的,按照大晋军规和朝廷制度,只有皇帝和太尉有权调动军队,其他人无令调动或指挥军队,等同谋反。象柳寒这种奉令前来的,要首先将军令交给延平郡王验看,延平郡王验看之后,要还给柳寒,而延平郡王则有朝廷公文,如此,不管那方来查,都有凭据。

    “王爷,我没将部队带过来,先过来听候大人的安排。”柳寒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兄,不用这样,令也验了,先坐下,咱们商议下,两位,你们先到旁边喝茶,这个先拿着,给弟兄们添点菜金。”延平郡王说着在程甲手中塞了张银票,程甲犹豫下看了眼柳寒,柳寒微微点头,程甲面带喜色的收下了。

    “蔡安,带两位将爷到厢房喝茶。”延平郡王冲边上一个精干的年青人吩咐道,蔡安是延平郡王的家生子,父母都是延平郡王的奴隶,是他带到度支曹的三个下人之一。

    蔡安带着程甲和彭余出去后,柳寒便放松了,四下打量这房间,这房间很简单,从里拉到外,中间有个花架构成的月亮门,将一个房间分成两部分,里面是延平郡王办公的地方,外面则是个圆桌,应该是开会商议和接待来人的地方。

    柳寒与延平郡王相对而坐,延平郡王径直奔主题而去:“追缴国库欠款,这事说简单很简单,说难办也难办,柳兄,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都是朝廷的事,瞧王爷说的,”柳寒笑了下说:“王爷,我的部队有五十人,什么时候叫他们过来?”

    延平郡王正要开口,柳寒又问道:“还有,我的部队过来后,是住在度支曹还是其他什么,早中晚三餐在那吃,这些问题都要解决。”

    “住的问题,度支曹肯定没办法解决,还是住军营吧,我已经让人整理出几间空房子,平时你的士兵就在那休息,晚上还是要回军营,反正也不远,中午和晚饭,都由我们度支曹负责,另外,我向朝廷申请了,在追缴期间,你的士兵每月有五两银子的补助,伍长有八两,什长十二两,你没有。”

    延平郡王冲着柳寒促狭的笑了笑,柳寒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延平郡王宣布的这个福利,已经非常高了,估计为了这些福利,他在甘棠潘链,甚至皇帝面前付出多少努力。

    “我代弟兄们多谢王爷。”柳寒冲延平郡王拱手道谢。

    “你的人今天暂时不用过来,咱们还需要商议个章程,”延平郡王说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柳寒略微沉凝便答道:“王爷,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能不能给我看看名单上都有那些名字。”

    延平郡王起身进去,拿了张薄纸放在柳寒面前,柳寒看了看这张纸:“这是全部名单?”

    “对,全部名单。”延平郡王在柳寒边上坐下,将自己的茶杯端过来。

    柳寒看着名单,这名单是按照欠款多少排列的,最上面的便是小赵王爷,潘链薛泌,一个都不少,看得出来,这是一份真名单。

    “怎么还有丁轩!”柳寒有些纳闷:“这家伙也缺钱?居然借了五万六千两,还有崔均,他也有两万多两,这俩人经常斗富,居然还缺钱?!!!”

    “本王拿到这名单时,也很惊讶,丁轩和崔均,居然也从朝廷府库借钱,”延平郡王苦笑着摇头,从朝廷府库最多的便是这些朝廷重臣和门阀世家,他们所占的总金额达到八成。

    柳寒问道:“这份名单,皇上知不知道?”

    延平郡王摇摇头,柳寒略微想了想便笑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先从潘链和薛泌开始,王爷,您看如何?”

    “潘链?薛泌?”延平郡王略作沉凝,便含笑问道:“为什么?”

    “杀猴儆鸡!”柳寒淡淡的说:“当然,王爷若只是想做个样子,也可以从丁轩崔均开始。”

    “杀猴儆鸡,呵呵,”延平郡王笑道:“很形象,不过,很好,就从潘链薛泌开始。”

    柳寒笑了笑:“开玩笑的,王爷,我看这样,咱们做事要有礼有节,先发个公文,派专人送到他们手上,让他们到度支曹来,将账目给他们看,让他们自己定出个还债时限,当然这个时限必须在三个月内,对了,再请皇上发道圣旨,宣布三个月内,没有归还国库欠债的,一律抄家,由官府负责拍卖,所得钱款首先归还国库欠款,剩下的归还给他们,另外,三月内没有归还上朝廷欠款的,一律革职!”

    延平郡王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手拍额头叹道:“柳兄啊柳兄,本王有幸,本王有幸,多亏把你调来了!”

    延平郡王这话倒不假,昨天派人出去调查,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怎么才能将事做波澜不惊,他根本不敢去想完美,这本就是件得罪人的事,这事办下来,恐怕他得得罪半个朝廷的大臣。

    可柳寒的这几句话让他赫然开朗,杀猴儆鸡也好,先礼后兵也好,一下便将他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不错,他还是要得罪人,但这种得罪已经大大缩减了。

    延平郡王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将王洵和抽调出来参加此事的一众属官叫来商议,柳寒却悄没声的退了出去,延平郡王看见了,没作声,柳寒的官阶还是太低,队正,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而且还是属于军队系统,在王洵他们看来,他们过来便是来跑腿拿人的,参加这样的会议没必要。

    会议很快拿出了个计划,延平郡王写了奏疏,在是不是要附上名单时,他还是犹豫了,思考半响,还是没有附上名单。

    朝廷要追缴欠款,这个消息只在小范围内知晓,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只等他的方略定下来,上奏皇帝,皇帝再明发圣旨,大规模的追缴便立刻开始。

    延平郡王也下了狠心,昨天便从王府抽调了五十多人,重点清查欠款万两以上的大臣,力求尽快将他们的情况摸清,可有形的府邸好查,隐匿的金银却难找,所以,倒底能掌握多少,他也不知道。

    奏疏很快到了甘棠这里,甘棠看过,也没作批示,便转呈尚书台,潘链这一整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看到延平郡王的奏疏后,他终于松口气,不过,十万两银子,还是让他有点肉疼。

    这十万两银子是最近一年多的收入,其中有五万两便是这次扬州送的,这一次就给了,心里还真是不甘。

    可要是不给呢?皇帝那怎么交代。

    秋云是第一次看到这奏疏,这段时间,他都在太尉府与潘冀商议雍凉并三州的军事部署,长安武库空虚,让他和潘冀都焦急万分,一旦塞外打起来,不管是不是要出塞作战,长安都是西边的后勤基地,这里的武库绝对不能空。

    可府库空虚,居然拿不出钱来,进而要靠追债才能收集到边军军饷和填满长安武库的军械。

    唉,秋云在心里长长叹口气,朝局又要动荡了。

    左辰却很高兴,对延平郡王大加称赞,认为他勤于政务,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便拿出了可行性方略。

    皇帝在晚饭前看到这份奏疏的,他提起朱笔便批了个准,放下笔看到薛泌在边上,随口就夸奖道:“延平郡王很实心做事,昨天分派的事,今天就拿出方略来了,这个人选你推荐得不错!!!”

    薛泌一听便明白了,嘿嘿笑了两声:“哪是小臣之功,还是皇上圣明昭著。”

    “呵呵,会拍马屁了!”皇帝心情很好,不但有这份奏疏的缘故,还有今早接到的陈国蓬柱的奏疏,蓬柱在奏疏中报告,陈国已经安置了十万流民,现在正调集物资,为春耕作准备。

    十万流民,这让皇帝喜不自禁,蓬柱在奏疏中宣称,要是在全国推行,定能解决困扰大晋多年的流民之患,他正在总结陈国经验,将来在全国推行此法。

    “蓬柱解决了陈国之事,延平郡王解决国库欠债之事,若是句誕顾玮能解决好盐政之事,夏天时,我们便到寒水避暑去。”

    ...

第二百九十八章 风渐浓

    黄河以北,冀州魏郡与司隶交界附近,有卧龙山,山高林密,山上有数十寒泉,泉水终年冰冷刺骨,泉水涓涓而下,汇集成溪,当地人称之寒水,卧龙山也因之称为寒山,与江南之小寒山相对,此山又名大寒山。数百年前,太宗曾游历至此,深爱上此山,在此地建避暑山庄,此后,皇帝形成惯例,夏季之时,皇帝都要到此地避暑。

    不过,皇帝一动,必然是大队人马,所费极多,几十年前,安帝就没再去过避暑山庄,泰定皇帝登基后,在击败鲜卑后,曾经连续三年到避暑山庄,但最近五六年,泰定帝便没再去过。

    薛泌嘿嘿笑了笑,继续拍马屁说:“那感情好,听说这大寒山,景色绝佳,我可是向往好久,到时候,我就托皇上的福了。”

    “呵呵,你倒是会想。”皇帝轻松的笑了笑,拿起笔准备起草诏书,忽然又将笔放下:“你欠了钱没有?”

    薛泌闻言,笑容顿敛,为难的看看黄公公,皇帝眉头微蹙:“你欠了多少?”

    “回皇上,臣,臣,臣欠了四万两银子,”薛泌结结巴巴的回答道:“皇上,前些年,臣行事荒谬,落下不少亏空,这些年在皇上教导下,臣收敛很多,可欠债太多,一时无法还清,皇上,臣,臣,没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臣决不敢耽误朝廷的大事。”

    皇帝看着他,似乎在看他是不是在说谎,薛泌神态很平静,额头却冒出了一层细汗。皇帝轻轻叹口气:“浪子回头金不换,不过,种什么因,就有什么果,这就算一个教训吧。”

    “皇上放心,臣已经给河东老家去信,让送些银子过来,这一年多,臣也攒了些银子,大约一万多两,下朝,臣就去度支曹,先还上这部分。”

    皇帝点点头,叹道:“这些年也苦了你,不过,银子还是要还,你是皇后的弟弟,朝中大臣都盯着你,朕拔擢你到中书监,你要给朕争气,不要让人小瞧了。”

    “皇上放心,”薛泌噗通跪下:“臣明白皇上的苦心,也明白朝廷的艰难,绝不拖朝廷的后腿,绝不让皇上失望。”

    皇帝站起来,走到薛泌面前,将薛泌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很好,你没瞒朕,老十一没将名单报上来,可朕猜就有你,哼,恐怕还有其他人,老十一现在也学会,不过,没什么,朕先不管,放手让他去作,朕要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薛泌闻言不由暗叫侥幸,要不是昨晚柳寒提醒他,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可问题是瞒得住吗?这追债一起,那些欠钱的大臣还不互相撕咬,他们不敢冲皇帝去,还不敢冲自己来,皇上迟早知道自己欠债了。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喜欢不忠的臣子!虽然皇帝不会因此不信任自己,但一定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你起草个追缴国库欠款的诏书,明日朝会宣布!”皇帝说道,薛泌微怔一下,便赶紧答应。

    朝会,平时不会开朝会,开朝会便是有大事,显然,明天的朝会重点便是这道诏书。

    “语气要强硬,态度要坚决,”皇帝看着薛泌思索着说:“表明朝廷的立场,告诉那些人,不要有侥幸心理,这次朕一定要收回所有欠款,不但帝都的府库,州郡的府库欠债也必须全部追缴。”

    大晋府库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位于帝都的中央府库,一部分是散布在各州的州库,朝中大臣向中央府库借钱,地方官岂不会向州库借钱?而州库的管理更松,欠款更多。

    薛泌来不及细想,很快将诏书起草好,略微晾晾便交给皇帝过目,皇帝看了后,有些不满意,改了几句话,才让薛泌誊录用玺。

    将盖过玉玺的圣旨交到皇帝过目,皇帝看后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送尚书台,交给潘链用印。

    圣旨须有尚书令附属后才能成为天下至高无上的圣旨。

    太清殿内,皇帝很兴奋,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即便追回一半,边军的军饷和长安武库便够了。

    但帝都城内,从昨晚开始,消息便在帝都官场流传,第二天,延平郡王拟定的还款方略,上报到尚书台不久,整个帝都官场便都传遍了。

    帝都官场紧张起来,那些没有欠债或已经还债的小官们,幸灾乐祸的躲在角落悄悄议论,相反借债的高官们看上去却气定神闲,一时之间,这个事情的热度迅速盖过了帝都治安问题,御史们一时之间忘记了对陈宣的弹劾。

    朝会上,皇帝宣布继续催缴国库欠款,同时下令,度支曹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借出府库银子,否则,无论借的还是度支曹官员,一律严惩不殆!

    朝堂上,皇帝从御座上起身,站在白玉台阶上,看着下面的群臣,神情冷峻的大声说道:“荒唐啊荒唐!我大晋的府库居然被借光了,边军发不出军饷,武库没有军械,朝廷却有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欠条!一百二十万两!朝廷府库现在连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来!我大晋就这样被借空了!借穷了!”

    忠臣全都羞愧的低头不语,无人敢站出来,质疑皇帝的决定。

    “没什么理由!三个月!三个月内,必须还清国库欠款!否则,就不要怪朕不讲君臣的情义了!”

    满朝堂都响彻皇帝的怒吼,穆公公沉默无声的站在角落,这种场合他从未站在中间,黄公公则站在御座边上,同样神情平静,不过,他看着皇帝背影的目光却流露出担忧。

    散朝之后,潘链将延平郡王请到尚书台,进门便让人送茶。

    “皇上将追缴国库欠款的大事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潘链和颜悦色的说道。

    延平郡王含笑点头:“是,本王一定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早日将欠款追回。”

    潘链在心里苦笑下,他微微一笑,依旧温言道:“皇上年青,性子有点急,这追缴欠款是应为之事,可这欠银是先帝时留下的,日积月累,皇上想在三个月内完全结清,未免太急,事急则易乱,王爷,一旦出了乱子,三个月收回欠款,恐怕就难以办到。”

    延平郡王略微思索,含笑说道:“还请太师指教。”

    “指教不敢当,就是提醒王爷,谨慎,谨慎,再谨慎。”潘链说道。

    延平郡王略作沉凝,点点头:“多谢太师指点,本王明白,朝局不能乱。”稍稍停顿,为难的说:“回去,本王便要发通知,太师,您也会接到。”

    潘链豪爽的一笑:“放心,老夫会在最短时间内还银子。”

    延平郡王叹口气:“不是小王不讲情面,而是,这名单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盯着,唉,太师不会怪罪小王吧?”

    “王爷这是说的那里话,都是为朝廷,老夫怎会责怪王爷,说来,还是老臣治家无方,落下这么大亏空。”潘链叹口气。

    延平郡王不知该说什么,冲潘链拱手告辞。

    出了宫门,延平郡王刚要上马车,便看见一个穿着赵王府侍卫服装的年青侍卫过来。

    “王爷,我家世子请王爷过去一叙。”侍卫恭敬的施礼道。

    延平郡王看了看小赵王爷的马车,略微沉凝便点点头,吩咐车夫和侍卫:“等我一会,去去就回。”

    随着侍卫到小赵王爷的车前,小赵王爷从车内探出头:“王兄上车吧,到度支曹不远,我送你过去,上车吧。”

    延平郡王踌躇下,看看左右,有不少大臣正看着他,于是,他冲小赵王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没办法,你的欠款最多,群臣都盯着,你若不还,谁也不会还,我这差事还怎么干。”

    “王兄,不是我不愿还,我这家底,你还不知道,你让我一时上那去找十多万银子。”小赵王爷的语气略带痞赖。

    “赵王叔父难道也没有?”延平郡王反问道:“王弟现在是世子,叔父不把王爵给你,还给谁?”

    “王爵?”小赵王爷撇下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哥还没死,世子还是他,退一万步,我大哥若不幸,到我这一代,还有王爵吗?王兄,你就松松手,让小弟过了这关!!!”

    延平郡王神情坚决:“不行,明天你必须到度支曹来,否则,我会弹劾你。”

    小赵王爷神情一变,冷笑一声:“王兄,事情别做得太绝。”

    “做绝?!”延平郡王苦笑下:“老弟,你还不明白?王兄我现在没退路,要么将欠债收回来,要么废为庶民,甚至发配充军,都有可能,这天下是我燕家天下,你身为燕家一份子,当为我燕家竭心尽力。”

    小赵王爷顿时语塞,延平郡王深深叹口气,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到了度支曹衙门口,便感到曹内今日不同,大门口站岗的禁军士兵多了几个陌生面孔,大门四周的气氛也有所不同,似乎要紧张得多。

    延平郡王在门口下车,原来负责度支曹守卫的队正跑来报告,柳寒带着禁军已经过来了,正在衙内偏厢,门口那几个陌生士兵正是柳寒的兵。

    度支曹是朝廷最重的部门之一,衙门内虽然没有金银,但却有及其重要的账目,这些收支账目,必须保存十年,每年将到期要销毁的账目上报给尚书台,由尚书台上报皇帝,皇帝批准后才销毁。

    度支曹库房堆满这样的账册,库房平时便有士兵把守,这些士兵也都属禁军系统,但与守卫皇宫的禁军又不同,不受禁军中侯指挥,只受度支曹尚书指挥,兵员定为五十人,负责的军官同样为队正。

    延平郡王眉头皱了皱眉头,吩咐道:“他们过来不是在站岗的,让他们回去休息,站岗是你们的事,记住,你们的差还是你们的,不要推给别人。”

    “不是我们要的,是那个柳队正吩咐的,让他的人站在门口。”队长急忙分辩,延平郡王闻言随即改口道:“那就这样吧,嗯,以后,你听柳队正的。”

    那队正微怔,随即答应。延平郡王进门之后,便看见柳寒站在外院的一角,眉头皱得很紧,他不由微怔,略微思索便过去。

    “柳兄有什么难事吗?”

    柳寒早听见他过来,闻言转身,微微叹口气:“没什么。”

    “柳兄是不是在担心这次追缴欠款的事?”延平郡王问道。

    柳寒摇摇头:“真没什么,与朝廷的事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延平郡王略微想了下便明白,他微微皱眉:“要不要我替你去说和说和?我和田凝还有几分交情。”“这事,田凝恐怕做不了主,算了,由他们去吧,是战是和,都随他们。”柳寒说道。

    柳寒没有说实话,他刚才在思索的并非与王许田三家的漕运之争,而是那个神迷小院。

    自十里铺伏击后,王许田三家便偃旗息鼓,既不打也不退,柳寒和老黄分析,最多再给他们一次打击,三家恐怕就会求和,所以,他并不担心王许田三家。

    随着时间推移,他可用的力量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雷纳整顿风雨楼余部,进行得很顺利,柳寒已经度鸟传书,让他抽调一批强手到偃师,为漕运作准备。

    萧雨的伤也渐渐好转,楚飞突破武师八品,现在正勤练不已,努力提高修为,而府内在经过上次被袭后,府内的私兵训练积极性高涨,每天府内的练兵场内,都杀气高涨,而柳铜柳枪这些核心人员,同样勤练不已,柳铜同样面临突破,即将踏入武师巅峰。

    只是,那个神迷小院的动作,让他迷惑不解。

    那老仆死后,他作了种种安排,准备迷惑对手,把对手的追查方向标引到周玉身上,保存虎哥和小七,以便他们继续监视,可没想到,那个怀疑是总教习的老者根本没回来,只是那个车夫回来了。

    车夫也没作声张,甚至没报警,只是悄悄将老仆拉出去埋了,然后从外面雇了几个人,在院里忙活了一天后,小院挂出了吉屋出售的牌子。

    柳寒大惑不解,元气的重要无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那从长安追到帝都的神迷老头,一听说西域有元气浓密的地方,便能立刻赴西域修炼,可这“总教习”居然就放弃了???!!!

    而且毫不犹豫!

    这份决绝,让柳寒非常意外!

    他有一种冲动,想将这院子买下来,到那个地洞中修炼,如此,十年内,他便可以达到宗师巅峰,二十年内,有可能跨过那道门槛。

    但老黄打破了他的幻想,老黄告诉他,这有可能是对方请君入瓮,不错,他布下了种种**阵,甚至有意将矛头引向内卫,但对方可能采取两手,一面派人去追查周玉,一面设下陷阱,谁来买小院,谁就是周玉幕后主使。

    柳寒只能长叹一声,老黄说得很对,灵地虽然诱人,可小命更重要,那个地方暂时先放弃吧。

    延平郡王又问:“门口是你的兵在站岗。”

    柳寒点点头:“既然皇上下旨了,那就要示之以威,震慑群小!”

    延平郡王哈哈一笑:“好!示之以威,震慑群小!说得好!就这样办!董亮!”

    刚才那队正立刻跑过来:“王爷!”

    “从今天起,三个月内,你听柳先生的!”延平郡王命令道,董亮看了看柳寒,犹豫下说:“王爷,卑职”

    “我是度支曹尚书,有什么事,我担着!”延平郡王脸拉下来,董亮立刻挺胸答道:“卑职遵命!”

    “没这个必要吧,还是各干各的,催账归我们,平时曹内的护卫,还是归董兄,大家责权明确。”柳寒说道。

    “这个你得听我的。”延平郡王冲他使个眼色,柳寒见状便点点头,随后便提议道:“要不,王爷再调几个王府护卫过来。”

    “没事,我相信你能办好!”延平郡王看着四周,冷笑下:“我看还没人敢铤而走险,暗袭度支曹,这可是谋逆大罪。”

    柳寒笑了笑没说什么,董亮一直在暗地观察柳寒,刚才柳寒提出让他带来的人在门口站岗,便让他有些不舒服,可没想到延平郡王居然如此看重这人,还让自己听他的,虽然,在禁军中,驻守各衙门的禁军要比守卫皇宫的禁军要低一等,可,,这是他的地盘,这姓柳一来,延平郡王居然就让听他,这让董亮心里隐隐有些不满。

    柳寒朝他看了眼,董亮心中一凛,连忙换了个表情,拱手施礼:“大人!”

    柳寒随口说:“你我都是队正,没大小之分,董兄,不用多礼。这样吧,这曹内的安全保护,董兄十分熟悉,还是由董兄的弟兄负责,我们呢,就干拿人催债的事,若是有其他事,咱们再商议,你看可好?”

    董亮闻言顿时松口气:“如此甚好。”

    说完之后,再看柳寒,感觉立时不同了。

    延平郡王见状微微一笑:“安全护卫的事,本王就交给你们了,追缴国库欠款期间,曹内要加强安全,库房是重中之重,不能出一点差错!”

    “王爷放心,卑职明白!”柳寒和董亮齐齐应诺。

    ...

第二百九十九章 送文

    董亮对柳寒的那点心思很快便烟消云散,因为他看到延平郡王居然要柳寒参加只有各司令丞才能参加的会议,而柳寒也若无其事的答应下来,立时明白自己的位置。

    延平郡王召集度支曹内各司令丞以上开会,度支曹掌控天下财税,被称为六曹之首,下设机构庞大,按照职能分有十几个司,每司设令丞一人,参军两人,属官五六人到十几人不等,最大的是田赋司,天下数十州,每州设俩人,专职盯着该州的田赋,全司人员便便上百。

    延平郡王在会上宣读了皇帝的圣旨后,严肃的看着下属众官:“诸位大人,皇上的旨意已经宣读了,皇上要我们在三个月内收回全部欠款,如果三个月内收不回欠款,首先治罪的便是本王,不过,诸位大人想全身而退,也难,为本王计,为诸位大人计,望诸位全力配合本王,追讨欠款,不负皇上重托!”

    “请大人放心,我等定追随大人,不负皇上重托!”下面的官员齐齐起身,大声答道。

    “好!”延平郡王满意的点点头:“曹内日常事务由王洵主持,本王集中力量追缴欠款,在追缴期间,本王在西院办公,与国库欠款的所有账册资料,全部搬到西院,从司抽调的人员都到西院集中。另外,本王警告诸位,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妄议朝政,若有风声传到本王耳朵里,本王绝不轻饶!”

    延平郡王说完之后,也不给其他人发表意见的机会便宣布散会,柳寒发现,这延平郡王以往给人的印象都是温和的,可现在却很果断。

    抽调出来参加追缴欠款的人员已经在西院集合,柳寒带着他的五个什长也到西院,参加追债小组的人并不多,除了柳寒六人,度支曹的下级官员也就七个,这七人看官服,最高的也就从六品,其他三个七品两个从七品。

    “诸位大人,”延平郡王看着大家,很直接的说:“名单,大家都看到了,都是朝廷高官,皇室宗亲,这些人,平时大家都得罪不起,得罪他们,轻者免官,重者流放,甚至杀头。”

    这些小官听着连连点头,都不敢说话,延平郡王点点头:“皇上将这差事交给我,我把你们从好好的安稳日子中选出来,跟着我干这有可能丢官杀头的事,可诸位想过没有,你们按部就班升职,要等上数年才有一次机会,可若这事办好了,朝廷不会亏待大家,本王会向朝廷举荐诸位,诸位可以很快升职;”

    延平郡王徘徊两步,看着众人,又说:“可若这事办砸了,本王也不会让诸位白干一场,本王与荆州刺史梁兴和豫州刺史程敦还有些交情,已经给诸位写了推荐信,若事办砸了,诸位可以到荆州和豫州就任。”

    说到这里,延平郡王提高声音大声说:“简单的说,差事办好了,大家升官,办砸了,本王一人领罪。”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立时轻松,延平郡王微微一笑:“好了,诸位,什么都别想了,干好各自的事,争取早日追回欠款!”

    官员们各就各位,延平郡王将柳寒叫到跟前,让他派人去送催款通知,要求欠款官员在三日内到度支曹核实欠款并定下还款日期。

    “王爷,我跟我的人说两句。”柳寒冲延平郡王说道,延平郡王点点头,柳寒走到队前,看着程甲彭余五人,略微沉凝便说:“我对诸位的要求很简单,有礼有节,不用怕他们,咱们现在是债主,只有欠债的怕债主,没有债主怕欠债的,另外,咱们身后站着的是皇上和王爷,这大晋天下是燕家的,我们都是皇上的臣子,我们是在为皇上办事,所以,我要求你们在送信时,不能丢了朝廷的脸!不能丢了皇上的脸!”

    延平郡王注意到五个什长的神情渐渐发生变化,眼中的担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眼中放射出光芒,浑身散发出昂扬的斗志,有两个什长甚至忍不住开始摩拳擦掌,似乎就准备去拿人了。

    延平郡王将盖了打印的催缴通知书交给柳寒,柳寒看了下,留下两张,其他的分给了部下,延平郡王一直注意着他,见状便有些纳闷的问:

    “你留这两张是?”

    “一张是小赵王爷的,我和小赵王爷交情虽然不深,可毕竟有几分香火情,我想去劝劝他;至于,,”柳寒略微沉凝便笑了笑说:“丁轩丁大人的。”

    延平郡王眉头微皱,柳寒淡淡的说:“王爷放心,我不会对他怎样,至少现在不会,今日大朝会,这家伙不会还躲在城外吧。”略微停顿,他又好奇的问:“这家伙的豪富,名满天下,怎么会欠这么多钱?该不是他的钱都是从国库借的吧?对了,他不是少府令吗,这少府可是皇上的私库,这家伙该不会从少府弄钱吧?”

    延平郡王闻言不由摇头:“丁大人可不是少府令,他是太仆寺少卿。”

    柳寒佯着羞愧,也不理会延平郡王,带了彭余和一个叫康浚的士兵,三人出了度支曹,向小赵王府而去。

    康浚很年青,是最近才补入队里的士兵,据他说他来自邙山大营,是汝南人,柳寒让彭余试了他的修为,居然有武徒七品的修为,柳寒将他放在彭余的什里。

    三人打马来到小赵王府,在王府门前下马,赵王府并不在内城,在外城的北区双王胡同,这条胡同就两家人,一家赵王府,一家是太原王燕溱,这太原王燕溱可是当今皇帝的皇叔,泰定帝的三弟,齐王的哥哥。

    柳寒目测了下双王胡同,这条胡同大约一百七八十米长,两个王府隔街相对,府门陈设都一样,两个巨大的石狮分列左右,大门上挂着烫金的匾额,上面是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御赐赵王府。

    柳寒看了心说难怪这小赵王爷这样嚣张,他祖上恐怕很受当时皇帝宠爱。

    帝都王府众多,可能得到御赐的王府却极少,至少对面的太原王府的匾额上没有这两个字。

    “叫门!”

    柳寒话声刚落,彭余还没回答,康浚便已经跑上台阶,用力拍门。

    “妈的!谁呀!”

    大门很快开了条缝,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老头怒气冲冲的出来,抬头看见康浚,以及后面站着的柳寒和彭余,虽然看见三人的禁军服饰,老头的气势依旧不减。

    “你们什么人,懂不懂规矩!这里是赵王府!有这样拍门的吗!”

    康浚显然有点被他的气势压住了,后退一步,不知该说什么,彭余正要上前,柳寒一把拉住他,自己上前一步,冲着老头抱拳:“在下是禁军队正柳寒,特地前来见小赵王爷,还请大叔通报一下。”

    “队正?!”老头斜了柳寒一眼,轻蔑的哼了声:“一个小小的队正也想见我们小王爷,有那么容易吗?”

    “下官是公事。”柳寒不紧不慢的说道。

    “公事私事都一样。”老头漫不经心的答道,柳寒笑了笑说:“你先通报一下,看看小赵王爷会不会见我。”

    “通报?!”老头作出惊讶状:“那有什么事都通报的!报上去,我不领罪!”

    柳寒淡淡的说:“我奉度支曹尚书延平郡王之命前来通报小赵王爷,郡王有命,下官必须亲手将公文面交小赵王爷,还请老伯通报一声。”

    老头闻言微微愣了下,上下打量柳寒,眉头微皱,这时里面又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穿着蓝色棉袍,足蹬牛皮靴,眉目精悍,他一出来,老头便自动退了两步。

    “禁军怎么到了度支曹?”中年汉子开口问道。

    “这是朝廷的事,怎么,进赵王府还得先问朝廷公务安排是否恰当?”柳寒反问道,随手摘下身上的禁军腰牌:“看清楚,爷可不是假冒的,马上通报小赵王爷!”

    中年汉子没想到柳寒突然翻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再度上下打量柳寒,又看看柳寒手上的腰牌,略微沉凝便点点头:“安头,去通报吧。”

    老头应了声便进去了,中年汉子也没让柳寒三人进去,他不住上下打量柳寒,柳寒也不理会他,其实,柳寒心里清楚那老头想要什么,几两银子恐怕就没这么多口舌了,甚至还就进门房喝茶了,但,今天他不能给,不是在乎这几两银子,而是不能落了气势,不是他柳寒的气势,而是追债的气势。

    等了半炷香的时间,老头回来了,他跑得有点快,额头上都冒出汗来,看到中年汉子便叫道:“王爷吩咐,开大门!迎客!”

    中年汉子愣了下,扭头看着柳寒,柳寒从他傲然一笑,老头招呼门房内的下人推开大门,他则敲了下门内的小钟,柳寒有点迷惑不解,这是做什么?

    门开了,中年汉子冲柳寒抱拳:“柳先生,请!”

    柳寒也不答话,带着彭余和康浚便进去了,赵王府可不是他那柳府,门口没什么照壁,进去便是一块宽大的广场,广场上干干净净,两边有各有数个巨大的水缸,水缸里有红鱼游动,水缸后面,则是两排盆景组成的花圃,柳寒一看便明白,这花圃和水缸都是可以随时移走的,这两样一移走,整个广场便更加宽大。

    “柳兄啊柳兄!王兄怎么会让你来送信,此等小事怎能劳动你的大驾!”广场尽头,客厅门前,小赵王爷看到柳寒便亲热的迎上来,没等柳寒开口,便拉着他的胳膊,大声说道。

    “小王爷误会了,这事是我自己要来的,”柳寒随着他进厅,笑眯眯的说道:“老弟,最近我太忙,咱们很长时间没见了,今天假公济私,过来看看小王爷。”

    “呵呵,好,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小赵王爷大笑着说道。

    柳寒摇摇头:“改日吧,今天除了你这,我还要去丁轩丁大人那送信。”

    “哦,丁轩?这家伙被你逼得不敢进城,今日大朝会才进城,你居然要上他家去,好胆色!”小赵王爷笑道。

    柳寒笑了笑,取出度支曹公函:“小王爷,你这次可要破财了。”

    小赵王爷接过来,顺手便放在桌上,叫道:“上茶!”

第三百章 纨绔王爷

    柳寒没有言声,小赵王爷的热情让他有点意外,在帝都交往的人中,在他看来,薛泌秋戈与他的关系密切,特别是薛泌,是他的重点培养对象,而薛泌对他也很不错;鲁璠等人则不过是一帮书生,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则是两个说不清的人。

    小赵王爷最初接触时,不过是酒肉朋友,这样的朋友可有可无,延平郡王则说不清,说好吧,自己心里隐隐有些抗拒,说不好吧,好像也不排斥。不过,今天来给小赵王爷送信倒是特意选的。

    小赵王爷顺着柳寒的目光落到那封公函上,略微沉凝便笑了:“柳兄,这事你怎么看?”

    “欠债嘛,该还。”柳寒若无其事的说道,顺手将茶杯端起来,又看了眼外面的彭余和康浚,小赵立刻领悟,冲外面叫道:“来人,请两位军爷到厢房喝茶。”

    很快过来人请彭余俩人去喝茶,彭余和康浚都没动,俩人都看着柳寒,柳寒冲他们点点头,俩人这才离开。

    “柳兄治下有方啊。”小赵王爷笑眯眯的称赞道,柳寒淡淡一笑:“军营之中,讲究令行径止,他们是军人,习惯了而已。”

    小赵王爷略微沉凝便径直说道:“柳兄,你看这事我该怎么办?”

    柳寒端起茶杯,略微沉凝:“欠债还钱,理所当然,小王爷,我不清楚你怎么欠了这么多钱,现在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得想办法还钱。”

    小赵王爷神情略微尴尬,干笑两声说:“柳兄,不瞒你说,我现在拿不出十四万银子。”

    柳寒深深叹口气:“王爷,柳某自从到帝都后,交友不多,也就您,薛泌薛兄,秋戈秋公子,鲁璠鲁公子,聊聊数人,小王爷对我的关切,我始终记在心里。”

    说到这里,柳寒顿了下,略微思索,便径直问道:“小王爷,你看现在朝中,宗室有几人?”

    小赵王爷先是愣了下,笑容慢慢隐去,变得严肃起来,柳寒点点头:“就你和延平郡王。另外,小王爷再想一个问题,皇上对尚书台满意吗?”

    小赵王爷眉头微皱,迷惑不解的看着柳寒,柳寒见状心里暗骂糊涂蛋,这小赵王爷比起薛泌和延平郡王来说,差多了。

    “不会吧,潘链潘冀是太后的父亲叔父,左辰乃帝师,秋云朝中声望甚高,甘棠乃丞相,他们都是先帝选的,皇上应该不会吧。”小赵王爷语气游移不定。

    柳寒忍不住在心里又叹口气,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薛泌都比他强。

    “皇上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小王爷想过没有,为什么皇上要启用你和延平郡王?”柳寒问道。

    小赵王爷迷迷糊糊的看着柳寒,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柳寒在心里再度叹息,便压低声音说:“皇上在陈国清查土地,在扬州革新盐务,都受到门阀士族的阻拦,再往前一点,方回叛乱,先帝启用了太原王燕溱,东营公燕腾,常山孝郡王燕衡,现在明白了吗?”

    小赵王爷思索再三,慢慢抬起头,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想让宗室入朝?”

    柳寒缓缓点头,小赵王爷稍稍兴奋,随即眉头拧成一团:“可这与还钱有什么关系?”

    柳寒闻言恨不得抽他一耳光,他无奈的看着小赵王爷,小赵王爷略微尴尬:“柳兄,你也知道,我对朝局两眼一抹黑,我那知道这些。”

    “赵王怎么不给挑上两个助手,就这样让你留在帝都,让你入朝。”柳寒叹息道。

    “原来家父倒是给我找了两个师爷,可我嫌烦,都赶走了。”小赵王爷倒不避讳,略微有些羞愧的答道。

    柳寒摇摇头:“宗室中,皇上选择了你和延平郡王,可你们究竟能不能用,皇上没把握,所以,他在观察你们,观察你们是不是和他一条心,小王爷,这是一道坎,你必须过,否则,不但赵王世子拿不到,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更谈不上再进一步。”

    小赵王爷这下有点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我要还上了,皇上就认为我和他一条心?”

    柳寒稍稍迟疑便点头:“不能完全这样,而是,还要看,你是否支持陈国土地清查,是否支持扬州盐务革新,等等,从现在开始,你不能游玩了,得关心下朝政,另外,就算一时还不上钱,明天也一定要去度支曹,当众宣布还钱,三个月内还清,人越多越好。”

    小赵王爷哭丧着脸说:“说话倒没什么,可我上那找十四万银子去,我不能说话不算吧,这会弱了我的名头。”

    柳寒不由哭笑不得,冲着他直摇头:“你呀!你呀!小王爷,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在府里找找,看能找出多少银子,不够的话,再给老王爷去信,好在不算远,一个月足够来回了,实在不行,就把这赵王府卖了,反正弄不到十四万两银子,你这赵王府也得改名了。”

    小赵王爷神情迷惑不定,柳寒再度叹口气:“你呀,就想不清,潘链欠债十一万,几年前,不说几年前了,就说一年前,他还得起吗!可现在,我敢断定他能轻易拿出十一万两银子。”

    小赵王爷先是迷惑不解,慢慢的眼睛亮了,直拍脑门,嘿嘿笑起来:“对,对,若是能进尚书台,不说进尚书台了,就算盐铁监,外放州郡刺史,两年便捞回来了,嘿,丁轩为什么那样有钱,不就是干了几年刺史吗!”

    小赵王爷嘿嘿直乐,抬头看到柳寒,兴奋的走到柳寒跟前,用力拍下他的肩膀:“好兄弟,他日,我若得志,定不忘你今日之功!”

    柳寒在心里苦笑摇头,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纨绔,国家大事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燕家的江山在他眼里也一文不值,算了,天下好坏与他何干,黎民疾苦与他何干。

    说来,他们是一路人,自己也没资格谴责他!

    柳寒也不说什么,推说自己还要去丁府送信,便告辞了,小赵王爷很是高兴的一路送他出来,把小赵王府的下人们看呆了,门口那老头吓得面无表情,直到柳寒骑马离去,这才松口气。

    彭余和康浚俩人什么都没问,俩人安静的骑着马跟在他身后,三人打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丁府也在外城,这大概是丁轩最大的遗憾。

    在丁府门外下马,正要叫康浚去叫门,胡同外进来辆马车,柳寒扭头看了眼便退了一步,马车上的标记是崔府。

    马车在柳寒身边停下,崔均从车窗探出头来。

    “还真是柳先生,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崔均纳闷的看着柳寒一身戎装。

    柳寒冲崔均抱拳施礼:“崔大人。”

    “早就听说柳先生加入禁军,我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先生若要出仕,老夫可以举荐,干嘛要入禁军?”崔均神情满是惋惜,似乎柳寒进入禁军便是明珠投暗,自毁前程。

    “多谢大人关心,”柳寒再度抱拳:“我本粗人,喜欢纵马驰骋,诗词一道本不擅长,还是军营适合我些。”

    “你还不擅长,咱们这些人都成文盲了。”崔均哈哈一笑,抬头看看丁府大门:“先生这是要”

    “奉延平郡王令,来给丁大人送公函。”柳寒露出一丝微笑:“丁大人欠了国库银子,延平郡王现在负责追债。”

    他说一半,崔均便明白,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极为欢畅,再度抬头看着丁府大门,手捋胡须笑道:“丁轩啊丁轩,一向炫富,没想到你的银子居然是借来的!”

    “老大人没借钱吧?”柳寒问道,崔均笑而不答,柳寒微微点头:“老大人若是借了钱,这次就一并还了,无债一身轻嘛,您说是不是。”

    “说得好,无债一身轻,老夫是借了钱,不过,只有区区三百两,上次清债,便已经还清,早已轻松了。”崔均大笑着敲敲窗户,车夫一抖缰绳,马车轻轻启动,可就这一下,柳寒便看出这车夫修为不低,想来崔家也是千年世家,上等门阀,家里恐怕也是藏龙卧虎。

    这些门阀世家,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马车过去后,柳寒冲康浚点点头,康浚跑上台阶,依旧用力拍门。

    门开了,一个年青人从里面出来,看看康浚,又看看台阶下的柳寒和彭余,不悦的问道:“你们什么人?有什么事?”

    “奉命度支曹延平郡王令,前来给丁大人送公函!”康浚大声答道,彭余有几分不耐:“快点进去通报,若是耽误了我们公务,你可吃罪不起。”

    那年青人又看看彭余和康浚,再看看一直不动声色,莫测高深的柳寒,皱眉问道:“阁下是?”

    “你就说柳寒就行了。”柳寒觉着这丁府的门房比小赵王爷家的要强,至少立刻认出,他才是三人中为主的。

    年青人听出了柳寒语气的不善,眉头微皱,再度打量下柳寒,目光落在柳寒腰间的腰牌上,他深深的看了眼柳寒,什么也没说便进去了。

第三百零一章 强硬试探

    过了一会,柳寒眉头微皱,门内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衣裾扇动的声音,彭余略微有些不安的扭头看看柳寒,柳寒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康浚的神情也略微有些不安。

    门吱呀一声开了,刚才那年青人又出来了,神情冷淡的说:“家主在正厅等候,请军爷走偏门。”

    说着年青人将门关上,带着三人转到一旁的偏门,上次柳寒是晚上进的丁府,当时丁府已经是宾客满门,柳寒也没看出什么,今天走进丁府,这帝都首富之府果然不同凡响。

    从偏门进去,便是一处小院,即便是这样一个小院,院内修饰也是不凡,初春之极,别处还是绿意萌芽,可这小院已经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游廊画栋将这院子与内院连在一起。

    穿过小院,便进了一个更大一点的院子,这院里繁花盛开,姹紫嫣红,仿佛春天已经来到,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香气,柳寒眉头微皱,内息不动声色的运转全身,年青人没再领他们继续向里面去,推开院内的正房。

    “请三位军爷在此稍候,我家主人马上就到。”

    年青人说完便退出去了,临了还将门拉上。彭余打量着房间,康浚却好奇的看着院内的繁花。

    “大人,这花怎么就开了?”康浚纳闷的问道。

    柳寒摇头说:“照道理,这花还得等上半个月才开,可这丁大人怎么让他现在就开了,我可不知道,我要知道了,可就发财了。”

    “发财了?”彭余有些惊讶:“这养花也发财?”

    “要知道这法子,我就不养花了,我种菜,”柳寒笑了下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若有青菜,现在拉到帝都来卖,价钱是平时的十倍,岂不发财。”

    “对啊!”彭余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每年到这个时候,每天都还是萝卜,嘴巴都淡出水来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彭余一下便停住了,与康浚一块站到柳寒身后,门开了,先进来两个中年汉子,俩人进来后便站在柳寒的前面,然后丁轩才进来。

    “丁大人,用不着这样紧张,卑职今天是来送度支曹公函的。”柳寒不等丁轩开口,便笑嘻嘻的站起来,语气却是满满的讽刺。

    丁轩看上去瘦了点,闻言闪过一丝愠怒,柳寒旁边的那个中年汉子冷哼一声:“狂妄!”

    “我要杀你,不过举手之劳,不过呢,今日乃公事。”柳寒说着拿出度支曹公文,也不送到丁轩面前,而是随手一送,公文轻飘飘的飘向那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凝神伸手,刚接触到公文便浑身一震,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半步。

    中年汉子神情大变,另一个中年汉子见状上前一步,忽然感到一股庞大的压力突兀而至,如山般压过来,他的神情陡变,内息便要涌出,可就在这时,压力却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大惊之下,立刻收束内息,内息全数倒灌回丹田,丹田巨震,浑身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股腥味涌到嘴里,他不顾丹田内息还在翻滚,强行将血咽下,虽然如此将加重内伤,可现在也顾不得了,再度闷哼下,唇边溢出淡淡的血迹。

    接到公文的汉子脸色苍白,显然也被公文上附着的力道震得不轻,但比另一位要稍好,至少内息只是稍稍有些动荡,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俩人对视一眼,同时向丁轩靠了一步,柳寒淡淡一笑:“那天晚上到我家的有你们吧?”

    俩人没开口,只是紧张的盯着他,直到这时,彭余和康浚才知道,他们三人已经交手一招,两个中年汉子已经受挫,柳寒肩不抬,手不动,便已经伤了一个,俩人不由惊讶万分,因为这两中年汉子从进屋便给俩人极大压力,俩人的修为显然极高。

    “丁大人,先看公文吧,这是公事。”柳寒淡淡的说。

    丁轩已经察觉两个供奉的异样,他故作镇定的接过公文,很快看后,故作镇定的说:“不就是还钱吗,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事情大不大,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给你送来,至于你是怎么想的,我管不着,那是你的事。”柳寒一点不客气,他看着丁轩那张道骨仙风的脸,语气冷冷的:“丁大人,此前,我们虽然有点小误会,可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这点误会会让你派人到我府上去,要灭我满门。”

    丁轩没想到柳寒如此直接,看着柳寒正要回答,边上那接公文的中年汉子冷冷的说:“姓柳的,这里是丁府,外面有五十张强弓硬弩,还有五十好手。”

    柳寒根本不理会他,依旧盯着丁轩,冷冷的说:“丁大人,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否则,我自己回来要个公道。”

    “你,姓柳的,别以为宗师上品便可在帝都横行。”那中年汉子色厉内荏的呵斥道,彭余和康浚脸色一变,不可思议的看着柳寒的背影,柳寒没有理会那汉子,只是盯着丁轩。

    丁轩淡淡的反问:“你要老夫给你什么交代?”

    “让我满意的交代。”柳寒也同样淡淡的说道,丁轩干笑两声:“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靠上延平郡王,就有资格在老夫面前说大话,我丁家传承上千年”

    “打住!打住!”柳寒淡淡的打断他:“你丁家就算传承上万年,也与我无关,再说了,丁家不过千年世家,人类世界已经有上万年,甚至数万年,千年,不过时间的一瞬,没什么大不了,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

    “炫耀?!嘿嘿,老夫用得着在你面前炫耀!”丁轩毫不示弱,强作镇定的叫道。

    “既然如此,那么告辞了。”柳寒说完抬步便走,彭余康浚还在震惊中,看到柳寒都要出门了,立刻跟上。

    “等等,”丁轩叫道,柳寒停下脚步,转身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丁轩略微沉凝便说:“那事,老夫也很抱歉,老夫上了别人的当,不过,柳先生,老夫愿意当个中人,让他们与柳先生讲和。”

    “中人?讲和?”柳寒翕然一笑,认真的看着丁轩问道:“丁大人,你的脸皮未免太厚,你已经加入其中,已经失去作中人的资格,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提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补偿方案。”

    两个中年汉子同时现出怒色,左边的汉子冷冷的说:“柳寒,你别得寸进尺,我们修为不如你,可你也架不住群狼。”

    “群狼?!你们算什么群狼,不过一群土狗罢了。”柳寒丝毫不客气的反击道:“作为武者,居然趁我不在,偷偷摸摸去袭击我家,这很让人不齿。”

    中年汉子冷冷的反击道:“杀人还讲究手段,阁下不是一样夜间闯入,吴瀚不是这样死的。”

    “我卑鄙,我下流,我承认,”柳寒冷冷的说:“不像你们,明明卑鄙下流无耻,还偏要作出高尚的模样。”

    中年汉子气得,给他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血色,丁轩抬手制止了另一个汉子的呛声,冷冷的看着柳寒问道:“那么,阁下打算怎样?”

    柳寒没有开口,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丁轩一时不明白,可很快他便明白了,眉头微皱,略微想了下说:“好,这样吧,你府上的损失,由老夫负责赔偿,一万两银子,另外,老夫不再对你和你的船社出手,退出与他们三家的联手。”

    “后面一条挺好,我接受,”柳寒说道:“前面一条,一万两?丁大人真大方,那天晚上,我府上可死了十一个人,伤了九个,后院女眷也受到惊吓,一万两,一个人连一千两都不够。”

    “一百两,便足够买上几十个奴隶了。”丁轩冷冷的说。

    “丁大人不是商人,听说乃道学名家,对道典颇有研究,可没想到对下属的价值却以银两而论,”柳寒摇头叹息:“柳某虽是商家出身,对下属却从未以银两判断,丁大人,废话少说吧,赔偿是肯定要的,不过,我需要知道的是,他们下一步究竟要采取什么行动?或许,丁大人,你会有出卖同道的羞耻,但这是你欠我的。”

    丁轩冷笑一声:“休想!”

    柳寒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朝外走去,彭余和康浚互相看了眼,转身跟着柳寒走了。

    “主辱臣死!”接过公文的汉子厉喝道,话声未落,身形一闪,穿过彭余和康浚,挥掌向柳寒背后拍去,眼见便要落在柳寒后背,就在刹那间,彭余就觉着眼前一花,那汉子便到飞回去,然后才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那汉子倒飞回去,脸色还在苍白的汉子伸手抵住他的背心,却被一股大力推着向后连连倒退,撞上房间正中的圆桌,圆桌啪啦一声便碎成脆片,重重的撞在墙上,整间房屋瑟瑟发抖,从屋顶落下无数尘埃。

    “噗!”

    中年汉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的看着盯着柳寒,柳寒已经站在院内,周围响起一遍弓弦拉动和刀剑出鞘的响声,无数长短不一的呼吸声在四周响起。

    “丁大人,擅杀禁军将士,乃谋反大罪!你想谋反不成!”柳寒冷冷看着丁轩,丝毫没理会四周的动静。

    丁轩沉默了下,挥手示意,周围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丁轩深深的盯着柳寒,柳寒也毫不示弱的盯着他。

    半响,丁轩才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送客!”

第三百零二章 月夜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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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丁府,迎面吹来一阵河风,彭余禁不住打个寒战,忽然察觉身边的康浚也同样打了个寒战,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魂未定和迷惑不解。

    “大人!”

    柳寒正要上马,闻言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彭余,彭余迟疑下躬身致歉:“刚才属下疏忽....”

    “与你们无关,那家伙有宗师二品修为,以你们的修为无法察觉,就算察觉,也挡不住。”柳寒说着踩蹬上马,看着俩人说:“上马,咱们回衙,其他兄弟恐怕也该回来了。”

    彭余康浚俩人急忙上马,彭余追上柳寒,一脸仰慕的问道:“大人,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你们听着就行了,犯不着四处宣扬。”柳寒淡淡的说道,彭余心中一紧,连忙大营,康浚在后面也听见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在彭余看他时点点头。

    三人回到度支曹向延平郡王交令,度支曹内既平静又有几分紧张,柳寒见没他什么事便溜到厢房,不出他所料,士兵都已经回来了,毕竟,今天大朝会,所有官员都在城内,柳寒又问了下,都没遇上什么麻烦。

    柳寒满意的点点头,抬头看着众人说道:“你们是我柳寒的兵,在外面都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咱们不惹事,可也不怕事,谁他娘的软蛋,就别在老子麾下当兵,滚他娘的!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谁他娘的软蛋,滚他娘的!”众人哄笑着答道。

    柳寒满意的笑了,然后将几个什长叫来,让程甲带队回营房,今晚给士兵们加餐,说着拿出张银票交给程甲,程甲看也没看便揣进怀里,众人喜笑颜开的向柳寒致谢。

    “嘿嘿,这段时间,弟兄们饭菜要开好,这段时间够咱们忙的。

    ”柳寒笑道,程甲谄媚的笑道:“瞧大人说的,在这忙活,还有赏金,到大街上去,不一样是忙活吗。对了,大人,知道吗,咱们中侯也在欠债名单上。”

    柳寒点点头,他耸耸肩:“谁欠钱,不是咱们能管的,咱们就送个信,中侯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会怪罪咱们的,至于,他还不还,咱们也管不了。”

    说到这里,他提高声音,既是对程甲,也是对其他人:“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本分,我们作我们本分内的事,守住自己的本分,那就什么都不怕!你们说是不是?!”

    “是

    !”众人齐声答道,待声音落后,程甲谄媚的补充道:“大人说得好,跟着大人,咱们心里有底。”

    “少胡拍马屁,回去后,让弟兄们不要出门,这段时间老实点,明白吗!”

    “明白!”

    “大人放心,回去我就把门关了,谁也不准出去。”程甲说道。

    程甲带人回去了,柳寒却没有走,而是在度支曹内巡查了一番,延平郡王将度支曹的安全交给了他,他不得不担点责任。

    走了一圈下来,他对曹内的安全布置不以为然,原因很简单,如果安全上有什么,绝不会是大规模的进宫,只会是高手偷袭,董亮的部署应付小规模的正面进攻可以,可若是对上江湖高手,可以说一点效果都没有。

    柳寒没有改动董亮的部署,因为这根本没用,以董亮和他那班士兵的修为,根本不是那些江湖人的对手。

    董亮也明白警卫的重要,也全副披挂带着士兵巡逻,他有些担心柳寒会说什么,可最终柳寒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这让他稍稍放心。

    夜色降临,度支曹内很是安静,除了巡逻的士兵外,再没其他人影。

    柳寒坐在屋顶,仰头看着满天繁星,默默思索,今天在丁府,他是故意为之,丁轩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不管提出什么补偿,都不重要,丁轩在风雨楼事件不过从属地位,王许田三家停战,他便停战;三家若不停战,丁轩想停也停不下来。

    千年世家的傲慢和荣耀,让丁轩不可能出卖三家,他若出卖三家,恐怕身边的两个宗师高手马上便会离去,丁轩立时会受到整个士族阶层的鄙视,再无法在帝都立足。

    引诱,激怒丁轩,可以从中判断,三家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没成想,丁轩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三家果然要对漕运下手。

    漕运,这才是柳寒的弱点。

    从彭城到帝都,数百上千里漕运,难以处处设防,船队的护卫也不好作。

    柳寒无法将主力调去保护船队,除非他不要城内柳府了。柳寒不由猜测,上次袭击柳府是故意为之,目的便是警告,让他不敢将主力调出城。

    高手作战,走一步看三步,如果这是吴瀚的布局,那就幸亏杀掉了他,如果不是,这新来主持大局的家伙,还真是个棘手的人。

    妈的,看着黑黝黝的宫城,柳寒心里暗骂,都是里面的王八蛋搞出来的事。

    自到帝都,看上去似乎事事顺利,商社办得红红火火,自己也声名鹊起,可实际上呢,他始终在外围晃荡,根本没有进入帝都,甚至没有进入大晋的主流社会,相反,自己每向主流社会迈出一步,都是步步杀机,布下几颗棋子,现在都还在成长阶段,能长成什么样,只有天知道。

    风雨楼一事,算是自己回到大晋最大的考验,将自己的部分底牌掀出来,可谁也想不到,这并不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夜色渐浓,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洒在屋顶,柳寒感到有些无聊,干脆躺在屋顶,让身躯沐浴在月光下,看着满天的星光,忽然有种莫名的感悟,内息不由自主的缓缓流转起来。

    他连忙坐起来,盘膝而坐,让内息自然而然的转动,自己并不主动引导,看看倒底能发生什么

    。

    内息正要运转,他忽然生出个念头,压制住内息,让它安静的待在丹田内,用意念感受空气中的元气,可惜过了很久,依旧没有感悟到元气的流动,他没有灰心,也不着急,依旧满满的寻觅着,感悟着,就像自己从未修炼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涌泉穴丝丝发凉,柳寒心念一动,连忙将精神集中到涌泉穴,可很快这丝凉气便消失了,他失望的撤去注意,重新恢复到原来那种状态,神游物外,若有若无,不一会,那丝凉气又来了。

    于是,柳寒再度将注意力集中过去,准备引导那股凉气,可没想到,那股凉气很快又消失了。

    柳寒失望的又散去注意力,再次神游物外,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凉气又进来了。

    这次,柳寒没敢在去引导,依旧保持状态,让那凉气自己运行,自己只在边上观察,凉气进入体内,慢慢的沿着足少阴心经向上,可这股凉气越往上走越弱,到达阴谷附近后,便渐渐消散。

    连续数次如此,柳寒感到迷惑不解。

    这丝凉气是什么性质的凉气,能不能融进内息中,他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元气,可这凉气是从何而来呢?如果按照青灵所言,修行修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元气,这凉气是属于那种元气呢?

    他有点不明白,曾经无数次在这样的月光下,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凉气,当初他被迫躲进山里,在深山老林孤独的生活了半年,无数次在月光下修炼,在晨曦普露时修炼,在烈日下修炼,可从未没有类似的凉气或热气侵入。

    凉气随着他的精神关注程度,时断时续,他试图调动内息去迎接,可每当内息靠近那细若游丝的凉气时,凉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连续数次如此,他不得不放弃。

    沉凝片刻,他慢慢运行膻中五行真元迎向那丝凉气,五行真元向下流动,在经过阴谷时,柳寒心念一动,生生将真元压缩,抽出一丝,沿着足少阴心经向下游去,这一次凉气没有消散,相反却钻入五行真元中。

    柳寒心中大喜,没成想,这情绪一波动,涌泉穴的凉气再度消失。

    可即便如此,柳寒也难抑兴奋,如果此法有用,那对紫府的修炼大有助益,至少不会象现在这样,卡在六层上不能动弹。

    再度收敛心神,重复刚才的动作,柳寒又缓缓启动五行真元,这一次从紫府出来便开始控制,他只抽出一丝真元在经脉中流动,沿着刚才的路径,越过阴谷向下流动,迎上那丝毫凉气,凉气被真元裹胁,初始还保持独立,慢慢的便融入五行真元中。

    柳寒强烈压制内心的兴奋,仔细观察融入了凉气的真元有什么变化,开始还没察觉有什么变化,慢慢的融入五行真元的凉气越来越多,真元还真发生起变化来了。

    柳寒最初修炼这五行真元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在西域那神迷山谷修炼有成后,真元一直比较平和,可自从开始从火晶中吸取火属性灵气后,他的真元受到影响,开始变得有些灼热,从清虚宗得到的那块水晶,他舍不得用,只在实在难以压制真元在紫府的狂暴,才拿水晶吸取其中的水灵气,以平衡体内越来越多的火灵气,可即便这样,这水晶也快用光了,这逼得他不敢再吸取火晶灵气。

    现在若这凉气是水属性元气,那对他的帮助有多大,怎么形容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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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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