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禁军虚实
一切都按照柳寒预定的轨道在发展,薛泌的动作很快,皇帝也毫不迟疑的采纳了他的建议,句誕和顾玮到扬州清理盐务,他被征辟到禁军,柳刀柳聪等人进了城卫军,柳病则去了京兆府,当了个捕头。
队正在军队中不过是低级军官,不但没见着禁军最高指挥中侯杨晖,甚至也没见着左右卫将军,倒是见着了都尉,都尉姜浩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吩咐了他几句,大晋军队的编制在柳寒看来有些怪,是个二五编制,五人为伍,二伍为什,五什为队,二队为屯,五屯为曲,两曲为部,五部成营,这种一会二,一会五的,听着便有些头大。
柳寒自己的护卫队也有编制,是按照前世的军队编制,班排连营,最基本的单位是十二人的班,不过,在随后与马贼和西域的军队战斗中,他不断对护卫队的编制进行改编,基本单位依旧是班,人数依旧是十二人,不过,这十二人的职责功能变了。
十二人的战斗班,有五个盾牌兵,四个长枪兵,三个弓箭兵,临战时,副班长带领五个长盾兵位于全班最前面,四个长枪兵背短标枪持轻盾在其身后,三个弓弩兵在最后,班长在弓箭兵中。
这个阵型中长盾兵处于一线,他们持盾牌朴刀,负责掩护全班;长枪兵则负责攻击近处敌兵,弓弩兵则负责攻击远处敌兵,当接触战发生时,还要支持一线格斗的队友,这个阵型中最重要的则是班长副班长,副班长在队列的最前面,最先接触敌人,班长不但要以弓弩攻击敌人,还要观察战阵的变化,接受上级的命令,随时指挥部队改变阵型。
这个班作战队形只是基本阵型,另外还可以根据战场形势变化,有十二种变化,其中五种是柳信研究出来的,比如战阵被攻破后,可以转变为数个小战阵,敌人进行侧翼攻击时,战阵该怎么变化,两个班战阵的组合变化,还有人数增加的变化,还有与骑兵的联合作战,等等。
依靠这个战阵,柳寒以数百人的护卫队,纵横西域,最辉煌的战例是,以六百护卫队员击败了五千西域士兵,杀死其中的两千人,俘虏了两千多人,只有几百人逃掉,柳寒亲自出手,生擒对方的统帅,自己仅伤亡七十多人,这一仗让西域各国的国王吓破胆,从此再没人敢直接挑战瀚海商社。
除了编制让柳寒摸不着头脑,禁军的士兵也让他感到无语。在加入禁军之前,柳寒只在大街上见过巡逻的禁军,这些禁军盔甲明亮,队形整齐,看上去很是威武,可近距离接触才知道,整个不是那么回事。
柳寒接手一队五十人的禁军士兵,到军营的第一天,他便将全队人召集起来,告诉所有士兵军官,他是他们的统领,如果谁不服气,可以出来与他较量,如果他输了,便将这队正让贤。
结果,有两个伍长站出来响应,一个与他较量箭法,一个较量刀法;柳寒估计,这两人是他这一队中的,最擅长射箭和刀法最厉害的。
可较量下来,那个叫彭余的伍长,三十步内,五射五中,五十步内,五射中三,七十步内,五射中一,让柳寒不禁讶然,就这水平连护卫队弓箭手都赶不上,护卫队弓箭手要求能拉三石弓,百步之内,十射十中,这中是中靶,不要求中红心,五十步内,十射十中,要求中红心。
而那个叫娄锤的伍长,刀法还过得去,看得出是军中刀术,臂力还行,柳寒有心看看,让他多走了几招,然后出手便将他的刀给夺过来。
击败这俩人,柳寒便将全队给震住了,然后他对全队进行了一次考校,项目就两个,一个是射术,一个是臂力,结果让他惊呆了。
射术,五十步内,五射中,能中三的只有六人,过半人无一中靶,五十斤的石锁,同样过半人无法举起。
看过之后,柳寒很是无语,不过,他进禁军的目的不是帮大晋皇家训练军队的,这些士兵的好坏与他没什么关系。
威施了后,柳寒又开始收揽人心,三天两头请五个什长和十个伍长吃饭喝酒,甚至与他们一块*,柳寒也逐渐了解了禁军士兵的来源。
禁军士兵不是从民间招募而是从各地军中招来的,主要来源是边军和郡国兵,在数年之前,泰定帝偶然发现禁军武备荒废,下令从边军中抽调勇武之士充实禁军,同时将禁军士兵调到边军锻炼;那一次从凉州和并州边军中调来不少人,可泰定帝死前,潘冀对禁军进行大规模调整,这一次他不是从边军从抽调,而是从郡国兵中抽调,从各州调来不少人,前禁军则大部分分散调到豫州和兖州,他这一队人是从兖州调来的。
禁军平时也训练,不过训练的是站立,还有便是巡逻,帝都内城和皇宫归禁军负责保护,所以,平时禁军要派士兵出去巡逻,但负责带队巡逻的全是什长以下军官,队正,也就是柳寒这一级的军官根本用不着出去巡逻。
不过,另外一个工作——到皇宫执守,柳寒则跑不了,皇宫有大小门八个,每个门有负责日常守卫的都是一队,禁军各部每半月轮换一次。禁军平时分三部分,一部到皇宫执守,一部在内城巡逻,一部轮休。
轮休并不是在军营里休息,而是在军营里训练,柳寒接手部队时,正好轮到这队人马轮休。柳寒开始还不明白轮休的意思,每天早早的便将部队集合起来训练,可两天过去,他发现在操场上训练只有他这一队人马。
“长官,这轮休就是休息,说是训练,其实是不练的。”什长萧鹏气喘吁吁的告诉柳寒,看着柳寒的眼神很是陌生,这长官与其他门阀世家子弟还是有点不同,至少不是酒囊饭袋,那天百步传扬,十发十中,随后又空手对战,夺下娄锤的刀,一举震慑了全队兄弟,众位弟兄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位也太能折腾了,每天一大早便开始折腾,这一天下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队里的兄弟们都在暗自抱怨,不过,看在这长官经常请大家伙喝酒的面子上,还是提醒提醒他吧。
“啊!”柳寒惊讶之极,扭头看看安静的操场:“长官不管吗?”
“管什么,长官都在睡懒觉,恐怕现在还没到,”萧鹏弯着腰,喘息了阵,感到好像好点了,这才站直身体,解释道。
柳寒再度惊了下,看看跑得稀稀拉拉的士兵,心里想着,这样的部队能上战场吗?萧鹏看出他的顾虑,便悄声说道:“大人,这是帝都,那可能有贼子敢冒犯,再说了,外面有邙山大营,里面还有虎贲卫,那轮得到咱们出马,您说是不是。”
柳寒这下懂了,于是他很快改正错误,下令部队休息,自己掏钱从外面买来酒菜,美其名曰犒赏手下的士兵,于是士兵们欢声雷动,立时将这两天辛苦埋怨抛到九霄云外。
武力和金钱,很快让柳寒收住了这五十人的心,至少可以确保他们不会跟他捣乱了。
理顺下面的同时,柳寒也盯着上面,他的上司是屯长叶厉,柳寒没有向任何打听,入职的第二天便请叶厉上百漪园去了,觥筹交错中,轻易便将叶厉的底细套出来了。
这叶厉宣称自己出身荆州叶家,可以他在百漪园的表现,要么是吹牛,给自己脸上贴金,要么这叶家也算不得什么大士族,估计也就是个没落小士族。
请叶厉自然也不会忘记他们俩人的上司军侯,军侯叫麦登,看这家伙的举止便明白,这家伙出身多半是门阀世家,果然,这麦登出身陈国郡麦家,这麦家耕读传家,可偏偏出了他这一个喜欢舞刀弄棍的子弟,家里于是按照传统,将他送到军中,上次调整便给他调整到禁军中来了,柳寒估计他有武士中品修为。
柳寒向他请教禁军中的生存之道,麦登似笑非笑的说道:“禁军与边军不同,边军靠军功,禁军就得靠上官,其实就和读书人的品鉴差不多,同样要考家世门第,武艺倒还其次,不过,柳老弟有薛大人为后盾,自不必为这些担心。”
麦登倒底是上官,对柳寒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柳寒闻言一笑:“大人,让薛大人开口,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主要的还是要靠大人的提携。”
麦登呵呵一笑,心里很是舒坦,这柳寒倒是个趣人,看来是个好相处的。
作为上司,最担心的便是下属类型便是,手上有几下子,而且后台还挺硬,这样下属多半都不将上司放在眼里,每天想的便是如何将上司取而代之,所以,上司将柳寒安插在他这一曲,他心里本就不愿意,可没办法推脱,只好应承下来,现在看来这柳寒比祖布手下那叫厉什么的识趣多了。
薛泌总共举荐了三个进禁军,除了柳寒外,那两个便是厉岩和一个叫薛综的薛家旁支子弟,三人同时入禁军,都授队正之职,只是不在同一个曲。
柳寒进禁军还有个目的便是接近厉岩,所以,厉岩的一举一动都在柳寒的关注中。
厉岩到军中后,与柳寒差不多,每天按时起床操练队伍,将他那一队人马练得哭爹叫娘,可他偏偏没有柳寒的财力,可以大把大把的花钱,请下面的士兵喝酒吃肉,所以,下面的士兵怨声载道,上面的屯长和军侯冷眼盯着,既不干预也不帮忙。
时间一长,厉岩这队下面的士兵便忍不住与厉岩冲突起来,可他们那是厉岩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收拾了,于是,再无人公开顶撞厉岩,士兵们一个个在心里直骂娘。特别是柳寒停了训练后,那些士兵更加激愤了,想着方开始准备刁难厉岩了,可厉岩好像没发现,依旧每天按时操练。
至于那薛综,完全是来镀金的,没有任何修为,刀法箭法样样稀松,不过呢,这家伙手上有些钱,每天拉着手下的军官喝酒赌钱,输了,给得很痛快;赢了,便请大家喝酒,于是很快便赢得了军心,士兵深感有了个好领导。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试探
让柳寒有些恼火的居然是他的第二身份柳漠,进入禁军后,到张梅那的时间就更少了,如果一个茶馆老板经常不在家,势必会引起邻居的怀疑,特别是那范家,那个外表忠厚老实的范家大哥是兄弟会中人,范丘也混进了城卫军,在城卫军中弄到个屯长的职务,算上来比他的职务还高,只是待遇却大为不同。
禁军的待遇比城卫军高太多,即便在全*队中也算最高的,比起边军来还高,足足是边军的两倍;城卫军则是地方军队,即便战时也不外出野战,仅仅用来守城。
为了隐藏身份,柳寒思考过后,决定扩大茶馆的经营范围,除了喝茶外,还卖茶,这就给他创造了大量外出的机会,至少有理由搪塞。
在理顺上下级关系的同时,柳寒也在盯着厉岩,他发现自己的运气还不错,禁军分左右卫将军,城北军营是左卫,城南是右卫,他们三个都在城北左卫营地。
从青青的床上的爬起来,青青恋恋不舍的送他出门,与青衿相比,青青在床上简直是个尤物,热情放荡大胆,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床上伴侣。
“你呀!还是个风流种子!”秋三娘在院子外迎上他,青青抿嘴直笑,秋三娘瞪她一眼:“小浪蹄子,这下可顺了心意。”
“妈妈!”青青娇嗔着挽住秋三娘的胳膊,柳寒微微一笑,朝旁边看了眼,然后低声问:“他们起来了吗?”
“那呢,这两家伙,昨晚折腾了半宿,画儿和菊儿可遭罪了。”秋三娘嗔怪的伸出白生生的在柳寒额头点了下:“这次奴家为你的事情费了不少劲,你该怎么感谢我?”
青青依旧笑眯眯的,可眼中的神情却出卖了她,柳寒暧昧的笑笑,拿出张银票:“三娘我早准备好了。”
没成想三娘将银票挡开,秀眉微蹙:“柳先生眼中,奴家的眼皮子就这样浅。”
柳寒哈哈一笑:“我哪敢这样小瞧三娘,这个是应有的,其他的,我改日再来道谢。”
秋三娘这才勉强满意的露出笑容,随即又有些纳闷的问道:“你怎么想起进禁军了?就算想入朝,也用不着进禁军啊。”
柳寒淡淡的苦笑下:“三娘,有些事情很难说,在禁军当个军官也算不错,”说着瞟了青青一眼,三娘悄然点点头,柳寒惊讶,依旧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说:“禁军缺额严重,其实,你们也可以派几个人进去,以后有什么事也好通个消息,再说了,这也可以给百漪园提供一层保护,你说是不是。”
秋三娘摇摇头:“主意是个好主意,可我们不会派人到禁军的,宫里的那位绝不允许我们这样作,唉,还是算了吧。”
柳寒愣了下,随即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三娘,改日再来。”
秋三娘没有往外送,青青正要起步,三娘拉住她,青青目露讶异,秋三娘目视摇头,青青没有动,等柳寒的身影消失后,俩人才转身慢慢朝秋三娘的院子走去。
“死丫头,这下心满意足了。”
“妈妈,”青青撒了下娇,然后忽然神秘的在她耳边说:“难怪妈妈对柳郎念念不忘,他可真棒!”
“死丫头!”秋三娘脸上一红,青青抿嘴直笑,打趣道:“妈妈居然脸红了,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死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秋三娘在青青脸上狠狠拧了把,青青吃吃的笑起来,俩人说笑着进了院子,在房间里坐下,小丫头送上茶,秋三娘问青青吃过早饭没有,青青摇头,秋三娘让小丫头将早餐送来。
早餐很简单,小米稀饭和小笼包子,小米稀饭里面添了几粒白果,闻着便有股清香,小笼包子皮薄肉多,一咬便是口油,再配上碟咸菜,青青吃得津津有味。
“柳郎说的那禁军,我看可以的,给帮里说说,看他们怎么说。”青青边吃边说。
“这事不能干,”秋三娘摇头说:“如果没有方慧芸的事,倒是可以试试,方大将军一反,咱们在帝都就缩手缩脚的,这要让宫里那位公公知道,那就是泼天大祸,咱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帝都都不知道。”
青青惊讶的看着秋三娘,显然她不知道帮里与方回的关系,秋三娘苦笑下,摸了下鬓角,然后叹口气:“唉,我已经快十年没回门了,青青,你是妈妈在帝都收的弟子,还没回过门,门里的事也复杂着呢。”
青青听到过多次她们提起门里,忍不住有些好奇:“妈妈,门里是什么样?好吗?”
“门里啊!”秋三娘对着镜子左右瞧瞧,看看头饰有没有乱:“门里呢,你要觉着舒服呢,就是天堂,要不痛快呢,就是地狱。”
秋三娘的眼神有些迷茫,当年在门里时,她还小,每天和师姐妹一块修炼,后来在门里一次选拔中落选,正好甄娘要人,于是便与几个师姐妹一块派到帝都来了,这十年下来,师姐妹们死的死,走的走,现在这百漪园就剩她了。
青青和园子里的其他几个姑娘是甄娘收的弟子,也算是魔门中人,但她们对魔门的了解实在太少,魔门内部的复杂比起外面更厉害,秋三娘回想起来,当年她们被派到帝都来,原因恐怕也在于魔门内部的倾扎。
“妈妈来信了,”秋三娘说道,青青抬头看着她,此刻口中的妈妈是甄娘,青青正要问,秋三娘已经开口说道:“妈妈不再回来了,这里就交给我了,过上几年,由你接替我。”
青青没有意外,只是有些失望,低声问道:“师傅去了那里?”
秋三娘叹口气:“我也不知道,等以后见面后就知道了。”
青青的神情满是失落,好一会才说:“可我不想.”
秋三娘放下镜子,直直的看着她,眉头慢慢皱起来,青青有些慌乱,这可不是秋三娘的决定而是甄娘的决定,秋三娘只是执行者,在入门时,便知道,违抗师门命令所受到的处罚极其严厉。
“小丫头,这话在这里说说便行了,”秋三娘慢慢说道,青青没有答话,两只手不住搅动,过了会,秋三娘叹口气:“如果你真不想,那就尽快找个好人家,唉,咱们女人啊.。”
作为军官有个好处,特别是禁军军官,大批中高级军官都是士族门阀出身,他们在帝都都有自己的住宅,家眷也在帝都,朝廷也鼓励他们这样,所以,凡不在轮值之时,便不用住军营,这本是中高级军官的福利,但渐渐也蔓延到低级军官,故而,柳寒他们在百漪园过夜,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柳寒回到军营时,天色已经大亮,他特意从操场边上经过,果然,操场上有一队士兵正在操练,领头的正是厉岩,厉岩领着士兵跑步,整个队伍拖得老长,厉岩边跑边高声鼓动士兵,可后面根本没人回应,整个训练非常沉闷。
厉岩看到柳寒便站住了,转身吩咐休息,士兵一声不吭的停下来,恨恨的看着厉岩,慢慢的走到一边。
“妈的!”厉岩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哼哼的骂道:“这帮混蛋!******!懒骨头!要是.。”
“要是什么?”柳寒面带笑意的追问道,厉岩没有答话,柳寒叹口气:“不用这样严,他们已经习惯懒散了,你看看,这操场上只有你在操练,其他人都在休息。”
“你知道吗?”厉岩摇头道:“这些家伙,连一石弓都拉不开,军中基本对战队列都不行,你看看,这才跑多久,连这点体力都没有,将来若有什么事,怎么用!”
柳寒心说战事,要轮到禁军出战,那战事得打到帝都才行,这厉岩恐怕是在薛泌身边太久,好容易放出来,恐怕还是立功心切,于是便劝道:“圣人说要和光同尘,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你看看,他们的情绪不对,老弟,咱们刚来,不要太着急,有些事得慢慢来。”
厉岩恨恨的看着在那边休息的士兵,忽然一挥手,冲那边叫道:“好了,都回去休息吧!”
士兵们也没热烈的欢呼,只是默默的站起来,散乱的向宿舍那边走去,厉岩气得牙痒痒的,柳寒叹口气,就这表现连他那刚刚训练几个月的私兵都比不上,怎么还敢指望他们上战场。
厉岩生了会气,他没有向柳寒发牢骚,相反对柳寒隐隐有些尊敬,毕竟这是和他主子薛泌可以平起平坐的人,比他的地位要高多了,只是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
这些士兵都是从郡国兵中抽调上来的,以前禁军都是从边军中抽调,边军的训练要严格得多,他们几乎每月都要与马贼,塞外胡族拼杀,与这些郡国兵完全不同。
“你呀,怎么就不明白,”柳寒叹息道:“老弟,边境上有边军,城外有邙山大营,要轮到咱们上战场,这大晋江山恐怕也就摇摇欲坠了。”
“可.”厉岩说不出来,柳寒再度摇头,压低声音说:“老弟,薛大人让咱们进禁军,不是让咱们来训练士兵的,你好好想想便明白了。”
厉岩怔了怔,随即皱起眉头,柳寒忽然生起个想法,这家伙的主子并不是薛泌,而是那个家伙,俩人的目的会不会相同呢?于是,他便试探道:“老弟,咱们的前程都在上官手里,这上下关系还得理顺,光低头走路可不行,还得抬头看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兵痞
厉岩不明白,迷惑不解的看着柳寒,柳寒淡淡一笑,没有解释,抬脚便走了,厉岩赶紧追上去。
“柳兄,柳兄,兄弟,哦,在下冒昧,.”
看着厉岩张口结舌,手足无措的样,柳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里却不以为然,这家伙既然能在薛泌身边潜伏几年,定然不是那么冥顽不灵之辈,现在不过是因为刚入禁军,或者说是为了向他那真正的主子表现表现,这才操之过急,疏于计较。
“厉老弟,咱们之间交咱们的,薛大人那是另一回事,咱们各交各的。”柳寒见厉岩支支吾吾的样,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柳寒是可以与薛泌同坐的人物,厉岩是薛泌的下属,说好听点是家将,说差点是家奴,所以,不自觉的,在柳寒面前便要低一等,这在所有人眼里都理所当然,甚至厉岩也一样这样认为。
厉岩略微迟疑,勉强笑了下,躬身道:“如此,在下就高攀了。”
“客套话就别说了,这样吧,咱们先将队上的事先处理了,待会咱们出去喝酒,有什么再仔细聊聊,你看可好?”柳寒很客气的提议道,厉岩连忙答应下来。
其实,平时禁军也没什么事,训练也不是没有,轮休的部队一般在上午或下午训练,训练的内容不是体能战术而是队列和站姿,这是非常实际的训练内容,队列是为了出去巡逻,站姿则是在宫城值班的需要。
柳寒回到队里时,士兵们都已经吃过早饭,三三两两在营房里面休息,营房并不大,以队为单位,每个队一个小院,小院里有三大两小五间房,士兵两间,每二十个士兵一间房,两排大通铺,一边睡十个,四个伍长必须和士兵住在一起,剩下的十名士兵则住在第三间房里,这第三间大房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大的部分住十个士兵,小的部分则是队长的房间,第四间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物质,同时还住五个火头兵,另一部分则是伙房,在这做饭,最后是最小的一间房,这个地方是必须有的厕所。
看到柳寒回来,士兵也没怎么在意,正面遇上的随口打个招呼,稍微远点的则头都不抬,依旧干自己的事,五个什长只有三个在营房,另外两个在外面的相好那过夜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妈的,这两小子整天不在营房里,他们那什没什么事吧?”
“那有什么事,咱们要接班还有五天呢。”
“没事就好,对了,下午把全队都带到操场去练练,过几天就该咱们巡逻了,到时候可别出了岔子,妈的,老子可是第一次!”柳寒骂骂咧咧的提醒道。
三个什长笑嘻嘻的,为首的什长叫程甲,这家伙看上去并不高大,却很强壮,看上去还比较精明。
“大人放心,不会出错的,谁要出错,不用大人出手,咱们收拾他!”程甲献媚的说道,柳寒满意的点点头:“告诉弟兄们,只要事做好了,我柳寒绝不会亏待大家伙。”
几天下来,柳寒已经知道自己这个队里,最有威望的不是他,而是说话这个程甲,这家伙也是前段时间暗地里鼓动士兵怠工的主谋;而那个看上去有些粗鲁的萧鹏倒是个直肠子,很好交的对象。
“大人,”程甲上前一步,贼眉鼠眼的问道:“马上要到春节了,大家伙都在发愁呢,这节可怎么过?”
柳寒闻言忍不住笑骂道:“朝廷自然有章程,你操这个心干嘛,怎么五个空额还不够你们吃吗!”
到禁军后,柳寒才知道,这禁军是不满员的,上报说少了一千多人,可实际空额高达三千多,接近四千,这空出来的便被各级军官吃空额了,他的这个队,按编制是五十人,可实际上
程甲没有丝毫惭愧的干笑两声,左右看看才靠近柳寒低声说:“我听说今年朝廷府库空虚,今年过节没有赏赐,大人,弟兄们可盼了不少时间,这要没了,这节可怎么过哟?”
柳寒看着唉声叹气的程甲,心里忍不住冷笑,禁军待遇好,除了军饷高过其他部队外,每逢年节,朝廷都要下发大批赏赐,这个时代春节并不是最重要的节日,上元节才是,不过,这两个节日靠得很近,所以,赏赐都是一块发下来,春节没有,也就意味着上元节没有。
让柳寒生气的是,这程甲居然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讨主意来了,而是敲诈,这程甲恐怕以为他前段时间的让步是软弱,所以步步进逼,柳寒已经从叶厉那知道,他的队将在春节和上元节期间巡逻,他这个队长必须亲自带队,所以,这段时间他才反复叮嘱,也让这些兵痞发现了他的弱点,找到机会敲他的竹杠。
柳寒似笑非笑的盯着程甲,程甲心里发虚,神情有些紧张,正要解释,柳寒却开口道:“我会上叶大人报告,放心吧,到时候朝廷若没有赏赐,我个人出钱给大家伙买三头猪,弄几坛酒,大家伙热闹热闹,你们看可好?”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没等程甲开口,另外两个什长已经喜形于色,躬身施礼,程甲也只好跟着施礼道谢,心中却暗骂俩个鼠目寸光的家伙。
这些什长伍长都是些兵痞,早已在军中磨炼成精了,眼睛也算毒辣,柳寒的底细早就被他们打听清楚了,几个人没想到这柳寒居然还是个大财主,而且,柳寒这段时间的收敛,让他们以为他已经胆怯了,于是乎几个人胆量便更大了,昨天听说今年朝廷府库空虚,春节上元节都没有通常的赏赐,几个人的心思便活动起来,将主意打到柳寒身上。
“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谁要把事办砸了,可别怪我翻脸无情!”柳寒淡淡的看着程甲,程甲心里一哆嗦,赶紧连声保证,在三个什长的陪同下,柳寒营房里巡视了一遍,还算不错,房间里的东西都摆着整整齐齐,厕所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这是柳寒反复强调的,每天都安排人轮值打扫,唯一不太和谐的是,十几个士兵在房间里聚赌,看到柳寒他们进来,士兵居然无动于衷。
这种情况已经见识过了,柳寒也不在意,只是吩咐他们,下午要操练,三人同样连声应承,待柳寒走了,程甲忍不住冲俩人埋怨起来。
“就三口猪,几坛酒,瞧你们那点出息!”
“程兄,这就可以了,他毕竟是上官。”
“上官!老子认他是上官才是上官,嗯,恼了老子,管他什么上官,照样喝老子的洗脚水,在这队里就得听咱们的!”程甲口气很大,不错,前一个上官是个世家子弟,年纪轻轻的,开始也是自以为了不起,很快便被他们收拾了,后来服了软,才得以继续在这待下去,可就这样,依旧要隔三差五的请他们喝酒吃肉,否则根本指挥不动五十人,那家伙烦不胜烦,最后只得申请调离。
这禁军其实不是掌控在中侯手中,而是掌控在他这样的什长手中。
“程兄,这长官可不是那位公子哥,手上的功夫可不含糊!”旁边的什长好心的提醒道。
“罗胖子,这带兵可不是江湖好汉拼杀,修为高又什么用,”程甲不以为然的说道:“他要真那么厉害,跑咱们禁军来做什么,不过一个小小的队正,真厉害的肯吗!”
罗胖子没有答话,的确,队正这样的小官,一般的江湖好汉都不肯为,肯干这个的,多是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物。
“不行,咱们还得让他出点血,”程甲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弟兄们每人得有一两银子,咱们每人得有十两银子,不弄个百两银子不算完。”
罗胖子和另一个什长同时倒吸口凉气,百两银子!这可是笔巨款,他们这五十人一年的军饷也不过百来两银子。
扭头看看,柳寒已经闪身进屋,他们赶紧过去,屋里叫声一遍,柳寒坐在中间,被一群士兵围着,手拿骰盅摇动,三枚骰子在骰盅中挑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砰!”
柳寒将骰盅重重搁在桌上,抬头叫道:“下注!下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
“小!小!”
士兵们兴奋之极的叫着,一边拿出钱压在桌上,柳寒神情平静,等大家都买定后,才缓缓解开蛊盖。
“二二六!大!吃小赔大!”柳寒大声宣布,边叫边将压在小上的铜钱扫到自己面前,然后又如数赔了压大的。
“老程,罗胖子,你们来不来试试手气!”柳寒冲程甲三人招呼道,程甲笑了下,走过来,士兵连忙给他们三人让坐。
“大人还好这一口!”程甲笑道,柳寒淡淡一笑:“会玩,倒不上瘾!我说呀,这小赌怡情,打赌伤身!弟兄们,平时玩玩就行了,可别赌得太大,有家室的弟兄可别玩,这玩意就是个窟窿,多少钱都填不满!”
“大人说的是,”程甲不动声色恭维了句:“平时也没多玩,大人放心吧。”
“还有,输钱可别红眼,咱们这可是军营,谁都有刀有枪,真要红了眼,伤了兄弟和气可就不好了!”
“这个绝对不会,大人放心吧!”程甲又答道,柳寒点点头举起骰盅摇晃起来,边摇边叫道:“好!赌桌之上无父子!那就更没大小!诸位看好了!”
“砰!”
骰盅重重的放在桌上,抬眼叫道:“下注!下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
“小!小!”
周围的士兵立刻叫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在场的都是长官。
程甲眼珠一转,拿出一小锭银子放在大上,罗胖子和另一个什长也跟着压在大上,几个小兵则压在小上,更多的士兵则压在大上。
“开!四五六!大!吃小赔大!”
屋里顿时欢声雷动,柳寒不动声色的如数照赔。
第一百五十章 初次接触
一通好赌,柳寒面不改色的输了几十两银子,看看临近午时,才将位置让出来,士兵们兴高采烈的将他送出营门,只有程甲的笑容就象刻出来的那样僵硬,这让罗胖子很是不解,程甲同样赢了些钱,不过没有赢那么多而已,只能算小胜。就爱上网
“下午好好操练,程兄,弟兄们就交给你了,好好练一下,别让上面的大人说我治军无方!”
如果没有刚才那场赌局,程甲一定很得意,现在听来,却感到其中暗藏的骨头。
赌局开始时,程甲并没有感到异常,可慢慢的他就感到不对了,不错,好像他是赢的的多,可他面前的钱总累不起来,慢慢的他发现了,每次他赢到三两银子时,然后便开始输,输满一两银子后,又开始赢,连续数次都是如此,发现这点之后,他还有些不解,可他毕竟是心思灵动之人,很快便想明白,柳寒这是在告诉他,自己让他赢,他才能赢,要他输,他便只有输。
想通这点,程甲心里很不服气,可在最后一局中,他知道自己肯定赢,因为那时他面前只有十几枚铜钱的利润,果然,他赢了,柳寒数了二十枚铜钱塞进他怀里,可他刚一摸便拿不出来,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这二十枚铜钱凝成一块铜块。
当时柳寒正与周围的兄弟谈笑,很随意的抓了二十枚铜钱,也很随意的塞进他怀里,末了,还很随意的拍拍他的肩膀,根本没察觉他什么时候用的力,况且,这是二十枚泰定通宝,就这样轻轻一下便成了一团,想想便让他心寒。
这人绝不象外表那样简单,绝不是被他们吓住了。
他忽然觉着自己象个小丑,费尽心机,殊不知,自己整天盘算的东西,人家弃如敝履,丝毫没放在心上。
柳寒冲程甲笑了笑,程甲的脸色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收到自己的警告没有,这家伙要是不算太蠢的话,应该会收敛点,他没有杀人立威的意思,可如果这小子还是不老实,他也不在乎砍掉一颗脑袋。
出了营门不远,便看见厉岩的身影,柳寒赶紧加快脚步,厉岩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看见他,便立刻迎上来。
“抱歉,抱歉,一时玩得兴起,忘了时间,让老弟久等了。”
厉岩的神情本有些失落,闻言不免有些好奇:“柳兄说的哪里话,也没等多久,柳兄真那都找得到玩的,你们队里有什么好玩的?”
“也没什么,跟他们赌了会钱。”柳寒笑道,厉岩不由大奇:“赌钱?与他们?!”
看着厉岩瞪得溜圆的眼睛,象看个怪物似的看着柳寒,以他们的修为和那些完全没有修为的小兵赌钱,那不就等于抢!!
“你呀!你呀!”柳寒很是惋惜的冲他摇摇头,叹息的感慨道:“你师傅是那出来的老夫子,怎么连这点变通都没有,这可怎么带兵打仗!唉!”
厉岩脸先是白了下,随即变得通红,羞愧而不解,柳寒也不再嘲讽他,领头朝前走去,厉岩也不再开口,俩人便默默无闻的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帝都内城比外城更加漂亮,街道整齐而干净,两边的府邸巍峨庄严,间或一间酒楼茶肆也装饰的极为华美,站在门口的小二穿着也干净整洁,举手投足间显得极有素养,绝不象外城那样市侩气。
“就这儿吧。”
柳寒在一间酒楼门口停下,抬头看着酒楼的匾额,上面写着听涛阁三个大字,这三个字写得潇洒飘逸,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
“这.。”厉岩有些犹豫,这酒楼一看便很有档次,柳寒笑了笑抬脚便向里面走,边走还边说道:“老弟,我可是有钱人,就算薛大人也没我有钱。”
厉岩脸色一红,跟在他身后:“那行,我就叨扰了。”
“老弟,你呀,古板,不象个江湖汉子。”柳寒边走边说道,厉岩没有开口,柳寒象是没察觉:“是不是在薛府待久了,江湖人的那点洒脱都给磨没了。”
“客官来了,里面请,”门口的小儿给他们掀开帘子,冲里面叫道:“有客到!”
里面的一个侍女袅袅婷婷的迎上来,先冲俩人施礼,未语先笑道:“客官是要楼上雅座还是就在下面就餐!”
“楼上吧,挑个安静的地方!”柳寒随口说道,迅速扫了大堂一眼,大堂里人不少,坐了大约八成,不过,却一点不喧哗,都在安静的吃饭或小声的说笑。
“客官请随我来!”侍女穿着旗袍,蹬着高跟鞋,一摇一晃的引着俩人上楼,自从旗袍高跟鞋面世后,这几乎成了青楼女和酒肆茶楼女招待的标准穿着。
侍女将俩人引到一间极为雅致的房间,柳寒也没客气问了店里的酒菜,侍女抿嘴一乐:“将军要喝什么酒?尽管点来。”
“口气不小啊!”柳寒稍稍怔了,便看着厉岩笑道:“咱们看着皇宫,却没喝过御酒,这不是亏得慌,你就给我们来壶御酒如何?”
柳寒的语气中带着三分玩笑,没成想侍女眼都不眨下便叫道:“品梅间,御酒一壶!”
柳寒和厉岩都愣了,御酒乃御赐之物,市场上那有卖的,柳寒本有玩笑之意,殊不知那侍女当场便应下来。
“你们,你们还真有御酒?”厉岩有些口吃,侍女再度笑了笑:“好让客官放心,听涛阁的酒货真价实,绝无虚假。”
厉岩倒吸口凉气,看看柳寒,柳寒的神情也略有所思,一时之间,房间里有些安静,侍女看着俩人,心里鄙夷不已,看着俩人穿着禁军军装,没成想不知是那的土包子。
柳寒没说什么,让侍女上两个招牌菜,再加两个时鲜蔬菜便行了,侍女眼珠转了转便说:“嗯,那就来个蜜汁羊肉和糖醋鲤鱼。”
“行。”柳寒点点头,厉岩以为侍女这就下去了,没曾想侍女依旧热心的介绍着:“客官不知,这蜜汁羊肉是用两岁不到的小羊羔,这个羊羔出生后,用鲜羊奶喂,断奶之后,每天采集阳光刚出来的青草,再配以炒熟的.。”
厉岩听着,忍不住露出不耐之色,正要开口让侍女下去,柳寒色迷迷的看着她高耸的胸部,忽然抛出一块小银块,侍女伸手接着,然后顺势向俩人行礼,迅速从房间消失。
厉岩这才明白,正要开口,又进来一个侍女,侍女端着壶酒,这个挺顺利,放下酒壶便出去了。
“老弟,你的江湖经验挺少啊,在进薛府之前,没走过几年江湖吧?”柳寒端起茶壶给他倒上茶,厉岩神情苦涩的点下头,柳寒理解的点点头,又问道:“不知贵师门是?”
厉岩迟疑下,抱歉的摇头:“柳兄,离开师门时,家师吩咐,在外不准提及师门,好坏都由我。”
柳寒愣了下,迷惑不解的看着他:“这是为何?你.。”
“唉,柳兄就不要问了,在下,在下,.。,唉!”厉岩显得很是痛苦,柳寒心里冷笑,心说小子演技再好,可不知道老子已经抓到你的狐狸尾巴。
“是我唐突了,抱歉!抱歉!”柳寒满怀歉意,又给他倒上酒,酒香扑鼻,他深吸一口:“好香,不错,不错,倒底是御酒,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厉老弟,今儿咱们有福了。”
厉岩却没动,神情阴郁的看着柳寒,迟疑下才说:“柳兄,真不是.。”
“得了,谁都有点秘密,其实,我师傅也差不多,我师傅说他叫周三,我在西域打听了十年,在大晋也打听了一年,就没听说过个叫周三的人,得了,咱们哥俩,同病相怜吧!”柳寒冲厉岩举起杯。
厉岩怔了下,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忍不住反问道:“周三?周三?唉,柳兄,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想来该是假的吧,管他的呢,他不说,总有不说的原因,或许,是我不入他的眼,学得差吧。”柳寒苦涩的摇摇头,一口将杯中酒喝干。
厉岩愣愣的看着柳寒,眉头渐渐展开,忽然又摇摇头,也端起酒来喝了口,放下酒杯又问:“柳兄,这军中之事,在下不懂,还请柳兄赐教。”
“军中之事其实很容易,和光同尘便可,”柳寒正要接着说,门外传来敲门声,柳寒叫声进来,侍女推门进来,送上了蜜汁羔羊,羊肉切得很薄,一片一片的,犹若白纸,蜜汁呈金黄色,亮闪闪的,让人不忍下筷。
“和光同尘?!”厉岩喃喃的念叨,柳寒给他夹了块羊肉。
“对,和光同尘,”柳寒说道:“别人没练,你在练,士兵肯定有怨言,他们不知道,士兵是要打仗的,不打仗的话,朝廷干嘛养这么多士兵。”
“可,.,”厉岩叫道:“我是军官,负责训练他们,这要练得不好,对他们自己也不是好事,这些士兵,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连一石弓也只有四个人拉得开,这还不练,将来可怎么得了!”
柳寒噗嗤一笑,冲着厉岩直摇头,厉岩不服的叫道:“我测过,一石能射到五十步以外的,只有四个,一石半的,只有两个,多数人不懂战阵排列,这样的士兵不该练?!”
“当然该练!”柳寒夹上块羊肉扔进嘴里大嚼,羊肉裹在蜜汁外面,更添三分滋味,他不由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尝尝!尝尝!”
面对热情的柳寒,厉岩无奈,尽管满腹心事,也只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扔进嘴里,慢慢的嚼动。
“是不是,挺好吧!”柳寒热心的问道,厉岩其实没感到有多好吃,胡乱的点点头。
“你呀,你呀!”柳寒这时叹口气,说道:“我们到禁军可不是来练兵的,简单的说,这队正不过是一道门槛,咱们要的是走进这道门,老弟,咱们不是来练兵的。”
厉岩嘴巴微张,惊愕不已的看着他,柳寒再度摇头:“老弟还是年青啊,官场上这些神神叨叨的事,你还是不懂啊,不说官场,就算军队,你恐怕也不懂。”
厉岩脸上一红,恭恭敬敬冲柳寒抱拳:“还请柳兄指点迷津。”
“指点可不敢,老弟,咱们都是薛大人举荐,算是一脉相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呢,也是初入官场军队,有那么点想法,大家共同探讨,共同进步。”柳寒说道。
厉岩有些羞涩的勉强笑笑,柳寒接着说:“我进禁军的目的是拿个身份,只有个商人身份,总受人欺负,有个官方身份,恐怕要好点。刚才我跟你说,我在军中与士兵赌钱,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输了,总共输了十几两银子,你知道我怎么输的吗?我故意的,知道为什么吗?”
厉岩摇摇头,柳寒也摇摇头,俩人都在摇头,含意却大不相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摸底
“你在薛府的朋友多吗?”柳寒忽然问道。
厉岩脸色微红,柳寒问得委婉,可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在薛府数年,实际上没什么朋友,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一个也没有,人家对他很好,实际上,那是看在他修为高,万一有什么事,可以帮到一把。
说到修为,以前他在薛泌身边,可以说是最高的,但在整个薛府,却不是,薛府虽然衰落了,可毕竟是太子妃,现在的皇后的家人,府里还是有两个武师巅峰修为的人,不过,这样的人轻易不出现在人前,直到太子妃正式成为皇后,薛泌进入中书监后,才到薛泌身边,要不然,薛泌也不会让他到禁军来。
“和光同尘,”柳寒沉凝道:“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和士兵赌钱,还输钱给他们,这其实是拉近与他们的感情,这在关键的时候会有用,当然,我看过兵书,带兵重要的是两点,一个是恩,一个是威,恩威并施,才是带兵之道。”
厉岩苦笑正要开口,门又开了,侍女将糖醋鲤鱼送来,厉岩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待侍女退去后,才叹口气:“我那有钱输给他们。”
柳寒噗嗤一笑:“老弟啊老弟,薛大人不至于这样吝啬吧,你在薛府这么多年,没有一点积蓄?”
厉岩沉默来,柳寒有些惊讶:“真没有?”
厉岩还是沉默着,柳寒微微叹口气:“薛大人未免太吝啬了,”想了想便说:“其实你可以赢他们的钱,不过,要有技巧,别一直赢,今天赢,明天输,对了,你现在是住在薛府还是住在军营?”
厉岩微微迟疑:“多数时候住在军营,我没什么地方好去。”
柳寒点点头:“以后可以请那些什长伍长喝喝酒,另外,别再搞什么训练了,常规练练就行了,先安抚他们,训练嘛,各种各样。”
厉岩点点头,冲柳寒举杯:“多谢柳兄。”
“你我都是薛大人举荐的,这禁军里,派系复杂,咱们现在不过小官,人家还没看在眼里,可咱们要往上走,那可就难了,咱们可得互相支持。”柳寒郑重的说道。
厉岩也点头:“这是自然,柳兄,小弟位卑,修为低,今后还请柳兄多多提携。”
柳寒喝了口酒:“我们共同努力,不过,我们能否在禁军有所发展,还得看薛兄,在朝廷上的努力,厉老弟,还是那句话,咱们得携手扶持,有需要的地方,老弟尽管明言,为兄需要时,也望老弟不腻支持reads();。”
“一定尽力!”厉岩抱拳施礼,柳寒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推到厉岩面前:“老弟,这钱不多,但应付那几个兵痞,应该够了。”
厉岩看了眼,是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他略微迟疑便收起来,抬头向柳寒道谢,柳寒笑了:“我有钱,你没钱,我给你,你收,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感激,你好了,我好了,公子的大事便有可为。”
厉岩嘿嘿笑起来,这事说完,俩人便闲聊起来,柳寒很快察觉,厉岩愚钝之人,对他上司的了解比他强多了,厉岩的屯长叫滕疾,军侯叫敖巴,与禁军的其他部分相同,滕疾出身寒门,敖巴出身士族,滕疾就像很多低级士兵一样,喜欢喝烈酒,喜欢赌钱,敖巴则不同,身为武将,没什么修为,喜欢吟诗作赋,喜欢风花雪月,不到轮值时,根本看不到人影,厉岩很刻薄的说他连半石弓都拉不开,大晋没有半石的弓,最低的就是一石弓。
聊着聊着,俩人也越来越投机,厉岩觉着柳寒见闻广博,虽然没仔细讨论武学,但随口那么一句,却能感觉到他在武学上的深厚功底。
“老弟,今年贵庚?成亲没有?”柳寒随口问道,厉岩苦笑:“我一个穷护卫,谁家愿将闺女嫁我。”
柳寒摇摇头:“老弟是眼光高吧,以老弟的人品修为,要找个女人还不是容易,这薛兄也是,哎,老弟,有没有相好?”
厉岩脸色一红,依旧没有答话,柳寒冲他再度摇头:“咱们江湖中人,有今天没明天,该放纵就要放纵,别这样拘着自己,你看你,还不到三十,跟个老头似的,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厉岩愣了,随即苦笑:“我这人就这性格,改不了了。”
柳寒没有再劝,只是冲他摇摇头,俩人喝光了一坛酒,中间加了两个菜,俩人谁也没醉,以他们的修为,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谁要醉了谁装假,让人看不起。
对于柳寒来说,今天是第一次直接和目标接触,他故意将俩人和薛泌联在一起,厉岩也不露声色的表现出和薛泌的关系,可他知道薛泌不是他的主子,他的主子是那个神秘人。
厉岩或许是那个人放出来的一枚闲子,这主要是因为厉岩的修为还不够,那人帐至少还有好几个宗师级人物,另外还有个有可能已经迈入大宗师的总教头,把厉岩放在薛泌身边,恐怕也就是个无心之作。
吃过饭,俩人一块回到军营,柳寒回到自己的营房,那帮小子也没赌钱了,上午不在的两个伍长也回来了,便将大家伙叫到一块,告诉他们午要到操场训练去。
“给你们说说啊,本队正刚上任,得给上面的大人留个好印象,这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是不,大家伙呢,这两个月都受点累,反正我柳寒绝不亏待大家,以后训练都给我精神点,练好了,本官有赏,练得不好,可别怪老子不客气,听清楚了吗!”
这些兵痞互相瞧瞧,目光都落在程甲和萧鹏身上,程甲在赌桌上被柳寒小小教训了,知道这上司不好惹,便小心的应承来,众人见他都答应来,便也赶紧应承。
“我知道,大家在外面,要么有家眷,要么有相好,可这两月,都给收敛点,晚上按时回营,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女人肚子上耍。你们可能也知道,我是薛泌薛大人举荐,这薛大人是什么人,是皇上的小舅子,就算杨大人也得给几分面子,这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我柳寒有很大的机会升官,我要升了官,绝不会忘记大家,凡是为我出过力的,我一定论功行赏reads();!明白了吗!”
“明白!”这回答整齐多了。
柳寒在饭桌上和厉岩聊天时,便将对这帮兵痞要采取的策略定了,前段时间的试探,他大概了解了这帮兵痞的习性,兵痞嘛,脱不了欺软怕硬,就算谁上面有人,老子的靠山更硬,直接压死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不与他们玩什么捉迷藏了。
一手大棒!谁要不开眼,敢跳出来,直接敲死!
一手银票!绝对不吝厚赏!
柳寒说到做到,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了十两银子的银票,然后告诉士兵,今天晚上加餐,伙夫出去买肉,除了酒以外,肉管够,众士兵齐声欢呼,士气顿时大振。
午,柳寒带着他们到操场,五个什长各自带队训练,柳寒只在边上看,其实这种训练也就是常规训练,列队,行军,突发状况的应变。
柳寒将萧鹏叫到身边,让他陪着,有什么不懂的,便问问他。
“这能对付那些江湖人?”柳寒看着程甲训练的那什士兵,拿着枪呈半圆围着,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萧鹏洒然一笑:“大人,真要碰上江湖人,弟兄们也就远远的呐喊,将贼人惊走便行了,那些家伙由虎贲卫负责对付。”
柳寒依旧皱着眉头,想着那晚蓬柱遇刺的事,刺客在听到城卫军快到时,便立刻跑了,这么说城卫军的战斗力比禁军还强?
“敢在内城挑事的家伙,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人物,要是他们不跑呢?”
“如果是那样,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冲了,”萧鹏苦涩的答道:“不过呢,内城除了我们外,还有虎贲卫,那些家伙可都是些亡命之徒,另外,还有各府的家将,那些贼人也怕,我在禁军干了五六年了,敢顶着禁军继续闹事的,还没有。”
“我听说今年上元节时,蓬柱蓬大人曾经遇刺,据说刺杀他的还是江湖上有名人物,听说这家伙听到城卫军的声音,立马便跑了.。”
“大人,您就听那帮家伙给自己脸上贴金吧,城卫军里是有些是从江湖招的,可要与那些真正的江湖人物相比,还差得远了,就算相差不远,可弟兄们呢?兄弟们的命不是命!”
柳寒闻言点点头,萧鹏顿时安心不少,他们这样当兵的,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最怕的便是那种遇事便冲上去的上官,这会让他们随时处于危险之中,故而即便上官修为很高,他们也不会喜欢。
“放心吧,我不会让弟兄们随便冒险的。”
柳寒当然清楚他的目的,这是在告诉自己,如果碰上这样的事,千万要躲远点,不要为了自己升官,拿弟兄们的命来填。
萧鹏知道自己的用心被看破,可他丝毫没感到尴尬,只是嘿嘿一笑。
可柳寒随口又问:“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们武人的功名是一刀一剑砍出来的,你就甘心一辈子作个什长?”
萧鹏顿时哑口无言,笑容也立时凝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手
在操场上训练了一下午,回到营房,伙夫早已将肉买回来,士兵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柳寒趁机宣布,今后那个伍训练得好,那个伍可以加菜,每人加一个肉,如果一个伍连续五天训练都是最佳,那这个伍的每个士兵都有一两银子的奖赏,带队的伍长赏二两银子,这个评定由什长采取不记名投票决定。要看书
士兵闻言更加兴奋,差点就高呼万岁,五个什长面面相觑,柳寒这一手太厉害了,直接将他们推到士兵的对面。
一两银子,对柳寒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在百漪园吃个花酒,中午与厉岩喝酒便是八两银子,可禁军的士兵每月的饷银只有一两银子,伍长的饷银也只有一两五钱,什长是二两钱,他这个队正的饷银只有二两五钱银子,这还是禁军,要换到城卫军,或者外地郡国兵,饷银更低,当然,军营内吃饭不要钱住宿不要钱,这些饷银完全归自己。
不过,这个时代的消费不多,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半两到八钱银子,所以,柳寒设定的绝对是重赏,别说士兵了,就是那十个伍长都会眼红。
而且,柳寒作的决定很怪,通常,这样的厚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柳寒偏偏交给了下面的五个什长来作,这让程甲闻到点阴谋的气味。
“大人厚爱,我等非常感激,可大人,这奖赏让我等来评定,恐怕不妥,还是大人亲自掌控为好。”程甲低眉顺眼的说道。
“程大人说的哪里话,我对训练和士兵都不熟悉,你们每天带兵训练,是最了解他们的人,由你们来定,是最公平的。”柳寒含笑道,目光却很阴冷,让程甲浑身冷,不敢再问。
“大人,”萧鹏插话道:“小的,非常感激大人对我们的信任,可大人,我们都带有两伍士兵,在评定时,难免对自己的下属有所偏爱,大人,到时候,难免出现自己投自己的票,大人,这如何是好?”
“嗯,这倒是个问题,哎,你们说,这如何解决?”柳寒问道,程甲和萧鹏都躬身施礼:“属下不知,还请大人指点。”
柳寒看着五人,五人神情不一,他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商量个办法出来,你们要是没办法,就将伍长都叫来商量,如果还没有,那就让士兵都来商量,我可告诉你们,你们也是有的,如果一个月内,那个什长的下属获得的奖赏最多,他也有五两银子的奖赏,呵呵,怎么样,我这长官够大方吧。”
五个什长怔住了,五两银子,比他们一月的军饷还多一倍半,这怎么能不让他们眼红,没等他们表态,柳寒又说:“你们当中消息灵通的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是瀚海商社的主人,不敢说有多富,每月的这点赏银肯定没问题,所以呢,你们也不要给我省银子,你们若拿不出办法来,就等于替我省银子。”
柳寒说话的声音挺大,边上的几个士兵都听见了,他们看着什长的目光都变了。禁军的军饷虽然高,可这是死工资,即便外城的城卫军,不说别的,就说外城守城的城门兵,那可是肥差,每月收的钱是军饷的几倍,更别说郡国兵了,那些郡国兵看上去薪饷低,实际上,每月实际收入绝对不低,就算当官的拿去大头,士兵喝汤也够一家大小吃喝了。
可禁军呢,在内城巡逻,内城都是些达官贵人,你敢向他们收钱!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于是禁军士兵最高兴的便是朝廷赏赐,按说朝廷对禁军士兵还是挺不错,逢年过节都有赏赐,可新君登基后,大家伙都眼巴巴的看着,可到现在连根铜钱毛都没看到,现在好容易有个慷慨的长官,若这几个什长将这奖赏给弄没了,这些士兵心里还不恨死他们了。
柳寒就这样甩手走了,留下五个什长在这伤脑筋,士兵散在营房各处,目光若有若无的都盯着他们。
出了营门,柳寒差点便哈哈大笑,这不过是小玩意,花不了几两银子,其实要破他设的这个局,也很容易,几个什长联手便行,而他设这个局目的就是看这几个什长是不是一条心,会不会联手和他过招。
出了永春门,他拐进一个小巷,在小巷深处停下来,过了会,一个小小的身影跟进来,看到他便停下来。
“记住那人没有?”
“记住了,放心吧,掌柜的。”虎哥身上的野性一点没少,自从停止跟踪水粉店老板后,柳寒又交给一个新任务,将忽近的乞儿组织起来,就像他在长安那样,这对这小子来说根本不是事,换身衣服便扎进乞儿群中了,没几天便成了那群乞儿的头,柳寒给他那群乞丐起了个名字叫丐帮。
柳寒很快表这小子简直是个天生的****人物,他的丐帮很快从十几个人展到七八十人,还占据了城东区一大块地盘,从青龙大道到码头,都是他们的地盘。
“从明天开始,让你的人每个人守一个路口,不要跟踪,以你们的修为,一跟踪一定暴露,主要是看他走那,在那消失的。”
“明白,掌柜的。”虎哥答应得很爽快,柳寒眉头微皱:“你知道怎么作了?你复述一遍。”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虎哥语气很随意,可神情却很慎重:“掌柜的要查的是他的去向,从明天开始,我在内城每个路口放一个人,都盯着他,看他走那。”
柳寒想了想纠正道:“不是每个路口,是这条路的路口,对了,不能用你那丐帮的人,那帮人人多口杂,稍不留意便传出去了,得从庄里调人来。”
“用不着,掌柜的,就我和七哥,咱们俩人,我在帮里还有两个绝对靠得住的兄弟,我们四个,绝对查他个底掉。”虎哥信心满满,就差拍胸脯。
柳寒严厉的瞪着他,虎哥嘿嘿干笑两声,柳寒冷冷的说:“别以为就你聪明,我告诉过你,这一行,一旦被人觉,就只有一个结果,不但你要死,还得连累兄弟,这家伙能隐藏这么久,肯定十分小心,否则我随便叫个人便行了,那用这么麻烦,我告诉你,这事若办砸了,我亲手取你小命!”
“是,”虎哥心中一凛,再不敢嬉皮笑脸,连忙收敛神情,郑重的说道:“掌柜的说的是,不过,掌柜的,我有我的方法,这家伙虽然小心,可掌柜的也说了,这家伙傲慢,我还有点修为,七哥和我那两个兄弟就没修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再说了,就算他有什么仇家,也不会派个完全没修为的来查他,您说是不是?”
柳寒稍稍怔了下,忽然觉着小家伙说得有道理,这厉岩接触虽少,可能看出是个挺傲骄的家伙,象虎哥这种半大小孩,一眼便看得出没有修为,不过,这家伙从庄里出来后,便与小七混在一块,在柳府这两小孩年龄相当,小七刚到柳寒身边时,还有些畏缩,可适应后,天性中的活泼又展现出来了。
不过,柳寒给小七设计的是掌柜,并没让他走密探这条路,可不知怎么的,小七却象对当掌柜没什么兴趣,柳寒问他,他告诉柳寒,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柳寒过了段时间才想明白,这小子是目睹了凉州刺杀之后,想法恐怕改变了。
但小七与虎哥相同,年龄太大,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不过,柳寒还是决定让他试试,这是他的习惯,将道理给他讲清楚,给你机会,至于最后行不行,看你的努力。
小七还是坚决选择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柳寒将他交给了柳铜,柳铜现在是府内外院总管,柳铜的修为比起柳铁来只是稍逊,也已经到武师八品巅峰的境界。刚到帝都时,柳寒将他放在城外的庄园,前段时间,由于与漕帮的战争,柳寒柳铁外出,便将他调到城里,担任柳府外院总管,不过,平时的一些琐事都是由副总管蔡熙处理,蔡熙没有修为,也是从西域回来的老人。
“记住,用的人,必须是绝对信任的人,千万不能让他现,就算跟丢了也没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柳寒决定让虎哥按照自己的想法办,略微沉凝下,又补充道:“内城房租房价都贵,如果他在外面有人,我估计,应该在外城,嗯,记住,宁可跟丢,也不能让他现,如果,被现,一定要准备一番说辞,比如,要偷点什么,或者,要钱什么的,你们要商量个东西出来,一定要合情合理。”
“如果,他与什么人会面,你们跟踪的目标立刻转到那个人身上,同样,绝对不能让那人察觉,宁可跟丢,也不能让他察觉,明白吗!”
虎哥连连答应,柳寒再三叮嘱后,才让他去。虎哥觉着这就是件小事,以前在长安,经常干这事,不说别的,犀锋那样的,都被他查了个底掉,这个姓厉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照样查他个底掉。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案
柳寒压根不相信厉岩在外面没女人没家,与薛泌结交有一年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满帝都谁人不知,他纨绔,喝花酒,爱赌博,敢惹事,但他绝不是吝啬的人,厉岩多次为他出战,是他身边最好的护卫,对这样的人,他绝不会吝啬,所以,厉岩绝不该这样穷,连招揽五十个士兵的钱都没有。
好吧,就算装穷,可以厉岩的相貌才干,不会没有女人,薛府那么多女人,难道他一个都看不上?不会,除非他不想被薛府羁绊,或者说被人拿住弱点。
“要么是你善良,要么是你太谨慎,殊不知有时候谨慎本身就是问题。”
柳寒深深叹口气,神识外放,四周数十米内的情景都在控制中,转身走进小巷深处,这段小巷复杂,岔道众多,出口也众多,是摆脱追踪的最好地方,当他从另一个巷口出来时,他身上的服装已经换了,发髻也改了,所有能显示禁军军官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了,代之的是一个中年商人。
陈国郡治所陈国县。
自从钦差蓬柱遇刺后,郡衙外便戒备森严,衙门内,虎贲卫士兵昼夜巡查,衙门外大街上,陌生人靠近,士兵一律严加盘查,给百姓带来不少不便,现在若非要紧事,宁肯多绕几步,也不愿从府门外的大街经过。
今日,郡衙内外更是气氛紧张,连普通百姓都能感觉出来,原来由郡国兵把手的城门,今天换上穿着漂亮的士兵,这些士兵看上去更威武更让人害怕,衙门外的大街,从早晨便封锁了,闲杂人一律不准进入。
府衙内,蓬柱高坐堂上,神情威严的盯着全郡的官员,这些官员都是三天内从郡国各县赶来的,在大堂上旁边就坐的是兖州刺史高铨,高铨四十多岁,出身豫州高家,也是兖州松蝉书院的学生,在兖州入仕,一步一步升到兖州刺史,他虽然是豫州人,可对兖州的了解早已超过豫州,此刻他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在蓬柱右侧的坐着的是个英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身穿锦袍,腰系莽带,双手放在膝上,目光中冷肃,与别的人不一样,他身后站着两个扶刀而立的青年军官,这两个青年军官往那一站,为整个大堂平添了几分杀气。
“今天麻烦全郡官员到此开会,是因为皇上有旨意,”蓬柱说到这里朝上拱拱手,然后拿起一份尚书台刚送到的廷寄,然后将廷寄重重放下,然后站起来:“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本官遇刺,有人想杀了本官,他们很蠢,以为杀了本官就可阻止朝廷核查土地,我可以告诉他,这是做梦!临出帝都以前,皇上告诉我,这次核查土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对皇上说,只要臣不死,就坚决查下去!为陈国百姓清出土地!臣若死了,请皇上不要退缩,继续清!继续查!”
说到这里,蓬柱顿了下:“我到陈国已经七个月了,可皇上交代的事,却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自问够勤勉的了!但阻力重重!我这么说诸位可能不服,但诸位扪心自问,我有说错吗!”
蓬柱想起这七个月的遭遇便愤怒不已,不说别的,他要看土地登记卷宗,可各县都说没有,他换了法子,要看各县这些年的税收卷宗,可各县推诿,先是推到郡里,找到郡守黄安,黄安便推给高铨,高铨毫不客气的便拒绝了,说这没有度支曹尚书的命令,其他任何人无权查税收账目,将蓬柱气得要死。
好容易从度支曹那拿到命令,可蓬柱看到的却是一本糊涂账,各县只有一本统账,根本没有细目,也就是说根本无法从账目上看出土地的分布情况。
蓬柱愤怒了,可面对整个兖州上下无动于衷的官场,他没有丝毫办法,曾经有个郡守下的掾官悄悄向他递交了一份某个门阀的土地资料,可没两天,蓬柱再找他,他便消失了,虎贲卫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人已经被解职,并遣送回原籍,内卫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人在回原籍的路上遇到山匪,财务被抢劫一空,人,失踪了,没有回到家乡。
从那以后,再无人向蓬柱提供任何消息,渐渐,蓬柱发现,不但他,就算他的下属出去,都有人跟踪,凡是与他们接触的百姓事后都受到莫名打击,内卫报告,陈国四大门阀世家秘密召集陈国的士族门阀,决定联手对抗,他们的门生遍布陈国郡的各个县。
万般无奈下,蓬柱决定掀起案件,决定清查陈国郡旧案,很快便从旧案中找出两个案件,这两个案件涉及陈国四大门阀的石家和李家,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挑起,兖州刺史高铨便插手了,他以清理陈年旧案为名,将陈国郡所有旧案卷宗人犯全部调到刺史府,由他亲自审理。
蓬柱无奈上奏弹劾陈国郡郡守以及兖州刺史高铨,但皇帝出于慎重,下诏严厉斥责高铨和陈国郡郡守,陈国郡郡守顺势申请辞职,皇帝没有丝毫挽留,责令他去职,让蓬柱兼领陈国郡郡守,同时调整了陈国郡都尉,让蓬柱钦差卫队队长郭维兼任陈国郡都尉。
但这个调整没几天,蓬柱便遇上刺杀,算上帝都那一次,这已经是朝廷提出清查土地之后,他第二次遇上刺杀,上次多亏了柳寒,这次他的运气没那么好,身负重伤,身边的卫队伤亡七人,皇帝勃然大怒,一边将御医火速派到陈国郡,另一边严厉斥责内卫,穆公公下令陈国郡内卫全体罚俸一年,陈国郡内卫首领记大过一次,同时将虎贲卫主力调往陈国郡。
蓬柱养了整整两个月的伤,今天伤势尚未完全好转,便下令召集全郡官员开会,包括下面各县的县令也全部到场。
蓬柱拿起一份黄色的奏疏从在场的官员扬了扬,然后说道:“这是皇上前天给我的谕旨,在这份谕旨中,皇上明确告诉我,清查土地必须尽快推行,决不可畏缩推诿!皇上的心情很焦急,我大晋现在隐患重重,诸位可能不知,草原上纷争又起,朝廷面临出兵的必要,可朝廷府库却空空如也,今年朝廷府库的收入比去年还少了两成,诸位大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朝廷无钱粮出兵草原,朝廷无钱粮养兵,甚至连边军的军饷都无法保证!朝中官员的俸禄也无法保证!数十万流民更无法安置!为什么要清查土地?!这就是原因!”
蓬柱声色俱厉,激动万分,可下面的官员却面无表情,一个个神情凝重,有人时不时偷偷看看门外的虎贲卫,又将目光投向同样面无表情的刺史高铨,高铨同样神情凝重,可细细看过去,他的嘴角一丝嘲讽。
面对高铨的中年汉子,便是刚到的虎贲卫统领金雕江风,江风面无表情,看着高铨的眼光就像一只猫看着老鼠。
“请王公公宣旨吧!”蓬柱看着无动于衷的官员们,轻轻叹口气,转头对江风说道。
江风起身道:“蓬大人,说这么有啥用,有良心的早就懂了,没良心的就算懂了也会装不懂。”
“江大人此言差矣!”高铨冷冷的插话道:“朝廷府库空虚,流民哀号于野,我等读先贤之书,食朝廷俸禄,岂能不急,我等也不是不赞成清查土地,可蓬大人想过没有,士族乃朝廷基石,乃士林根基,自古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士族;蓬大人一到便以士族为目标,导致士林不安,民生动乱,本官已向皇上上奏,弹劾蓬大人!”
“随你,”蓬柱冷冷的盯着高铨:“今日王公公带来皇上的旨意,还请众位随我恭领圣意。”
蓬柱说着从主位上下来,站在前面,这时从屏风后转出来个有些微胖的中年太监,这个中年太监看上去四十来岁,满面红光,一副富态模样。
“王公公!”蓬柱施礼道,王公公呵呵干笑几声,迈着方步走到书案后站住。
看到这位太监,高铨心里咯噔一下,帝都来信中没有说这位原太子府的总管,现内卫副总管的太监头出京的消息,这位皇帝的心腹太监突然出现在大堂上,他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咱家就宣旨了,”王公公站在书案后面,平和的扫了下面一眼,高铨连忙站在蓬柱身边,下面的各级官员按职位高低在俩人身后站成排。
“皇上有旨!着蓬柱,高铨,以及陈国郡下属各县领旨!”
随着这道尖细的嗓音,蓬柱高铨领头跪倒,大堂上各级官员跪倒一遍。
“臣等恭领圣意!”
“太祖定国,思及前朝崩坏,乃定天下田亩,然总有宵小,图多占田地,致使太祖之制渐废,朕心焦虑,蓬柱分君之忧,勇于担当,领命清查土地,以复太祖旧制,然阻碍重重,半年有余,竟无寸进,进而宵小谋逆,公然行刺,朕闻之莫名骇然!兖州刺史陈国上下,各级官吏是何居心!内卫密查,此次谋逆,陈国上下,多有参与!着内卫副总管王处全权处理,务将所有宵小成擒!不得有丝毫袒护!着奉旨钦差蓬柱协助之!”
王公公宣读完毕后,将圣旨合上,对蓬柱说:“蓬大人,高大人,这圣旨宣读完了,咱家就要拿人了!”
蓬柱没说什么,高铨惊讶的看着王公公:“公公此言何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案善后
满场皆静,安静得落根针都听得见,人人都紧张的看着王公公。
王公公冷冷一笑:“刺杀钦差,咱大晋立朝以来,这样胆大妄为的事,还没几次,这种谋逆大案,朝廷岂能不管?廷尉,内卫,早已潜入兖州,相关人犯也拿了几个,在逃的也查清楚了。”
高铨脸色苍白,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下面有几个官员恐怕已经面如土色。
“刺杀钦差,等同谋反!按大晋律,要抄灭三族!”王公公的嗓子又尖又细,让高铨的耳鼓膜生疼,他下意识的反问道:“公公,为何没有知会我刺史府?”
“笑话!内卫办案什么时候要知会他人?!”王公公神情傲慢,扫了眼在场的官员,忽然喝道:“来人!将陈国郡郡丞柴森,郡府门下贼曹杜让,拓县县令石守,陈县县令骑节,陈国郡兵曹掾韩章,拿下!”
没等被叫到名字的官员说话,虎贲卫士兵迅即进来,将几个官员摁倒,粗鲁的将官帽打落。
“且慢!”高铨大怒,叫住虎贲卫士兵,冲着王公公抱拳:“公公!内卫虽然有权行法,但此案干系重大!我兖州上下也在积极探查!公公忽然抓捕如此多官员,高某恭为兖州刺史,上要对朝廷对皇上负责!下要对全州百姓负责!公公,既然抓抓人,内卫自然查到证据,还请公公出示证据,以安全州民心!让天下人信服!”
“证据当然有!”王公公似笑非笑的看着高铨:“高大人,我内卫办事什么时候没有证据!这几个奸贼先带下去!”
“冤枉!冤枉!冤枉!”
“蓬柱!你这奸佞之徒!蒙蔽皇上!不得好死!”
“蓬柱!你这奸贼!欺蒙皇上!不得好死!”
蓬柱冷冷的,神色丝毫不变,高铨神情依旧还有些许激愤,可面对王公公的强势,又有种无力感。
几个官员被拉出去,就在门外便上了枷,这又是不同凡响的,大晋重士,士族和官员犯罪,在没定罪之前,是不得上任何刑具的,这在大晋律上有明确规定,可这几个官员就在大门口就上了枷,此举只能说明一事,这些官员的罪已经定了。
不过,下面的官员们总算可以舒口气了,这些人被拿后,剩下的该没事,这念头刚起,还没来得及细想,王公公又开口了,不过这次是对着高铨去的。
“高刺史,内卫有情报证明,刺史府内有人与反贼勾连,你回去得好好查查!把这些贼子都抓出来!”
高铨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挂上满脸黑线,他死盯着王公公,背上冷汗直流,抗声道:“被官没有接到这样的报告,内卫如果有情报,还请公公明确告知!”
王公公看着他,高铨毫不示弱,瞪大眼珠与他对视,良久,王公公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来之前,皇上就警告咱家,说兖州上下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现在看来果然不假,高大人,刺史府好生清查下吧。”
这话还比较客气,给了高铨两分面子,高铨依旧面沉似水,目光闪烁忐忑,王公公声音猛然又提起来:“蓬大人遇刺,谁提供的消息,谁安排的,内卫都已经查清了,今儿不过是收网,诸位大人,不要以为就这么几个人,还有,就在咱家进来之前,虎贲卫和郡****已经奉命查抄石家!”
高铨脸色陡变,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差点便脱口叫起来,王公公冷冷瞪了他一眼,将他到嘴边的话给压了回去。
“刺杀朝廷钦差,为首的便是石家客卿!石家好大的胆子!这是谋逆!是造反!该当抄灭三族!”
王公公咆哮着,毫不掩饰杀气,大堂山,自高铨以下,无不胆战心惊,高铨也再不敢开口,心里却知道,石家已经完了。
刺客是谁派出的,虽然没人知道,可自高铨以下的兖州府和陈国郡的大小官员们心里清楚,能请到这样修为的高手,除了那四大门阀外,其他人恐怕办不到,但四大家是全部出手还是其中几家出手,谁也不知道,故而,王公公说是石家,谁也没多想,下意识便接受了。
可现在问题来了,石家谋逆,这可是惊天大案,按照惯例,石家一旦被确定有罪,不但石家要被连根拔起,他的门生故吏也要全部拔起。
门生故吏,在这个时代,寒门士子,没有进阶之路,便托庇在门阀世家门下,成为他们的门客,或者在门阀世家资助下读书,而后入仕,或者在门阀世家中某个学识渊博的人的学生,比如前世三国里的刘备公孙瓒,师从卢植,那么他们便是卢植的门生故吏,袁绍袁家,四世三公,举荐了无数士子入仕,这些士子无不是袁家的门生故吏。
按照大晋律,门阀世家获罪,按照罪行大小,决定是否追究门生故吏,象谋反这样的重罪,不但要牵连门阀世家的三族,还要追究门生故吏,故而,石阀的门生故吏皆要追究,就算不充军发配,也会解除职务,开缺回家。
高铨冷汗直冒,忍不住大声叫到:“公公慎言!”
王公公很是惊讶,他没想到高铨居然还在坚持顽抗,怔了片刻,冷言道:“高大人有何见教!”
“公公说石家谋反,石家客卿是刺杀蓬大人的刺客之一,此案尚未查清,公公不可就此论断!”
王公公直愣愣的盯着高铨,良久才阴恻恻的笑了笑,说道:“高大人说的是,我已经下令虎贲卫前往石家拿人了,石家若是交出反贼,还可说,若是不,哼哼,高大人,那就怨不得咱家了!”
就在郡守大堂上森严壁垒时,陈县城东,虎贲卫和郡**士卒冲进了一所浩大的宅院,但宅院内空荡荡的,仅有几个年老的下人仆妇,惊慌的看着凶狠的士卒们。
虎贲卫军官神情冷肃,看着空旷的院落冷笑不已,挥手下令,士卒窜进各个院落,翻箱倒柜的搜查起来,一时之间,满院人影乱窜,花圃绿架,瞬间翻倒。
在城东十余里,柳湖湖畔,沿湖绿柳成荫,湖面上残荷处处,远处帆影重重,鸥鹭追逐嬉戏,绿影丛中,红砖绿瓦隐约可见,若在平日,这里定是文人墨客流连忘返之所,也定是士子玄修的佳处,可今日,常常高飞的野鸭遁迹,鸥鹭惊慌的钻进残存的芦苇丛中。
大队士兵正围攻这个美如画的庄园,庄园内外杀声阵阵,数百士卒正对庄园内展开猛攻,庄园内,大堂上,一个白衣中年人正焦急的劝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神情无尽无波,不为所动。
留下的私兵虽然英勇,但面对强悍的虎贲卫,依旧无力抵抗,很快便败下阵来,虎贲卫突入,屠杀在各个角落展开,几个虎贲卫军官走上大堂,站在白须老者面前,白须老者面露冷笑。
陈国郡千年世家石家被一举“灭门”,此举立时震惊朝野,朝野内外,议论不绝,士林之中,对蓬柱的抨击不绝于耳,御史弹劾奏章雪片般飞到尚书台,尚书台一律留中。
抄灭石家,带来更大的问题,石家的门生故吏众多,遍布各地,按大晋律,这些门生故吏要么全部被捕,要么全部开缺,尚书台吏曹这些日子忙碌着从档案中整理名单,可尚书台的高官却在犯愁。
潘链拿着陈国郡上报的奏疏,不由长吁短叹,抬头看看四周,辅政大臣们都默然无语的看着他。
“诸位,看看吧,怎么上奏皇上。”
“还能说什么,如实上奏。”左辰神情中各种情绪交织,他与石家中人有过交往,但最近几年,他对石家很是不满,他是铁杆太子派,而石家却是齐王派,从此便再没来往,甚至成了仇敌,可石家灭亡,依旧让他心绪复杂。
“如实上奏倒是要如实上奏,可.,石家还有这么门生故吏,该如何处理呢?”潘链叹着气问道。
石家的门生故吏遍布大晋,大大小小的,没有上百,也有数十,更关键是,这是开缺去职还是逮捕入京?
“这些.,中山国相朴靳,冀州甘陵主薄梁山,还有,荆州宁陵郡的傅懈,还有。”丞相甘棠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些全是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这还只是地方的,没有计算朝廷内的。
“能保的都保吧。”秋云叹口气,潘冀眉头微皱,却没有说话,潘链点点头:“好吧,就这样吧。”
五大辅政大臣中,恐怕最高兴的便是潘链了,石家是齐王派,这次事涉谋反,按律灭族,就算皇上开恩,只灭石家一家,可牵连之人,至少五年之内无法出入仕,如此,齐王派将受到重创。
其次,这次蓬柱冲在最前面,惹恼的是门阀世家和士林中人,声誉势必大衰,这对他非常有利。
太子派齐王派只是粗略划分,但在其下还要分,以太子派为例,潘链代表的是先帝所选,左辰蓬柱则是太子原下属,算是从龙之臣,患难之交。
齐王死后,原属齐王一派的势力星散,朝臣们面临重新选择,于是先帝派和原太子府派则是他们要选择的对象。
原太子府派以左辰为首,但左辰这人清高,不会理会那些人,剩下的便是蓬柱,蓬柱年青,才干卓越,在士林中很有声誉,更主要的是,皇帝很信任他,潘链也将其视为最大威胁,这次蓬柱声誉受损,潘链自然乐见其成。
与蓬柱同样受到抨击的,还有一个对象,这便是内卫。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宽仁
内卫的恐怖在这石家谋逆案中再次展露无遗,石家家主和下任家主继承人直接被捕不说,事先撤离的上百族人也全部被捕,朝廷雷霆一击,让天下人震撼。≌..org≥
但大晋的士人不是那种不敢言的软骨头,有权力上疏的随即飞章弹劾,没有上疏权的则在各处聚集,肆无忌惮的大骂内卫,抨击朝政,太学生们联名上疏,要求彻查石家谋反一案,公布内卫的证据。
而更高明点的御史则上疏议论,认为内卫过于庞大,在朝廷府库紧张的情况下,建议削减内卫人数,以节约朝廷开支,其背后的目的显而易见。
“啪!”
一份奏疏被狠狠扔在地上,黄公公叹口气,过来将皇帝跟前的茶换了,然后将地上的奏疏拣起来,规整到书案上。
皇帝很伤心,清查土地,重新分给百姓,这样利国利民之举,为什么连一向呼吁关爱百姓的士林都反对,为什么?!!
“皇上,”黄公公小心的安慰道:“先帝曾说,书生之言,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先帝还曾说过,书生误国,皇上,对他们之言,不用放在心上。”
皇帝闻言稍感安慰,叹口气说:“父皇圣明,孤万万不及,他老人家一个时辰可以处理的事,孤就得一天。”
“皇上,先帝说得对,这些书生,只看到石家一家哭,那知天下百姓哭,看看就在帝都城外,一夜大雪,便冻死上百人,这些家伙怎么就不说了。”薛泌冷笑着说道,现在他经常出现在皇帝议事的场所,皇帝对他的信任又加深了几分,朝廷在陈国郡的举措都在他和柳寒的判断。
柳寒在给他出了整理盐税的主意后,便断定朝廷要在陈国郡掀起大案,而且此案之后,朝廷对蓬柱的攻击将更加汹涌,当这个时候,一定要坚决支持蓬柱。
“在陈国清查土地是皇上的决策,所以,攻击蓬柱便是攻击皇上,皇上不可能在这上面让步,更不可能处置蓬柱,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支持蓬柱,支持蓬柱便是支持皇上。”
“皇上,臣知道,现在朝野纷纷,可这不过那些反对清查土地的门阀换了个手段,石家强硬对抗,走上谋反的路,受到朝廷的严惩,这条路走不通,他们便换了个手段,试图以清议影响朝政,皇上,现在您必须坚持!”
皇帝闻言脸色稍霁,冲薛泌微微点头,这时小黄门进来通报潘链等人求见,皇帝看着薛泌冷笑道:“看看,这不就来了。”
薛泌淡淡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要为叛逆说情。”
“为叛逆说情?”皇帝略微想想,微微摇头:“这倒不会,朕跟你打赌,他们绝不会为石家求情,不过嘛,估计想将那些门生故吏保下来。”
薛泌笑了下:“这赌,臣可不敢打。”
皇帝嘿嘿干笑两声,示意小黄门将潘链他们叫进来,潘链和四大辅政大臣一同进来,先给皇帝施礼,皇帝摆摆手:“不用多礼了,都起来,给太师和左师傅搬个座来,他们年岁大了,坐着说话。”
“老臣多谢皇上恩典。”潘链和左辰都赶紧谢恩,皇帝哈哈一笑:“以后,太师和左师傅见朕,都设坐,记住了。”
黄公公连忙应承下来,小黄门给潘链和左辰搬来绣墩,潘链和左辰再次谢恩,然后才坐下,皇帝却从坐上站起来,俩人又连忙起身。
“坐,坐,坐下说话,你们都是老臣,每天这样辛苦,朕这是坐久了,腿有些麻了,都坐着说话,”皇帝冲他们摆摆手说道,待俩人坐下后,然后才问:“今儿尚书台的辅政大臣都来了,朕猜猜是为什么?”说着他朝薛泌丢了了眼色,薛泌咬住嘴唇才没冷笑出来。
五位辅政大臣都没开口,皇帝接着说:“朕猜是诸位爱卿是为石家而来,没错吧?”
五位辅政大臣依旧没有说话,神情已经略变,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潘链轻轻干咳两声,缓缓说道:“皇上,石家谋逆,罪无可恕,臣等不敢为他们求情,只是.,皇上,石家门生故吏众多,朝野上下都有,臣听说陈国郡的思陵书院就是石家供养的,如果按律,这个书院的学生都可算作石家的门生故吏,另外还有,陈国的白龟武院也是石家供养,按律,这算门生故吏,如果,.”
“朝中大约有多少可以算石家的门生故吏?另外,算上朝中石家的三族有多少?”薛泌插话问道。
秋云倒吸口凉气,潘冀皱眉说:“白龟武校一向是兖州军低级军官的来源,州军中军官时有调整,先帝归天之前,臣调整邙山大营和禁军,从边军和兖州徐州等州军调了一批军官,邙山大营便有二十多人,还有禁军中也有七八个,都是屯长以上的军官,此外,兖州军中还有数十人,边军中还没统计,这些都是有作战经验的军官。”
“臣统计了下兖州及下属各县,算得上石家的门生故吏的,有大约三十多人,其中县令俩人,县丞八人,还有其他各级官吏二十人左右,州府有七人,此外,徐州豫州荆州冀州,还没统计完,皇上,石家是千年世家,门生故吏众多,如果全部罢免或充军配,皇上,这会震动天下。”甘棠也缓缓插话道,六曹中的吏曹是丞相府下属,归丞相府管辖,所以这些人事他是最清楚不过了。
皇帝眉头紧皱,这个情况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要罢免配这么多人,从内心里说,拔掉石家,是为了打开陈国清查土地的局面,为蓬柱扫清障碍,可真要将这么多官员罢免或配,他也拿不定主意。
“皇上,为士林留点元气吧,这么多官员,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石家谋逆,”左辰说道:“就看石家谋反时,不管是陈国郡还是兖州,都没人配合就知道了。”
皇帝看着秋云问:“秋卿,看来你也不赞成了?”
秋云点点头,有些忧心的说道:“皇上登基不足一年,就生这样的大案,罢免这么多官员,将来后人怎么说,臣恐影响皇上的圣明。”
皇帝没有开口,缓缓踱了两步,抬头看着薛泌:“薛卿,你怎么看?”
五大臣有些惊讶,薛泌不过是中书监的仆射,中书监的权力极小,说白了,就是给皇帝起草不那么重要的圣旨的,这么重要的朝政,皇帝居然向他征询,而这个人还是以纨绔闻名帝都。
薛泌心里有些忐忑,这是皇帝第一次在这么多大臣面前征询他的意见,他忍不住有些小激动,皇帝看出来了,轻轻笑了下,温言道:“别着急,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这本是安慰,薛泌却一激灵,马上有了答案:“是,陛下,臣以为诸位老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应该区别对待,石家谋逆,他的门生故吏不做任何处罚,这也不行,陛下,诸位老大人,小臣以为,陈国郡和兖州的石家门生故吏,当解职,令其回家,三年以后才可再入仕,而其他州的,还有帝都的,可以赦免。”
皇帝露出了笑容,露出赞叹的目光,薛泌心中很是兴奋,正要接着说,皇帝已经开口了:“说得好,薛卿看来最近学习很勤,诸位爱卿看怎么样?”
潘链和左辰互相看看,又看看秋云和甘棠,潘冀却已经插话:“皇上,是不是还是仅限于文官,州军和郡国兵就免了,他们并没有参与石家叛乱。”
皇帝想了想,忽然笑了:“我大晋天下已经数百年,君臣名分已定,一两个门阀世家叛乱,有何可担心的,既然赦免,就全部赦免,朕也不以杀人统治天下。”
“皇上圣明!”五位辅政大臣同时躬身施礼,齐声赞颂,皇帝微微怔了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当五位辅政大臣抬起头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
“不过,陈国郡的要另当别论,”皇帝的语气变得严厉,五大辅政大臣刚刚轻松,马上就凝固了,皇帝扫了他们一眼,心中略微有些舒坦:“这事呢,让蓬柱去甄别,那些可以用,那些要拿下,让他甄别处理。”
潘链再度和左辰交换个眼色,俩人都意识到,如此一来,蓬柱在陈国郡势必权力大涨,更主要的是,今后补充的官员,势必也会按照蓬柱的意见决定。
“皇上,七品以上的官员都由吏曹任命,这样交给蓬柱,不妥。”甘棠先反对。
“对,皇上,此例不可开。”潘链也立刻赞同道。
皇帝摇摇头:“清查土地是当前头等大事,蓬柱在陈国郡,清查土地,居然有人行刺,有人叛乱,上下联手,哼哼,他们以为朕就会被吓回去,做梦!朕就是告诉那些心存侥幸的人,清查土地,朕一定会推行下去!天下流民成群,边境上隐患重重,朝廷府库空虚,所有这一切,落到根子上便是府库空虚,要改善府库,就要清查土地,好,就这样定了!”
薛泌心里高兴,对柳寒更加看重了,皇帝的表现完全在柳寒的预计中,特别是对陈国清查土地一事,完全被柳寒料中了。
9-9-9---O-M,sj.9-9-9---o-m,。9-9-9---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迷雾渐显
马车在庄内停下,高瘦的老者从车上下来,没有看左右谦恭的致敬,径直走进屋内,案几后的中年人抬头看见,连忙起身施礼,老者面无表情的点下头,中年人没有坐下,依旧站在边上。-
中年人依旧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眉宇间无比整洁,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老者坐在案几后,有下人送上热茶,老者轻轻抿了口热茶,将满身的寒气驱散,才问:“京里最近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皇上对陈国郡石家谋反的处置都在公子预料之中,”白衣中年人答道:“公子妙算无双,算准了皇上不愿大动干戈,扰‘乱’朝局。”
总管没有说话,拿起张汇总慢慢看着,中年人在他对面坐下:“还是没线索吗?”
金猊失踪,曲张绥狐都没查到线索,老总管亲自出马,坐镇彭城,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没有线索的消息传来。
“对方的手段很干净,”老总管的语气中有些失落,也有几分不甘,他去晚了,如果是隐世仙‘门’出手,早点到还可以查到些痕迹,可等他去时,那些痕迹早已消散一空,可这话他说不出口,顿了下问道:“江塔不是已经到了吗,最近在忙些什么?”
中年人叹口气:“他还能作什么,最近刚从魏郡回来,公子让他到那边办点事,现在嘛,恐怕正在百漪园,对了,按照公子吩咐,我派了两个人进禁军,两个进了城卫军。”
老总管没接这个话茬,随意的嗯了声,然后才抬头看着他:“公子吩咐的就按公子的吩咐办,不过,我在彭城听说,萧雨在回帝都的路上遇刺,这事是谁干的?”
中年人看着老总管的目光,那目光的很平和,可他知道,那不过是假象,实际上,老总管很生气很生气,否则他根本不会提起这事,他咽了口唾液,努力平和下心情,迅速理清了思路。
“这事是江塔干的,另外我也是赞成的,”中年人说道:“我主要考虑是,帝都最近太平静了,金猊失踪,背后有隐世仙‘门’的影子,萧雨,师‘门’乃魔‘门’分支,背后是幽冥宗,但我没想过杀萧雨,幽冥宗好容易在帝都有这么个人物,我想的是风雨楼的军师雷纳,将水搅浑。”
“刺杀雷纳,将水搅浑!”老总管语气平和,似乎并不生气,可中年人分明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失望,中年人没有分辨,神态中有一丝愧‘色’,老总管却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结果呢?水浑了吗?”
中年人顿了下,微微摇头:“萧雨越来越‘精’明了,回到帝都后,只是警戒了一番,没有动,甚至没调查,就这样将这事给消了。”
“他怎么可能不调查?!”老总管再度打断他,中年人神情一涩,微微点头,承认老总管说得对。
“公子知道吗?”老总管又问,中年人叹口气:“事前没报告,事后才报告的。这次我没动我们的人,是用的并州长河帮的人,长河帮出手的是从雍州调来的人,长河帮一直想染指帝都,可被萧雨压得死死的。”
“那更糟。”老总管喃喃自语道,中年人平静的点头:“是,可不是我们主动联系的,是那边通过拂衣联系的江塔。”
老总管稍稍松口气,可眉头依旧微皱:“公子总说雁过留痕,不要寄希望完全消灭痕迹,谁去联系的,谁联系江塔的,这些都是痕迹,要想没有痕迹,那是不可能的。江塔这小‘混’蛋居然跑去参加拂衣,行事是越来越孟‘浪’了。”
这声小‘混’蛋出口,中年人总算松口气,拂衣是个杀手组织,这个组织在江湖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人,也没有知道他的最高首领是谁,但他一旦出手,十有*没有落空,江湖上数次神秘暗杀事件都是出自他们的手,但这次不是拂衣出手,如果是他们,恐怕萧雨便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江塔暗中参加拂衣的事曾经给他说过,他没当回事,江塔在外挂着风流公子的名声,每月给他的经费却不足,他需要自己‘弄’钱,明面上,他是通过赌场‘弄’钱,可那只能‘弄’到点小钱,够几天‘花’销,真正能挣大钱的还是拂衣的买卖。
“你对这次行动提供了支持没有?”老总管又问道,中年人略微迟疑便点头:“我提供了雷纳返回路线和时间,但没有料到萧雨会在中途与雷纳会合。”
“是魁牛提供的?”
中年人点点头,老总管沉默了会,眉头拧成一道川,好一会才说:“这次你冒失了,魁牛在风雨楼很不容易,萧雨雷纳实际是个很谨慎的人,这次事件他们肯定要查,我可以断定他们的主要目标便在内部,魁牛最近要暂停联系。”
老总管说时,中年人微微点头,老总管却没有就此放过他,依旧在继续:“公子将中枢重任‘交’给你,就是因为你谨慎稳重,这些年,你也一直很谨慎稳重,没有辜负公子的厚望,为什么这一次这样冒失?”
中年人羞愧的低下头,这次损失虽然不大,甚至可以说根本没什么损失,但严格的说违反了公子定下的守时待机的策略。这些年,他们一直谨守这个策略,才逐渐发展到现在,作为掌控机要中枢的负责人,他深知这股力量的可怕,只要公子愿意,现在便可以让大晋天下狼烟四起,掌握着这样巨大的力量,可依旧坚持守时待机的既定策略。
“魁牛在风雨楼很艰难,萧雨和雷纳,几年前公子便盯上他们了,萧雨雄才大略,雷纳谨慎多谋,俩人可谓珠联璧合,最重要的是,他们与公子志向相同,公子对他们将来是有期望的,所以,这些年,风雨楼在帝都攻城掠地,咱们虽然没有明着出手,可暗地里帮过多次,魁牛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这次风雨楼与落马水寨的合作,也是公子希望看到的,落马水寨有金猊,风雨楼有魁牛,从彭城到帝都的水道便在我们控制下,要是金猊没出事,公子的本意还要向北发展,争取控制到蓟城的水道,哎,可惜了金猊。”
“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中年人又问,老总管沉默了会,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中年文眉头微蹙:“没有替代金猊的人吗?我记得前几年不是安排了火鼠进去吗。”
“我这次去就是去安排替代的,”老总管叹口气:“何东是落马水寨的当家,金猊的失踪让他很失态,在彭城发起了对快刀堂和飞燕‘门’的进攻,两方拼杀了数场,火鼠借机起来了,不过,他的修为比起金猊来差了一大截,现在只能排第四。”
中年人目光一闪,老总管微微摇头:“落马水寨的实力不强,不能再折损人手了,现在何东都有孤掌难鸣之感。”
“那,。,要不要再派个人进去,”中年人试探着建议道,老总管没有开口,于是他进一步建议道:“公子前段时间说,四凶”
“四凶就不用考虑了,公子已经有安排了。”老总管摇头说,想了想感到还是没把握:“先这样吧,已经有火鼠了,暂时先不要动,况且,金猊刚走,便出现一个修为差不多的好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一大破绽,再说了,落马水寨要有事,萧雨不会出手吗?”
中年人想了想微微点下头,随即却微微叹口气,神情有些落寂,老总管翻看了会情况汇总,看到其中一份,微微皱眉:“这柳寒怎么进了禁军?还只担任队正?”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中年人答道:“朝廷有意采纳算缗之策,他请薛泌举荐入禁军,目的是获得一个身份,以防朝廷真的采纳此策,”中年人又轻蔑的哼了声:“队正,以他的修为,就算进了虎贲卫,也是高手。”
老总管点点头,抬头看着他:“这次公子很生气,特意让我赶回来,并不是一定要惩罚你,而是告诉你,这次你实在太冒失了,这些年,我们是很顺利,那是因为我们躲在暗处,没有引起朝廷注意,朝廷实力强大,咱们不是没有过教训,望,不要小瞧天下英雄,不说萧雨了,就说这柳寒吧,单枪匹马在西域打下如许江山,空手挣下百万财富,岂是平庸之辈,我看他的才干不弱于你。”
中年人抿下嘴,重重的点下头:“是,老总管说的是,以后我一定小心,再小心。”
老总管凝视着他,没有说话,中年人沉默了下,郑重的整理下衣冠,深深伏下:“请公子和老总管放心,望,再不会这样冒失,定吸取教训,谨慎再谨慎。”
老总管的神情终于松缓下来,点点头:“起来吧,记住公子的话,谨慎再谨慎,无论怎样都是正确的,哪怕是错过了,也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快意恩仇固然畅快,可忍耐才是干大事的基本要素。”
“望,一定牢记公子和老总管的教导。”中年人再度拜首,这才是老总管匆忙赶回来的最大原因,公子看上去平和,可对犯下严重错误的下属,处罚也非常严厉。
老总管点点头:“公子那里我会解释,起来吧,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你们自己都了解你们,你呀,这些年是不是看到师弟们在各处跃马扬鞭,心里有些痒痒,想‘露’一手,给师弟们看看。”
望羞涩的低下头,老总管的笑容很温和慈祥,这孩子六岁便到了公子身边,经过公子和他的悉心调教,但他在修为上的确没有天赋,但在另一方面,他心思细密,擅长分析,从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找出最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公子从开始便将他放在中枢位置,事实证明,他在这个位置上做得极为出‘色’。
“朝廷对陈国郡的反应有那些?”老总管又问。
“反应很强烈,”望答道:“皇帝虽然宽恕了石家的‘门’生故吏,将陈国郡‘交’给蓬柱,蓬柱在陈国郡大动干戈,开缺了所有县令和县丞,几乎将整个陈国郡的官员换了一遍,震动朝野上下,御史群起弹劾,每天的弹劾奏疏至少五篇,现在朝廷内,以弹劾蓬柱为‘潮’流。”
望说到这里‘露’出一丝嘲讽:“对这些弹劾,皇上根本不理会,前两天,处置了一个御史,但也不重,只是免官,结果,这位御史返乡前,帝都那些士子在码头给他送行,居然一下来了三百多人,人人写诗称颂,皇帝闻听后大怒,下旨十年不准入仕,严令开缺官员离京再不准聚众送行滋事。”
“聊以出口恶气而已,”老总管淡淡的评论道:“公子判断,皇上在陈国郡清查土地,就算成功,也不可能在其他地区复制,甚至有可能‘激’起其他变故,所以,我们还是暂时不变应万变。”
“还是支持潘链?”望有些不解的皱起眉头,老总管点点头:“潘链此人志大才疏,喜欢揽权,加上贪财,皇上现在需要他支持在陈国郡清查土地,等陈国郡的事一过,就该清理他了,这人现在还不知死活的收人聚势,哼!”
“要是公子能入尚书台就好了。”望叹口气,语气中十分遗憾。
“这是迟早的事,”老总管将案几上翻得有点‘乱’的汇总整理了下,抬头看着他:“当今皇上‘性’格太急,当年邵阳同样权倾朝野,也是想清理财政,刚踏土地这条红线,结果怎样,身亡政灭,现在虽然是皇帝在推动,但‘门’阀士族的反对相当强烈,这次石家就是明显的例子,皇帝以雷霆手段拔掉石家,意图震慑士族,可士族就会就范?不会,绝对不会,他们没这么老实。”
望沉默了会,点点头,在中枢这么多年,他深知公子的抱负。公子的目标是涤‘荡’尘埃,为万民造一个祥和福祉的天下。而这个目标首先便要废除士族特权。这一步非常艰难,也非常危险,几千年来,几千年来,无数有识之士都试图这样干,可最终都遭到失败,最近的一次便是邵阳郡王的改革。
“老总管,我觉着,”望迟疑下,缓缓的说道,老总管抬头看着他,鼓励他说下去:“我们在朝廷中枢的力量是不是太薄弱了。”
老总管沉默了会,才解释说:“公子的意思是,强枝弱本,巩固基础,然后再占中枢,如此方能与士族相抗衡。”
望感到,老总管显然与公子讨论过此事,否则他不会有那么小会犹豫,而且,很可能,老总管与公子有意见分歧,公子并没有说服他,只是出于对公子的信任,才服从了他的命令。
“公子认为,士族为什么能与皇帝抗衡,连泰定帝都不得不屈从士族的压力,最后杀了邵阳,很大原因便是,士族在地方上有强大的势力,皇帝不得不让步,所以,公子此策还是很有道理的,望,这么多年,公子算无遗策,相信他,不会错。”
望慌忙答道:“我当然相信公子,我怎么会怀疑公子,我只是觉着公子一人在朝,势单力薄,就算找个帮手都难。皇帝现在用潘链,又在提拔薛泌,公子要想掌控中枢,何其难。”
老总管温言忍不住大笑起来:“潘链已经是头蠢驴,薛泌不过一蠢猪,他如何配做公子的对手,放心吧,公子已经有对策,薛泌就算进了尚书台,担任了尚书令,照样是公子手中玩物!哼,这大晋真是没人了!”
望看着老总管,很认真的摇摇头:“老总管,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薛泌虽然蠢,可他背后有高人啊!”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王爷回京
老总管有些惊讶,神情满是不解,望解释道:“薛泌本人倒没什么,但最近他笼络了柳寒,柳寒为他连出两策,一个是清理更改扬州盐政,另一个是笼络宗室,向皇上举荐了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赢得皇上的看重,最近几次议政都让他参与了。”
“这又如何?”老总管依旧有些疑惑不解,这几个月他都不在帝都,先是去了一个神秘之地,然后坐镇彭城调查金猊失踪之事,对朝中之事并不十分清楚。
“我看过他为薛泌起草的盐政改革方案,公子对这个方案大加赞赏,认为这个方案既打击了士族,又让他们无话可说,非常看好这个方案,”望郑重的说道,老总管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但公子不明白的是,为何会推荐句誕来主持推行这个方案,以句誕的贪婪,这个方案的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老总管依旧很是震惊,居然得到公子的称赞,这是极其少见的,在公子身边数十年,得到他称赞的人或事极少,特别是朝廷最近这几年,没人得到过他的称赞,甚至连秋云也没有。
望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份卷宗放在老总管面前,可老总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皱眉道:“这看上去是用商道解决,我对这方面不懂,既然公子说好,那一定是好的,这个柳寒出身商家,能想到这个,看来又是个公羊。”
“可问题在于,他出了这样一策,居然没有进度支曹,而是进了禁军,还是他主动要求的,而且还只是担任一个小小的队正,这人的想法让人难以琢磨。”望缓缓说道。
老总管将卷宗合起来,皱眉想了想,明白望的意思了,如果凭此策,柳寒要去度支曹,甚至主持盐政改革,都很正常,可偏偏去了禁军,而且主动要求的,那就有点不正常了。
大晋士林看不起商人,但不代表朝廷就不用商人,公羊便是著名例子,他是武帝时期的一个商人,被武帝破格提拔为度支曹尚书,掌控朝廷府库几十年,为武帝搜刮了大量财富。现在朝廷府库空虚,柳寒若以此策进献皇帝,加上薛泌的举荐,甚至可获得秋云和延平郡王的支持,怎么也能得到一个度支曹侍郎的职务,他却不要,偏偏跑到禁军去担任一个不起眼的队正,这要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没什么,可要在望和老总管的眼中,就不正常了。
老总管眉头拧得更紧了,良久才沉重的点点头:“如此说来,要关注的是这柳寒而不是薛泌,而且看来,当初我们对薛泌的重视还是不够,商羊的修为还是弱了点,最近和他有联系吗?”
“按照公子吩咐,与商羊的联系是每月二十一,如果有急事,他可以到联络点主动联系,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主动联系过。”
这商羊是过去放在薛泌身边的闲子,当初大位之争还没起,太子被立还没多久,公子便决定在薛家放一个人,于是商羊便过去了,商羊也顺利发展到薛泌身边,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商羊也被薛泌重用,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他的修为稍微差了点,至少比起金猊魁牛来,要差了点。
“下次联系,告诉他,不要太着急,慢慢来,时候还长着呢。”老总管吩咐着起身,皱眉看看身上,转身朝外面走去,望也随即起身,恭敬的送他出去,老总管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来,抬头看看阴寒的天空,微微叹口气:“要过年了,嘿嘿,让商羊和那个柳寒多接触下,看看这个人倒底有多大本事。”
“是,”迟疑下,望又问:“曲张要来帝都了,是不是让他去接触下瀚海商社?”
显然,望对商羊的能力不是很放心,而曲张是他们中观察力最强的,如果让曲张去的话,可以得到更多的结论。
老总管淡淡的说:“这事你安排吧,不过要小心,咱们这几年的府库也很紧张,曲张是咱们收入的主要来源,万万不可出意外。”
老总管的背影在微微寒风中,有些孤寂,望在心里轻轻叹息,院子里的茂盛的樟树早已落尽绿叶,树下只剩下冻得干硬的泥地,同样干硬的树枝,茫然的伸向天空,痴痴的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对柳寒的选择同样不解的还有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前者一直很纳闷,开始以为是玩笑,后来发现真有其事,在皇宫里遇见,他依旧还大吃一惊;后者从赵地匆忙赶回帝都,皇帝接受了薛泌的建议,由延平郡王接任度支曹,调小赵王爷担任宗正府令丞,不过这个令丞却是实权人物,宗正府宗正顺江王燕苹常年多病,多不管事,宗正府的事多是令丞在打理,而且从他的封号便知,他是旁系王爷,大晋的王爷中,单字王爷是最近的,双字王爷便是旁系王,这种旁系王多数本该降爵,只是立下功勋,保住了王位,但在封号上依旧要表现出来。
延平郡王是在皇宫内遇上柳寒的,当时柳寒正带着他的一队人守在宫门,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延平郡王有些哭笑不得,柳寒却笑嘻嘻的向他道贺,祝贺他升官了。
其实宗正府令丞和度支曹尚书都是朝廷三品官,延平郡王算是平调,不过,令丞没多大权力,宗正府只是管理宗室的事务,而度支曹掌控着天下财权,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对延平郡王来说,自然是升了。
小赵王爷是从赵国赶回来的,他是从战场上赶回来的,他的哥哥,赵王世子病重,而他哥哥是赵王唯一的嫡子,一旦病故,立时便有世子之争,于是他守在父亲和哥哥身边,尽情展现孝道和兄弟之情,直到皇帝的圣旨到,才不得不奉召回京。
到帝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秋戈和鲁璠,从秋戈嘴里得知居然是薛泌举荐了他,这让他大为惊讶,自己与薛泌的交情什么事情好到让他举荐的程度,迷惑不解中,他到皇宫覆旨领命,然后到宗正府与延平郡王办交接。
办好交接后,小赵王爷很懂事的请延平郡王出去喝酒,俩人坐着马车从宗正府出来,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正在巡逻的禁军,俩人几乎同时看见走在队首的柳寒。
“这家伙怎么想起入禁军了?”小赵王爷很是纳闷,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人家这才是**************,潇洒啊!那象我们,在这俗世中蝇营狗苟。”延平郡王叹息着掀开车帘,让车夫将车停下,探出头去。
“柳队正!”
柳寒正全身披挂带着一什士兵巡逻,这种巡逻他已经走过几次了,在他看来,这种巡逻并没什么危险,住在内城的不是皇族便是豪门,家里护卫满院,身边好手如云,有能力在内城搞点恐怖活动的,不会对禁军中的小兵感兴趣。
禁军在内城巡逻,都是以什为单位,由什长带队,队正可以不参加普通巡逻,除非上面特别点名,柳寒这段时间将叶厉和麦登喂得饱饱的,特别是麦登,他是陈国郡人,石家之事影响到他,他的一个堂姐嫁入石家,石家事发后,他整天精神恍惚,直到皇帝明旨不追究他人之责,这才放下心来,这俩人虽然对他还有警惕,却不好意思难为他,只是他自己想出来走走,笼络下士兵。
听到叫声,柳寒抬头看是延平郡王,不由笑了,装模作样的赶紧过去躬身施礼:“王爷,小的正在巡逻,不知王爷为何叫小的?”
看到这副模样,延平郡王忍不住笑骂道:“你跟着跑作什么,上车吧,小赵王爷回来了,请我们喝酒呢。”
“喝酒?!”柳寒回头看看自己的士兵,士兵们直目愣愣的看着他,虽然在皇宫见到过自己的长官与这位王爷言谈甚欢,可一位王爷亲口相邀,喝酒,这群大兵中谁见过,别说前任队正了,就算屯长军侯,也没这么大面子,这位新任队正的面子是不是太大了。
柳寒略微沉凝,将队尾的程甲叫过来,程甲还迷迷瞪瞪的,这段时间,柳寒又敲打了他一次,依旧是隐秘的,实情俩人心里清楚,程甲虽然还不完全服,可也不敢再主动挑衅,给柳寒找麻烦。
柳寒让程甲将队伍带回去,下午巡逻他便不参加了,让他们按照安排的秩序巡逻,程甲满口答应,整个过程中,柳寒的神情始终淡淡的,程甲却毕恭毕敬,没有一点瑕疵。
吩咐过后,柳寒也不回营房,上车掀开帘子便钻进车里。
“小王爷,下官给你.。”
“膈应了郡王殿下,又来膈应我了,我说你是不是找打!”小赵王爷笑骂道。
柳寒嘿嘿笑着,顺势坐在小赵王爷对面,车厢里坐了三个人,中间还放着个小茶几,空间堆得满满的,可真坐下了,却没有感到拥挤。
“嘿,这马车,够宽敞的,”柳寒随口称赞了句:“郑老夫子不是说了吗,上下尊卑不能废,你们二位都是王爷,咱就是草民,见了两位王爷,还不两股战战,汗流浃背。哎,这是上那呀?”
这前面还说得似模似样,最后一句立刻暴露了他的本来面目。
第一百五十八章 聚将
与外城相比,内城很安静,街道上人流少多了,因而显得很安静,少了那么几分喧闹,马车在王府护卫的保护下慢慢出了内城,车上的三人心情都很好,沿途说笑着,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先后试探,柳寒无可无不可的应付着,延平郡王甚至提出让他到度支曹去任职,柳寒笑嘻嘻的婉言谢绝。○
“你还真喜欢在禁军?”小赵王爷不相信,度支曹显然比禁军要强多了,更何况柳寒不过是个芝麻粒大的小官,连品级都没有,军队中只有到屯长以上才有品级。
“薛公子刚举荐,我怎么也该在禁军中干上两年,再说了,王爷刚到度支曹,我现在去不合适,而且,”柳寒迟疑下,冲延平郡王笑了笑:“现在度支曹可不好干,王爷的差事可不容易。”
延平郡王闻言忍不住点点头,却又含笑道:“所以想请你过来帮我。”
柳寒笑了笑,正要开口,目光忽然看到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坐在小赵王爷对面,小赵王爷靠在车厢上,脑袋旁边便是车窗,柳寒正好从车窗看到街道上。
“王爷,我这点本事,”柳寒边说边留意那道身影,那道身影很快从消失在车窗范围内,他接着说道:“上不了大雅之堂,您要用了我,恐怕麻烦不小。”
延平郡王随意的看了小赵王爷一眼,短短时间内,柳寒已经两次拒绝了他的邀请,心里有些失望,脸上便忍不住显露出来,这时,车窗外出现了小七和虎哥的身影,俩人打扮成兄弟,边走边说着什么,小七好像在数落虎哥,虎哥不服气的辩解着,见此情形,柳寒心里忍不住可乐,这两家伙看上去在跟踪上颇有天赋,这样的招数出来,那厉岩要能发现,才怪。
“哎!”延平郡王叹口气,柳寒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府库空虚不是短时间可以改善的,尽管新君登基后,先查度支部,现在又清理改革盐政,但府库要想增加收入,还需要一段时间。
“是啊,府库空虚,要想解决,很困难,王爷还要过段紧日子。”
柳寒的话没让延平郡王感到些许安慰,他依旧锁着眉头,光洁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愁容,刚才那点阳光一扫而空,双手合在小腹处,修长的手指交叉扣在一起。
“还是小王爷舒服,令丞位高权重,事情却不多,对了,你哥哥的病怎么样了?”柳寒见状便转向小赵王爷,小赵王爷同样轻轻叹口气:“还是那样,前段时间父王找到个名医,说是丹师初品,给了一瓶丹药,家兄的情况稍稍好转。”
柳寒眉头微皱,丹师这个词汇很早便听说了,当初药老便自诩为九品丹师,可返回大晋之后,却很少听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于是他试探道:“我在西域也听说过丹师,可总没见过,赵王爷居然能请到丹师,世子运气不错啊。”
“是啊,”小赵王爷笑容,心情舒畅,柳寒却觉着他的笑容很难看,并不是很高兴,于是瞟了眼延平郡王,显然延平郡王也感觉到了,而且同样浮现出一缕笑容,小赵王爷舒口气说:“赖道祖保佑,家兄的福祉,丹师多少年,多少年都没见到了,柳兄啊,别说你了,郡王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见到。”
延平郡王也笑了下,他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向柳寒解释道:“现在丹师可是稀罕,柳兄,你不知道,咱们大晋没几个丹师,丹徒极少,原因其实很简单,丹士要修炼到丹师,需要炼制出至少一品的丹药,可要练出一品丹药需要的材料都很珍贵,有些及其少见,更关键的是,即便找到这些材料,也不一定能炼出一品丹药,如此珍贵的材料,找到的一般只够一次,若是失败了,再找便要靠机缘。所以,丹师及其稀少,一般江湖中出现一个丹师,势必被门阀世家招揽,更重要的,如果朝廷知道了,一定会征辟入朝,即便强力征召,也一定要弄到朝廷里,所以,丹师一旦出现,便会很快消失,即便被世家招揽,也是密而不宣。”
柳寒闻言不由倒吸口凉气,他虽然已经是丹师了,可对丹师并没上心。当年药老便评价过他的修为,说他已经到丹士巅峰,后来在西域,为了加快修为,他拼命炼药,四下寻找药材,好容易跨入丹师境界,前段时间在清虚宗内,修为进入炼体六层,丹道也随之跨入六品境界,离开清虚宗前,他炼制出六品丹药,这丹药炼出后,他是兴奋异常,可青灵却弃之如敝履,这些丹药对他还有用,对清虚宗内的那些怪物来说,根本没用,他们每个人都是丹师。
在世俗界,丹师跟珍稀动物似的,可在修仙界,每个修仙者都是丹师,仅靠打坐炼气,进展速度极慢,所有修仙者都要靠丹药,其他宗门不知,以柳寒在清虚宗内所见,清虚宗内七成土地都栽种各种灵药,青灵他们每天除了打坐以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伺候那些灵药。
那些在世俗界极难寻找的灵药,在清虚宗随处可见,柳寒在那搞到不少药材,正如延平郡王所说,炼制丹药需要及其小心,稍不留意,便会失败,每次失败,材料便白白浪费,柳寒自己在炼制六品丹药时,便浪费两炉材料,好在清虚宗内材料多,第三炉才算成功,炼成了六品丹药,他才算成六品丹师。
说来,清虚宗的那些师兄师姐对他还不错,将他们以前炼的,现在用不上的丹药都送给他了,这些丹药大都是五六品,青灵还送了他两瓶九品丹药,这些丹药对十一层炼气期的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九品丹药,这要流传到世俗界,恐怕会天下震惊,从皇帝到门阀世家,再到江湖各大门派,甚至那个神秘老头,都会跑来争抢,柳寒也只能密不示人,藏在家里的隐秘之处,但五品丹药,给了柳铁和柳铜各一品,柳铁服后,大为兴奋,感到困扰的瓶口隐隐有所松动,这段时间都躲在城外的庄园里辛勤修炼,以期早日进入宗师境界。
除了柳铁外,柳寒还给了天娜两瓶四品丹药,这种丹药是清虚宗内师姐给的,对女修仙者有很大作用,天娜出身西域圣宫月魄殿,虽然殿主没告诉他月魄殿的来历,但经过清虚宗后,柳寒感到这月魄殿的背后也是隐世仙门,果然,天娜用后大为惊喜,这丹药对她提升修为极为有效。
现在听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对丹师的描述,柳寒心里得意之余,外表还露出震惊之色:“照这样说,丹师岂不比宗师还厉害!”
“那是自然,我对修炼不懂,”延平郡王点点头:“但对这些还是了解些,若论拼杀决斗,丹师可能比不过宗师,若一个宗门或世家,要有了个丹师,便可以培养出大量武师,甚至宗师,另外,谁人不生病,有了个丹师,至少可以保你多活五年,朝廷若有了丹师,.,”延平郡王的声音陡然下降几度:“据说,先帝本来早就油尽灯枯了,可就靠着三品丹药,愣多活了五年。”
柳寒倒吸口凉气,惊讶之极,小赵王爷看着忽然想起那几块火云石,以及火云石的传说,连忙丢过去一个眼色,柳寒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说话却加了两分小心。
“丹师?!”柳寒正想说自己以前碰到过,将一个破绽补上,这时从后面传来马蹄声,马蹄声如此急促,在内城这个比较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异常清脆。
“这谁啊!胆挺大!”小赵王爷说着便伸头出去朝后看,很快又缩回来,看着柳寒面露惊讶:“好像是找你的。”
“找我!?”柳寒更加惊讶,连忙叫停马车,钻出来看,果然,他这队的伍长,名叫彭余,曾经与他较量过箭法,过后便对他心悦诚服,是队里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军官。
“大人!擂鼓聚将!赶快回去!”
这话一出,不但柳寒一激灵,就连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都吓了一跳,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内城,柳寒是什么人,禁军队正,禁军是什么部队,护卫内城和宫城的部队,禁军中侯聚将,这是要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有人在宫前闹事,已经有上百人了,内廷命令,加强警戒!!!中侯擂鼓聚将!大人,没时间了,赶紧回去!”彭余急促而简短的解释道。
“宫前闹事?好大的胆量!”小赵王爷叫道,冲着车夫叫道:“上皇宫!马上!”
柳寒也不再磨蹭,跳下车便跃上马背,伸手又将彭余拉上马,调转马头便朝军营奔去。
擂鼓聚将,就是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凡禁军官兵,不管在那,都必须立刻赶回军营,但这聚将又有区别,象柳寒这样的队正,自然没有资格到禁军中侯的大堂上去,他这样的低级军官又要分,如果在值,则必须在军营,若不当值,则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军营,这个最短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柳寒今天当值,若军侯领命出来,他还没回到军营,麦登可以当场将他斩杀!
飞马赶回军营,第三通聚将鼓刚落,整个军营一遍肃杀,门口的卫兵已经将军营大门关上,所有士兵正乱纷纷的穿戴着,拿着兵器赶往操场。
柳寒在营门口跳下马,与彭余飞奔到队里,很快并拿着盔甲跑出来,随着人流往操场去,边走彭余还边向他报告情况。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叩宫进谏
进贤冠下的白发被寒风吹,飞扬起来,悲愤的面容上满是绝望,干枯的双手捧着薄薄的书册。
“皇上!”
凄凉,绝望,又带着丝丝期望。
“皇上!”
上百官员齐声呼喊,他们跪在寒风中,对着紧闭的宫门高声泣声哭喊。
“皇上!”
“皇上!”
柳寒带着士兵赶到宫门处,看着跪在寒风中的上百位大臣,听着这声声苦泣,禁不住有些发麻。
“盯着点!”麦登纵马赶来,冲着队伍高声叫道:“传将军令,凡冲击皇宫者!斩!”
“是!冲击皇宫者!斩!”
众兵吼声如雷,压倒在寒风中的哭喊声,数千禁军迅速将广场包围起来,广场四周街道戒严,宫门前立时肃杀阵阵。
与此同时,禁军其余各路,分别出动,迅速控制了内城各城门,所有进出人等一律严加盘查。
但跪在广场上的大臣却象根本没看见,依旧对着皇宫苦苦凄盼。
“皇上!”
“皇上!”
声声泣血,闻之肝胆皆裂。
皇宫内,御书房内,皇帝神情凄凉,呆坐在榻上,尚书台诸大臣沉默无语,房外寒风中,隐隐传来诸大臣的呼喊。
“皇上,是不是见见!”潘链小心的提议道。
皇帝没说话,案几上摊开着一份奏疏,奏疏上赫然写着:“请斩佞臣蓬柱句誕以固国本疏”。
皇帝看着奏疏,上面的字眼深深刺痛了他,“柱乃小臣,罔顾皇上之恩,所托之重,肆意妄为,倒行逆施,致陈国民不聊生,天下惊惧,国本动摇,乃国之大贼.。,句誕,鄙陋贪腐之人,皇上委其重任,整理盐政,可其贪赃枉法,徇私为政.”
清理土地,改革盐政,是他登基以来的两大决策,蓬柱和句誕是负责执行的具体大臣..。。
他不明白,更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大臣不理解他。
外面哭泣请愿的大臣如果是门阀士族,他还能理解,因为这两策本就是针对那些门阀士族的,可.。,他们不是,他们是士林中人,领头的是御史中丞魏炎,
魏典,颍川人士,出身寒族,从小苦读道典,不到三十岁便名满天下,拒绝朝廷征辟,安居颍川,设馆授学,颍川士子趋之若鹜,十多年时间教授学子数百,名满天下者便有数十,号称活道圣。
四十二岁时,鲜卑入侵,幽州沦陷,冀州危急,冀州刺史战没,满朝大臣无人敢赴任,魏典却在这个时候,上书朝廷,愿赴冀州,就任冀州刺史,泰定帝怜惜不舍,魏典带着自己的学生子弟,径直赴冀州,民众闻之,莫不赢从,于是冀州军心民气大振,鲜卑军马因此步步维艰。大胜鲜卑后,朝廷再度征辟,可魏典却再次拒绝,返回颍川,依旧设馆授学,直到邵阳新政。但魏典也是反对邵阳新政的主将,他坚决反对邵阳新政,认为士族乃国家之本,削弱士族权力,会动摇国家根本,故而,他在邵阳新政最盛时,应征入朝,就职为太学祭酒,正是他的入朝,吹响了反对邵阳新政的号角,邵阳新政从此走向灭亡。
不过,在邵阳新政覆灭后,魏典便又辞职,这次他没有返回颍川,而是在帝都附近的东贤书院教学,泰定帝病重后,特旨召回朝廷,出任御史左令丞,负责辅佐御史大夫令糜,这令糜也同样是儒学名家,更主要的是,他出身门阀士族,荆州令家同样是千年世家,在朝野享有巨大声望,不过,令家与石家交好,石家谋反后,令糜提出辞呈,皇帝挽留,但令糜态度坚决,皇帝虽然不准,他依然称病在家。
皇帝抄杀石家满门,并不牵连其他人,这在历朝历代的谋反案中,处置算是最轻的,皇帝以为这下恩威并施,可以排除障碍,施行土地清查和盐务新政了,可没想到,魏典突然上书,而且一封留中后,接连上了三封,要求诛杀蓬柱,逮捕句誕,皇帝没法,这样声名卓著的老臣,他也没办法处理,只好将这些弹劾全都留中。可魏典依旧不依不饶,面见皇帝,再度直疏己见,逼得皇帝只好不见他了。
可.皇帝万万没想到,他今天来玩了这一出。
这一出在史书上是有记载,称之为叩宫死谏,凡是参加叩宫的大臣,都要做好被问罪斩杀的准备。
“皇上,臣以为,是不是由尚书台诸大臣出去见见,将他们的奏疏收上来。”左辰也试探着建议道,可那语气分明表明,他自己都没信心。
这样的叩宫死谏,都是皇帝亲自出面,接受谏书,安抚诸臣;可今天,皇帝不可能出现在诸大臣跟前,他绝不肯惩处蓬柱句誕,更不会罢去两策。
“皇上!”
寒风中,又隐隐传来群臣的泣厉呼喊。
皇帝沉默的看着殿外,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潘链轻轻叹口气,上前一步,低声说:“主忧臣死,皇上,要不老臣出去见见他们。”
皇帝茫然苦涩的摇摇头,潘链叹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久了,势必引起更大麻烦,老臣叩宫,皇上,尚书台总有一个要作出反应,臣出去收拢奏疏,安抚诸臣,哎,皇上,这本就是尚书台的责任。”
潘冀眉头紧皱,看着潘链,微微张嘴,却没有开口,皇帝依旧沉默着,这时,一个太监从屋外进来,在皇帝跟前下跪叩首。
“楮公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太后有什么吩咐?”皇帝问道。
楮公公连忙答道:“太后在宫中听到外面的叫声,派奴才来问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皇帝缓缓转过身,苦涩的说:“回去禀告太后,没什么大事,朕会处理好,还请母后不要担心。”
“奴才遵命。”楮公公起身冲皇帝行礼,然后才退出屋外,到了屋外,看到黄公公,便将黄公公拉到一边,低声询问。
皇帝这样的回话,他回去自然交不了差,所以,询问的目的不过是催促,在大晋,太后权柄极重,别看皇帝登基以来,太后并没有干预朝政,任凭皇帝和辅政大臣处置朝政,可太后若要干预朝政,即便是皇帝也没办法。
黄公公将外面的说了一遍,楮公公这才离去,临走前提醒黄公公,尽快处理好此事,别再惊动太后了,说完摇摇摆摆的走了。黄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深深叹口气,说来,他与楮公公还是同门师兄弟,但师兄弟之间也有亲疏,他与主掌内卫的林公公关系较好,而与这位楮公公的关系便比较差。
穆公公对皇帝忠诚无比,但下面的手段也是极辣,宫里最重要的几个位置,全是他的亲信弟子在掌控,其他人则被分到一些不重要的位置上。
“你们去看看,尽量安抚,”皇帝叹口气,潘链等人应声出去,皇帝又看着那篇奏疏,心里更加烦躁,将奏疏抓起来狠狠的砸在地上,还不解气,又用力跺了几脚。
“皇上!”黄公公见状大惊,连忙过去,将地上的奏疏拣起来,在身上擦了几下:“可不能!皇上,咱大晋没有这事,皇上,可不能!”
皇帝重重喷出口粗气,黄公公将奏疏擦干净,又放在书案上,不过这次他放在已经看过那堆上,看到皇帝仍在生闷气,于是又宽慰道:“这魏典就是个掘老头,先帝以前也被他气过几次,要不是先帝大度,看在他当年的功劳上,没与他计较,要不然早将他发配充军了。”
皇帝还是没说话,黄公公继续唠叨:“其实,这些臣子是不理解皇上,让潘大人出去安抚一下便行了,若他们还不听,继续在宫门外闹腾,就让禁军出动,两个抬一个,抬上车,送回家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
皇帝苦涩的叹口气,恨恨的说:“朕不是为他生气,朕还记得,当年魏典入朝,先帝曾经高兴得连喝壶酒来庆贺,朕伤心的是,他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朕,国库空虚,流民四起,塞外隐患重重,朝廷皆无力处置,所有这些,都有个根本原因,府库空虚,朝廷没钱,没钱安置流民,没钱震慑塞外,甚至没钱救灾,没钱为添置武器,甚至没钱给将士奖赏,盐税,田税,丝绸,棉布,年年下降,为什么?这些钱都到那去了?!都到门阀士族的府库里去了,朕清查土地,是为了将土地分给流民,流民不安置,他们会铤而走险,对天下的损害岂不更大!”
皇帝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瞪着屋外,瞪着宫门方向,似乎他的听众不是黄公公,而是那些正凄嚎的大臣们。
“听着啊!”柳寒边走边对自己的士兵低声吩咐道:“上面的大人们已经下令了,待会若是叫动手,不许用刀,不许伤一个,更不许杀一个,上面说了,就算是对方动手,也不许动手,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大人,他们打我们,我们就挺着,是不是!”
“小子,”柳寒在那士兵的头盔上拍了巴掌:“没错!你小子虎背熊腰的,看看那些家伙,胡子都白了,打你两下,不过挠痒痒的,有什么了不起,都给我受着,明白没有?!”
“明白大人!都是些老头,没事!”
几周下来,柳寒已经与士兵们打成一遍,士兵们现在也不怕这位新上司,况且,刚才军侯已经将新上司叫过去了,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大人,咱们回去是不是喝顿酒!”
“喝酒?小子,输老子的钱还没还呢,你小子就知道喝酒!妈的,这世上有两种钱不能欠,知道吗?”
“那两种?大人。”
“一种是嫖资,人家姑娘就是靠这个挣钱吃饭,这种钱,欠了,生儿子没屁眼;”
周围响起低低的笑声,柳寒又说:“第二种便是赌债,赌债不能欠,知道为什么吗?赌债是信用,欠了赌债便是欠了信用,没了信用,谁敢跟你交朋友,江湖上谁敢和你打交道。”
“哇,大人,你欠过吗?”
“老子怎么会欠这种钱!妈的,你小子还欠老子钱吧!屯长大人来了,都给我精神点!”
柳寒说完便朝屯长快步过去,这时从宫里出来几个高官,柳寒眼尖,一眼便发现其中的秋云,这几个尚书台大臣中,他也只认识秋云。
第一百六十章 安抚
“魏大人,请起,请起!”潘链笑眯眯的伸手去扶魏典,魏典却纹丝不动,昂首看着潘链说:“潘大人,我们要见皇上!”
“魏大人,魏大人,皇上派我们来,就是听听诸位大人都有什么意见。”潘链依旧笑眯眯的,见魏典不动,便将他的奏疏接过来:“魏大人,有什么事,就到御书房说嘛,干嘛要这样。”
“我已经数次求见皇上了,可没一次皇上见我。”魏典非常委屈,自决策在陈国郡清查土地以来,他就上疏反对,皇帝开始还见过他两次,后来便再也见不到了,他的奏疏也通通留中,他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陈国郡,一边忧虑朝局的发展,终于,他忍不住了,三天上了三道疏,可让他失望的是,这些疏通通被留中,他又提出见皇帝,当面向皇帝弹劾蓬柱和句誕,可皇帝依旧不见,朝局的发展越来越让他担心,他不是没看出皇帝的意思和目的,可他认为皇帝错了。
皇帝想削弱士族,从门阀士族手里夺回土地和人口,可门阀士族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治大国若烹小鲜,皇帝下猛药,可药性太猛,反而会让天下动乱,受害者还是黎民百姓。
更有甚者,在清理财政上,他隐约看到公羊的路子,这引起他万分警惕,这是他最痛恨的治国模式,施政治国,教化万民,当行圣人之道,岂能利字当头!
“今天,我一定要见到皇上!甘大人,您恭居丞相,百官之首,上佐君王,下理阴阳,潘大人,您为尚书令,天子近臣,当为天下诤言,不可任由陛下行事。”魏典扬头直视潘链和甘棠,两眼喷出的怒火似乎要将俩人给焚烧了。
“皇上知道老大人,刚才皇上还说,他懂老大人,知道老大人担心什么,天这么冷,万一将老大人冻着了,这可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潘大人,你恭为尚书令,皇上行事如此荒谬,你为何不谏阻皇上!潘大人,你该如何向朝廷!向百官!向天下百姓交代!”魏典怒目圆睁,唾沫星差点喷到潘链脸上。
潘链丝毫不动气,依旧满脸笑容,蹲下来面对着魏典,温言劝道:“魏大人,你看看,这么多朝廷官员跪在这,这不是让皇上为难吗,皇上已经收了你们的奏疏,大家先回去行吗。”
魏典坚决的摇头:“今天我要皇上,见不到皇上,老夫绝不走!”
“我们要见皇上!”数百官员齐声高喊,声声悲呼,穿过寒风和宫墙。
甘棠走到官员中,冲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诸位!大家伙的心情我都知道,可是朝廷的事都有规章,大家伙的奏疏由我们拿去交给皇上。”
“我们要见皇上!”
“皇上!”
“诸位!诸位!诸位!”
左辰急得,冲着众大臣连连作揖:“诸位大人!诸位大人!皇上已经知道诸位大人的意思,现在天寒地冻!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奏疏我们会交给皇上的,不要再让皇上为难了!”
“今日不见皇上,我等绝不离去!”魏典抬头掘犟的望着潘链叫道,众官齐声响应,潘链甘棠等辅政大臣无奈,五人商议了下,转身进去向皇帝报告去了。
一阵寒风刮来,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柳寒忍不住打个寒颤,身后传来轻轻的跺脚声,还有士兵低低的咒骂,他叹口气转身面对士兵。
“行了,别骂了,你看看,你身强力壮的,还站着,看看,那帮老家伙,人家还跪着呢。”
他的玩笑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屯长叶厉察觉了,走过来低声斥责道:“少废话!都给我精神点!别给我丢人!大人,他们这是要跪到啥时候?”程甲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叶厉恼怒的低声骂道,这样站在寒风中,让所有人都极为恼火。
今天也让柳寒认识到禁军的训练水平了,十多年前,他见识过虎贲卫的凶狠强悍,西域商道上,他见识了黑豹的强悍,可今天他也见识了禁军,整个禁军集合花了大约三十分钟,这样他大为摇头,这要换成黑豹,恐怕五分钟就够了,这样的训练水平连他的护卫队和私兵都赶不上,现在他的私兵,紧急集合的时间规定为百息之内,百息大概也就是一分半钟。
“大人,这样就能见皇上?”柳寒低声问道。
“谁他妈知道。”叶厉神情中带着丝气恼,恨恨的看着广场上,那群跪的白发和黑发,和声声凄喊。
“我看,干脆,咱们一起上,把这些老东西抬回去得了。”柳寒开玩笑的说道,叶厉也随口说:“那也行,俩人一个,扔车上拉走。”
“胡说八道,”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俩人回头一看是麦登,连忙行礼,麦登看着广场上的官员说道:“把他们弄走容易,明天他们不会再来?”
“妈的!这要闹到啥时候!”程甲小心的骂道,旁边的几个士兵也跺脚骂道:“是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妈的,这帮当官的,要闹到啥时候才算完。”
“朝廷下令,就算完事了。”麦登说道,柳寒皱眉看着说:“这******不是要挟皇上吗,皇上要不理他们,他们还真跪死在这!老子才不信。”
“要挟皇上,”麦登看着广场上,缓缓说道:“这话对也不对,这得看皇上的意思,告诉弟兄们,待会听我的,我说怎么作就怎么作!”
“明白大人!”柳寒和叶厉同时答道,麦登阴沉沉的看着广场上,官员们呼吼的声音已经不如刚才那样强烈,多数人只是无声的跪在那,将头埋在膝上。
宫墙上有人影晃动,一队甲兵迅速占据宫墙,随后皇帝穿着明黄服装出现在宫墙上,广场众臣齐齐冲皇帝磕头。
“皇上!”
魏典一声高呼,身后众臣也齐声叫道:“皇上!”
众臣隔得远,几乎看不清皇帝面容,自然也看不到皇帝脸上的阴沉,皇帝看着下面的群臣,牙关咬得紧紧的,尚书台五大辅政大臣站在皇帝身边,神情忧虑的看着皇帝,刚才,就在御书房,皇帝将茶杯都砸了,左辰苦苦谏言,才让皇帝走上宫墙。
“宣旨。”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皇帝牙齿缝里蹦出来的,缩在绣袍中的手掌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中。
黄公公小心的拿出圣旨展开,朗声宣读:“奉皇帝诏命,朕登基以来,梳理朝政,方知为政之难,朕自登基后,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一榻,未添新服,宫中亦未奢华,奈何如此,朕深朝政维艰,朝廷府库空虚,天下流民哀号,朝廷无力救助,边军将士,乃国之屏障,今军械薪饷却不得保,朕每每思之,汗流浃背,漏液徘徊,心惊胆颤,饥民无食,易子而食,旦有凶悍之徒,登高一呼,大晋立时大乱,塞外胡族,纵马犯边,如何处之!故而,为天下计,朕唯有决策,清查土地,还地于民,革新盐政,丰盈府库,赈济流民,。”
黄公公的声音并不大,他每念一句,旁边七八个太监便齐声吼一句,声达广场每个角落,无论是跪在下面的大臣,还是广场四周的禁军官兵。
柳寒自然也听到了,皇帝的圣旨比较长,主题意思很清楚,首先告诉天下,自己登基以后,没有浪费国帑;其次说明了国家府库空虚,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清理土地,推行盐务新政,告诉大臣们和天下人,自己决心已下,决不动摇。
“皇上!”魏典重重叩头,额头立时红了一块,血立时冒出来,他却不管,膝行两步,抬头冲着皇帝叫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士族乃国之根基,万不可动摇,蓬柱不过一小吏,受皇上之恩,超擢提拔,委以重任,却肆意妄为,逼反石家,屠戳士人,皇上,此等小人,当立时缉拿,再有,那句誕,贪婪无度,岂能委以盐务重任!”
皇帝大怒:“蓬柱赤心为国,奉命清理陈国郡,石家狼子野心,公然举兵谋反;句誕刚到扬州,如何贪婪了!魏典,你是老臣!虽为御史令丞,但当知慎言,句誕蓬柱乃国家重臣,岂可随意诬陷!”
皇帝的声音同样经过太监的齐声呼喊传到广场上,广场上的官员和禁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但经过太监这一中转,皇帝的语气显然被大大削弱。
“朕御宇天下,治理万民,殚心竭力,自问无愧先祖,无愧天下万民,尔等大臣,当忠心辅助,重振我大晋江山!.”
皇帝忽然提高声音,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愤怒和委屈,随着寒风刮过宫墙,灌进魏典的耳里,但魏典毅然不惧,猛地抬头望着宫墙上的皇帝。
“朝廷府库空虚,陛下心忧,臣也焦虑万分,流民饥寒,哀号于野,臣感同身受,然,朝廷自有法度,朝廷行事,当依祖宗之法,我大晋自立朝以来,即与士人共治天下,我大晋以此渡过无数难关,前者鲜卑犯境,后者宵小倡乱,皆为朝廷士人联手击败,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轻动,充实府库,当上下同心,缓缓行之,不可操之过切,以伤国本!”
柳寒听着不由倒吸口凉气,忍不住对麦登嘀咕道:“这家伙胆够肥的,这不是当面骂皇上吗!”
麦登正紧张的看着广场,忽然听到说话声,正要斥责,扭头看是柳寒,眉头微微皱了皱,换了个语气说:“少废话!咱们听上面大人的,哎,这魏典的胆当然大了,别说当今皇上了,就算先帝,也曾被他当面骂过!”
柳寒不由咧咧嘴,这老东西的命还不错,不过呢,这皇帝看上去软弱了点。
第一百七十章 太后的忧虑
柳寒看不到皇帝的脸色,不过,可以想象,皇帝此刻肯定气得要发狂,恨不得抡起大脚板猛虐那糟老头。可,到目前为止,他对皇帝比较失望,这皇帝不够强势,至少,没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种舍我其谁的气概,前世,他在投资界银行界都干过,见过很多创业者企业家,那些最后走上业界巅峰的,身上都有这样的气概,决策力,执行力,甚至是独裁性。
在这上面表现最明显的便是苹果之父乔布斯,所有违反他意志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清洗出公司,就算所有人都不赞成,但我依旧要这样干,因为我认为这是对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个皇帝看来没有。
在其他时候,这可能是件好事,但现在,绝对是件坏事。
以前柳寒对皇帝没什么感觉,距离太远,没到那个层次,犯不着。
可自从决定进广场等待后,他开始观察了解这位皇帝了reads();。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需要个过程,但对他来说,一点不麻烦。
这些年,朝廷的每一份邸报,瀚海商社都收集了,包括皇帝还是太子时的作为,还有泰定帝对他的表彰和斥责,登基以来的颁布的所有旨意,所有重大决策,通通都有,另外还附有老黄的分析。
弄出个石家谋反,让柳寒觉着,这皇帝手段虽然不够高明,却还有点枭雄味道,可随后他的处置,却让柳寒大为失望,这样一个可将陈国郡的障碍彻底铲除的机会,却白白放过。
而今天,皇帝的处置更让他觉着无能,要换他,直接将这些所谓忠臣全部抓起来,全丢去吃几天垃圾,以雷霆手段镇压,如此,朝野上便明白他的决心,那些还左右摇摆的官员便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一边。
皇帝强压怒火,拂袖而去,魏典依旧高呼,秋云眉头紧皱,了宫墙,走到魏典面前。
“魏大人,皇上已经见了,也听你们的想法,你还要皇上怎样?”秋云阴沉的神情中透着焦虑,语气不免有些着急。
“老夫今日就要皇上旨,停了清查土地,盐政革新!”魏典怒目圆睁,厉声叫道。
“老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秋云真急了,跺脚叫道:“你这是要挟陛!不再是进谏了!”
魏典顿时愣了,一时无言以对,秋云重重叹口气,伸手将魏典扶起来,魏典木木愣愣的随着起来,他这一站起来,其他大臣也就跟着站起来。
“我没有要挟皇上!”魏典蹒跚的喃喃道:“我是心里着急啊,皇上这样一意孤行,会带来大乱的,秋大人,秋大人,你.。”
正说着,一个小黄门飞快跑来,大声叫道:“皇上有旨!魏典接旨!”
魏典转身就地跪,小黄门走到魏典面前大声宣布:“皇上口谕,御史令丞魏典,两朝老臣,尚为国事奔忙,朕心怜惜,闻魏典身怀风疾,体弱多病,准魏典在家调养,由太医院治理,无旨不用入朝,钦此!”
小黄门宣布完,冲魏典笑了笑:“魏大人,皇上对您可是真没说的,若要换个人今儿就得进入北寺狱,可您嘛事没有,谢恩吧!”
“老臣,不.。!”魏典又急又怒,须发皆张。
“魏大人!”
秋云扭头看去,来的是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还有薛泌,刚才群臣叩宫时,这薛泌不知跑那去了,这事完了,他又出来了。
“魏大人,”延平郡王快步过来,冲小黄门使个眼色,小黄门稍稍后退半步,延平郡王叹口气:“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魏大人,刚才你不也说要徐徐图之吗,凡事过则不极,先回去吧,太医院很快便派人来,休息几天,皇上不是那种昏君,心里清楚得很,朝廷需要魏大人这样的柱石之臣。”
魏典无奈,只得磕头谢恩,秋云忙将他扶起来,延平郡王将自己的马车叫过来,将魏典扶上马车,吩咐车夫将他送回府上。
“魏大人,朝廷的事,你就放心吧,还有秋大人,左大人,甘丞相,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不会坐视不管的,况且,皇上并不昏聩,您以前不也说过,复井田,行阡陌,皇上只是换了个法子reads();。”
魏典神情悲戚,不论秋云延平郡王怎么说,都沉默不语,上车后便呆坐那,延平郡王吩咐车夫开稳点。
魏典这一走,广场上的官员也渐渐散去,延平郡王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叹口气,秋云很是理解他,冲他微微苦笑:“王爷,度支曹这摊子,只能你扛起来了。”
薛泌却神情鄙夷:“这帮清流,总觉着天的理都在他们那,可谁替皇上想过,王爷,您接掌府库也有几天了,秋大人,您在尚书台,应当清楚,朝廷这府库还有几个钱,再不想法子,明年恐怕连边军将士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了。”
这话稍稍有点过,可朝廷府库空虚却是实情,小赵王爷倒是首次听闻,两眼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被惊得傻乎乎的。
“都回吧,回吧。”秋云叹口气,朝宫里走去,魏典带着一帮官员这样一闹,皇帝那还不知怎么着呢,颁这样的旨意,恐怕还是左辰和甘棠说了话,可刚到门口,甘棠已经出来了,看他要进去,便告诉他不用了,皇帝到太后那去了,今儿没事了,潘链他们也都回去了。
秋云与尚书台的其他辅政大臣不同,他是骠骑大将军,这个职务在大晋并不是常设官职,而是一个尊崇职务,为什么是尊崇职务呢,因为这个职务没有具体的分管,在大晋律中,骠骑大将军位同大将军和太尉,主掌征伐,可若国家没有战事,就只是皇帝的军事顾问。
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是他的姑母,太后自己没有孩子,皇帝十一岁便由她抚养,俩人的感情还是很深。自从泰定帝过世,新君登基主政,太后没有干涉过皇帝的政事,皇帝前来问安时,她更多的是关心皇帝的子嗣,淑妃怀孕,曾让她非常高兴,可惜,生的是个女儿。
皇帝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后侧面,皇后也低眉顺眼的坐在太后身边,乖巧的奉承着,而太后则看着皇帝轻轻摇头。
“当年鲜卑人犯边,兄弟会闹事,先帝难不难,也难,先帝有时候急得,整夜睡不着,可就这样,先帝还是说,国事宜缓不宜急,皇上,这话哀家也送给你,不要急,慢慢来。”
皇帝勉强笑了:“母后教导的是,先帝才智卓绝,孩儿那及万一,他老人家一个时辰处理的事,朕得花一天。”
“你也别自谦了,”太后淡淡一笑,温和的看着他说:“先帝既然将老祖宗传来的江山交到你手里,就是相信你守得住,先帝也曾说过,你呢,与齐王相比最大的短处便是性子急,当初,你就是性子急,才导致朝局动荡,唉,先帝.。”
太后深深叹口气,没再往说,似乎陷入回忆中,皇帝从未听说过此事,可这话却也证实了当初的猜测,暗暗侥幸之余,又暗存感激,可面对太后的责备,他又不得不分辨。
“正是考虑到老祖宗传来的江山,朕才不得不这样作,”皇帝解释道:“如果不是前段时间清查府库,恐怕这个上元节就过不去,朝廷官员的薪俸和太学的经费就发不出来,禁军将士的军饷也没着落。”
大晋地方官是没有薪水的,地方官的薪水是职分田,可中央政府还有这么多官员,帝都附近没有这么多田,他们的薪俸还是朝廷府库支出。
太后露出惊讶之色,秀眉微蹙:“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难怪了..。”
“尚书台预计,今年朝廷府库短缺大约二十亿钱,”皇帝苦涩的说:“塞外的胡族也不老实,今年恐怕还有场大战,.”
“塞外胡族这事哀家知道,皇上,还是那句话,事有缓急,塞外的事,咱们现在管不了,那就不管,现在要紧的是,先将府库充盈起来,这禁军要没了军饷,那可不得了reads();。”太后沉凝问道:“少府还有多少钱?”
少府是皇帝的钱,这钱不归度支曹管,它的具体数字只有少府令和皇帝知道,不过,少府的钱,除了满足皇帝的私人开支外,还要支付内卫和虎贲卫的开支。
“还有大约一百七十亿钱。”皇帝略微想想便答道,太后缓缓点头,似乎有些放心了:“还算好,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呀,皇上,子嗣,子嗣,这才是大问题。”
皇帝略微有些尴尬,皇后的神情略微尴尬,皇帝到现在还没子嗣,在皇室看来,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听说,顾夫人怀孕了?”太后问道,皇后迟疑点头:“前几天,太医来看了,说是有了。”
夫人,是后宫的职位,顾夫人也不是最近才入宫的女子,皇帝登基后,还没选过秀女,太后和皇后都知道,皇帝并不喜好女色,他的嫔妃还就是太子时的那几个,比起先帝来少多了。
顾夫人温柔善解人意,在后宫是比较受宠的女人,要不是出身差,恐怕已经封妃了。
“皇帝的子嗣是大事,”太后扭头对皇后说:“皇帝忧心国事,你就要留心了,你总领后宫,一定要在这上面留意。”
“是,母后放心吧。”皇后应声答道。
“哀家能放心吗!”太后神色冷峻,粉面冷峻:“妒忌是七出之一,你总领后宫,母仪天,心胸当更加宽广,既然进了宫,便不要想独占,后宫里但凡有好女子,便要举荐给皇帝。”
皇后又羞又急,可还没办法,只得含羞请罪,太后又责备了几句,然后才换了个语气说:“你还年青,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将来你就知道了。”
“母后责备的是,媳妇知道了。”皇后无法反击,一肚子火,不知道该朝那发,她怎么不知道子嗣的重要,可皇上好几个月没上她的宫里来了,宫里先后两个妃子怀孕,可偏偏她的肚子不争气,这又能怪谁,至于生不出儿子来,这要真生出来,她有什么办法。
太后数落了皇后,又安慰了皇帝几句,然后让皇帝回去,皇帝起身,象逃似的离开了。等皇帝出去后,太后让皇后坐到她身边。
“我说了你几句,那是为你好,”太后说道,皇后低着头,太后叹口气:“你呀,还以为是太子妃呢,现在你是皇后,这宫里啊,没儿子,就什么都没有。”
“儿媳明白,”皇后低眉顺眼的答道,太后摇摇头:“你不明白,真要让其他嫔妃先有了儿子,将来这太子之位,又是一番风波,你呀,好好想想吧。”
皇后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德阳宫,出了宫门,她的脸色便陡然变得阴沉沉的,脚步子加快,转过宫角,楮公公安静的站在一棵干枯的玉兰树,看到她过来,他连忙躬身施礼。
“问了吗?”皇后低声问道,楮公公连忙低声答道:“已经问了,太医说还看不出来,我到玉春观请观主起卦,卦象上说,男。”
皇后闻言,脸色变得煞白,秀眉顿时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