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中点火
落马双绝本来就来意不善,自然不会有好举动,而宋讷则是官方人士,队正这个官不大,手下只有五十人,可这是虎贲卫的队正,虎贲卫的军官照惯例比普通军官要高两级,普通军队的队正官职为七品,虎贲卫的队正为六品。普通军队针对的是外敌和叛乱,虎贲卫针对的是便是这些江湖人物。
两位白衣姑娘的到来,分散了厅内众人对柳寒的关注,芎总管将两位姑娘引到对面的后排坐下,柳寒低声问萧雨这素衣门是什么
。
“这素衣门乃江南剑派,门中弟子不多,均为女子,现任门主玉生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传说修为已入宗师中品,这两人是被江湖人称为素衣双娇,是素衣门晚字辈弟子,左边那个叫秦晚晴,右边那个温晚云。”
柳寒忽然想到方慧芸,这女孩大概是门中慧字辈弟子,故而名字才是两个字。
“那个半桑道人是江南小寒山灵宝观门人,江湖上同样小有名气,修为在武师中品到上品之间。”
萧雨对江湖颇为熟悉,低声给柳寒介绍,柳寒斜瞟了短刀常猛眼,传音问道:“这常猛出自那个门派?”
“不知道。”萧雨也同样传音过来:“这家伙的来历颇为神秘,大概是五年以前突然冒起来,他的水上功夫比陆上要强,长刀何东的陆上修为比水上要强,何东的来历同样神秘,有人说他们是某个灭门世家中人,至于具体,谁也不知道。这几年,他们在落马湖建立了个水寨,水寨在那也不知道,两年时间,这俩人将落马湖水匪全部消灭,现在经过落马湖的商船都要向他们交过路保护费。”
停顿一下,萧雨又补充道:“漕帮除外。”
俩人在低低传音说话,周围的人也看出来了,可没人说什么,倒不是顾忌柳寒,更多的是顾忌萧雨。萧雨在帝都名声太盛,风雨楼楼主,手下七星八将,皆是凶狠之辈,他若发飙,别说其他人,就算漕帮也得退避三舍。
但萧雨给柳寒的印象很好,这人看上去挺狂,可实际接触下来这人其实很理智,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心,不过,他的眼界很高,普通人看不上眼。
厅里的人低声聊着,柳寒不时打量下宋讷,宋讷坐下那也不说话,也没怎么喝茶,神情很淡,他边上的长刀何东更没开口,神情同样很淡,不屑的看着对面的中年人。
萧雨好像知道他对武林通道不熟似的,挨个给他介绍,对面的中年人是冀州长河马场的二当家,素衣门秦晚晴前面的那个青年人是青州快刀堂的好手,那对三十来岁的夫妇号称中原侠侣,男的叫吴群,女的叫蓝娘,夫妻双剑,行走江湖,很是逍遥。
以柳寒的眼光,这些人的修为都不算高,恐怕最高的也就是落马双绝和那半桑道长,难怪落马双绝敢这样狂傲,进门便敢放肆。
漕帮倒底是漕帮,在厅里坐了半天,除了芎总管外,其他重要人物一个未见,倒是院子里出现了不少精壮汉子,大概是为了防止落马双绝闹事,这芎总管说是不担心,可实际上还是在担心。
“芎总管,我们兄弟也等了这么长时间了,给足你们漕帮面子,这方帮主什么时候能回来?”长刀何东开口问道。
“鄙帮帮主有事耽误,应该很快便能回来。”芎总管不冷不热的答道。
何东嘿嘿笑了笑,起身站起来,常猛也随之起身,何东冲芎总管抱拳:“今儿时辰不早了,我们兄弟还要赶回偃师,我们的要求还请芎总管转告方帮主,方帮主有什么想法可以到落马湖来,我们兄弟在水寨恭迎大驾,告辞
!”
何东说完抬脚便走,半桑道人大喝一声:“且慢!”
何东转身冷冷的看着他,半桑道人盯着他说:“方帮主因故在外,孔兄遇刺地点在偃师城外,你们落马双绝就在偃师,这事那有这样巧,你们该给诸位同道一个交代。”
何东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忽然收敛,冷冷的盯着半桑道长:“交代?交代什么!老杂毛,你的意思便是孔容就是我们兄弟杀的呗!老子刚才说的话,你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半桑道长气得脸色发白,冷哼一声,迈步出来:“你们落马双绝一向狂妄无知,这里是帝都,不是你们落马水寨,老道今天便要教训教训你们!替武林同道出出这口气。”
“抱歉,我们还要赶路,告辞!”
众人惊讶之极,这种情况下,武人岂能不应战,人家都打脸了,就算一个普通的武士也得应战,更何况一个成名人物,可这何东却偏偏不理,而且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柳寒心中疑惑大起,刚才这何东常猛给他的感觉是,这俩人非常莽撞,居然闯到别人家里来挑衅,这是结仇的节奏,可现在他却有种感觉,这俩人并不象表现出的那样莽撞,他们很可能知道方震等漕帮好手这时候赶不回来。
为什么呢?
他们背后还有人!
柳寒简单肯定的下了结论,他看着常猛的目光更加热烈了。
正琢磨着是不是下场试试这常猛的功夫,耳边想起萧雨轻蔑的笑声:“这落马双绝看来也是个色厉内荏之徒,这臭道士并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却急急忙忙的想逃,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柳寒心中一喜,立刻有了个初步计划,赶紧传声过去:“想办法让他们和半桑打一场,然后拉他们进我们的计划中。”
萧雨愣了,有些不相信的看看柳寒,前两天柳寒的意思象是拒绝他了,今儿怎么又改主意了。
正想着,何东和常猛已经到了大门前,半桑道长正怒气冲冲的,却没有上去阻拦他们,显然,刚才他不过找个场面。
来不及思考细节,萧雨呵呵一笑:“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没有那份能耐就别装出那份胆色,我看你们两位该改名了,落马双绝可以改为落马双鼠。”
常猛立刻停下脚步,眯着眼,寒光凛冽的盯着萧雨,萧雨神态轻松,象是没看见似的,依旧对柳寒说:“现在这江湖啊,要脸的不要脸的都敢来,真是没意思。柳兄,干脆我们也走吧。”
“别驾,再等等吧,反正都来了。”柳寒很客气,神情平和:“不打也好,今儿办事呢,打打杀杀的,破坏气氛。”
“本来就打不起来,都是色厉内荏之徒
。”萧雨又冲宋讷说:“宋兄,你走不走。”
宋讷耸耸肩,起身整理下衣衫,抬头看着半桑道长:“你要不敢动手,就别出声,没人说你什么,现在好了,好没没卖出去,落了下作的名声,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半桑道长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变幻不定,正要开口,宋讷却已经走出来,看着何东和常猛:“早就听说落马湖出了两个湖匪,今儿算是领教了。”
柳寒心里暗笑,这宋讷看来是来配合萧雨的,他的军官身份对这些江湖人物有不小的威慑力,从这句话也可以看出,他与萧雨这样配合已经不止一次,熟练得很。
何东的神情慢慢凝固下来,半桑道长更加冰冷,将道袍一扎,腾身跃出大门,竟然丝毫没碰上这站在门边的何东二人,这俩人也没出手偷袭或阻拦。
半桑道长稳稳的落在院里,面对何东厉声喝道:“你们除非向芎总管道歉,否则,便从老道的身上过去。”
何东跨出门槛,站在石阶上,常猛也随即跨出门,与何东并排站在一起。
事情急转直下,芎总管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场面已经非他能控制,只好沉默的站在一边,皱眉盯了萧雨一眼,心知还是这家伙挑唆。
“芎总管,不知方帮主上那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柳寒悄悄靠过去,低声问道。
芎总管迟疑下:“朝廷为漕粮转运事宜,让帮主今日上尚书台问话,方帮主带着右护法和三位堂主都一起去了。”
漕运关系到帝都上百万人的吃饭问题,朝廷异常重视,每年运多少粮食,时间多久,朝廷都有规定。
秋收之后,各地统计粮食入库再上报朝廷,而后朝廷核算,那些要减免的,那些要增加的,由丞相府定出计划交尚书台审核,再上报皇帝,批准后,交漕帮货运。
所以,这初冬时节,正是漕运繁忙的时节,过了这段时间,一旦黄河封冻,漕运便只能停止,所以,这段时间是漕帮一年中最忙的时间段。
当然,理论上说,朝廷可以交给任何商家运粮,可漕帮的信誉最高,这几十年都是他们在运,地方官员也省麻烦,不想再找其他人;而其他商家也不愿接漕运的活,那是漕帮的生计,夺了人家的生计,漕帮数万帮众岂能和你善罢甘休。
故而这些年,朝廷上下和漕帮达成默契,漕粮就交给他们,可若出了问题,唯漕帮是问。
柳寒心中一愣,原以为方震他们是被某个官员羁绊住了,没成想居然是去尚书台了,这下倒不好判断了,总不成尚书台的几位主事尚书与落马双绝有联系吧。
面对气势迫人的半桑道长,何东常猛神色不变,何东甚至没扎服装举步便要出来,常猛伸手拦住他。
“大哥,我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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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漕帮激战
不等何东开口,常猛腾身而起,人还在空中,两柄短刀就出现在手中,刀剑泛着点点寒光,眨眼间便到了半桑道长面前。
半桑道长正想张嘴,常猛已经到跟前了,两点寒光就到面前,赶紧纵身后退,常猛身形不停,脚尖一点便又追上去。
半桑道长惊怒交加,再度后退,退到半途,一个漂亮的转折犹若白鹤滑行,落到一边,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常猛居然也跟上来了,中途半桑转折,他几乎同时转向,就像条游鱼,灵动之极。
两点寒星依旧追逐着半桑,半桑怒吼一声,再度后退,身形连续晃动,眨眼间连续改变几个方位,他的剑就背在背上,伸手便能拔出来,可就没有这点时间。
“半桑吃亏了。”萧雨低声说:“半桑的修为还是要深一点,可这常猛的功夫最重气势,越让他的气势越高。”柳寒没有答话,只是紧盯着常猛,常猛出战正合他意,可以借此观摩他的功夫。
半桑再度腾空而起,两粒寒光从脚下滑过,他的身体在半空突然一个折转,跃到另一侧,而后再连续后退,拉开与常猛的距离,常猛一击落空后,便停止了追击,静静的站在原地。
这让半桑道长漂亮的摆脱变成了胆小滑稽的溃逃。半桑道长出战不利,芎总管神情阴冷,四周出现不少带刀的汉子,素衣门的两个姑娘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代替半桑道长,那对中原侠侣则默不作声,安静的看着场上的变化。
半桑吐出口浊气,这两次转折乃小寒山轻功秘籍最高身法,白鹤九转,这功夫练到精深处,可以在极小的范围内转折九次,但他的修为不到,最多也就三转。
以往他使出这招,只要一转便能摆脱对手追逐,可今天却连续使用,两折才摆脱对方。
“好功夫!”半桑拔出宝剑,依旧倒背在身后,冷声道:“老道再..”话没说完,常猛便又冲过来,这次半桑道长有准备了,宝剑展开,以快对快,一阵密集的兵刃交击声响起,最初还能清楚的分清兵刃声,可到后来,竟然来不及分清,就听见一连串密集的响声。
听到这串密集的响声,围观众人禁不住咂舌,每响一下代表一次兵刃交击,俩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就交手几十次,只要有一次没防住,必有一人血溅当场。
拼杀一开始便如此血腥,将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俩人身形纠缠在一起,刀剑相交,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接,修为稍微低点就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可在柳寒眼里,他们的一招一式都那么清清楚楚,特别是常猛,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看出什么异常。
想想薛泌手下的那个厉岩,他始终没有想清楚,这厉岩怎么会进入薛家,老黄分析认为这小子恐怕也是逃出来的,隐瞒来历进入薛家可能也是躲避那个人。
这个判断被柳寒坚决否定了,他比谁都知道那人的控制力,以前他们出去每个人都要服药,除了已死的药老,当今天下只有他和那个人有解药。
这个常猛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呢?柳寒心中疑惑之极,他很努力的才压下亲自出手试探的念头。
一声长鸣,两道人影再度分开,柳寒眼尖,看出常猛有些气喘,而半桑道长只是脸色稍红,衣袖末端被开了道缝。
“这个常猛以敢拼著称,半桑和他这样对攻,殊为不智。”耳边又传来萧雨轻松的点评。
柳寒禁不住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和他交过手?”萧雨无声笑笑,而后再度传音:“不得不接手漕运,这条线上有什么,我怎么不查清楚,这要出点差错,弟兄们得拿命来填。”半桑道长看看破开的衣袖,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恨恨自语:“好!好!”常猛迅速调息双刃一扬立刻就要冲上来,何东笑呵呵的插话:“道长的剑,我们兄弟见过了;我兄弟的刀,道长也见识了,今儿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搅了,如果道长意犹未尽,咱们可以改时间再约,或道长到我们落马水寨来,咱们兄弟一定让道长满意。”柳寒心里好笑,这何东是个机灵人,他已经看出常猛的修为要差点,这差距不大,但高手之间,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也就足够了。
这世上有以弱胜强的战例,武林中也出现不少,柳寒在当年就干掉过几个修为比他深的高手,但是在突然袭击以及团队作战的基础上,象这样双方正面对决,胜者多数是修为更高,经验更丰富的一方。
半桑道长当然不甘心,这要传出去,小寒山半桑道长败在短刀常猛手上,不但他颜面无存,就算师门的名声都要受辱。
“常当家的攻了两次,”半桑道长举剑肃然道:“也请接老道一剑试试!”常猛冷哼一声双刀摆便要冲上去,何东纵身落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看着正凝气的半桑道长,面不改色的说:“那么何某便接道长一剑如何。”半桑道长没有长剑缓缓平放,剑尖反射出一点亮光,渐渐的这点亮光越来越强,白得令人不敢直视。
“剑芒!”
“剑芒!”看着那渐渐扩大的光团,柳寒神情凝重,萧雨也暗暗惊叹,在他得到的资料中,这半桑道长的修为也不过武师中上品,现在看来,这情报有误,半桑道长能凝出剑芒,说明他已经跨入宗师门槛。
剑尖凝出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光团,便不再扩大,何东神情凝重,摆出个怪异的架势,刀锋却向右上斜指,中路门户大开,等着对手进来。
半桑道长轻斥一声,光团附着长剑,直奔何东右手手腕,而不是刺向何东的前胸。
柳寒见状微微点头,中路显然是何东设下的圈套,如果半桑道长上当,自中宫直入,何东可以向左右躲闪,同时手中的刀可撩可劈,几乎可以立决胜负。
但半桑道长没有上当,相反风度极佳的将攻击点放在对手的手腕上,这个.。
。,要不管吧,手腕不保,要管吧,这攻击点在手腕.。。何东没有动,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在落马湖上占据一座水寨,成为一方豪强,不是偶然的,而是上百次拼杀中拼出来的,倒在他刀下的强人无数。
半桑道长祭出了剑芒,开始他还略有点惊慌,剑芒那是剑道的至高境界,炼到极致,可脱剑飞出,杀人于百步之外;可半桑道长的剑芒显然不行,他的修为达不到,否则也不会在常猛的搏命打法下手忙脚乱。
“来而不往非礼也!”何东淡笑道,不但没有避开,相反上前一步,反腕刀锋便对着白色光团劈下。
刀风凛冽,破开空气,划出短暂尖利的呼啸,犹若正在咆哮的狼。刀刃之上隐有真气流动,真元凝而不散。
柳寒和萧雨交换个眼色,都看到对方目光中的惊讶,萧雨更带有淡淡的苦涩,显然他对何东修为的情报也出现了错漏。
“砰!”刀光劈在光团上,光团就象被被引爆的炸药桶一样,猛然炸开,并出夺目的光亮。
就在光团爆炸之时,半桑身形突然向前迈出两步,手中剑悄然划出道弧线,撩向何东的右臂。
这是出人意料的一着。照常理,两刀相交,俩人都灌注了巨大的力量,在力量作用与反作用下,人的身形必然后退,除非双方差距过大,实力高的一方硬受反作用力。
现在场上俩人的情景明显并非如此,俩人修为显然相差不大。剑光就像在草丛中躲藏已久的毒蛇,突然窜出草丛发起进攻,那样突兀,那样凶狠,长长的毒牙狠狠的咬向对手。
何东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常猛怒喝一声,猛然冲出,双刃连环出击,刀光中传来一声长笑,就见常猛倒飞而出。
就在光团爆炸时。强烈的白光让场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再度凝神观看时,常猛已经扑进战团,随后便见常猛倒飞跌出,只有柳寒萧雨等人早已经将内气灌注到双目中,将场中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老兄,你的眼光不错啊。”萧雨传音低声赞叹。柳寒没有开口,依旧注意着常猛,常猛扑出去的时机抓得非常好,半桑道长借光团爆炸夺目之机,偷袭得手,何东应变也快,闪过剑锋,不过护腕被震裂,经脉也受伤。
就在半桑道长准备追击时,常猛扑出来,以命换命,险之又险的拦住半桑道长,但也受了伤。
萧雨说这兄弟俩不错,柳寒也清楚,无论是应变还是战机,以及对战斗把握,俩人都非常敏锐,何东避开了断手的危险,常猛拦住了追击,都是对战斗发展的把握非常到位才能做到。
此外,半桑道长展现出的实力,也超过了武林中的传说。每个人都有保命的绝学,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用。
柳寒忽然想知道这常猛保命的绝招是什么?!常猛怒喝一声又要再度冲上去,何东一把抓住他,冲半桑道长冷笑道:“道长的剑已见过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半桑道长,拉着常猛腾身而起,漕帮外围负责保护的帮中好手正准备阻拦。
“让他们走!”芎总管冷喝道,漕帮中人立时收手,任俩人离去。
第十一章 树大根深
连败落马双绝,半桑道长很是得意,也就没有赶尽杀绝,况且主人都让他们离开了,最主要的是,这俩人虽然败了,可修为不俗,他连续‘逼’出剑芒,真气有接济不上之感觉,丹田内空‘荡’‘荡’的,有些难受。,最新章节访问: 。
“恭喜道长,跨过那道‘门’槛!”芎总管满脸笑容,他没有简单的感谢,却更让半桑道长得意。
“算这两小蟊贼知趣,若干逗留不去,贫道定不饶他,”半桑得意之情难掩:“还是芎总管宽宏大量,让他们去了。”
芎总管便请半桑道长入厅,边感‘激’的说道:“这等‘毛’贼,道长已经小作惩戒,本帮今日送孔护法,这才是大事要事。”
“暗害孔护法的凶手有线索吗?”说话的是素衣‘门’秦晚晴,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江南的柔软,糯糯的。
“鄙帮正在查找线索,若那位同道能提供线索,鄙帮定感‘激’不尽!”芎总管郑重答道。
“会不会就是这俩人干的!”温晚云试探着问道,说完之后,见众人都看着她,后面几个字便低了几分。
芎总管肃然道:“这个还不确定,鄙帮正在调查,有了结果,定会向武林同道公布。”
柳寒三人却没有跟进来,萧雨向芎总管告辞,芎总管不敢怠慢三人,特别是萧雨,再三挽留,宋讷不耐烦了,明确告诉他,队里还有事,等不了了,芎总管便不再挽留,将三人送出庄外。
出了庄,柳寒就琢磨着和萧雨告辞,不成想,萧雨首先和宋讷告辞,没等柳寒询问,宋讷便打马而去,柳寒看着宋讷的背影,有些纳闷。
“怎么?不欢迎我去?”萧雨懒洋洋的看着柳寒,嘴角带着笑,柳寒觉着这笑里似乎别有深意,心中的疑‘惑’再起。
“你对我很感兴趣?”柳寒试探的问道。
萧雨随手拉开车‘门’,试着踩了下踏板,伸手抓住‘门’边把手上了车,到了车里还好奇的四下打量,看到柳寒还站在车下,便对他说:“帮我把马栓在车后,让它跟着走便行了。”
柳寒很是无奈,这家伙是一方豪雄吗?怎么跟帝都大街上无奈一样。扭头看了眼那匹雄壮的马,微微摇头,过去将马栓在车后,然后上车。
“这西域还有这样的马车,比咱们大晋的要好。”
萧雨啧啧称赞起来,柳寒靠在厚厚的椅背上,斜斜的看着他,萧雨对他的冷漠视而不见,依旧四下‘摸’着,就像个小孩看到新奇的玩具似的,充满好奇。
柳寒不理他,脑袋看着车窗外,入眼内一遍萧瑟,寒风催动路边的草屋,茅草在风中颤抖,从城‘门’处出来一队马车,马车挂着白边,驾车的车夫腰间系着白‘色’布条。他的眼神好,可以清楚看见车厢上的落字,这那小丫头的车队,应该她回河东去了。
即便是帝都郊区,这路也不平稳,但马车内却很比较平稳,不像那些马车那样颠簸,萧雨开始还没注意,渐渐的他注意到了,这让他很是好奇,他换了个方向,坐到柳寒身边,看着车夫柳叶的动作,走了段路,他断定与柳叶关系不大。
“你这车怎么这么平稳。”萧雨好奇的问道。
柳寒早就注意到他,开始还在纳闷,后来发现了,便忍不住心里暗笑,这车加了简单的平稳装置,自然比普通马车要平稳得多。
“你对什么都那么好奇吗?”
萧雨干笑两声,柳寒又问:“我很纳闷,或者说,我还是个问题没想通,你干嘛找我?上次你告诉我,不想找士族,可这理由不通。”
上次萧雨说他柳寒好控制,若是找‘门’阀士族,会被吞掉,所以才找他柳寒,现在柳寒告诉他,这个理由不成立。
萧雨再度干笑两声:“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事啊,我看了满帝都,就你最合适。”
“你怎么就不担心,我会不会有与你一样的顾虑?”柳寒反问道:“再说了,一条船要多少银子?上次说是一千二百两银子,我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这个不急,上面会配合我,让我三年时间切下一半‘肉’来,五年之内,漕运完全掌握在我手上。”萧雨一点不隐瞒,坦率得让柳寒吃惊。
“五年时间掌控漕运。”柳寒心里盘算了下:“如果运筹得当,可以干,但我们俩不行,新造船便要数年时间,你看落马双绝怎样?”
“你觉着呢?”萧雨反问道,柳寒略微思索便答道:“他们手里有船,又控制着落马水道,这条水道对我们而言,进可攻,退可守。”
萧雨略微思索便点头道:“不错,这可以让我们省下很大笔钱,不过,这两家伙有点莽撞,我担心将来会出事。”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你出面还是我出面?”萧雨问道。
“当然是你出面了。”柳寒一点不含糊:“我可是守法商人,道上的事得你出面,否则要你这风雨楼楼主作什么!”
萧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呀,够老‘奸’的,难啃的骨头尽给我了,行,明天我就去见见这两兄弟。”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对了,还有件事,我们要作这事,总得有个名头,你看.。。”
“既然是商事,那就按商业规矩办,成立个商社,那种帮派,江湖‘色’彩太浓,咱们成立个商社,就是告诉世人,咱们是经商,不是就爱了帮派,江湖那套不来。”
“商社?”萧雨喃喃重复,柳寒点点头:“对,商社,船运商社,不但帮朝廷运粮,其他人也可以找我们运,只要能赚钱便行。”
萧雨想了想点头:“这主意倒是‘挺’好,船就是运货的,粮食丝绸都行,好,倒底是瀚海商社主人,这想法就和我们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不一样。”
柳寒脸皮略微动动,看着勉强象个笑脸,与风雨楼合伙作生意的事,还没向秦王报告,秦王那边是什么意思还不清楚。
到帝都这么长时间,他向秦王发过两份报告,一份是关于皇帝病情的报告,另一份是关于朝局走向的分析报告。而秦王没有给他具体指令,他也不知道秦王倒底什么意思。
柳寒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快就靠向秦王,这王爷就是个藩王,没有什么前途,新君登基,秦王的命运同样前途未卜,要是这家伙失势,自己岂不是白费工夫了。
更主要的是,他不知道秦王倒底想要作什么,这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到了庄子里,柳寒随意的检查了庄子里的工作,一切都井然有序,工匠们正紧张的制作首饰,边上新开出一个作坊,这个作坊是制造马车的,另外,柳寒通过秋戈又在河边买下块地,准备在那盖个染织坊,这些其实都是他在西域干过的,工艺都是现成的。
要说染织坊,其实很挣钱,这个时期的染布业很落后,商店其实很少卖染‘色’布,成品染‘色’布料多是贵族买走,这些染‘色’布料下水洗过几次后,便会脱‘色’,效果很差,而柳寒在西域改良了染‘色’配方,最终‘弄’出了远超现时代的配方,不管怎么洗都不会掉‘色’。到帝都后,这个织染坊也是他的重点项目之一。
“看来你是雄心勃勃,要在帝都大干一场!”
回来的路上,萧雨不由自主的叹道,虽然看的东西不多,可他已经感到柳寒的雄心,绝不会仅仅停留在珠宝业上,按照柳寒的发展速度,要不了几年便会涉及到航运业。
“当然,你不是说我很有钱吗!”柳寒不冷不热的说道,今天他故意冷淡这家伙,就是要看看这家伙倒底能忍到何时,这点看上去不要紧,其实很重要。
“是啊,有钱好办事,”萧雨沉默了会才叹口气:“我也想很有钱,可惜我的钱太少。”
“我也觉着自己钱少。”柳寒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俩人从偏院回到前厅,下人送上茶,这几个下人是最近才买的,柳寒买人,是尽可能买一家,一家人全在自己的控制下,如此想要背叛的可能‘性’便很低。而要到城里的府邸里伺候,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这也是城里还没下人的原因。
“怎么样,跟我转了一圈,觉着我这庄子如何?”柳寒端起热腾腾的茶问道。
“不错,非常不错,”萧雨顺口答道:“怎么样?你考虑好没有?这都两天了,今儿我可是专‘门’冲你来的。”
“听着你好像‘挺’委屈似的,”柳寒‘露’出一丝嘲讽,看着萧雨的脸‘色’:“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事已经很多,每个项目都赚钱,我干嘛要投资船运?”
“谁会嫌钱多呢?”萧雨笑道,将茶杯放下,正‘色’道:“其实,找你的原因还有一个,你的实力够,你有宗师修为,我也有宗师修为,漕帮据说有宗师修为的除了方震,还有一个客卿,这人一向在江南行走,很少来帝都,说实话,我只见过一次,江天一剑萧澜,据说是江南萧的旁系子孙,但萧家和他本人都没承认,可也没否认,这让人有些奇怪。
这人行为举止有点怪异,但修为确实很高,应该在宗师上品,此外,漕帮长老孙稻,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躲在隐秘之地,潜心修炼,准备跨过那到‘门’槛,一举进入大宗师境界,可以确定的是,最近十年,江湖上没有他的消息。”
萧雨长叹一声,看着远处有些灰的铅云,云层不厚,还有阳光穿过来,阳光下雄阔的帝都城墙,有些‘阴’森冷酷。
“树大根深,树大根深!”萧雨下结论似的说道:“这漕帮就像北山的树,树叶掉干净了,树皮干枯了,好像死了,可实际上根还扎在地底,来年‘春’风一吹,又是枝繁叶茂,要扳倒他,除了武力以外,更多的是谋略。”
萧雨看着柳寒,神情郑重:“说实话,打架我在行,可,.,方震老‘奸’巨猾,风雨楼刚起步时,我以为他会出手,可他没有;三年以前,风雨楼与漕帮争夺长清渠码头附近的地盘,我以为他会出手,可他还是没出手,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可我感到这老家伙一定在等一个更好的机会。”
“更好的机会?”柳寒有些好奇:“什么机会更好?”
“我也想知道。”萧雨双手摊开。
“朝廷可以调人来。”
“那些大人物怎么可能脏了自己的手,”萧雨叹口气:“江湖事,江湖人来做。他们只要结果。”
“内卫也不帮忙?”柳寒眉头皱起来,以漕帮的深厚根基,他和萧雨联手也对付不了,除非再找一个实力雄厚的帮派。
“大人物们开恩,”萧雨苦笑着调侃道:“答应让内卫提供情报支持,朝廷在漕帮有暗桩,可即便这样,我单独应付起来,也很困难。”
萧雨心中很是无奈,他对漕帮始终警惕,漕帮除了本帮实力深厚外,方震长袖善舞,江湖中好友众多,这些人要么是一方大豪,要么是一派之主,甚至还是一些小‘门’阀家中的座上客。所以,方震对他过去数年的试探,一直隐忍不发,这让他好奇又担心。
柳寒想得更多,萧雨毫无顾忌的将漕帮深厚的底蕴告诉他,丝毫不担心他知道后更不会加入,得罪漕帮就是一场苦战,前途未卜,可萧雨还是说出来了,这看上去坦率,可实际上...
柳寒的感觉是,他吃定自己了。
他的依据是什么?凭仗什么?
内卫?宫里?
柳寒很容易便否定了,无论内卫还是宫里,都无法左右他,他不是****人物,他是守法良民,朝廷还不至于不要脸面了吧。
不过,他还是没表态,与萧雨闲聊了几句,试探的向他打听神农谷,萧雨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柳寒也就不再问了,将话题转向其他。
傍晚前,萧雨告辞离开,柳寒将他送到院外,看着他离开。
吃过晚饭后,柳寒上了屋顶,就在寒风中盘膝而坐,吸纳天地之间的元气,这种在旷野修为也是经验所得,以前他就曾经发现,在野外修炼比单纯在静室要强,特别是某些时候,或某种特地环境,有时要强上数倍。
比如今夜就是这样。
第十二章 暗夜探访
初冬的天黑得早,月光灰‘蒙’‘蒙’的,星星稀疏的挂在天幕,庄内有几处坊间燃起了灯光,四下里一边寂静。。 更新好快。
柳寒盘膝坐在屋顶,望着朦胧的月,从丹田中调出一股内息,在体内开始循环,没有多久,一股清新,充满生机的气息,从不知名的旷野涌到他身边,将他包围起来。
元气,来自天地,来自月亮,来自那飘渺的星星,更可能是来自落光了叶的树,也可能是来自洛水,它正安静的从庄外淌过,没有夏时的喧嚣和暴烈,静静的,为两岸提供它的‘乳’汁。
这些从未‘弄’明白的气息因子,欢快的涌进柳寒的体内,迅速融入正在告诉转动的内息中,他们活泼的特‘性’就像给死气沉沉的内息增添了一丝生机,柳寒忽然发现,尘封依旧的境界隐隐有松动的迹象,不由大喜。
在上次两股内息合并的试验中,丹田内息已经减少了部分,但可以清楚的察觉,内息更‘精’纯了,其中的杂质被排斥出去,在适应了那种空虚感后,内息跑得更顺畅,循环的速度更快,吸收元气的速度也更快。
柳寒贪婪的吸收着大自然提供的养分,将有些空虚经脉填满。
柳铁小心的守在屋下,神识全面展开,在空旷的地方修炼是极其危险的,修炼过程中一旦受到惊扰,轻者重伤吐血,重者经脉寸断,从此成为废人。
这个小院暂时被定为禁区,除了他和另外四个临时‘抽’调的忠诚铁卫,其他人一律不准靠近,他就守在院子里,那四个铁卫则守在院子四面。
以柳铁的修为,他能察觉到周围空气的细微变化,这让他又惊又喜,他清楚柳寒的修为已经被困很长时间,柳寒几乎绝望了,就连培气丹也没有效用了,就像圣典上说的,只能别寻机缘。
看来有机缘了,柳铁心中高兴。
其实不但柳寒,柳铁自己的修为也很长时间没寸金,他已经看到宗师的那道‘门’槛,可就差那点机缘。
此刻柳寒觉着内息越来越快,可他不像以前那样紧张,相反有种全身通泰的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欢快的吞噬着来自天地的气息。
丹田,任脉,督脉,内息在体内画了一个圆,忽然之间,丹田内的气息自动旋转起来,没有向经脉流动,相反,扑入体内的气息不断从‘毛’孔中涌入,经过任督二脉,涌进丹田。
内息在丹田形成一个漩涡,将涌入的气息炼化。
漩涡在渐渐变大,柳寒心念一动,隐约觉着体内有变,他连忙分出一缕神识,沿着经脉察看,果然如此,在长强附近有两个隐‘穴’隐隐松动,柳寒眉头微皱,他在道典上看到过这两个‘穴’位的记载,一个叫俞分,另一个叫长筠。
道典上说,俞分与长筠,水火可与并;并行无可忌,理与气即是;柳寒以前总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俞分与长筠是两个隐‘穴’,隐‘穴’就是普通行气,根本没有意义,这两处‘穴’道也是淤着的,后面不是经脉,没有通行的路。
可今天这两处‘穴’道却隐隐动摇,这让柳寒好奇又充满期待,想知道这后面倒底有什么。
丹田的气团依旧在高速旋转,柳寒强行从中‘抽’出一丝内息沿着任督二脉循环,到长强时,又强行向向俞分冲击,这一次居然顺利冲到俞分。
柳寒忽然低低闷哼一声,身体一震,俞分居然被冲开了,内息从俞分一涌而入,循着一条从未有过的经脉,这条经脉的道路非常奇怪。
如果说任督二脉是主干道,那么这条经脉的打通,便是将主干道扩张了,形成一条新的小循环,并且,随着这条经脉的开通,数个这道经脉上的隐‘穴’也纷纷被‘激’活。
柳铁听到那声闷哼,大惊之下,纵身跃上屋顶,入眼的情景却更让他惊讶。
柳寒似乎被一团淡淡的白光包裹起来,就像披上轻薄的纱巾,朦朦胧胧看不清。
柳铁没敢轻易上前,更不敢开口打搅,只是警惕的站在四周,时时关注柳寒的变化。
时间慢慢过去,那层面纱时而浓厚,时而轻薄,柳铁悄悄调动内息试了试,发现内息十分活跃,比往日要强上近三成,这让他大吃一惊,但他没有继续,而是赶紧停下来,再抬头,看着柳寒的目光充满敬佩,他清楚,这个变化肯定是柳寒带来的。
柳铁没有再下去,而是在边上盘膝坐下,静静的守在柳寒身边。
时间渐渐过去,月光渐渐西斜,庄园内的灯光逐渐熄灭。
良久,一声短促的轻啸,柳寒长身而起,神情间充满欢愉。
“恭喜主子!”
柳寒扭头含笑看着柳铁,他虽然在打坐冲关,可身周的动静却一清二楚,柳铁上来的情景全收在眼里。
此刻柳寒就感觉内息充沛,‘精’神意识,全在巅峰状态。
“他们回来了吗?”
“小的一直守在主子身边,还不清楚。”
“去看看。”
“是!”
柳铁纵身朝跃入黑暗中,柳寒依旧站在屋顶,仰望着灰暗朦胧的夜空,今晚他终于又上了一个台阶。
从武徒到宗师,每前进一步都很艰难,跨入宗师之后更是如此,每一步都如同在荆棘丛中挪步,其艰难外人难以想象。
柳寒自己便被困在四品上已经数年之久,今天终于突破,这怎么不让他兴奋。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新开的两条经脉在扩充之后,居然隐隐有与丹田融合之迹,这让他有所醒悟,宗师境界的提升实际可能是丹田的增长,或者一到九品的分法是错误的,而上中下的区别才是正确的。
回想过去,当他跨入宗师时,丹田就要比武师要大,而从下品宗师跨入中品后,丹田再度扩大,而今天丹田进一步扩大,这让他很是好奇和向往,到了大宗师,这丹田会是什么样呢?
柳铁从黑暗中跃出,低声报告,柳寒略微点头,随随便便的踏出屋顶,下一步落步便在院子里了,早有人准备好服装,柳寒快速换上,柳铁早就准备停当,俩人也不言语,纵身跃进黑暗中。
洛水,自从西边枯纵山总奔涌而出,到帝都时,暴虐的脾‘性’已经被广柔的平原消磨,变得柔顺,两岸景‘色’秀美,风光无限,帝都不少‘门’阀豪族沿岸建有庄园别墅,每到‘春’夏,便到园里避暑休闲。
宽阔便捷的水道,亦成为帝都两大水运要道,冬天一过,整个水道货运繁忙,码头上忙碌不休,从这里上岸的货物都直接运往沿岸修筑的庄园,再送进城内。
柳寒和柳铁跑了小半个时辰,在洛水岸边的一处小庄园外停下,他们并没有注意庄园内的情况,而是将目光投向庄园外不远处的码头上,码头上停着几艘船。
这几条船隔得很远,黑暗中看不见有什么标志,只在船头挂着盏白‘色’的死气风灯,月光朦胧,河水昏暗,看不清江面。柳铁抿嘴发出几声野狗的叫声,在岸边枯草丛中传来两声野鸭子叫,柳寒微微皱眉,低声告诉柳铁,以后联络方式要改改,这个季节那有野鸭子。
柳铁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疏忽了,柳寒非常重视细节,经常向他们灌输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长期下来,他们也都养成了这个习惯。
“见过主子,”黑暗中过来条人影,见到柳寒没有行礼张口便报告:“点子在左边那条船,两个都在。”
“睡了没有?”柳寒向左边那条船看去,黑暗中看不清样貌,只觉着这条船比那两条要大。
“灯刚熄。”
柳寒盘算了下,何东和常猛多少都受了点伤,这个时候才睡,难道伤情比想象的重?
“有没有人来过?”柳铁‘插’嘴问道。
“有,下午来过两个,傍晚前又有人来,那人有点怪,看上象是打渔的,提了几条鱼上船,在船上待了一会便走了。”
“这个季节打渔?”柳寒的口气有些怪异。
“所以有点怪。”
“是谁接待的?”柳寒心里有几分期待。
“二掌柜,我听见他们叫他二掌柜。”
常猛,果然是常猛,但那何东呢?应该也是吧。
柳寒非常后悔,要是早点来,便可以看到那人了,不过,那人也狡猾,虽然这个季节卖鱼不合适,可他来的方式很独特,傍晚时坐小渔舟来,就算被发现,也没办法跟踪。
那个人设计的联络方式还是那样独具匠心,还是那样绝!
柳寒心里很是兴奋,感觉自己终于朝目标迈出了重重一步。
现在就要验证下,哪个常猛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们两个上船,柳铁,你负责把那何东向东边引,柳松把常猛向西边引,记住,要让他们以为是漕帮中人干的。”
柳铁点头答应,随即和柳松向船边‘摸’去。
过了一会,俩人已经到了岸边,船离岸四五米,跳板已经‘抽’走,不过有条绳子系在岸边的木桩上,在船的二层上,有人在值夜,那人很无聊的打着哈欠。
正想着,从边上枯干的芦苇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俩人‘交’换个眼‘色’,同时伏下身子,隐蔽在暗夜中。
不一会,从芦苇丛中出来四五条身影,这些人全是黑衣黑‘裤’,手拎着明晃晃的单刀。
第十三章 试探(上)
黑衣人简单观察了下四周的动静,然后聚在一起,不过,显然的是,他们好像并不确定目标具体在那条船,黑衣人迅速分成三个小组,分别朝三条船摸过去。
柳铁柳松正犹豫该怎么办,忽然发现一只手摁住他们,俩人大惊,耳边传来柳寒的传音:“别动,先让他们去看看。”
负责左边那条船的两个黑衣人,在岸边观察了一会,他们也看到船顶上的哪个哨兵,不过,很显然他们并不在意,俩人在小土堆后下水。
今晚的月光不亮,这对他们的行动是个很好的掩护,他们的身体尽量下伏,贴近水面,然后悄悄沉入水中,整个过程没有惊起丝毫波澜,也没有打搅浪花的声响。
俩人沉入水中便再没起来,再看见他们时,他们已经爬上船头。
柳寒三人不由自主的称赞俩人的水性,他们下水后便沉入水中,再没露头,从水下出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这非常不更容易,特别是还要爬上那条船。
当然,柳寒和柳铁功力深厚,俩人都能做到,但他们凭借的是功力,而那俩人显然没有这么深厚的内力。
俩人上了船后,没有立刻动作,先是伏在甲板上,观察了一会,而后俩人一前一后沿着船舷向船尾摸过去,以柳寒的耳力,居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江面上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寒风吹来,江水轻轻拍打船身,船头的死气风灯轻轻晃动,黑影就像贴在船壁上,纹丝不动,柳寒凝神望去,黑影拿出一根小竹管,正准备朝里吹东西。
柳寒心念一动,抓起颗小石子,轻轻一弹,小石子悄无声的飞出去撞上沉寂的船身,在寂静的夜中发出一声轻响,这声响若是在白日,恐怕酒杯忽略了,可在这安静的深夜却是那样响亮。
穿顶的哨兵闻声过来,两个黑影也被惊动了,慌忙紧贴在船壁上,哨兵向这边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便又朝船头看去,黑影没有动,哨兵没有发现动静,便又坐下来了。
两个黑影又开始行动了,柳寒心里冷笑,如果这样这落马双绝都被收拾了,那肯定不是从杀手营出来的,当年他们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这两个小贼的行径在前面没被发现,现在若还没发现,那就只能说明这落马双绝徒有其表。
柳铁扭头看着柳寒,那意思很明显,在问是不是要插手,柳寒冲他微微摇头。
就在这时,船上传来一声冷哼,黑影浑身一震。
“就这几个小蟊贼,姓方的也太瞧不起人了!”
随着话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舱门处,两个黑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后退,只一下便退到船头,随后俩人纵身跃起,这时俩人展露出不俗的轻身功夫,这一跃便跃出十来米,落在芦苇丛中。
舱口那人一声不吭便追下来!
“别追!”
从舱里又出来个人,冲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叫道,这时,从边上两条船跃下几条身影,人影迅速分成两组,一组俩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面那人追去,另一组三人则对后面那人展开防御。
虽然夜黑,可柳寒看得很清楚,前面那人便是常猛,后面这个自然是何东。
他传声柳铁,让柳铁拦住何东,如果那俩人能拦住,就不用出手,如果不行,再出手也不迟。
说完之后,柳寒便悄悄退出去,到了何东看不见的地方便展开身形向常猛消失的方向追去。
没有走多远,便听见路边有打斗声,柳寒落在树后,以他的修为场中任何人都没察觉。
常猛穿着睡觉时的白色衣裤,在四个黑衣人的刀风中穿梭不停,就像幽灵,四人看上去很猛烈严密的刀幕,在他的身法下就像处处漏风的渔网。
“啊!”
一个黑衣人闷哼一声连连倒退,另外三人大惊失色,挥刀猛攻,希望拦住常猛,常猛依旧不吭声,身形顺势后退,退到途中,忽然加速,撞进刀光中,刀光顿时散乱,黑衣人惊恐之下连连后退,常猛得势不饶,双全连环出击,黑衣人一声惨叫,倒飞出去,眼看着便起不来。
剩下俩人看着常猛,又看看飞出去的黑衣人,俩人都露出了绝望之色,忽然大喝一声,并肩冲上来,两道刀光匹练般奔向常猛,常猛冷笑一声,不退反进,身形左右一闪,便抢进刀光中,两声闷哼,两道身形向左右跌出。
常猛已经完全控制住局势,柳寒心里有些纳闷,这漕帮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吧。
常猛在葬礼上亮过伸手,半桑道长也不过稍胜一筹,怎么就派这几个人来,这不是白给常猛送菜吗!
常猛依旧没有说话,背着手,看着两个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那神情绝对是猫看老鼠的表情。
俩人没有答话,慢慢靠近,另一个黑衣人勉力靠过来,三人组成一个防御阵形,紧张的盯着常猛。
柳寒再度在心里摇头,四个人都不行,更何况三人。
“难怪漕帮这些年江河日下,尽作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常猛终于开口了,语气极为不屑,黑衣人中的一个冷冷的答道:“落马双绝,休得猖狂!我们艺不如人,认栽!没什么话好说,孔护法的仇,本帮一定会报!”
常猛冷冷的哼了声,也不辩解,那人悲愤的盯着他继续说:“姓常的,我们漕帮行走江湖靠的是信义二字,从未与落马水寨发生冲突,也没听说过孔护法与你们有何仇怨,你们为什么要杀他?!此仇,我漕帮只要还有一个弟子活着!必报!”
摔倒在另一边的第四个漕帮弟子勉强爬起来,那人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常猛也没理会,只是安静的站在那,恰好这时,月亮穿过云层,一道朦胧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两眼冷淡的看着三人,江风吹拂着衣襟,松散的衣带轻轻飘动,头发披散着,遮住额头,整个人看着有点诡异。
黑衣人还在喋喋不休,第四个黑衣人绕过常猛,走到三人身边,他的刀已经飞出去了,不知落在何处,可依旧与三人站在一起,说话的黑衣人递给他一丸伤药,他立刻匆忙服下。
显然,黑衣人是在拖延时间,可常猛并不在意,甚至故意给他们时间。
现在黑衣人拖延的目的达到了,四个人再度汇合,但他们现在不敢主动进攻,只是持刀戒备。
场面上看着是僵持,可实际上双方都知道,常猛控制着全部,他们四人今晚能逃出去便算幸运,四人也禁不住有些后悔,不该不听帮主和师爷的,擅自出来找落马双绝报仇。
常猛向前迈了一步,四人一惊,连忙收束心神,向后急退两步,常猛冷哼一声身形便要暴起。
起势忽然停下来,常猛迅速转身,背对四人,四人惊讶万分。
“谁?出来!”常猛对着黑夜喝道,神情却远比面对四人时更加戒备。
柳寒从黑暗中缓步出来,同样是黑衣黑裤,脸上同样蒙着黑巾,只是他背着双手,一派前辈高人风范。
常猛的话一向不多,面对四人时,神情很轻松,出手很随意,可当柳寒刚从树后出来,他的神情便高度紧张,功力立刻提聚满身。
“哼,不自量力的东西,还不滚回去!”柳寒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感冒初愈的病人,看到四个黑衣人时有些生气,可呵斥的语气就像长辈对着晚辈,透着几分怜惜痛心爱护。
黑衣人愣住了,他们仔细端详柳寒,依旧无法将这人与记忆中帮中的那位前辈联系在一起,可很显然,他一定是帮里的高手,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露面来搭救他们。
黑衣人向柳寒施礼,然后匆匆离去,常猛没有干涉,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柳寒身上,柳寒说过那话便没再作任何表示,同样注视常猛。
“你是漕帮那位好汉?”常猛终于开口了。
柳寒没有回答,身形无声飘了过去,长剑忽然出现在他手中,剑尖带着寒光飘向常猛。
这一出招便是辣招,常猛凝神观看,就觉着这剑好生飘忽,他拿不定对手的路径,似乎是咽喉,又似乎是肩头,心中不由大骇,顿时战意高涨,大喝一声,短刃便到手上,迎着剑光便冲了上来,短刃左右一划便直冲柳寒胸腹。
剑光忽然消失,下一刻,叮叮两声细响,两柄短刃向外荡开,常猛如遭锤击,身形不受控制的向后连退数步,同样柳寒的身形也倒退几分才勉强站住。
常猛就觉着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点燃了,在熊熊燃烧,看着柳寒的目光就像看着猎物,他修炼的功夫便是遇强逾强,越是对着修为高的,战意便更高。
柳寒的目光平静,没有丝毫变化,他没有展现全部修为,今晚他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看人的,他想知道这常猛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内息高速循环,迅速稳定下来,常猛吐出口浊气,闪身便再度扑上来,两柄短刃就像两条神出鬼没的毒蛇,稍不留意便会被咬上一口。
柳寒有心算计,放任他的攻势,长剑飘忽不定,不管短刃从哪个方向扑来,总能恰如其分的挡在它的面前。
俩人身影再度分开,柳寒连退七八步,常猛也退了四五步,柳寒的黑衣在腰间被划了一道口子,常猛的衣带也同样被削去一截,俩人竟然打了个平手,常猛甚至还稍稍占了点便宜。
柳寒“愤怒”的摸了摸衣服上的那道口子,冷冷的连说两声好,长剑一扬便大踏步冲过去,身法剑法全变,再没有那种飘逸,变得沉重如山,脚步将地面踩得通通直响,剑也同样变得沉重笨拙。
如此大的变化,让常猛惊讶万分,可没等他想明白,柳寒的攻击便到了,一股沉重如山的劲风扑面而至,剑法沉重,没有一点花俏,就是从上到下的劈下来,这已经不象是剑,象是刀,直上直下,如山般沉重。
常猛现在有两个选择,向后退,先避其锋芒,而后再反击;其二,以硬对硬,硬憾对手这招,双方比拼的便是修为,内劲的强弱,如此,俩人可能一招便见胜负。
常猛想都没想,短刃交叉,迎了上去,竟然选择了硬碰硬,眼见刀剑便要交击,柳寒的剑忽然变轻了,山消失了,变成了羽毛,羽毛从空中,在短刃边沿轻轻一碰,就像情人在脸上轻轻吻了下便飘然而去。
常猛完全没想到居然发生这样的变化,山变成了羽毛,用全身力量去打一根羽毛,羽毛轻飘飘的,不受一点力道,力量打在空处,身上那股难受,简直无法言语,嗓子眼一甜,差点喷出口血去。
柳寒淡淡一笑,身体同时飘起,长剑划个半弧,刺向常猛的左肩。常猛体内气血翻腾,眼见着剑光飞来,他大喝一声,不退反进,途中身体猛然一扭,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扭身,整个身体扭成近九十度,从一个怪异的角度反刺柳寒的腰部。
柳寒大吃一惊,长剑由刺改拍,就听见啪的一声,剑身与刃背相交,一股大力涌来,常猛身形一顿,左手的短刃便刺不下去,柳寒借机暴退,身形看上去有些狼狈。
双方交手,连续出现险情,特别是这一招,似乎将俩人压箱底的招术都使出来了,俩人对对方的修为也大约有数了。
常猛判断对手的修为在武师九品到巅峰之间,比自己要高上那么一点,比半桑道长要低上那么一点;柳寒断定这常猛在七品到八品之间,比柳铁要低一点,但战斗的胜负并不只是修为决定,就像两只军队,兵力装备只是基础,决定战斗胜败的因素还有很多。
这小子够狠,有杀手营的风范,柳铁撞上他,要是不小心,被他干掉也不是不可能。
“好功夫。”柳寒冷冷的说道,目光变得凶狠:“难怪能暗算孔兄,闯进我帮分舵要保护费。”
常猛一声不吭,此刻他体内气血翻腾,正努力调息,柳寒似乎不知道他的情况,依旧继续说:“你们落马双绝够狂!居然敢收我漕帮的过路钱!哼,如果你就这点本事的话,那就不用再回落马湖了。”
第十四章 试探(下)
柳寒说完之后,即纵身向前,长剑直奔常猛前胸,劲风中隐隐带有风雷之声,矢如闪电;常猛刚刚将内息调匀,没有向后退,也不等柳寒的剑使老,身形便向前窜出,毫无畏惧的撞进剑光中,刀光直奔柳寒的前心。
如果柳寒不变招,他的长剑便能穿过常猛的腹部,但常猛的两柄短刀也能插入他的前胸。
柳寒的眼神冰冷,他自然不会选择和对方同归于尽,他的身形向右边飘去,手中的剑由刺转撩,撩向常猛的左臂。
柳寒变招,常猛也几乎同时变招,左手的短刃从上往下砍,兵刃交击,发出响亮的声音,短刃上再度传来一股巨力,常猛借这股巨力往右上窜出,随后又连退两步,方才站稳脚步。
柳寒的身形却只是顿了顿,然后便猛扑上来,常猛终于没有再冒险了,而是稳守门户,两柄短刀将门户守得死死的,兵刃连串交击,响声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剑光刀光不时划破夜幕,劲气在林间激荡,残存的枝桠四下乱飞,常猛越打越心惊,这个黑衣人修为虽然没有半桑道长高,可他的战斗经验和应变能力却远远超过半桑道长,交手这么一会,他已经数次遇险,要不是对手不愿与他同归于尽,他早就死在剑下。
同归于尽,其实过了,常猛心里清楚,至少有两次,对方要是愿意以伤换命,他就躺在地上了,只是对方太惜命,坚决不肯,那怕仅仅是受伤,这大概是对方唯一弱点。
柳寒心里也很高兴,常猛使的招术有些地方似是而非,可这一次,他至少认出了两招,而且,常猛的路子与书生非常象,书生走的便是诡奇险的路子,他们唯一的差别便是,常猛使的是短刀,书生使长剑。
两条人影再度分开,常猛负伤了,左腮被剑划了条口子,血顺着腮帮子流下来,常猛抬手点了两处穴道止住血,眼中凶光闪动,咬牙将两把短刀插进鞘里,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
劲气灌注到剑身,剑刃发出嗡嗡的响声,剑尖闪动白色的光点,阴森且凶险。
见此情景,柳寒心中更加兴奋,没错,这小子的短刀只是掩人耳目,真正保命的还是剑,这才是他真正的能力。
一剑在手,常猛的身形顿时不同了,短刀时的凶厉狠辣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落拓和孤傲,就像一株寒梅,在寒风中绽放,白雪无法遮掩她的娇艳,寒风无法让她退缩,她只是静静的展开娇艳的花瓣,不管周围的世界是什么。
“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柳寒语带嘲弄,黑巾遮住了他的嘲笑,只有精光四射的双目透露出他的想法。
常猛冷哼一声,软剑徐徐上举,月光照在剑尖,剑尖绽出点亮光,渐渐的这点亮光越来越强,就像有吸引力,将满天朦胧月色全聚集到剑尖上。
光亮照在常猛的脸上,常猛的脸色苍白,嘴角微微颤动,这把软剑似乎越来越沉重,他的手已经越来越难以将其举起。
柳寒目露诧异,他已经感觉到了,随着常猛剑尖的亮度越来越高,四周的真元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在向常猛那边涌去,就像飞蛾扑向火堆。
这绝对不是世俗界的功法,倒像那修仙老头提到的世外仙门的功法。他是怎么学会的?!柳寒心里惊恐不已,他隐隐觉着这事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常猛嘴边露出一丝狞笑,这才是他最后的绝招,这才是他保命的绝学,剑光一出,敌手殒命,从离开师门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亮出这招。
柳寒面色凝重,摆出个防御架势,眼睛死盯着常猛。
常猛移动速度并不快,相反很慢,每一步都实打实,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脸色也越来越狰狞,剑尖上的那团亮光愈加明亮,同时发出炙烈的热意。
柳寒感觉到巨大的危险即将降临,光团凝聚成光球,越来越明亮,四周的寒意被驱散,可他的心里却越来越冷,神情越来越慎重,看着渐渐走近的常猛,他猛地向左飞去,避开光球的锋芒。
常猛的步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没有随着他转向左边,相反,停下脚步,站立不动,柳寒还是没有上去,身形再转,到了常猛的身后,常猛依旧站立不动,就像没看见似的。
柳寒再转,常猛还是不动,光球的体积越来越大,从一个拇指大小,渐渐变成小孩拳头大小,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柳寒的速度越来越快,犹如一股青烟,眨眼间便绕着常猛转了四五圈,常猛就像雕像一般,站在那纹丝不动,没有发动攻击,柳寒也不敢停下来,相反奔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奔行中,还不断改变方位和方向,时高时低,让常猛难以作出准确判断。
常猛就觉着这把剑越来越重,自己就像扛着一座山,内息几乎被抽空,丹田里空荡荡的,让他十分难受,他禁不住低低喘息起来,难怪公子曾说,修为不到,用此招将大损修为。
柳寒听到这喘息声,心念一动,又绕了一圈,然后也低低的喘息起来,速度稍稍放慢,常猛的目光陡然一亮,将最后一丝内气也灌注进去,剑尖的光球更亮了。
场中的情形非常诡异,俩人都不敢轻易动作,常猛矗立其中,剑尖的光球越来越亮,犹若举着一只火炬,柳寒犹若害怕光明的幽灵,飘浮在黑暗中,时而向前,时而向后,时而窜高,时而伏低。
常猛的喘息声更重了,他觉着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手中的软剑,丹田之中几乎涓滴不剩,他似乎听见身体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柳寒很冷静,他早就想结束这一切,今天常猛给他太多意外,如果,他是哪个人调教出来的,那说明哪个人与那什么隐世仙门有联系,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就复杂了,那劳什子的隐世仙门随便出来个老头,便要集他的下属全部力量才能勉强对付。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早点发现有此迹象,将来真找出这个人,也可以因此布局杀之。
听着常猛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柳寒心念一动,决定试探下。
一想到如此,他的身形更慢了,可常猛一反常态,根本无动于衷,就像没有看见似的,依旧保持沉默。
柳寒没有迟疑,长剑一挥,一点寒星从黑暗中射出,快到常猛后心时,突地一变,转向他肋下,也就在此时,常猛猛地大喝一声,身体微侧,光球带起一道弧线,空气吱吱的燃烧,就像火碳烧灼了油脂。
火线一瞬间便烧到柳寒的面前,而柳寒的身影正在前扑。
不得不说,常猛抓的机会非常好,晚一点,柳寒的剑便到了,早一点,柳寒可以立刻变身避开,现在他躲不开了。
常猛眼神闪过一丝狠辣,他当然清楚这颗光球蕴含的摧毁性力量,这股力量不是尘世可以抗拒的。
光球眼见着便要撞上柳寒,柳寒没有丝毫慌乱,面沉似水,长剑突兀的一个转折,剑尖正中那颗光球。
“轰!”
光球猛地炸裂开来,就像黑夜中突然升起颗太阳,将小树林照得透亮,白光中两道人影倒飞出去数十丈,树林里枝杈横飞,场中空地上出现一个深坑。
太阳只是瞬间升起,随后小树林陷入更深的黑暗,和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没有冬虫的鸣叫,没有洛水的浪花,就像一遍荒漠,了无人迹。
良久,几条人影穿林而入,正欲离去,发现林中深坑,立时散开,不一会有人叫起来。
“找到了,大当家的,二当家在这!”
何东一掠而至,其势入侵,落地便看见常猛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二弟!二弟!”
常猛依旧昏迷不醒,何东摸摸他的鼻息,见还有气息,连忙扳开他的嘴喂进逆丸药,就地将他扶起来,输入一道内气,催动药力运行,随来的几个下属分散四周,持刀警戒。
天边微微发白,何东收束内气,常猛的脸色已经稍有血色,何东也没再问,抱起他便朝码头飞驰而去。
此刻柳寒已经返回庄内,他的判断很准,常猛只有一击之力,那团光球比起怪老头来,威力不值一提,而且经此交手后,他惊讶的发现常猛修炼的绝不是五行真元,使用的绝对是丹田内气,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用世俗的方法使出了仙道的功夫,外形酷似,本质绝不相同,若不是要隐藏形迹,他完全不用这样狼狈,完全可以调动真正的五行真元,当场灭杀。
借助光球爆炸,柳寒倒纵出去,便没再回去,悄悄出了树林,赶回码头,再沿着码头寻找,在西边找到柳铁和柳松,将俩人召回,三人迅速离开。
回到庄园,柳寒让俩人回去休息,他则进入静室,他必须好好消化下今晚得到的信息。
常猛居然会隐世仙门的功夫!这个发现太让他惊奇了。
依照怪老头的说法,隐世仙门是不能介入俗世争斗的,否则会遭到隐世仙门和朝廷的合力追杀,那人怎么就敢违反这个铁律呢?
另外还有,常猛和厉岩,一个在门阀,一个在江湖,那人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那家伙活得了无生趣,已经去见阎王了?
整个组织散了?
柳寒可不敢相信。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感到脑浆子疼,干脆就不再想了,自己打坐。
待出了静室,早有人将洗澡水准备好了,可柳松来报告,萧雨便在院里等候,柳寒只能匆匆洗了洗了,换了身干净服装才出来,到正厅,萧雨已经在那喝茶了。
“我说萧大楼主,这大清早的便跑来,又有什么事了?”柳寒一脸的无奈。
萧雨却象没看见似的,悠闲的将茶盖在茶杯轻轻拨弄,拂去面上的浮沫,目光却上下打量着柳寒。
“听说昨晚漕帮中人去找落马双绝的晦气,常猛负伤。”
萧雨说得很随意,目光却不住打量柳寒,柳寒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顺势在他对面坐下,叹道:“漕帮倒底底蕴深厚,落马双绝这次可判断错了,莽撞了!莽撞了!”
萧雨也叹口气:“是啊,这漕帮连我都要退避三舍,这落马双绝还是年青,不知轻重。”
“不过,这对我们恐怕算好事,这落马水寨的实力如何?”柳寒问道。
萧雨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就这样扔给柳寒,柳寒随手接过展开,上面记录的是落马水寨的情况。
落马水寨,在落马湖象屿岛,岛上有千余人,有大船三十,小船八十多条,岛上人以捕鱼为生,但这仅仅是水寨公开的一面,在落马湖四周,水寨还隐藏着数千人和上百条船。
在何东常猛之下,还有三堂主内十二舵外十二舵,三堂均设在水寨中,内十二舵则设在落马湖大大小小的岛屿上,外十二舵则设在落马湖周边的村镇之中。
落马水寨总共有兵力不详,有多少装备不详,..。。
“你边看边听我说,”萧雨的声音中带着丝无奈和愤怒:“昨天那帮家伙又来找我了,咱们就是一张破草纸,这些贵人有事便想起咱们来,用过之后便扔掉,将来怎么滴还不知道,草******!”
停顿下喝口茶,他又接着说:“贵人们说了,他们已经知会姓方的,明年春天的漕运要公开招标,只要有船三十条以上的船舍都可以应标,方震昨天便在尚书台与他们讨论这事,妈的,有这么做事的吗。”
柳寒抬头笑道:“你应该庆幸,他们还给了你几个月的时间。”
面对柳寒的调侃,萧雨很是无奈,苦笑着骂道:“兵者,诡道也,突然袭击都不会,这帮贵人都是些蠢猪!”
“蠢猪!”柳寒嘴边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们才不蠢呢,我估计,他们是准备看风雨楼和漕帮的好戏,你呀,利令智昏了。”
萧雨猛然睁大眼睛,心中波澜狂涌,无比震惊。
第十五章 入伙
萧雨倒底是雄霸一方的霸主,柳寒一句话便让他明白了,这是一箭双雕,二桃杀三士,自己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不行,不行,萧雨站起来便要往外走,可刚要动身便又丧气的坐下,那些贵人们既然设计了,那就不容自己说不干就不干,一定还有更利害的后招等着他。
“柳兄,还请赐教。”萧雨站起来真诚的冲柳寒拱手施礼,一副大难临头,求赐生路的模样。
柳寒轻轻摇头,叹道:“萧兄,你可是一方霸主,我那救得了你。”
“柳兄切莫如此,我早听说老兄谋略出神入化,非常人可比。”萧雨很诚恳。
柳寒却皱起眉头:“早听说,不知萧兄听谁说的?”
萧雨顿时语塞,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柳寒凝目看着他:“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找我?”
萧雨沉默了,柳寒端坐不动,也不开口,俩人就这样沉默着,柳寒的态度很明了,现在的关键便是萧雨,若他不能坦白,那双方便不会合作下去。
萧雨很为难,神情阴晴不定,好一会才叹口气。
“我以前也是官家人,在邵阳郡王麾下任职。”
柳寒后背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居然是老黄,掌握着他的无数秘密的老黄,这家伙居然和风雨楼楼主是旧识,难怪他好像突然知道了很多事,难怪..
萧雨看出了柳寒的紧张,轻轻叹口气:“你猜到了,是黄先生,当年在王爷麾下,我只是负责保护王爷安全的心腹侍卫,算不上重要人物,黄先生是王爷倚重的谋士,所以王爷死后,黄先生被发配充军,而我,依靠师门力量侥幸逃脱,不过却不能再留在军中,于是我返回了师门,在师门苦修五年后才重出江湖。”
萧雨这下很坦诚,将他的经历告诉了柳寒,他在江湖上晃荡了两年才进入帝都,而后创下风雨楼的基业,他在军中的好朋友都是当年邵阳郡王的麾下,比如昨天那个宋讷,当年与他一样是王爷的侍卫,不过是末等侍卫。
“王爷待下宽和,多数下属都受过他的恩典,他死之后,我们发誓要为他报仇,最初我们只是杀了几个,可.。”萧雨平静的说道。
其实故事很简单,士为知己者死,他们这些侥幸逃脱的邵阳郡王下属在邵阳郡王死后便采取了行动,暗杀了两个朝廷官员,这引起了朝廷的警觉,于是他们受到追杀,风声日紧的情况下,他们决定暂停行动,于是他便返回师门,在师门苦修,五年之后修为大进,于是重出江湖,可昔日同道要么身亡要么绝望,再没有报仇之念。
渐渐的他的复仇之心也淡了,于是他在江湖游荡,然后重入帝都,联络上依旧在军中任职的旧友,在他们帮助下创下风雨楼的基业。
前段时间,偶然在街上遇见老黄,俩人相谈甚笃,而后俩人又私下里多次见面,这次宫里找上他,让他非常又惊又喜,喜的是可以插手漕运,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同时可以将风雨楼的势力沿漕运通道扩张出去,这点比那笔财富更要紧。
惊的是,插手漕运势必与漕帮发生冲突,漕帮是江湖大帮,潜力惊人,而且初期投入的资金巨大,单凭风雨楼根本不可能弄到三十条船的资金。
萧雨左右为难,只好向老黄求计,老黄向他推荐了柳寒,老黄告诉他柳寒有这个财力,更重要的是,柳寒的实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强得多,老黄明确告诉他,柳寒的修为并不比他差,别看柳府人少,真正冲突起来,风雨楼不一定是对手。
萧雨对老黄的话半信半疑,但当年老黄给他留下太深印象,于是他选择了相信。
柳寒听完后没说一句话,心里倒是稍稍平静,看上去这老家伙还没透露更多秘密,不过,回去还是得敲打敲打这老东西,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向他报告。
这老家伙究竟想作什么?
“当年漕帮与邵阳郡王的关系不是很好吧?”柳寒认真的问道。
萧雨摇摇头:“王爷对漕帮倒是不错,王爷的敌人主要是门阀豪族,还有便是外戚宗室,江湖中人倒没有多少涉及。”
柳寒端起茶杯,默默的喝了几口茶,萧雨心情变得有些烦躁,胸口就像有头困兽在咆哮,他起身在厅里徘徊,心中纷乱如麻。
作为前邵阳郡王的近身侍从,他非常清楚,江湖中人别看平时威风,可真要对上朝廷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别说他这个只有几年历史的风雨楼了,就算有上千年历史的太平道长生宗也不敢与朝廷对抗。
“着急了?”柳寒看着萧雨,微笑着问,萧雨苦涩之极,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办法,朝廷这是阴谋阳谋一起来,让他无法躲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商人有句话,高风险才有高利润,”柳寒淡淡的说:“我的意思是,这事可以作。”
“可以做?!!怎么做?”萧雨很是惊讶,他以为柳寒在看破朝廷的阴谋后,会立刻远遁,毕竟朝廷没有盯上他,而他们之间没有多少深厚交情,至少他萧雨会这样作。
“该怎么作就怎么作。”柳寒的语气依旧平淡。
萧雨不明白,疑惑的反问道:“该怎么做就怎么作?”
柳寒惋惜的摇摇头:“妄你乃风雨楼之主,这还不明白,前面其实你做得就挺好,接下来继续。”
“继续!”萧雨愣怔了半响,忽然明白了,试探着问:“柳兄的意思是,你愿意合伙。”
柳寒点点头:“千里为官只有利,咱们商人,千里经商也为利,萧兄,漕运可是大利,不说朝廷的运费,就说挟带走私的货物,便能赚大钱,一年弄个几万两没有丝毫问题,比起收青楼赌场的保护费丰厚多了。”
萧雨苦笑下,今儿他算见识了什么是人为财死,他都已经心生退意,这家伙明知如此危险,还要跳进来,真不知死是怎么写的?!
“就按照你以前的作法作,把落马双绝拉进来,他有几十条大船可以用,如此,我们的船便有了,这可以节约大笔资金,另外还可以买部分船,如此下来,凑够三十条船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整理下思路才继续说道:“宫里的要求你能拒绝吗?肯定不能,那就只有对付漕帮了,漕帮虽大,但不够强,而且漕帮把持这条黄金水道已经多年,眼红的人恐怕不少。”
萧雨稳定下情绪,想了想,觉着柳寒说得不错,他无法拒绝宫里的要求,就只能对付漕帮。
没有出路,只能死中求活。
“咱们做个分工,你在明,我在暗,至少暂时是这样,到需要我出面时,我再出面。”
这段话柳寒说得很慢,也很慎重,这代表了他的一种态度。
“我需要二十五万两银子。”
一旦决定了,萧雨便很简单很直接,既然决定战,那就用手中的剑去说话。
“要不了那么多,落马水寨至少可以提供二十条大船,剩下的也就十条左右,按照每条一千二百两银子,你也就需要十五万两银子,加上点其他费用,最多也就二十万,你有五万,我再给你十五万,足够了。”
萧雨想了想:“要是落马双绝不肯呢?”
“此事十有*能行,他们兄弟都不是傻瓜。”柳寒冷冷一笑,用十五万接近落马双绝,这个价格够高了。
萧雨迟疑下觉着柳寒说得不错,这两兄弟要是对漕运不感兴趣,也不会闯到丧礼挑衅了。
“那些人确定后,咱们再来商量股份分配的问题。”
萧雨点下头,俩人又商量了下一些细节,萧雨希望和他一块去见落马双绝,但柳寒拒绝了,他告诉萧雨,他近期的主要工作是把拍卖会做出来,回收资金,如果有闲暇,他可能还要上江南走一趟,在江南建一家分店。
柳寒和萧雨商量一阵后,发现这萧雨对商业几乎不懂,依旧按照江湖帮派手段来解决问题,于是柳寒不得不给他补充下商业知识。
“漕运,准确的说,应该是个商业问题,商业问题就该用商业手段解决,”柳寒说道:“漕帮用江湖手段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他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江湖帮派,对朝廷而言,这样的江湖帮派是隐患,所以,要收拾,这不仅仅是因为方震支持齐王,就算他不支持,朝廷也会将他视为隐患。”
“我们要作的是,用商业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不要成立什么帮派,就叫船运商社,或这运输商社就行,从淮南江南,将粮食和其他物质运到帝都,商社成员拿薪水,这就得了。”
柳寒说得很简单,萧雨却摇头:“你知道漕帮为什么是漕帮吗?”
柳寒摇头,萧雨说:“从江南到帝都,有多远,上万里,要经过多少州郡,沿途有多少水匪土匪,怎么保证船队的安全?”
“这不是问题,”柳寒说道:“我们可以另外成立一家镖局,负责为船队提供保卫工作。”
萧雨有些糊涂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多此一举。
“你是不是觉着多此一举。”柳寒含笑看着他,萧雨迟疑下点点头,柳寒轻轻摇头:“这是风险防范,侠以武犯禁,镖局便是我们的挡箭牌,如果出了什么事,镖局可以为我们承担责任。”
柳寒说得不够清楚,但萧雨还是多少明白了,这样作,朝廷的注意力便集中在镖局,不会注意到船运商社,如此便保证漕运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要做成这个,还有个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脚夫。
漕帮之所以人多势众,并不是他有多少高手,而是有很多人靠漕帮生活,比如码头的脚夫。
漕帮除了船以外,另外还控制了沿途大码头的脚夫,这些脚夫虽然没有修为,可人数众多,加在一起有数十万之多,在朝廷看来更加危险。
“这个问题倒不大,”柳寒说:“脚夫靠卖力气吃饭,漕帮的船不到,总不能不让他们给其他船下货挣钱吧,他们也是要养家的。”
萧雨摇头:“漕帮在沿途重要码头都设有分舵,脚夫都被这些分舵控制了。”
“没用,”柳寒很随意的答道,他起身站在:“人是要吃饭的,萧兄,漕运是块大蛋糕,不说别的,就说私盐,每年也能弄到十多万银子。我要到城里去了,你去找找落马双绝吧,看看他们的意思,哦,对了,咱们还可以拉上个士族或宗室。”
萧雨有些蒙了,他感觉跟不上柳寒跳跃似的思路,怎么忽然又想拉上一个士族门阀,抬头想问,柳寒已经出了客厅。
萧雨苦笑下跟上来,他忽然觉着有点看不懂柳寒了,黄先生对他推崇备至,说他文武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杰,只是命运坎坷,明珠蒙尘,尚未被发掘,一旦时机到来,必然光彩夺目。
想了想,萧雨还是没开口,接触这么几次,萧雨已经察觉,柳寒看上去很平和,待人接物姿态低下,可内里却很骄傲,看不上的人,不会多说。
现在那所谓的船运商社还只存在他们的商议中,有多少想法都没用。
出了庄园,俩人即分道扬镳,柳寒的马车朝城里去,萧雨则到了江边码头,上了早已等候在那的船,向偃师方向开去。
在漕帮的庄园里,偏院的葬礼还在继续,香烛萦绕,哀哭之声却已经小了很多,前来祭奠的宾客少了很多,显得有些冷清。
而在后院的小客厅里,却坐满了人,坐在首位的正是昨天久等不回的漕帮帮主方震。
方震是今天上午才回到庄子的,昨天他从官府出来,便已经是晚上了,城门早就关闭了,于是他只能在城里待了一晚,今天一大早才出城,回到庄园便听说了昨天之事,这让他非常恼火。
落马双绝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上门来,他当时便想冲出去,找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将他们撕成碎片。
第十六章 长河令
“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
方震阴沉着脸,说话的是个鹰脸汉子,是漕帮内三堂云旗堂堂主入水蛟雷重,漕帮分内三堂外十八舵,云旗堂是漕帮内专司征伐的堂口,其他两个堂口分别是鹰旗堂和刑堂,刑堂顾名思义,便是维持帮中戒律,凡违反帮中戒律的帮众,均要受刑堂处置;鹰旗堂则负责远查哨探;外十八舵,则是漕帮分散在各地的分舵,这些分舵分散在江南到幽州的各重要码头,分舵下再设有香堂,整个漕帮组织严密。
“还没有。”
回话的是帝都分舵的舵主沈易,这俩人昨天都随方震去官府了,今天一同回来,得知昨天之事后,俩人当时便炸了,沈易立刻派人四下寻找落马双绝的踪迹。
方震没有发火,因为他已经没有精力发火了。
最近几天一连串的事,让方震心情烦躁,特别是昨天,朝廷突然宣布,明年春天的漕运将重新选择,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连王爷那边都不知道,没有半点消息传来,这让他非常惶恐。
漕运,是漕帮的基础,关系到漕帮的生死,一旦朝廷将漕运交给其他人,帮中数万帮众的生计即受到威胁。
来参加葬礼的江湖同道不少,这些江湖同道很热心,但方震不敢完全相信他们,即便半桑道长,也一样。
不过,方震很清楚,他必须找到落马双绝,给他们教训,否则这事传出去,漕帮在江湖上的将颜面无存,他本人的威信也将受到严重打击。
“两个宵小,癣疥之患,没什么大不了。”坐在方震下首的中年人说道,这中年人皮肤稍微白净些,蓄有一撮山羊胡,正是到柳寒府里送信的刘师爷,此刻他的神情没有那么激愤,只是眉头紧皱,看上去忧心忡忡。
“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朝廷的意图,帮主,还是去找找潘公子吧,通过潘公子见见太师潘链,潘链是太师,主掌尚书台,自然清楚朝廷的真实意图。”
“这些门阀士族就像一群苍蝇,有好处的时候便来,有事时便躲得远远的。”沈易愤恨的骂道,他在帝都与这些士族门阀打交道最多,受的窝囊气不少。
方震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站错队了,因此最近与潘家的二公子潘瑾来往颇多,送给潘瑾不少好处,希望通过潘瑾见到太师潘链,然后向上面道歉认错。
可潘瑾嘴上答应得挺好,可始终没见采取行动,这让方震又急又气可又没办法。
“另外还有件事,朝廷要另寻帮派运漕粮,他会找谁?”芎总管有些纳闷的问道,在他看来,江湖上比漕帮水运能力更强的帮派根本没有,其次,谁敢去接这趟活?
无论是谁,接了这趟活,都将面临漕帮的疯狂报复,船沉货毁,还算轻的,况且,漕帮虽然得罪了当今皇帝,可沿途这么多地方官,与漕帮交好的不下百,漕帮要报复,必定得到这些地方官的庇护。
刘师爷冲他翻个白眼,象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再看方震的目光也一样,心知自己说了句蠢话,赶紧闭口不言。
“唉,江南有船的大户多了去,就算一家不行,朝廷可以多雇几家,再说了,兖州有落马水寨,江南太湖有楚家琴家,扬州还有盐帮,长江还有船帮,这些都有漕运的能力。”
刘师爷还是好心解释了下,算是解了芎总管的围,芎总管感激的冲他点点头。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哼,”方震下决心了,一下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两手准备,我留在京中周旋,看看能不能说服朝廷改变主意;第二,通知萧先生,立刻赶往任城,通知五虎也赶往任城,雷堂主,云旗堂主力全数调往任城。”
“帮主!”刘师爷骇然大惊。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方震露出狠辣之色,雷重和沈易则大为振奋,方震站起来昂然看着众人:“咱们漕帮要过难关了,落马双绝既然送上门来,那就拿他开刀!”
方震的话音刚落,刘师爷便急忙劝阻:“帮主不可!”
“有什么不可!落马双绝上门辱我,江湖同道亲见,拿他们开刀,正大光明!”雷重吼声如雷。
刘师爷依旧摇头:“帮主,雷堂主,朝廷盯上我们了,我们现在和落马双绝开战,正好给朝廷口实,帮主,三思!”
“不用了,”方震很坚决:“朝廷一向不管江湖仇杀,再说,这次是落马双绝挑衅,我们必须反击,必须坚决反击!以震慑宵小!”
刘师爷一下便明白了,方震这是杀鸡给猴看,他已经意识到这次来头不小,潘家不一定能说下来,那就作两手准备,一个彻底击败落马水寨,威慑江湖中人,让他们不敢轻易接漕运,另一个也向朝廷展示下力量,告诉朝廷,没有我漕帮,你的漕运就顺畅不了。
刘师爷想到这些后背的寒毛倒立,冷汗顺着脊背向下淌。
方震吩咐完后,率先出了小客厅,到了前院,半桑道长等江湖同道依旧还在,方震稳步走进客厅里,站在客厅中间,冲四面拱手致谢。
“老夫代孔兄,多谢诸位前来。”
“那里,那里,方兄,查到凶手没有?”半桑道长大声问道,快刀堂高手吴迅也抱拳大声说道:“方帮主,若有用得着小弟之处,请尽管吩咐!小弟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素衣门的秦晚晴斯斯文文的说:“方帮主,我素衣门也愿尽绵薄之力!”
“多谢!老朽多谢诸位同道,”方震一一答谢,随后昂首道:“杀害孔兄的凶手已经查到蛛丝马迹,与落马湖落马水寨有些牵连,老夫与帮中同仁商议,决定发长河令,遍告江湖同道,从今日起,有我无他,我漕帮与落马双绝,绝不并存!”
方震的声音洪亮,传遍大厅内外,漕帮帮众们个个神情激动,半桑道长等人则一脸严肃,正气凛然。
只有刘师爷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他知道他无法阻止,给方震作师爷这么多年,知道江湖中人的生存之道,如果没有朝廷来这么一下,方震可能还忍得住,可朝廷来了这么一下,方震必然不能忍,必须作出反应,而落马双绝恰在这个时候送上了最好的理由。
这一战打定了!无法回避!
可这一战的结果是什么?!刘师爷不知道,他只感到恐惧,看看四周激动的帮众,这些鲜活的生命,究竟还能激动多久?!
他的感觉很差!
长河令,自帝都迅速传向各地,江湖巨震!
漕帮深厚的底蕴立时得到展现,当天帝都附近的十余个江湖门派便宣布与漕帮站在一起,雷重在漕帮偃师分舵大聚同道,共同商议讨伐落马双绝。
黄河之上,两条船正急速向下游驶去,船帆涨得鼓鼓的,巨大的窗体卷起层层浪花,精壮的汉子警惕的四下张望,手里均提着弓弩,船头船尾均摆上了巨型弩机,弩机已经上弓,十二支巨箭明晃晃的瞪着前方,这种大周军方才有的装备,居然在这条民船上出现,揭示了船主的不凡。
一只渡鸟从空中落下,舱顶的一个灰衣汉子从脚上取下一个小圆筒,拿着圆筒快速下来,到了舱门处小心的叫了一声,然后才推开舱门。
船舱里,萧雨和何东相对而坐,而常猛脸色苍白,病歪歪的靠在窗口,两眼无光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对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丝毫兴趣。
何东将纸上的信息看完后,随手递给萧雨,萧雨接过来迅速看完,随即笑道:“看来你们这把火把方震这老狐狸点着了。”
“那又怎么样,”何东扭头看了看常猛,很随意的说道:“姓方的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老子就是看不惯他。”
“那你可有对付漕帮的法子?”
“当然,落马湖水域辽阔,水道复杂,老子就是躲在里,让姓方的来攻,冷不丁咬他一口。”
萧雨鼓掌大笑:“此策大佳。”
“不过,要想赢,还得看你们在帝都和江南干得怎样。”何东似笑非笑的说道,萧雨微微点头,有些担心的说:“这次我恐怕要在暗处,你们压力很大。”
“放心吧,姓方的也就只能喝我的洗脚水。”何东轻蔑的说道,萧雨微微摇头:“落马湖虽大,可周边的江湖中人也不少,若他们给方震指路,.。。,何兄还是小心为妙。”
“嗯。”何东似乎没听进去,萧雨起身告辞,何东送到船尾。
“萧兄还请放心,明年春季,三十条船一定如数送上。”
“好,若有难处,给我消息。”
萧雨说完,也没见他如何作势,身体轻飘飘的浮上半空,再一迈步便落到后面的船上,很快船便掉头,向帝都驶去。
何东转身进舱,看到常猛萎靡的神情,有些担心的问:“二弟,感觉好些没有?”
常猛冷漠的点点头,何东过来,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常猛避开了,何东坚持,抓过他的手输入一道内息,丹田内空荡荡的,只有小股细微的内气,他不由轻叹一声。
常猛这次受的伤倒是不重,只有几处轻微外伤,可内息消耗极大,几乎消耗一空,若非他还有颗太平道的九转灵丹,常猛现在还昏迷不醒,这颗灵丹还是数年前,他好不容易弄到的,据说是二品灵丹,江湖上的无价之宝。
“漕帮向我们宣战了。”
常猛没有开口,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天空寂寞无痕,飞鸟早已南迁,岸上空荡荡的,田地荒芜,偶尔可以看到一堆堆麦秆,孤寂的守着流水。
他的眼中有无尽的迷惘。
何东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什么的,不就是漕帮嘛,到了落马湖,那就是咱们兄弟的天地。”
说着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养好伤,哥哥我一个人可顶不住。”
虽然常猛受伤,可何东还是很有信心:“兄弟,这一关咱们要迈过去,这天地可就大了!”
常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太勉强,只是在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熟悉他的人还以为他很难受,哪知道他是在笑。
何东叹了口气:“这次那家伙要能来,我就拿他来给兄弟出气。”
何东和常猛坚信,那晚的漕帮高手肯定负伤了,不过,这次可怎让俩人吓了一跳,那高手居然就这样便将常猛逼得出了压箱底的绝技,并导致常猛负伤,没有一个月绝好不了,也正是这样,何东断然放弃与漕帮在陆地开战的打算,决定将漕帮引到落马湖中,利用落马湖复杂的水道,狠狠的收拾下漕帮。
“长河令!”柳寒先是皱眉,随即摇头:“冲冠一怒啊!方震也算是老江湖了,这个时候来玩这手,这是给自己掘墓。”
“江湖中人,强梁之徒,徒逞皮肤之勇。”老黄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说道,目光还瞪了柳寒一眼,似乎对他今天的行为很是不满。
柳寒今天回来便直闯他的小院,径直逼问他都对萧雨说了些什么,直冲跟上他以后,柳寒还是第一次冲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很快弄清了柳寒发火的原因,这原因有两点,第一,给萧雨说了多少事;第二,为什么不向他报告。
老黄只得解释,他没有说多少,最多也就说了柳寒的修为比萧雨要高,可到了那种境界,他推说不懂,搪塞过去了,府里的其他情况一概没说;至于为什么没报告,原因只有一个,拿不准。他拿不准萧雨现在是什么样,是忠于旧主,还是有了新靠山,他必须证实确定之后才能向柳寒报告。
柳寒听后,盯着他看了好久,似乎是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最后才告诉他,这样的事,下不为例。
“你掌握了我最核心的机密,你若有闪失,我就被人扒光了,你也知道,我面临的情况有多难,所以,我不容许出一点差错,以后不管什么情况,都要向我报告。”
这话的含义很清楚,柳寒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不过,没有第二次。
柳寒很不客气,可老黄却没生气,因为柳寒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面子,毕竟还解释了下,要换其他人,恐怕连解释都不必了,直接干掉。
“你说的不是我吧。”柳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呢,有时候老谋深算,有时候也冲动,你呀,是憋得太久了。”老黄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即便柳寒刚冲他发过火。
柳寒在心里苦笑下,背负了十多年的仇恨,的确让他很压抑,有时候就想发泄。
“哦,你既然知道了萧雨,那我要提醒你,这萧雨不简单!”
柳寒正要反唇相讥,风雨楼楼主岂有简单的,随即醒悟,这老东西恐怕另有所指。
第十八章 再聆秘闻
柳寒沉默了一会,小心的问:“你的意思是?”
老黄沉默了会,犹豫了会才叹口气:“没有证据。”
柳寒眉头微蹙,老黄又补充说:“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柳寒饶有兴趣的问道:“以前他是什么样?”
“以前。”老黄思索着,似乎在回忆当年的时光:“那时候,他年青,热情,交游广阔,对王爷赤胆忠心,深得王爷的信任,你知道王爷是怎么认识他的吗?这小子把王爷的小舅子给教训了,那时候,他出师门不久,.。,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会变的,经历了这么大的变化,怎么会不变。”
老黄沉默了,神情迷惘,他似乎还看到,当年的萧雨,那时他不叫萧雨,王爷被收监后,萧雨力主劫狱,为此他联络了数十上百江湖豪杰,可惜最后被王妃坚决制止。
当时,老黄也坚决反对,劫狱便等于造反,陷王爷于不忠不义,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营救王爷,最后他们和王妃一同说服了萧雨,萧雨大哭而去。
王爷遇害后,老黄曾经非常非常后悔,可这些年他也想明白了,邵阳王爷活不了,王府的一举一动早在内卫的监控之下,甚至萧雨召集的那些人里便有内卫的探子。
这次与萧雨重逢,首先认出对方的还是萧雨,那时候还有些青涩的萧雨变了很多,变得成熟了,也变得让老黄有些琢磨不透了,唯独有一点还是能感觉到,他依旧对老黄推崇备至,甚至见面没多久便想请他过去辅佐帮忙。
柳寒也叹口气,老黄有些伤感,于是便换了个话题:“按照萧雨的说法,这是宫里的意思,看来皇上对漕帮耿耿于怀,皇帝的心胸未免窄了点,也着急了点。”
“这几年他的日子多半太紧张,”柳寒调侃道:“好容易坐上龙椅了,自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些投机之徒自然要镇之以威!”
“那是镇之以威,”老黄冷笑下:“这是什么?!你知道漕帮有多少人!从江南到冀州,十几万人,这十几万人没了生计,会怎么样!啊!”
柳寒有些奇怪,不明白老黄怎么突然激动起来,老黄看着柳寒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便讪讪的叹口气:“皇帝还是操之过急,这方震不过是想投机,皇上该有宽宏优容之心,要么镇之以威,现在这样.。”老黄摇摇头,再度叹息:“这是逼着方震铤而走险。”
老黄说得不错,皇帝采取的手段太烈,有逼上梁山之嫌,可转念一想,要是皇帝故意为之呢?
漕帮不但是个江湖帮派,而且与一些士族门阀还有联系,若漕帮造反,受牵连的不但有江湖中人,还有士族豪门。
各种可能性都有,水深无底。
“燕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方慧芸慢慢走出来,冷冷的插话道。
现在她的伤好了一些,可以下床,在院子里慢慢走动一会,柳寒和老黄在院子里说话,让她听见了几句,最主要的还是,柳寒故意让她听见的。
“这话打击面过宽,”柳寒笑了笑,给她搬了把椅子,要扶她坐下,方慧芸却让了让,自己慢慢挪过去,柳寒稍稍怔了下才想起,这位大小姐可不是青衿那样弱不禁风的小姐,而是魔门高手,可以骑烈马,使长刀的巾帼须眉。
“我说错了吗?”方慧芸轻轻喘口气,就这几步,已经让她额头冒汗了。
柳寒和老黄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方慧芸歇息一会,靠在椅子上:“你这椅子真不错,那买的?”
“自己作的。”柳寒说:“对了,方小姐,你在帝都有没有人,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怎么!你怕了,这就想我走。”方慧芸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漠,根本瞧也不瞧他。
柳寒无言以对,这大小姐还赖上他了,我要怕了,早将你送给朝廷了,要知道,朝廷现在还满世界抓你,赏金已经提到万两白银,这可是一笔巨款。
“姑娘此言有失偏颇,”老黄微微叹道:“唉,也难怪姑娘了.。。”
“我那点失了偏颇了,”方慧芸冷着脸,靠在椅子上,盯着老黄的目光就象两把刀子:“他们父子不过玩弄权术之辈,我父帅为他们父子征战沙场数十年,身上的刀疤便有数十处,每逢天气变化,父帅便浑身疼痛,只能靠酒缓解,我数次劝他告老还乡,可他不肯,说要为大晋守边,可结果呢,皇帝对得起我家吗?!”
两行清泪滑过苍白的面庞,老黄默默无言,柳寒长叹一声,泰定帝这一刀杀的,方慧芸满腹仇恨,段昌秋云恐怕也心惊胆颤。段昌在领旨当天便离京回幽州了,秋云入沉默寡言,象换了个人似的。
院里满是郁闷和仇恨,干枯的翠绿毫无生机,三人都陷入沉默中,各自想着心事,一阵风吹来,柳寒转身进去拿了床被子出来给方慧芸盖上。
“我刚才听说朝廷要对漕帮动手,是吗?”方慧芸问道,柳寒笑了下:“你现在安心养伤,其他的就别想了。”
“待在这里闷得慌,好长时间都没出去了,外面有什么事都不知道,哦,我家里还有人活着吗?”
“没有消息,”柳寒说:“恐怕你师门也在找你,你要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递个口信。”
“哼,”方慧芸轻蔑的哼了声,柳寒苦笑下,老黄微微摇头,那意思是让他不要太着急。
于是院子里又安静下来,过了会,方慧芸才幽幽的说:“不是不信任你,我师门在帝都真没暗舵。”
说到这里,方慧芸叹口气:“先生恐怕知道,我出自魔门,可不知道的是,魔门早就分裂了,我师父说是魔门门主,可实际上,只有我们这一派承认他是门主,其余两派都不承认。”
柳寒很是惊讶,这个消息萧雨怎么不知道,是他故意隐瞒,不,不对,他用不着这样,没理由这样作。
“我刚回大晋不久,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对了,魔门是怎么分裂的?”
方慧芸叹口气,良久才幽幽的说:“我们魔门源自《太上无极真解》,三卷真经,分别落在三派手中最高心法,云笈**只能由门主修炼,门主掌握天魔剑和天魔印,这两件圣物也是门主信物,但五年前,前任门主忽然失踪,两件圣物便不知去向,云笈**也断了传承,三派都没有天魔剑和天魔印,于是..。”
柳寒明白了,谁也不愿屈居人下,于是魔门自然分裂,柳寒摇头叹息。
“又是血雨腥风,权位,金钱,一丘之貉。”老黄慨然长叹。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门里有规矩,门中子弟非叛门不得自相残杀,否则必受天魔噬血之刑!”方慧芸说道。
柳寒笑了下,这魔门先贤还挺有眼光,居然定下这么条规矩,而魔门中人也奇怪,尽管在争位置,居然还守了这条规矩,这可比夺嫡温柔多了。
方慧芸是真的相信了柳寒,给柳寒说了不少并州武林的事,她对魔门很信服,除了分裂外,就没有再说过魔门的坏话,相反对身为魔门子弟很有些自豪。
“为什么叫魔门呢?这个魔字听着有些瘆得慌,不像好人。”老黄也来了兴趣,有些好奇。
“我们魔门原来叫圣门,”方慧芸说:“那些所谓的道门正统,觉着他们修的是圣人之道,我们走的是什么魔道,就叫我们魔门,也不知怎么的,大家就习惯了,师傅说,叫什么没什么,关键是要得道。”
“得道?还成仙呢。”柳寒调侃的笑了,方慧芸眉头微蹙,不解看着柳寒:“就是成仙啊。”
柳寒和老黄反倒有点蒙了,这怎么又和成仙扯到一块了,方慧芸看着他的神情,有些不解:“你不知道啊,其实无论我们魔门还是什么其他道派,最初都是从仙道中来的,师傅说道典和我们的太上无极真解,其实都是仙道秘典中来的。”
“仙道秘典?”柳寒神情依旧在调侃,可心里却如同掀起了滔天狂潮,那怪老头,连名字都没透露的怪老头说的隐世仙门,体内那股古怪内气的源头。
老黄一看柳寒的眼色便明白了他要作什么了,不由无声的笑了,再看方慧芸,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慈祥。
这小丫头别看是大帅的女儿,魔门现任门主的弟子,可实际上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根本没有什么江湖经验,遇上柳寒这老江湖,肚子里有多少东西就被掏多少。
“对啊,你怎么不知道这个,哎哟,不对,糟了!我不该说这个的,”方慧芸一下紧张起来:“师傅说过,这些事不能对外说的,除非他也是。”
柳寒嘿嘿一笑:“其实我也知道些,不就是隐世仙门,我和清虚宗和神农谷的道长都见过,他们对我有恩。”
“你知道清虚宗和神农谷?!”方慧芸反倒惊讶起来,她迷惑又好奇的看着柳寒,不明白,他怎么可能与两个隐世仙门有联系,可他说的清虚宗和神农谷,这的确是两个隐世仙门,师傅曾经说过,她在门里的记载中也看到过。
柳寒为了坚定她的信心,从怀里拿出小瓷瓶,倒出颗丸药,递给方慧芸:“这就是神农谷的秘方配置的续命丹。”
方慧芸接过来没有立刻吃,而是先在鼻端闻了闻,随即露出惊喜:“这是四品丹药,嗯,好像那么点味道。”
“这药呢,负伤了,可以疗伤,没有负伤可以增强功力。”
方慧芸先是怔了,随即大喜,可马上又有些怀疑,柳寒冲她点点头,这下她真的兴奋起来了,立刻就要服下,柳寒连忙拦住,告诉她不要太急,这药要用内力化开。
方慧芸点点头,四品丹药,以她父亲方回的权势还有魔门的势力,都难以弄到,她知道师傅那有一小瓶四品丹药,师傅珍惜不已,不是重伤根本不会拿出来。
“难怪这些年没听说过神农谷有俗世行走,原来是你呀,”方慧芸说道,语气带着两分庆幸,以她的伤情,普通便要养半年,现在有了神农谷的丹药,恐怕七八天便好了:“你怎么又和清虚宗弄到一块了?”
“这个嘛,”柳寒皱眉看着方慧芸:“你不是隐世仙门中人,这个.。,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黄肚子差点笑破,欲擒故纵,方慧芸迟疑半响,犹豫下才说:“其实,其实,这个你就别问,这次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谢,将来需要我效绵薄之力,通知我一声便行。”
“救你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柳寒随口道,心里在猜测这大小姐刚才想说什么:“你们魔门与哪个隐世仙门有联系?”
“云笈殿。”方慧芸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完全相信了柳寒:“师傅说太上无极真解便是云笈殿的世俗入门功夫。”
“原来是云笈殿啊,”柳寒装模作样的作出恍然大悟:“你去过吗?”
方慧芸摇摇头:“只有内堂弟子才能去,本来,哎,父帅这一走,恐怕就更没希望了。”
“那不一定,隐世仙门看中的都是修炼根骨,你的根骨要好,人家一定会要。”
方慧芸沉默了,勉强笑了下,以前师傅说过,让她争去进内堂,可现在,她不想到内堂了,进了内堂便出不来了,她想当云笈殿的世俗行走,只有这样才可能为父帅报仇。
魔门,之所以被称为魔门,讲究的是率性而为,风云、雨雪、雷电,天地、江河、山峦,无不顺自然而生,故而魔门功夫讲究顺心意,只要自己心情舒畅,管他天下人如何,因此,魔门中人无所顾忌,行事大胆狠辣,视礼法为无物。
皇帝,朝廷,江山社稷,在他们眼中,也就是寻常,如果他们不爽,就算天下血流漂杵,与我何干!
长河令震动了整个江湖,漕帮的好友纷纷从各地向落马湖畔的任城集结,运河道上风帆穿梭不息,驿道之上快马奔驰,江湖上风云聚会。
而落马水寨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国丧最后几天,飘了一场细雨,两辆马车从正阳门进城,守城的兵丁看了看马车上的族徽,都没有掀帘便挥手让他们进去了,车后负责保护的家将一抽马鞭,马蹄溅起泥水,穿城而入,兵丁忍不住低声骂了几句,却也没敢将那耀武扬威的家将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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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新店开业(上)
“咣!咣!咣咣咣!”
两个壮汉奋力敲鼓,鼓声将整个街道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店门前迅速聚集了一大群人,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个崭新的店门,店门前两侧各站着三个穿着奇怪服装的女孩,女孩们穿着的既不是襦裙,也不是贵妇们的那种长裙大袖,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服装,腰收得窄窄的,胸脯高高的,有个奇怪的曲线,可偏偏看上去还很漂亮。
女孩们成了围观的对象,听到周围低声的议论,开始还有些羞涩,随后便渐渐正常了,这种情形都在主人的意料范围之内,早就给她们交代过,她们要做的便是在这个场合保持微笑。
“咣!咣!咣咣咣!”
鼓声大作,两头狮子边走边舞,从两边翻腾跳跃着走来,狮头一会气势威武,一会低头驯服;一会挑衅咆哮,一会张牙舞爪;引来众人纷纷叫好,街面上顿时热闹非凡。
柳寒手一挥,鼓声顿时停息,柳寒冲着围观的众人抱拳道:“诸位亲朋好友,诸位街坊邻居,本人瀚海商社的主人柳寒,瀚海珠宝今日重新开业,本店珠宝真材实料,价格低廉,童叟无欺,为庆祝重新开业,本人宣布,三天之内,店内的所有珠宝全部八折出售,诸位,新年将至,上元将到,在本店购买珠宝遗赠挚爱亲朋,乃最佳选择!”
柳寒说话期间,许远笑眯眯的将一张告示贴在大门两端,随后,六个女孩每人拿着数十张传单走到人群前,将传单分给众人。
“欢迎惠顾,本店三天之内,所有珠宝首饰,一律八折!”
声音轻柔温和,笑容甜甜蜜蜜,看着便让登徒子们冒火,可看着门前的几个壮汉还有周围的数个衙役,不敢动手动脚,只是嘴上花花,反正这个时候,店主一般不会动手。
“姑娘,你那珠花怎么卖的?有婆家没有?”登徒子一脸馋相,色迷迷的。
发传单的姑娘却丝毫不生气,依旧笑咪咪的。
“待会您进去买一朵就知道了,咱们店今天八折优惠。”
“美人,你这够大的,你多少钱?嘿嘿.”
“本店只卖珠宝不卖人。”姑娘依旧笑眯眯的,丝毫没生气。
登徒子还想继续调戏,姑娘却已经转向下一位,依旧是笑嘻嘻的:“大娘,待会您进去看看,咱们店今天开业优惠,八折,给您姑娘买根簪子,西域白玉制的,保证货真价实。”
“大叔,马上要新年了,给嫂子买个新年礼物!”
“这位公子,上元节要到了,给心仪的姑娘买根簪子吧,有翡翠的,也有西域白玉,还有纯金的,.。”
促销的姑娘嘴巴甜甜的,公子倒吓了一跳,看着姑娘温和的微笑,再看高耸的胸部,不由连连后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扑哧!”姑娘终于乐了,绽开笑容,这些姑娘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就像干枯的土地受到雨水的滋养,一个个嗖嗖的发育起来,身材曲线玲珑,这个时代的人那见过这些。
要说,这个时代还是挺开放的,对于女子在店里作促销,只是觉着惊奇,没有人感到说不行,至少还没有谁站出来呵斥说不行,官府更不会来管,着装上更是如此。
现场气氛更加热烈,四周围观的人跃跃欲试,就等着仪式结束,好进店里抢购一番。
三十六天国丧,整个帝都被禁锢了三十六天,不能喝酒,不能逛青楼,整个帝都好像沉睡了似的,把帝都人都憋坏了,现在国丧结束了,整个帝都好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柳荫街又能闻到阵阵香风,听到妙曼的歌声,又恰逢新年和上元节,再加上这样一家新店开业,顿时激起帝都人的好奇。
“柳兄,恭喜!恭喜!”
锣鼓声中传来一道油腔滑调,柳寒甚至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来了。
“秋兄,秋大公子!你怎么才来!我这马上就要剪彩了!”
秋戈笑嘻嘻的让人将一个匾额抬过去,许远在边上高声叫道:“秋府秋二公子送匾额一块!”
两个店员将匾额接过来,秋戈走上去,将披在上面的红绸揭开,露出金灿灿的四个大字:“财源广进”
“多谢!多谢!”柳寒拱手致谢,靠近秋戈耳边低声:“俗了!你这才子怎么就送这么俗的四个字。”
秋戈笑容不减,低声回道:“你老兄本就是俗人,高雅二字配不上你。”
俩人相视大笑,极其欢畅。
“他们什么时候到?”柳寒问道。
今天柳寒是广撒请帖,凡是认识的,只要还记得,便送上请帖,也不管人家来还是不来,反正请帖一定送到。
国丧一结束,柳寒的生活也同时变得丰富多彩起来,秋戈给他带来几个新朋友,全是士族门阀子弟,一个个喝起酒来便放浪不堪,整天流连醉乡,痴狂不已。
这些聚会中,倒是两个人没见了,薛泌和小赵王爷,国丧期间便没见出来,柳寒好奇的问秋戈,这俩人是不是追随先帝去了,秋戈大笑着告诉他,薛泌升官了,以前是闲职,犯不着上朝,现在是实职黄门侍郎,每天都得到皇宫里去,至于小赵王爷,赵王进京赴丧,小赵王爷自然得跟着,国丧还没结束,他哥哥因悲伤得病,卧床不起,病势沉重,赵王无法脱身,便让他回去看看。
秋戈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柳寒略微想想便明白了,赵王的子嗣挺多,可嫡子就一个,接下来便是小赵王爷,简单的说,如果小赵王爷的哥哥若死了,那么接赵王爵位的便是小赵王爷。
倒是江湖上很奇怪,长河令震惊江湖,漕帮磨刀霍霍,在任城大举聚兵,可落马双绝却没动静,就像没听见没看见似的,落马湖上静悄悄的。
柳寒绝对不相信以风雨楼和落马水寨的实力可以对抗漕帮,更何况,那天晚上常猛还受了伤,柳寒相信没有半年时间,常猛绝对无法恢复。落马水寨还没开战便损失了一员大将,以萧雨的精明,他怎么可能弃他这样的高手而不用呢?
既然没找来,柳寒便全力以赴投入拍马会的筹备中,国丧之后,很快便面临新年和上元节,这两个节日是这个时期最重要的节日,帝都的豪门都在为此忙碌,每天官道上都是载着各种过节物品的马车。
节日带动了商业发展,整个帝都的商业非常繁荣,不但吃穿的商品都被抢购,连泥瓦匠人都非常忙碌,今年是新君登基的第一年个新年,宫里传出消息,皇帝有意在上元节时放灯,于是,帝都稍微有点资格的门阀商户都在准备,自然那些豪门大户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又是士子们展现才艺的一个机会,秋品之后,来自各地的士子多数返回故乡,但还有大约三成的士子留在帝都各个书院,以这个时代的风气,上元节这样盛大隆重的节日,岂能少了酒会;有了酒会,岂能少了吟诗作赋;有了诗赋,就少不了品鉴,那些自负的才子们摩拳擦掌的准备今年的上元节大展身手。
拍卖会的准备早就开始了,但柳寒唯一犹豫的便拍卖地。
这个时期的拍卖多在坊市里,那里有专门的拍卖场所,柳寒去看过,感觉这场所太简陋,普通的商品倒没什么,不过用来拍卖珠宝就不行了,更何况贵重珠宝。
普通商品,那些豪门府邸来个外事管事便行了,那些不过数十百来两银子的交易,可珠宝却不同,特别是柳寒属意的贵重珠宝,那是几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的交易,肯定不是管事或管家能做主的,必须是家主人才能做主。
所以,柳寒很坚决的否定了在坊市拍卖。
思索再三,柳寒决定将场所选在百漪园,这百漪园是帝都最大的销金窟之一,进出的多是豪门富户,在这里举行拍卖会,本身便抬高了身价;其次,柳寒让百漪园的美女们作模特先展示,以他和百漪园的熟悉程度,这比请模特的费用便可省下;最后,他还给这些贵人们挖了个坑,百漪园的美女闻名帝都,是贵人们常来之所,这些贵人们多与美女熟悉,争风吃醋的事少不了,他们一旦同时看上某件珠宝,美人在前,他们岂能退后。
老黄听他说百漪园后,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骂他真是个奸商,算尽人心。
柳寒闻言只是耸耸肩,一个小坑而已,多弄点钱罢了。
秋三娘对柳寒的要求倒是满口答应,这对提升百漪园的品牌有绝对的好处,还能给招揽不少潜在客户,当然,柳寒很高兴她没向他收场地费还有姑娘们的劳务费。
不过柳寒也没太过分,他还是花了一笔钱,将百漪园整理装饰了一番,这些都是趁着国丧期间禁止娱乐时办好了。
许远早就搞到了鸣玉斋的大客户名单,柳寒便以这个名单为基础准备的图册和请帖,国丧一结束,拍卖会便进入冲刺阶段,瀚海商社的所有人都为这个拍卖会忙碌。
今天,这个新店开业便是拍卖会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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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新店开业(下)
正说着,许远走过来,悄悄示意,柳寒抬头便看见人群外有一群乞丐,这些乞丐衣衫褴褛,一手拿根木棍一手端着破碗,正冷漠的看着这边。
“怎么啦?”柳寒有些不解。
“待会他们会过来要钱的。”许远低声给柳寒介绍,原来这些乞丐是帝都内的一群地头蛇,平时并不显眼,可每有商店开业或红白喜事,他们便会上门,也不吵不闹,就在门外要钱,若给少了,他们便不走,就在店门口唱歌,自然那歌声阴阳怪气,再加上他们一身的怪味,纯熟恶心你。
柳寒微微点头,他早就担心今天可能有人来闹事,所以让柳松带着十几个护卫在店后院待着,随时准备解决麻烦。
“如果他们只是来要钱,那就给钱,犯不着动粗,若还有其他事,到时候再说。”
许远领命而去,秋戈皱眉看着那些乞丐,听到柳寒的话有些纳闷:“怎么?你还怕那些贱民?”
贱民是那些被朝廷明令归于贱籍的罪人后代,这类人在历朝历代都有,他们不一定是乞丐或流民,但乞丐和流民在秋戈这样的贵公子眼里便是贱民。
贱民的地位,还不如奴隶,奴隶至少还有个有能力的主人保护。
“不是怕,而是没必要。”柳寒解释道:“我开门作生意,来往都是客,和气才能生财,动手是下下策,更何况今天新开业,咱们也得讲究个吉利,是不!”
秋戈毕竟是贵公子,家里从未经商,对这些道道不懂,此刻听说后,再看那些乞丐便感到有些棘手了。
这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只能破财驱鬼了,可这财要多大呢?
说话间,又有人送匾来了,柳寒迎上去致谢,来的是鲁璠,胖乎乎的他似乎还待着昨夜的宿醉,说话嘴里还有酒气。
与柳寒寒暄之后,鲁璠便被店门前散发传单的促销妹妹吸引了。
“柳兄,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此等画龙点睛之手,几位姑娘绝对有草鸡变凤凰之效。”鲁璠面如惊喜。
鲁璠以前是见过这几个促销妹妹的,那时她们刚进府没多久,面黄肌瘦,整个营养不良,可今天一见,立刻有变了个人的感觉。
柳寒一笑,没有回答,心说这算什么,这些人要见到前世的化妆师,那还不惊呆了。
“她们这服装是谁作的?看着挺怪,嗯,这要青楼女穿上,那可美呆了。”
“你这花痴!”柳寒笑骂道。
不知道的听到他这话,多半将鲁璠划入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可柳寒和秋戈都知道,这家伙不看放浪形骸,偶尔还作出惊世骇俗的事来,普通美女根本进不了他的眼帘,只有象青衿这样的才女才能赢得他的芳心。
在柳寒看来,这鲁璠就是这个时代版的贾宝玉,欣赏一切美丽的事物,心中却甚少有旖念。
鲁璠却象没听见似的,依旧紧紧的盯着促销小姐,从头看到脚,就像发现新生事物似的,急匆匆的问道:“她们穿的什么鞋?那是什么鞋?”
“那叫高跟鞋,那衣服叫旗袍,你别大惊小怪的,你要要,我让人把图样给你,你回去照着就行。”柳寒摇头,很是无奈。他没打算在这上面挣钱,这玩意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个时代的鞋都非常简单,街上根本看不到鞋店,只有最普通的人才会在坊市买鞋,秋戈鲁璠这样的人都是自己作,家里有专门作鞋的匠人。
万安冷眼看着热闹的店门,舞狮人还在卖力的表演,叫好声不断,陆续又有很多匾额送来,甚至连鸣玉斋都送了匾额,鸣玉斋在帝都的掌柜甚至亲自前来道贺,但王虎看的不是这个。
“大哥,多是些商人,另外还有几个士子,其他的就没了,没有官府中人,也没有漕帮风雨楼金枪会。”
前去探信的小兄弟很兴奋,肮脏污浊的脸上快笑开花了。
周围聚集的数十个乞丐全都很兴奋,纷纷围上来。
“咱们动吧!”
“大哥!上吧!”
“姓柳的没什么了不起!”
万安心里也很兴奋,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意,但作为大哥,这块区域的乞丐头,自然该保持点威严,有点风度,就像那些士子那样。
他们这些乞丐吃的便是这碗饭,平时在酒楼饭庄讨点要点,红白喜事是他们最喜欢的活动,每逢这个时候,即便最吝啬的主人也会拿出部分钱财撒出来。
但今天不一样。
昨天,有人找到万安,让他今天带人到这里来闹事,要求只有一个,让柳寒难堪,搅了他的开业典礼。
来人出了很大一笔钱,让万安难以拒绝。
不过,乞丐也有天敌,那就是在京兆府的衙役们,乞丐乞讨,有些时候难免小偷小摸,衙役们有时抓人有时就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在每次采取这样行动之前,他们都要看现场有没有衙役。
比乞丐更利害的是漕帮风雨楼这样的江湖人,他们比衙役更可怕,衙役至少不会杀人,可这些江湖好汉动起刀来,不会有一点犹豫。
现在这两者都不在,合该姓柳的出血。
又是一张匾额送来,那个姓柳的和来人亲热的说着话,遮在匾额上的红绸布揭开,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万安站起来,他的身材并不高,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一块灰烬,可此刻站在这,他浑身都充满豪气,将满是补疤的麻衣,披散着头发,吸着破旧的,不知从那捡来的旧布鞋。
“我们走!”
万安信心满满的一挥手,带着几十个人朝热闹的店门走来,离店还有几步时,众人便齐声唱起了莲花落。
许远向柳寒报告过后,便一直留心着这群乞丐,当乞丐们过来时,许远立刻意识到事情来了,赶紧让人将准备好的铜钱拿出来,又赶紧来向柳寒报告。
柳寒眯眼看着那群乞丐,这群乞丐有老有少,也有青壮,每人拿着个破碗,唱着听不懂的歌谣,一路摇摇晃晃的走来。
锣鼓声停下来,围观的帝都人都知道,事情来了,他们自然而言的让开一条路,让乞丐们走到店门前。
“老爷开张大吉!恭贺发财!”
柳寒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赏!”
许远大声传达:“老爷有令,赏!”
柳松带着两个伙计端着大簸箕装的铜钱,放在乞丐们面前,柳松高声叫道:“柳老爷有赏!”
万安面无表情,看了眼满簸箕的铜钱,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要换个时间,这么多铜钱,已经超过了以往红白喜事给的赏钱,这姓柳的真的很有钱,那人没有说错。
要换个时间,收下这笔铜钱就可以离开了,可今天不行,他已经收了别人的钱。
“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
柳寒眉头微皱,许远在边上低声提醒,这意思便是赏钱不够,还要,
“再赏!”
许远高声叫:“老爷有令,再赏!”
柳松一挥手,两个伙计再度抬出一大簸箕铜钱,放在乞丐们面前。
万安眼中的贪婪更浓了,可还是没动,相反,乞丐们的声音更大了:
“老爷财源滚滚,恭喜发财!”
“老爷财源滚滚,恭喜发财!”
这下连秋戈也发现事情不对了,秋戈皱眉看着柳寒,那意思是你是不是得罪了谁?
以他的精明,马上便意识到,这些乞丐是受人指使,这两簸箕铜钱,简单估算下便有五六十两银子,打赏眼前这几十个乞丐完全够了。
“这么多钱,还不满足,柳兄,这不对啊!”鲁璠忍不住叫起来,这种事在帝都经常见,一般有两三百铜钱便够了,柳寒簸箕里的铜钱已经两三千了,怎么算都够了。
没有理由再要。
柳寒露出一丝冷笑,柳松双眼都在喷火,直盯着柳寒,就等柳寒一声令下,他就要上去动手。
从这些乞丐过来的步伐,柳寒便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有修为,今天他们赌的便是你不能动手,没有人,特别是这些商人,会在开业大吉时动手流血,而且他们并没有冲击你的店,只是在店门前,从法理上说,他们没有犯法。
这纯粹是给你添恶心!
“再赏!”
许远愣了下,事前就准备了两簸箕铜钱,再赏,赏什么?
柳寒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许远郑重的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出来,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被红布蒙着。
许远端着盘子走到万安面前,柳松冷冷的将红绸揭开,盘子里是两排八个小银锭。
万安两眼放光,心里好是后悔,不该答应那人,这八个小银锭足有五十两,再加上那两簸箕铜钱,柳寒已经拿出了超过百两银子,那人给的也不过五十两银子,事后也不过再追加五十两。
可他已经答应了,江湖中人,说话得算话,既然答应了别人,那就必须干下去。
许远见他不接,依旧在高喊恭喜发财,于是将盘子放在簸箕上。
柳松气得握紧双拳,狠狠的瞪着万安,就等柳寒一声令下。
场面的气氛凝重起来,舞狮人拿着狮头躲到一边去了,锣鼓声也没了,鼓手拿着鼓槌看着许远,不知该怎么办,围观的人群悄悄往外挪动,整个圈子悄无声的扩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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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风雨楼的威风
秋戈依旧带着几分玩笑,看着万安的神情有几分怜悯,在场的外人中,唯有他最清楚柳寒的实力,这几个乞丐来捣乱,那不是找死吗?不过,他依然有几分好奇,想看看柳寒倒底怎么处理。
柳寒看着万安,万安迎着他的目光,神情痞赖,那意思很明显,你来打我啊!
柳寒笑了笑,径直走到他面前,抱拳大声道:“这位兄弟,柳某到帝都不久,不知可有得罪的地方?”
万安没有答话,这很明显,不能答。
“柳某过往可曾与阁下有仇?!”
万安还是不答,柳寒神情渐渐严肃,厉声道:“我们既无仇又无怨!阁下今日总要有个说法。”
万安还是不答,周围的乞丐们象没看见他们似的,依旧叫着恭喜发财,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柳寒心中无奈,这几个乞丐居然油盐不进,逼着他动手,再看四周出现几个衙役,漠然的看着这边,显然他们在等待。
柳寒伸手抓起一把铜钱在手心搓揉,铜钱寒冷如冰,在他手心里却渐渐变热,再张开手掌,几枚铜钱已经融为一块,万安神情大变。
“别人可以收拾你,你觉着我是不是也同样可以做到?我给你.。。”
正说着,许远忽然叫道:“漕帮舵主沈易送匾额一块!”
柳寒回头见一壮汉正让人将一块红绸遮着的匾额交给柳松,柳寒赶紧过去抱拳:“多谢!多谢!请里面喝茶!”
“鄙帮正逢多事之际,沈某就不多留,柳先生客气了。”沈易抱拳回礼,看着万安朗声答道,放下拳头,沈易低声问:“这是怎么啦?”
“一点小事。”柳寒淡淡的说,沈易笑了笑,缓步走到万安面前,低头看看两簸箕铜钱和托盘上的银锭,漫不经心的说道:“柳先生好涵养,也别太贪心了,该收手便收了吧。”
“沈爷,您是漕帮的英雄好汉,吃的是水上饭,咱们要饭的,不过就讨个喜钱。”万安不冷不热的答道。
沈易有些惊讶,脸色随即阴沉下来,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连这垃圾样的无名鼠辈,都敢当面拒绝他,当面羞辱漕帮,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沈易冷笑两声连说两声好,转身便走。
万安得意洋洋,乞丐们的叫声霎时变得更高。
“妈的!这小兔崽子是什么东西,沈爷,干脆教训教训他!”沈万身后的一个青年壮汉忿忿不满的说道。
“沈爷,干脆你下令,对这样的东西,我一个人便够了!”
沈易带着的两个手下愤愤不平,沈易先是沉默不语,只是脚下加快,过了会才忍不住说:“我们和姓柳的没有什么交情,今天来是刘师爷的安排,我们现在主要对手是落马湖的水贼,这些叫花子不过是小贼,没必要。”
沈易铩羽而归,柳寒很是惊讶,脸色更加阴沉,掉头进屋,低声吩咐柳铁,过了会,柳铁将柳罡带来,这柳罡便是田罡,田罡败给厉岩后,被田融丢在百漪园,柳寒把他带回家,给他治好伤,他便留在了柳府,改名柳罡,而田家他已经回不去了。
“老爷。”柳罡的神情略微有些激动,他知道前面出事了,柳寒叫他来肯定有所吩咐。
“待会你去换身衣服,然后从后面绕出去,等在人群外面,看我的手势动手,明白吗?”
“明白!”柳罡有些犹豫,柳寒看着他说:“我不是田融,我的护卫都是有什么话就直说,用不着藏着掖着。”
“是老爷,”柳罡再没犹豫,要说在柳府比在田家舒服多了,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等级,平时训练修炼,大家都一视同仁,没有因为他后来便受到轻视,当然一些无形的东西还是存在,比如功劳。
“老爷,我在帝都待的时间不短,这些花子,除了内城外,外城各处都有,花子多了便划分地盘,”柳罡将这些花子的情况简单介绍一番:“其实,对付他们很简单,只要找几个衙役出面便行了。”
柳罡微微摇头,柳铁解释说:“晚了,外面有几个衙役,不过他们好像正等着我们动手。”
“如果是这样,这些花子必定是受人指使,”柳罡肯定的说:“对方多半是冲老爷来的,如果是这样,府里的人便不能出面。”
“所以我叫你出面。”柳寒说道。
“我也不是很合适,”柳罡思索着说:“老爷,我怀疑,我只是怀疑,这事可能是我的旧主,田融指使的。”
“田融?”柳寒有些惊奇,他都快忘记这人了,柳罡却说是他指使的。
“对,”柳罡点下头:“老爷对田融不了解,我跟了他七八年了,对他很了解,他的性格,简单的说便是睚眦必报,老爷前次在百漪园扫了他的面子,以他的性格必定要报复。”
柳寒仔细回想下自己到帝都这段时间的作为,在帝都他很谨慎,比姑臧长安谨慎多了,虽然遇上几次风波,可他都没出面,出面的是小赵王爷和薛泌,唯一一次是在百漪园以十万两银子砸退田融。
“不管他是谁,我们可以慢慢查,现在要把外面这事解决了。”
“老爷,我明白,我的意思是,如果是田融的话,他肯定派有人在外面看着,若认出我,恐怕会给老爷带来麻烦。”停顿下,柳罡又补充道:“我的命是老爷救的,老爷有吩咐,我万死不辞!”
柳寒略微思索,觉着柳罡说得不错,这事很可能便是田融干的,他到京后没有与人结怨,除了田融。如果是田融,柳罡出手便不合适。
“老爷,我有个主意,”柳罡迟疑下看着柳寒,柳寒微微点头,柳罡又说:“帝都闲汉不少,我们可以派人去收买几个,几两银子便行。”
“来得及吗?”柳铁怀疑的问。
柳罡微微一笑:“离这不远便有,用不了半袋烟的功夫。”
“行,你去办!”柳寒点头:“不过,什么时候动手,看我的手势。”
柳寒又叮嘱了下细节,才转身出门。店门前,万安带着乞丐们依旧在高声喧闹,周围看热闹的更多了。
“这帝都的乞丐都无法无天了。”秋戈叹道。
鲁璠同样摇头叹息:“刁民,刁民..”
柳寒冷冷的看着,万安很是得意,他拒绝了沈易,因为他不担心漕帮,漕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漕帮的力量多在水上和码头,主要在城外,城内的力量并不强。
万安挑衅的看着柳寒,那意思很明显,柳寒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怒火,看看四周的来宾,多数来宾送了贺礼便离开了,还有少数几个留下了,此刻他们都担忧的看着眼前的情形,这其中便有鸣玉斋的掌柜。
柳寒心里闪过一道疑惑,除了田融外,这会不会是鸣玉斋指使的呢?
“唉,这帝都的叫花子便是这样,当年我们开业也遇上过,这些东西就赌你不敢动手,而且,这些家伙和衙门多有勾连,柳先生,小心点,咱们是商人求财不求气,..”
鸣玉斋的掌柜很机灵,看到柳寒在看他,立刻意识到,马上过来表示,柳寒知道他的意思是,这是向他表白,鸣玉斋和这事没关系。
“多谢,多谢,没事,我能应付。”柳寒笑道,拍拍他的肩膀,鸣玉斋掌柜立刻告辞,柳寒笑嘻嘻的将他送走,再转身眼中便有了股狠厉。
“柳掌柜,在下来迟,恕罪恕罪!”
柳寒回头转身,一条满脸胡子的彪形大汉抱拳乐呵呵的过来,身后两个精壮汉子同样抬着块匾额。
“在下风雨楼李四,大当家的不在,吩咐我来道贺,昨晚喝多了,今儿来晚,抱歉抱歉!”
李四的声音洪亮,半条街都能听见,万安神情巨变,乞丐们的声音一下便弱下去。
柳寒笑呵呵的客气几句,吩咐柳松将匾额接过去,揭开红绸布揭开,很俗气的四个字,财源滚滚,不过,做工很精细,看得出来很早便准备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四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乞丐们,又看看万安面前的铜钱和银锭,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由一怒,两步便跨到万安面前。
“妈的!什么玩意,柳先生是我们风雨楼萧楼主的朋友,怎么着!你在这找财路,妈的!你****的瞎了狗眼!”
此刻万安的表现与刚才面对沈易时完全不同,脸色苍白,眼神都不敢与李四对视,连声分辨:“李爷,李爷,小的不是不知道吗,这要知道,给小的八个胆也不敢来啊,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低头看了看那铜钱和银锭,正犹豫着要不要拿走,李四冷笑道:“怎么着!要我请你!”
“不敢!不敢!”万安连连打拱,仓皇的带着乞丐们走了。
与钱相比,命更重要,即便乞丐也要顾命。
这风雨楼和漕帮不同,漕帮算是半****的话,风雨楼便是完全的****,漕帮动手还要找点理由,风雨楼的好汉却不会,一挥手便能让他们这帮人灰飞烟灭。
柳寒松了口气,这个结果是最好的,这无赖也怕真敢要他命的。
“多谢!多谢!”柳寒露出感激的神情,顺手从怀里抽出张请帖送给李四:“过几天,我在百漪园办拍卖会,这次拍卖都是我从西域带来的珠宝精品,到时还请柳当家的赏光。”
李四哈哈一笑:“一定,一定,萧大哥走时交代过,说柳先生初到帝都,若有什么为难之处,柳先生尽管吩咐,”说到这里,他靠前一步,在柳寒耳边低声说:“大哥已经交代,柳先生不用见外。”
柳寒明白了,这李四定是萧雨心腹,萧雨留他在帝都,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交代清楚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一笑,颌首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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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首发天苍黄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187章风雨楼的威风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二十一章 剪彩
乞丐们仓皇而走,李四也随即告辞离开,柳寒知道他不愿与秋戈鲁璠他们打‘交’道,因此也没挽留,让柳铁送他走了。-叔哈哈-
秋戈有些好奇,连声追问他是怎么和漕帮风雨楼有联系的,漕帮来了个舵主,风雨楼居然是帮主吩咐,听李四的口气,帮主萧雨是有事才没来,要是没事,还会亲自到场祝贺。
风雨楼楼主萧雨在帝都可是大名鼎鼎,即便这些士族豪‘门’都清楚他的名字,不说别的,就说他一个寒‘门’武人,在帝都这个地方‘混’得风生水起,其能耐便不可小视。
柳寒含糊几句便‘混’过去了,过了会,薛泌也来了,现在的薛泌可不是几个月前的样,作为黄‘门’‘侍’郎经常陪伴在皇帝身边,官位虽然不高,可地位显赫,薛泌因此得意洋洋,气势自然也与以往不同。
“老弟,我可是特意过来的,哈!还‘挺’热闹!”薛泌大声笑道,柳寒自然很给面子,处处让薛泌感觉到他非常感‘激’,薛泌很是满意,拍着柳寒的肩膀:“怎么样?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上次柳寒将火云石卖给他,他拿回去后,父亲虽然没说什么,可很显然,父亲和太子对他的态度比以前有了微妙的转变,现在皇帝刚死,太子便让他到中书监任职,成为帝都新贵中的一颗新星,而且前途无可限量。
“好东西当然有,”柳寒满脸堆笑,丝毫不在意秋戈有些鄙夷的眼神:“不过,先得剪彩,薛兄,就等你了,秋兄可早就来了。”
“没办法,没办法,我好不容易才请到假,陛下不让我走,我能走吗!你说是不是。”薛泌很是抱歉,秋戈实在忍不住,‘插’话道:“薛兄,你就别耽误了,来了就赶紧剪彩,这么多人等着呢。”
“好,好,好,这就开始。”薛泌乐呵呵的,很随意的说道,柳寒赶紧吩咐将准备好的东西拿来,四个促销小姐端着托盘过来,许远宣布剪彩开始,数百响爆竹的陪伴下,薛泌站在中间最好的位置,秋戈鲁璠在他边上,柳寒自己则站在最外面,四个人一起将红绸剪断。
“本店正式开业!”
许远大声叫道,围观的人群朝里面涌去,今儿八折优惠,这样的情景可不多。
柳寒将薛泌他们请到后院,每人送上一块‘精’心雕琢的‘玉’佩,薛泌拿起‘玉’佩在手里仔细端详后,有些惊讶:“柳兄,你的师傅不错啊,这雕工,不比鸣‘玉’斋差啊!”
“那是自然,”柳寒信心十足:“我的工匠师傅都是从西域带回来对策,都是最好的工匠,无论设计还是做工,绝对一流水准,而且他们在西域十多年,吸收了西域的文化因子,你看这‘玉’佩,从形状到刀工走向,都是西域流派,充满异族风味,薛兄,这东西拿去,无论送情人还是送小孩,绝对不丢面子。”
薛泌细细琢磨后点点头,柳寒说得不错,至少在‘玉’佩上是这样,鸣‘玉’斋的‘玉’佩是江南风味十足,婉约‘精’巧,而手上这款则别出心裁,有种异域风情,两者可以说各有千秋。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好东西?”薛泌心情很好,将‘玉’佩收起来,便径直又问。
促销小姐送茶过来,柳寒给薛泌端上茶:“今儿呢,是开业,说实话,外面的货呢,都是比较普通的,不是不拿出来,贵人们买东西不可能象外面那样,好东西都在里面卖,这是作珠宝的惯例。”
“你就别卖关子了,好东西在那,我先看看。”薛泌端起热腾腾的茶喝了口,不错,是江南明前狮峰,在茶叶中算是上品。
柳寒顺手拿起份拍卖会的宣传手册,‘交’给薛泌:“过几天,我要办一个拍卖会,所有珠宝都是我‘精’心挑选的‘精’品,薛兄到时可以来看看便知,不过,价钱可不会便宜。”
薛泌笑了笑,随手打开小册子,慢慢看起来,其实这些小册子他们三家都送了,不过,三人都没看过,都是随手便放在一边,今天才第一次看这小册子。
“柳兄,这百鸟朝凤,看上去‘挺’有意思。”鲁璠开口道,这小册子全是手工绘画,自然不会有照片清晰,而且工匠不是大画师,画出来的只有其形而无其神,完全没有站在‘玉’屏前的震撼。
“这是这次拍卖的三件压轴之物,百鸟朝凤‘玉’屏,这件‘玉’屏风是我在姑臧收购的,仅仅收购价便是二十万两银子,整个屏风由一块白‘玉’制成,凤凰所用‘玉’石玛瑙珍珠,便有上百块,其余百鸟全是又各种纯‘色’‘玉’石制作,雕工‘精’细,整个屏风耗时便长达八年。”
柳寒娓娓介绍,薛泌三人不由悚然动容,秋戈便想立刻出城,到园子里看看这百鸟朝凤‘玉’屏风,柳寒坚决拒绝了,他告诉秋戈,为保持神秘,所有参加拍卖的珠宝,都只能在当天才能看到。
“你们看了,马上要买,我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秋兄,薛兄,鲁兄,理解,理解一下,咱们到时候再看。”
柳寒连声道歉,这并没有让三人不快,可薛泌却有了种感觉,柳寒从不顾及他自己的颜面,一般人遇上这种事,多数是想个漂亮话,柳寒却很坦率,毫不讳言。
“看来这是个坦率真诚的人,可以多‘交’往。”
薛泌在心里想着,秋戈则不时调侃几句,房间里其乐融融。
又待了会,薛泌率先告辞,表示自己还要到宫里,皇帝陛下很勤政,估计今天晚上要熬到深夜。
秋戈和鲁璠则想拉柳寒上百漪园,柳寒拒绝了,今天开业,他必须守在这里,有什么事好立即处理。俩人也就不再勉强他了,勾肩搭背,风‘骚’无比的走了。
柳寒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直嘀咕,这两家伙该不是两好基友吧。
柳寒在店里一直守到傍晚上‘门’休息,然后又和许远一块算账。
“东家,咱们成功了,今天卖出去的珠宝首饰有三千八百七十四件,总计回笼资金十八万两,利润,.。。,利润,五万六千两银子!”许远快速的拨打算盘珠子,最后一次‘波’动,他狠狠的将珠子这拨了下,算盘发出当巨响。
“妈的,帝都人有钱人多啊,以往咱们要回笼这么多资金,还从来没有过,倒底是帝都啊!”许远感慨之极,西域虽然富有,可比起大晋来,真的很穷。
“哼,这下明白了吧,我干嘛非要回帝都,帝都,帝都,天下最富有的‘门’阀都在帝都,天下的财富都在帝都,这里是座金山!咱们才刚刚开始,过几天,拍卖会会更热闹,更让你感慨万分。”
柳寒微笑着叹道,帝都的富庶,是因为皇帝将天下财富都集中到帝都来了,出了这座繁华的城市,旷野上到处是流民,他们衣不裹体,食不饱腹,在寒风中哀号求活。
中书监在朝廷架构中属于内朝,相当于皇帝的秘书班子,在宫城之内办公。黄‘门’‘侍’郎,这个官不大,以前多是宦官担当,后来改为士子和宦官共同任职。
薛泌回到宫内时已经是下午了,中书内气氛凝重,几个小黄‘门’躲在园子的角落,大气都不敢出,惊恐不安的看着御书房的大‘门’。
“这是怎么啦?”薛泌也抓住小黄‘门’问道,小黄‘门’是由太监担任,平时就是作些跑‘腿’的工作。
“陛下发火了,”小黄‘门’低声说道,薛泌禁不住有些傻了,上午走之前还好好的,这走多一会,便就生气来了。
“听说是冀州那边的是冀州那边出事了,这些家伙才消停几天啦,便又闹腾起来了,我看啊,就该杀几个,就万事大吉日欧了!..,”
“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还敢挑事!?”
小黄‘门’低声快速的将事解释了一遍,从他那夹七夹八的解释中,将关键的部分再提取出来重新组织,连猜总算明白了。
就在他走后不久,尚书台的潘链带着几个大臣过来了,过了一会,先是蓬柱和潘链在争论,后来蓬柱又和甘棠争起来,再后来皇帝也加入进来,为的便是一件事,土地。
“太祖皇帝有明令,大晋律上也有规定!每人每户可以占多少土地!这违反了太祖皇帝的旨令,违反了大晋律,你们居然还振振有词,什么民间惯例,朕不知道什么民间惯例,下旨,彻查!”
皇帝几乎是在咆哮,薛泌听到这几句,心里有几分底了。
太祖诏令,大晋律。
大晋在立国之初便下令,每户男子授田七十亩‘女’子授田四十亩,丁男授田五十亩,丁‘女’授田三十亩,这部分田地称为课田,朝廷要收租,每亩收粮食八升,丁男次之,丁‘女’再次之。
太祖皇帝有感于前朝的土地兼并,下令,课田在任何情况下不得出卖转让,若男子过世,课田必须由官府收回,男丁‘成’人之后,朝廷再授予课田。
这是普通老百姓的,而对于士族,朝廷也规定,官员和士族没有课田,但有职分田,一品官可占田五十顷,以后没低一品,少五顷,这职分田不‘交’税,另外可按职务荫其亲属或下人;出了官员不‘交’税外,士族也不‘交’税,士族占有土地不是按丁男分配,而是规定了士族可占田地数量。
太祖皇帝人为,如此可避免土地兼并剧烈,士人拿到了特殊待遇,百姓也有了活路,江山便稳定了。
可这项国策执行了数百年,渐渐的就变了。
土地兼并越来越烈,天下流民越来越多,历任皇帝都知道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于是历任皇帝都想重新普查土地,可每次刚起个头,便遭到朝中大臣的蜂拥劝谏,地方上也推三阻四,根本不愿执行。
于是,事情便这样耽误下来了,流民越来越多,府库越来越空。
新君继位,满朝文武大臣都在等着新君的第一刀,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第一刀便是砍在土地上。
第二十二章 新君第一刀
听着朝房里皇帝愤怒的叫声,薛泌只能轻轻叹口气,朝殿旁的房间走去,现在他还没资格参与这样的争论,房间里已经有位胖胖的公公在候着了。
“程公公,今儿您老值守?”薛泌亲热的招呼着,程公公微微笑了下:“大人回来了,还好,皇上没有召唤。”
薛泌嘻嘻一笑,坐到他对面:“我出去是向皇上请了假的,可不敢随意离开。”
程公公也报以笑,皇帝身边值守,谁敢轻易请假,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这位薛公子居然敢请假,恃宠而骄罢了。
“里面这是?”薛泌试探着问道,程公公叹口气:“还不是府库空虚。”
外面的小太监说了半天,薛泌只是明白吵什么,程公公一句话,他就明白了事情的本质。
大晋的国库本就空空,可偏偏又遇上天灾,数十万流民无法安置,国丧又花去大笔费用,这笔钱国库出了一小笔,主要宫内的少府出的钱,泰定皇帝这几十年,本就没积攒下几个钱,这一场丧事便让新君口袋空空。
如果说仅仅这样,皇帝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恰恰这个时候,蓬柱送上一份奏章,陈留郡蔚氏县县令上报,说该县的门阀士族黄家强占灾民土地。
这份奏章其实在几个月前便到了尚书台,被尚书台压下来了,理由是皇帝病重,这等小事不用麻烦他了,便下发交兖州刺史处理,兖州刺史调查之后,上报说此事子虚乌有,黄家确实买了些土地,到这些土地都是双方自愿买卖,蔚氏县县令多管闲事,已经去函斥责,没多久蔚氏县令便辞职返乡。
按理事情便这样过去了,上下都可以交代了,没成想,国丧刚过,蓬柱便拿出这份弹劾奏章,认为其中必有隐情,提出清查土地,按律令清查所有门阀士族的土地,凡是多占土地者,要全部清退。
这可是捅了个大马蜂窝,皇帝让尚书台议一下,尚书台所有尚书全部反对,可蓬柱坚持,双方在皇帝面前数次辩论,皇帝开始还没表态,不过,现在看来已经被蓬柱说服了。
殿内又传来争辩声,薛泌听出来是蓬柱与秋云争论起来,薛泌轻轻叹口气。
“清查全国土地!陛下,全国土地有多少,要多少人手,这其中变数太大了,陛下三思啊!”
“我就不明白了,这些豪族巧取豪夺,公然违反大晋律,为什么得不到查处!这是为什么?”蓬柱激愤的吼道:“国库空虚,百姓哀号,相反这些大族,士绅富商,却趁机掠夺土地,他们拿了地,不交国税,不交国粮,.。”
“唉!”程公公叹口气,国库空虚的问题在泰定朝晚期已经数次爆发,先帝没有解决的事,现在新君想要解决,难啊!
“这蓬柱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出这馊主意。”薛泌忍不住嘀咕起来,程公公就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喝茶,显然不想接这个话题。
“府库空虚可以想其他办法嘛,清查全国土地,这要多少时间,没有五六年,根本查不完,况且,下面的官能配合?他们的职分田,比谁都多。”
所谓职分田,其实便是大晋的地方官的薪水。
大晋立国之初,太祖便定下了,为每个官员划定大小不一的田地,每个地方官一份,刺史的,长史的,县令的,依据官位大小各不相同,这些田地由当地百姓代种,官员离职时,朝廷收回再交给下一任。
照道理,这职分田不是官员的私人财产,官员用不着在这上面作文章,其实不然,下面的官用各种理由扩大职分田,什么草料钱脚夫钱,生地换熟地,等等,变相扩大职分田。
朝廷也曾管过,可下面的官叫苦连天,太祖定的职分田,那时候物价低,职分田产出够,现在物价高,职分田的产出便不够生活,,要求朝廷涨工资,朝廷挡不住这股浪潮,于是便两次增加职分田,可职分田增加了,下面的人依旧以各种理由增加职分田。
现在各级官员的职分田比朝廷规定的要大一倍不止。
“清查田地倒不如查查盐铁。”薛泌说道,程公公在心里苦笑下,这盐铁是大晋财政收入的另外一大项,这些年江南的盐田频频报灾,盐税收入直线下跌,去年的盐税收入不过三百万两银子。
而在太祖年间,经过常年战乱,盐税收入也有一千三百万两银子,远超现在。
程公公再度轻轻叹口气,依旧没有开口,薛泌说得都不错,可,不管怎么作,朝廷都要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田地掌握在门阀士族手中,盐税又何尝不是,清理土地要引起全国的官反对,清理盐税照样要引起官员的反对。
殿内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程公公忍不住皱起眉头,走到门边朝殿内看了看,两个御林郎笔直的站在大殿门口,身上的锦袍纹丝不动。
程公公略微点头,虽然他没有掌控过内卫和御林,但内卫和御林是皇帝的眼睛和近卫,这两个绝对不能出问题。
不过,想想看,也不应该出问题,潘冀当上太尉后,对御林军进行了一番整理,不少军官被调离,从虎贲卫和外军中调来不少军官,御林军的统领也换了,换成了潘家的门人夏郧,这人是潘冀的亲信,潘冀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对潘冀忠心耿耿。
“这大晋的钱都到哪去了?”薛泌依旧摇头晃脑的念叨着。
程公公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还能去那,都在呢。”
“在?在哪?”薛泌不解的问,程公公笑了笑,接着又摇摇头,没有解释,薛泌迷惑不解。
过了好一会,薛泌还是没想明白,看着程公公,他眼珠一转坐到程公公身边。
先是讨好的嘻嘻一笑,才说道:“公公,你知道我的,喝酒玄修,我在行,可这国政,我真不懂,你说我大晋富有四海,怎么国库就没钱呢?这钱都上那去了。”
程公公轻轻摇头,苦笑下:“咱家那有那学问,这朝廷里有学问的大臣多了,就说你伯父吧,学问精深,你说,我要知道这钱在那,我不就向皇上报告,还用你来问。”
薛泌心里暗骂,这老东西真是越老越成精,一点口实都不留。
程公公闭上双眼,就像尊雕像一样,坐在那纹丝不动。
殿内的争论还在继续,而且有越来越激烈的倾向。
皇帝的神色很差,他想到会有阻力,可没想到阻力会这样大。
太祖曾经告诫诸子,要吸取前朝的教训,土地和百姓是朝廷的命根子,前朝失去土地和百姓,就失去了天下,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土地和百姓。
在陈国巡视时,他便对陈国的土地兼并触目惊心,蓬柱估计陈国的土地七成集中在士族门阀手中,这导致严重问题,蓬柱查了朝廷档案,在经过战乱之后,太祖朝时,陈国的田税有三十万两,太宗朝时,有四十万两,可到了泰定朝时,陈国郡有人口七十多万,可田税只有八万两,那三十二万两那去了?在士族门阀的家里。
陈国郡除了田税外,另外还有山岭水泽,物产丰富,太祖朝时,这些税收有十多万两,可到泰定朝时,却只有区区三万两,其他的哪去了?
同样的事情还有丝绸,茶叶,盐铁,棉布,等等。
国库如何不空!
“你说的理由都对。”秋云极力保持冷静,可他内心非常惶恐,这个马蜂窝不能捅,就算要捅也不能这样捅,这样必然引起天下动乱。
清查土地,恐怕消息一传出去,士族们便要准备动手了。
“朝廷的府库空虚,现在连边军的军饷都发不出来,秋大将军,你在凉州时,军饷晚了一天便是八百里快报,可如今,朝廷没有军饷,如果再来一场天灾,那怎么办?”蓬柱很是激动,唾沫星子差点就飞到秋云脸上。
“不管怎样,都不能这样作。”秋云看着蓬柱那张年青的脸,心中很是无奈,他还是太年青了,有冲劲,可这实在不行,这样作太危险,不但危及他自己,还会危及江山社稷。
“秋大将军,别着急。”潘链心情苦涩,皇帝的神情已经很是不奈了,这里面只有他知道,皇帝策划这事已经很长时间了,蓬柱不过是代表皇帝提出来,所以不能硬抗,必须另想办法。
“太师有什么主意?”皇帝问道。
清查全国土地是个庞大的工程,前面要有人冲锋陷阵,后面要有人掌控全局,如果尚书台和他打马虎眼,恐怕这事很难推进,勉强强行下令下去,也难以推进,所以,他必须说服尚书台的顾命大臣,让他们支持自己。
“立刻清查全国土地,这实在太难,皇上,臣建议先择一郡或一县,”潘冀说道,秋云连连摇头,这些士族在其他方面可能无知,可在这上面个个精似鬼,岂能瞒过他们。
皇帝想了想觉着这样可以勉强接受:“那你们说哪个郡吧。”
潘链略微想了想便说:“我看就安排在南阳郡吧。”
秋云一下便知道潘链的目的了,南阳郡是朝中大臣比较少的郡,更主要的是,曾经得罪过潘链的南阳王的封国便在南阳,你蓬柱不是利害吗,就去碰碰这颗钉子,恶心了南阳王,又给蓬柱一个教训。
“南阳?”皇帝喃喃重复,目光却看着蓬柱,蓬柱坚决摇头:“如果要选便选陈国郡。”
潘链微微一笑,皇帝问道:“诸位爱卿觉着呢?”
“臣认为合适,臣举荐蓬柱全权负责。”潘链立刻同意。
甘棠叹口气也表示同意,秋云很坚决的摇头:“臣还是反对,清查土地必须慎重,当召集重臣商议,不能由我们几个人决定。”
“秋卿太稳重,”皇帝一挥手:“就这样吧,蓬爱卿,这事便交给你了,注意,今日议的事不能外传,下面那些蛇蛇蝎蝎要知道,哼,恐怕就不用查了。”
“臣领旨,”蓬柱没有推辞,相反还有几分兴奋,他筹划这事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终于可以开始了,清查土地,将门阀占去的土地全部夺回来,只有这样才能让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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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君臣密议
皇帝很高兴,清查土地是项重大举措,没有尚书台的配合,必定困难重重,现在尚书台终于同意了,特别是五个辅政大臣的同意,这至关重要。
先帝给他安排五个辅政大臣,按照大晋律,辅政大臣的权力很大,可以否决黄帝的命令,严重的时候,辅政大臣可以联合太后进行废黜。
皇帝很清楚先帝这样作的目的,可是,不行,他不能看着天下糜烂,看着他的百姓在苦难中哀号!
门阀士族,已经成了大晋江山上的毒瘤!
秋云可没有皇帝那样兴奋,清查土地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清查土地便等于向所有士族阶层宣战,一个不好,势必引起天下动荡。
秋云非常清楚这些士族门阀拥有的力量,数百年来,天下数次动乱都是这些门阀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皇上,在陈国清查土地,情况会很复杂,”秋云斟酌着词句,慢慢的说道:“为保证清查土地成功,事先要准备充分些为好。”
皇帝点点头,他听懂了秋云的话,抬头对蓬柱说:“蓬爱卿,听到了吗!你此去要仔细。”
“臣明白!”蓬柱没有一点含糊,郑重答道。
皇帝又看着潘冀:“潘爱卿,从邙山大营给蓬柱调三千精兵,让他带着去陈国。”
潘冀迟疑下,看看皇帝,又看看蓬柱,犹豫的说:“陛下,邙山大营负责拱卫帝都,轻易不能抽调兵力,况且,现在就调兵,是不是动静太大,还请陛下斟酌。”
皇帝没有说话,蓬柱抢先答道:“太尉大人说得对,现在就调兵,恐怕会引起震动,宵小缩头,对于清查土地反而不利,陛下,先不调兵,臣到陈国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定。”
“那好。”皇帝没再坚持,他依旧很兴奋,昂首看着渐渐垂下的天空:“朕知道,清查土地很难,门阀士族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朕明知道这样,为什么?因为不如此不行,国库空空,灾民无法赈济,边塞穷苦,边军将士食不果腹,为什么,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本该归朝廷的钱,被人拿走了,如果这个时候,边境上来场战争,朝廷该怎么办?没有军饷,没有粮草,拿什么打仗?!”
众大臣默不作声,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深吸口气,昂首站立:“为天下计,为祖宗江山计,朕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你们辅佐朕,这也是你们要作的事。”
潘链率先躬身道:“臣一定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众大臣齐声道。
“好,”皇帝满意了,又接着说:“太师,甘丞相,你们再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清理盐铁。”
秋云神情微变,忍不住又叹口气,皇帝是真的急了,这土地还没开始清,又开始着手准备盐铁了。
甘棠和潘链交换个眼神,俩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略微迟疑,潘链问道:“陛下,这盐铁又怎么啦?去年的盐铁不是提高了吗?”
皇帝轻蔑地哼了声:“甘丞相,你来说说吧。”
甘棠无奈,只好振作下精神,清清嗓子说:“去年盐税收入达到二百九十四万两银子,比起前年上涨半成,收入还算可以.。。”
“还算可以?!”
没等他说完,便被皇帝打断,皇帝冷笑两声:“泰定十二年,盐税收入为六百万两,这才多少年,连一半都没有了,这些钱都上那去了?还有江南的丝绸,茶叶,与泰定元年相比,税款无不只剩下一半,我大晋富甲天下,可国库空空,钱都上那去了?朕想不明白,所以朕要查一下。”
没有人回答,其实所有大臣都明白,这些钱上哪去了,都在士族门阀的府库里。
可谁也不敢说,说了,一旦传出去,便是天下门阀士族的公敌。
“诸位爱卿,先帝将重任托付给你们,你们下去好好想想,看看该怎么查这盐税。”
话到这里,大臣们也知道该告辞了,于是在潘链的带领下纷纷告退,皇帝将蓬柱留下。
程公公见大臣出来了,赶紧进去,看了看,便让小太监端来茶,将皇帝案几上的残茶换去,又悄声提醒皇帝,吃饭时间到了,皇帝感到不饿,吩咐随便弄两个小菜便行。
程公公连忙吩咐小太监去取,就转眼间,蓬柱便坐到皇帝对面,这个动作让程公公大吃一惊,在泰定帝跟前伺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大臣如此放肆。
可皇帝丝毫没见怪,反而吩咐程公公给蓬柱上茶,程公公答应下来,心里直摇头,这蓬柱太张狂,皇上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当然,他不会说出来,宫里任何人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更何况,新君刚继位,他们这些泰定帝跟前的老人还没熟悉他的性子,大家都还在观察。
宫里的情况和外朝一样,每个职位都是固定的,新君为太子时,太子宫里有主事太监,太子登基后,太子宫的主事太监并不是立刻到皇帝跟前伺候,而是按部就班,升上一级,成为宫里的管事太监。
当然,他们的前途光明,进入中书监或御书房,不过是时间问题,而程公公他们这样的老人则要小心伺候,若惹新君不快,立时便会被黜落。
“你下去后,主要查封石范李四大家,”皇帝没功夫管程公公的想法,他甚至没朝程公公那看一眼,只管对蓬柱说道:“这四家占了陈国土地的七成,一定要将他们夺占的土地清退出来。”
“臣明白。”蓬柱点头答道,这次到陈国巡查,收获很大,对陈国的情况大体查清楚了,这也是选择陈国的主要原因。
皇帝看着蓬柱微微摇头,蓬柱有点意外,皇帝严肃的说:“你不明白,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斗,你若败了,朕便要取你的脑袋。”
“放心吧,陛下,”蓬柱郑重之极:“臣若败了,不用陛下取臣的脑袋,臣自己将脑袋取下来,扔到黄河里,这样无用的脑袋,要之何用!”
皇帝微微点头:“你有这个信心很好,去了以后,既要大胆又要谨慎,这四大家在陈国可谓盘根错节,郡守是范家门人,各县县令多是四大家门人,郡都尉是石家门人,四大家共有私兵四五千人,其中不乏江湖中的亡命之徒,嗯,这样,太尉说得也有道理,我给你一份手令,你可以随时调动郡国兵,另外,朕再给你一百虎贲卫,”略微沉凝,又补充道:“如果有必要,朕可以将宫廷供奉也调给你。”
蓬柱睁大眼睛,宫廷供奉出面保护他!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殊荣,当年鲜卑大举进犯,宫廷供奉都没出面,蓬柱感激涕零。
“陛下待臣高天厚恩,臣无以为报,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这样,咱们君臣联手把这江山好好收拾收拾。”皇帝叹口气,都说泰定中兴,可实际上呢,先皇留下的是个烂摊子,除了国库空虚外,贪官污吏,遍布朝廷,曾经强大的,征服了鲜卑的大晋军队,也同样腐败了,边军中吃空额成风,江山千疮百孔,他必须振作,必须以铁腕收拾这江山。
停顿一下,皇帝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你说尚书台是不是该进点新人了。”
蓬柱略感意外,思索了下明白了,皇帝觉着这尚书台的人老迈了,做事没有点魄力。
明白后,蓬柱立刻点头:“皇上此举很好,触动触动他们一下也好。”
“你有什么人推荐没有?”皇帝随口问道,此时他们的谈话要随意得多,没有刚才那么多礼节。
程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看了看皇帝面前的案几,案几上堆满奏折,程公公正要问是不是要收拾下,皇帝已经吩咐,让他将饭菜放在边上的另一张案几上。
“目前恰当的人选,臣,没有,”蓬柱说:“不过,臣以为,太师府的长史白衣公子顾玮可以考虑下。”
“顾玮?”皇帝迟疑下:“这个人有才学,可潘家已经有两个人在尚书台了.。。”
蓬柱也觉着为难,他知道皇帝的意思,皇帝心目中的人选要不是来自门阀士族中,可满朝都是门阀士族的门生子弟,要挑这样一个人出来,实在为难。
皇帝也意识到这点,自嘲的笑了笑:“总会有人的,咱们大晋人才众多,只要留心,总能找到的。”
皇帝招呼蓬柱一块吃饭,蓬柱不但没客气,简直是和皇帝抢饭,皇帝也没生气,俩人如风卷残云一般,一会便将盘子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皇帝抬头便告诉程公公,以后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菜减半,顿了下,又补充道:“宫里的用度,除太后太妃外,其他人的都削减,嗯,削减三成吧。”
程公公先应下来,又问:“回皇上,淑妃怀孕了,她的用度是不是要削减?”
“她的就不减了,今儿,太医去看过吗?”
“看过了,太医说有可能是男孩。”程公公的声音里有几分喜悦,皇帝也很高兴。
皇帝的子嗣不旺,皇后只有一个公主,嫔妃先后有两个孩子,可这两个孩子都出了意外,都没保住,现在太医说有个孩子,而且还是儿子,这让皇帝如何不高兴。
正在高兴,穆公公在外求见,皇帝立刻让他进来。
“皇上,内卫密报,齐王病危。”
皇帝先是愣了,随意沉稳的叹口气,蓬柱则毫无顾及的露出笑容。
齐王是皇帝的最大威胁,如果他就此病故,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严重吗?”皇帝叹口气。
“很严重,王府正四下求医问药。”穆公公答道,齐王被迫就藩后,心里一直憋气,本来身体就不好,一路颠簸,结果就更坏了。
“齐王贤良,传旨,让齐王安心休养,另外,看看宫里还有什么好药,赐给齐王。哦,对了,此事先不要禀告太后。”皇帝吩咐道,穆公公躬身领旨。
皇帝看着穆公公又说:“蓬爱卿要到陈国清查土地,此举事关社稷兴亡,内卫对封石范李四家的情况都掌握了吗?”
穆公公神情不变,微微点头:“回陛下,石家防范很严,内卫未能渗入核心,其他三家,封家和范家,内卫已经完全渗透,李家也快了。”
“石家?!哼,”皇帝轻轻哼了声,石家同样是千年世家,也是齐王的支持者,上次皇帝在陈国巡视时,暗地里下了不少绊子,更早些时候,皇帝上次监国时,石家便是主要反对派。
“我听说陈国的土地山泽,有四成属于石家,还掌握了陈国的铁器作坊,蓬卿,你下去好好查查。”
“臣明白。”
蓬柱毫不迟疑的应承下来,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石家,将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内卫在陈国的力量够吗?”
穆公公迟疑下才说:“陛下,最近内卫的力量都集中在兖州,可问题是,风雨楼和漕帮的事,占了我们很大的力量。”
皇帝这才想起,自己还吩咐了这挡事,他忍不住问:“漕帮的事进行了何种程度了?”
“双方都在集结力量,老奴估计,开春之后,黄河解冻之后,才可能开战。”穆公公说。
皇帝在心里苦笑下,说实话,他不喜欢内卫,朝中大臣和士林都曾抨击内卫,认为靠内卫密查,乃邪道,非正人君子所为,当以圣人之道教化百姓。
就算身边这个亲信蓬柱也对内卫非常不满,曾经建议他削减内卫,以圣人之道教化百姓。
可现在,他不得不依靠这个自己讨厌的组织来达成目的。
“陈国清查土地,乃重中之重,漕帮,风雨楼,都是些江湖匪类,不管是谁,都是朝廷隐患,”皇帝斟酌着说,最后决断道:“让他们自己去斗,内卫的主要力量集中在陈国,保证土地清查顺利进行。”
穆公公心里叹息,皇上这一句话,江湖上便要腥风血雨,风雨楼要和漕帮斗,最大的仪仗便是内卫支持,可现在..
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