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双壁初见
顾玮边喝茶边看着窗外,王府中人陆续上船,有帝都老者送上万民伞,王妃代表齐王出来接受,又有老翁奉上送行酒,依旧是王妃代饮。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看着王妃雍容高贵的姿容,顾玮忍不住想起《洛神赋》中那优美的词句,念了一段,才忽然想起,怎么念这个来了,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正想着这篇赋,隔壁雅间传来说话声。
“齐王殿下真是万民拥戴,唉,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回来?恐怕回不来了,薛兄,你真希望齐王殿下回来?”
薛兄呵呵的笑了笑。
“柳兄,如此盛况,百年罕见,何不作首诗以贺!”
“作诗?您饶了我吧,别说现在没诗兴,就算有也不敢写。”
顾玮稍稍愣了下,有点意外,他怎么也在,嗯,这人有点意思。
“有什么不敢的,”那人又说:“唉,我是写不出来,要不然我就写一首。”
柳兄没有声音,顾玮心念一动,推门出来,在隔壁雅间的门外道:“可是柳兄在内,顾玮慕名已久,不知可否赐予一见。”
门内忽然安静下来,过了会,雅间门开了,顾玮缓步进去,柳寒站在窗前,神情中毫不掩饰他的意外。
顾玮抱拳施礼,柳寒连忙回礼,顾玮打量雅间内诸人,屋内有五个年青人,正齐齐向他施礼,他连忙回礼,这些人大多见过,都是各家士族的公子,恐怕这里的庶族,也就是柳寒了,现在又加上个他。
白衣公子名满天下,无论士族还是官宦,都不敢小瞧他。
顾玮打量着柳寒,柳寒也看着顾玮,俩人从未见过面,可都知道彼此,白衣公子就不说了,顾玮则是在诗会那晚见证了震帝都的三篇诗词赋的诞生。
以顾玮的高傲也不得不承认,这三篇之美,乃近十余年少见,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三篇佳作的体裁分属诗词赋,三种不同的风格,特别是那篇洛神赋,辞藻之华美,想象之丰富大胆,可以说世所少见。
第一次见到柳寒,顾玮没有感到意外,柳寒看上去根本不象读书人,皮肤黝黑,面容沧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长几岁,可神情稳重。
在柳寒眼中,顾玮一席白衣,目光纯净如雪,腰挺得笔直,面容干干净净,没有薛泌脸上的病态淡黄色,微摇折扇,神态潇洒,与众不同。
薛泌忙叫人添把椅子请顾玮坐下,顾玮没有坐,而是窗前,与柳寒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对面的船队,船队还没启程,几个官员登船探望齐王。
“顾公子也来送王爷?为何不到那边去?”柳寒随口问道。
顾玮轻轻叹口气,薛泌同样叹口气:“唉,王爷就这样走了,令人惋惜。”
柳寒和顾玮的脸上几乎同时滑过一丝嘲讽,秋戈摇着扇子,坐在桌边,桌上有酒有茶,这个时期的茶楼卖茶也卖酒,秋戈一手摇扇,一手端着酒壶,也不用酒杯,就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这女儿红还是三十年的才好。”秋戈似乎对酒不满意,骂骂咧咧的:“妈的,这十年的女儿红也拿来蒙人。”
几个官员下船了,又有几个官员上船去了。
四周聚集的帝都人都眼巴巴的伸长脖子,看着中间那条船,奢望再看齐王一眼。
“唉!”
顾玮和柳寒几乎同时叹口气,顾玮有点意外,侧脸看着柳寒:“柳先生为何叹息?”
“不敢当,”柳寒不敢当这先生两字,这可是名满天下的白衣公子,他再大胆狂妄也不敢当他的先生:“公子以后便叫我柳寒便好。”
顾玮略微迟疑下问道:“你没有字?”
柳寒摇头:“嗯,字乃长者赐,我的父母是谁,在那,我都不知道。这些年在西域奔波,也没人给我取字。”
顾玮轻轻哦了声:“我送柳兄一个字吧,可好?”
“哦,行啊!”柳寒略感意外,又生出兴趣来。
“柳兄经历坎坷,才华惊世,”顾玮沉凝着说:“而,寒者冻也,北风萧瑟,千里飘雪,乃极冷之意;圣人言,饥渴寒暑,是事之变也;冷到极处,则为春之始。
道藏有言,乾为寒,为天,为金,为玉,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柳兄出身贫寒,却有惊世之才,可谓寒家出贵子。
合此三者,皆变也,柳兄的字可取三变。”
柳寒差点摔个跟头,柳三变,还苏东坡呢!
“好!”秋戈醉意蒙蒙的赞道:“柳兄三篇震帝都,寒雀上枝头,三变,好!三变!”
“好!”屋里一遍叫好声,柳寒很坚决的摇头:“这不行,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同样站在窗前的锦袍赵公子笑道:“白衣顾公子送你的字,不行也得行。”
这赵公子出身青州士族,父亲在青州东平任郡守,伯父是帝都三品高官,他到帝都来是求学打名声。
“我看对,”另一位士子马驰也鼓掌大笑:“三变者善变也!柳兄身为商人,却以诗篇名震天下,这身变得好。”
柳寒十分无奈,正要坚拒,窗外传来整天鼓声,几个人都朝外看去,齐王的船队缓缓起行,齐王已久影踪飘渺,几个护卫站在船头,红色大氅随河风飘扬,既威武又漂亮。
“贤王辞帝都,东向去青齐;众呼不相见,深藏云水间;”顾玮目露悲凉,轻声叹吟,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随着船队启动,长清渠两岸悲声一遍,数万百姓齐齐下跪,场面令人震惊,感动!
“众呼不相见,深藏云水间。”柳寒望着窗外的数万百姓,和数百官员,忍不住长叹道:“这是何苦呢,王爷此后要受苦了。”
顾玮目光一闪:“三变何出此言?”
柳寒叹口气:“以病躯行远途,岂不辛苦。”
俩人相对一眼,同时露出笑容。
一切都在不言中。
秋戈提着酒壶歪歪倒倒的走到窗前,看着船影,喃喃道:“走了好,走了好,走了一切都好,天下从此安静了。”
“事了拂衣去,可惜不能深藏身与名,”柳寒叹道,秋戈一个趔趄,柳寒连忙扶着他,将酒壶夺过来:“你这人,喝酒量浅,醉了便睡,不能喝就别喝。”
薛泌也喝了几杯,他的酒量大,又没喝几杯,依旧很清醒。他没过来,坐在桌边大声说:“是呀,天下太平,三变兄,你不是要搞个拍卖会吗?什么时候弄?”
闻听此言,柳寒不由苦笑,他是准备做个拍卖会,带来的所有商品都造册,写了说明书,可现在的问题是,柳寒拿不准有那些人能到场,帝都这些士族贵族有钱是有钱,可架子也大,一般的邀请根本不理会,这要派个管家过来,那可就砸了。
瀚海商社在帝都的第一炮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到帝都这些天,他结交了不少人,可这些人多是不掌财权的公子少爷,真正能拿得出钱来的,还没见几个。
正想着,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雅间中人先是愣了下,这长堤两岸,有数万帝都民众,谁居然有这么大胆量,在这个时候纵马奔驰,众人连忙到涌到窗前。
沿着堤边街道奔来一群战马,马上骑士个个身披红色大氅,大氅随风飘飞,刮起一道红色飓风,飓风最前面的是一道青色马影,马影劈开人流,直冲入码头。
马速极快,冲进码头,眼看着便要冲进长清渠,两岸民众发出一阵惊呼,马上骑士一拉缰绳,马在尽头刹住,前蹄竖立,发出一阵嘶鸣,而后稳稳的站住,四周民众再度发出一阵惊呼。
“这谁呀?!”薛泌叫道:“好大的胆子!”
“好骑术!好汉子!”柳寒脱口而出,神态中满是赞赏,宗师的目力惊人,对岸的清醒看得清清楚楚,这群马在长堤上奔驰,却没撞倒一人,对躲避不及的行人要么跃起,要么避开,可在这过程中,马速却丝毫未减。
马上的骑士没有下马,他呆呆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影,就这片刻,那道声势迫人的红色飓风刮进了码头,十八名骑士齐齐拉马,十八匹战马前蹄齐齐竖起,高声嘶鸣。
“好!”
两岸民众有了刚才青骢马的经历,先是一遍寂静,随即轰然叫好。
青色人影一个人如此,已经足以让帝都人惊讶了,而十多个骑士个个均能如此,就不是惊讶,而是震惊。
数万人的叫好声,响彻半个帝都城。
可最先到的青骢马却丝毫没受影响,单马矗立岸边,呆呆的看着远去的帆影,他的身影在这喧闹的长清渠两岸是如此孤独。
“这人是谁?”秋戈醉眼迷离的问道。
“并州总督,护匈奴大将军方回。”顾玮望着那道孤独的人影说道,眼神中满是惋惜。
“将军威武!难怪能威震并州大漠!”柳寒击节赞叹。
方回没有下马,青骢马似乎感到主人的失落,不安的用马蹄踢打石板。
没有多久,白色的帆便被高大的城墙挡住,方回抱拳长揖,良久才拨转马头,失落的离开,十八名骑士跟在他身后,沿途民众纷纷让路。
“这方回在帝都还敢纵马,也不怕被御史弹劾。”马驰说道,不过,他的神情却出卖了他,那脸上满是羡慕。
在帝都,陈宣是个恐怖的存在,不管那家世家子弟都不敢在城内纵马,被陈宣抓住便是枷号三天,他们要纵马便只能去城外,也只有方回这样的边将才敢在城内纵马。
“方回方大将军怕过谁,”赵公子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听说这方大将军选拔军官,首先便是骑术,不能骑烈马的,便不能提升,三变兄,你要在并州军中,肯定提拔得很快。”
顾玮有些纳闷:“这是为何?难不成三变便擅长骑马?”
“当然,他的那乌锥让落家小丫头眼红,已经几次上门,非要三变卖给她,价格已经开到千金。”马驰笑道。
顾玮顿时语塞,千金,这可是天价。
柳寒更加无奈,这落家的小丫头缠上他了,非要买乌锥,几次找上他家,先是派家人来,后来干脆亲自上门,不见又不好,见面又是买马,又不能用强,只得敷衍着。
“薛兄,听说薛家和落家是姻亲,能不能说说你那妹妹,别没事就跑我家,我不会卖乌锥的。”柳寒对薛泌说道。
“那小丫头谁也劝不住,三变兄,你别管她,家里人不会说什么的。”薛泌无所谓的说道,落绫的爱好让落家人头痛不已,这要换个人,恐怕早被训斥了,可落家这小丫头深得落家老祖奶奶的喜爱,别说他们这些表哥了,就算她父母要管,老祖奶奶也不答应。
“三变兄能控制这么多粗鲁汉子,却拿这小丫头无法。”顾玮笑呵呵的摇头,揶揄之情满满的。
落家这小丫头满帝都都知道,她一定要来看看,若是看上了,那便想方设法要买到手,若是象柳寒这样不卖的,便死缠烂打,非要弄到手不可。不过,小丫头虽然烦人,可还是讲道理,从不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最了不起也就是死缠烂打,大家也就没往心里去,只是将她当个小姑娘。
几个人说着,让柳寒有些意外的是,顾玮虽然名满天下,这些士族公子对他虽然看重尊重,可在他面前却没有丝毫拘谨,薛泌马驰他们收放自如,偶尔还开两句玩笑。
可顾玮给他的感觉很复杂,他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
咚咚咚,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这脚步很重,就像有个巨型怪兽从外面经过,沉重的身躯要将楼板压塌,整栋楼都在摇摇晃晃。
“大哥是什么意思,怎么找这破地方,喝茶干什么,还不如喝酒!”
一个粗鲁的声音在外面嚷嚷着,即便隔着道门,柳寒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小兔儿爷正漂亮,是谁家的人呢?”
顾玮的脸色腾地变了。
第四十四章 豪门气势
喝茶在大晋又叫品茶,乃高雅之事,贵族士族必修之课,不懂品茶根本不能立足上流社会。喝茶讲究一个静字,讲究修心养性,在茶楼大声嚷嚷是粗鲁无礼的表现,若是多人共席,立刻便有人要你滚蛋。
外面的粗豪汉子大声嚷嚷,毫不在意的惊动了整栋茶楼的茶客,无疑引起茶楼内众人的厌恶,更何况他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人。
兔儿爷,这其实便是娈童的别称,在大晋好些士族都有豢养娈童的嗜好,可大晋的主流意识依旧是********,同性恋依旧是被鄙夷的对象。
“老三,在这嚷嚷啥,大哥还等着呢!”
有人在和呵斥那大汉,大汉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脚步声过去,雅间内,顾玮的神情又恢复正常,他的怒色一闪而过,在场中人除了柳寒外,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自从踏入宗师境界后,柳寒的感觉非常灵敏,别说这雅间了,就算这茶楼,也在他的神识控制之下。
不但顾玮神情的变化落在他眼中,而且还知道,刚才被大汉称为兔儿爷的小童便是顾玮的书童,大汉不但说了还顺手在小童的脸上拧了一把。
让柳寒有些意外的是,这小童被那大汉欺辱时,依旧神情自若,只是垂下的小手握紧了拳头,忽然又松开,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那。
这顾玮看来够能忍的,柳寒在心里说道,看顾玮的目光更加谨慎。
“这人是谁呀?怎敢如此嚣张!”
帝都贵人多,这不知名的粗鲁大汉居然就敢在他们面前张狂,雅间内的公子哥们立刻爆炸了。
“妈的!”薛泌嚷嚷着便冲出去了,几条大汉刚刚走过他们的雅间,薛泌冲出门外便叫道:“站住!”
几条大汉开始还没想到这是冲他们来的,没有理会,薛泌大怒冲他们叫道:“哎,叫你们呢,给爷站住!”
大汉这才明白,原来是叫他们,几个人转过身看着薛泌,薛泌胖乎乎的身躯上没有任何修为迹象,大汉们正要取笑,马驰赵公子涌出雅间,站在薛泌身后。
这些大汉穿着还不错,锦衣绣袍,锦袍的一角胡乱扎在腰间,露出下面黑色的长裤,脚下套着双名贵的布鞋,头上的发髻用布巾包裹,显然他们想打扮得文雅点,可这身穿着与他们行为举止却十分粗俗,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
薛泌这样的公子哥,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主,别说现在还有一帮人在他身后,就算他一个人对上这群大汉,他也不会害怕。
“刚才是谁在这粗鲁无礼,打扰了爷的兴致,给爷滚出来!”薛泌摇动折扇,神气活现的盯着那群大汉。
腾腾腾,身着各异的护卫从旁边的雅间抢出来,楼道顿时变得拥挤,这楼道并不宽敞,只容得下三人并排,这些护卫迅速抢占各处,遥遥针对那几条大汉,柳寒见那厉岩和另外俩人绕到一侧,对那群大汉形成夹击之势。
这些护卫家都在隔壁雅间喝茶聊天,闻听外面争吵起来,特别是听闻到薛泌的声音,他们立刻从雅间中冲出来,保护主人是他们的职责,若主人受伤,他们要连带受到惩罚。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其他雅间的客人连同他们的家将护卫也出来了,整个二楼瞬间被挤得满满的。
这些大汉却象没看见似的,领头的汉子双臂环抱,嘴角挂着冷笑,毫不掩饰对薛泌的轻蔑:“胖子,好大的口气,爷是吓唬大的,就你这样的,爷让你半个身子,照样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
薛泌大怒厉声喝道:“替爷打落他两颗门牙!”
厉岩一声不吭从人群后飞出,身影只一闪便到了那大汉面前,拳头直扑大汉的面门,竟真的是要打落他的两颗门牙。
从大汉背后闪出个瘦长汉子,一声不吭便迎了上来,两拳相交,俩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厉岩倒退两步,那瘦长汉子却腾腾倒退,被身后的短须汉子扶住,瘦长汉子站稳了,可短须汉子却向后倒退了数步。
柳寒眼睛再度眯起来,他又看到杀手营功夫了,这功夫叫薪火相传,是杀手营总教头之一的不传之秘,这功夫有隔山打牛的功效,即便在杀手营也只传授了少数几人,柳寒便是其中之一。
为首的汉子开始根本不以为意,他们是江湖汉子,吃的便是刀头舔血的饭,讲究的便是个痛快,谨小慎微,慎言慎行,那是穷酸书生娘们们的活法,不是他们这些江湖汉子的。
可厉岩这一拳,为首的汉子神情凝重起来,内行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方随随便便出来个人,便将老**得狼狈不堪,这帝都还真是藏龙卧虎。
瘦长汉子被一招击退,脸上一红,便要冲过去,可厉岩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脚尖一点,如一道青烟飘了过来,这道青烟模模糊糊飘忽不定,他竟没看清对手的路数,只得向后连退两步,拉开距离。
柳寒再度诧异,这厉岩刚才和上次都走的是刚猛路子,而这一下却是阴柔,犹若鬼魅,在狭小的走廊上,辗转腾挪,出手又刁又狠,瘦长汉子被逼得手忙脚乱,一不小心衣角被撕去一块。
柳寒暗暗惋惜,则厉岩修为比那瘦长汉子强上几分,可惜的是,他的拼杀经验好像不足,几次差点便击中对方,可都被对方给避开,而反观这瘦长汉子,修为虽然差了,可拼杀经验十足,往往在危急之时,总能避开,虽然狼狈不堪,可好歹还能勉强维持。
啪!厉岩一掌击中瘦长汉子肩头,瘦长汉子身形一晃,向后连退两步,再次被后面的汉子保住,这次没有暗劲传过去。
“好!”
四周的观战的客人大声叫好,一个个乐呵呵的,这五个汉子本身行为不妥,更何况这茶楼中人多是士族中人,薛泌在帝都也算有点名气,薛家在士族中品级不算高,可也是士族中人,更是太子妃的娘家,他们自然更愿意他获胜。
“可惜!”柳寒在心里叹道,这厉岩的江湖经验少了,本来这一招可以重创瘦长汉子,至少可以让他更狼狈几分,可厉岩上了瘦长汉子的当,只击中他的肩头,而且力道还不足,若力道用足,瘦长汉子的肩膀恐怕就废了。
瘦长汉子正要上前,为首的汉子一把拉住他,缓步上前,冲厉岩抱拳:“阁下好身手,不知该如何称呼?”
“薛府厉岩。”厉岩还是那样冷漠,不过此刻目光却闪着仇恨的凶光。
“哼,以阁下的身手,为何作薛家的狗!”为首的汉子冷冷的嘲讽道,似乎不知道这一句话骂尽士族豪门网罗的修为精深之士,势必受到这些人的围攻。
厉岩冷冷的盯着他:“废话少说,主辱臣死,你侮辱我家公子,自然要以命相抵。”
为首汉子眼睛眯了下,随即冷笑:“行啊,我们江湖人,生生死死,习以为常,你要有本事就来拿。”
薛泌很得意,似乎厉岩已经胜券在握,丝毫没注意到,厉岩是要杀了对方,可即便注意到了,他也不会生气,只会更加高兴,有这样忠诚的属下,那个主公会不高兴呢。
柳寒微微皱眉,隐隐觉着有些不妙,这为首汉子已经见过厉岩的修为,居然还是这样不客气,恐怕已有对策,厉岩该小心了。
“薛兄且慢!”
从那几个汉子身后传来叫声,几个汉子分开条通道,从他们身后过来个人,这人四十多岁,浓须粗眉,腮边有道刀痕,身穿淡蓝色绸缎绣花长袍,足下脚步沉稳。
“漕帮方震见过薛公子。”方震冲薛泌深施一礼:“这五个不长眼的乃我漕帮属下,他们初到帝都,还不知帝都人物,公子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帝都人物的风采,方某感激不尽。”
说完,不等薛泌开口,方震扭头对五人呵斥道:“混账东西!还不向薛公子道歉!”
五人互相看看,再抬头,正好迎上方震严厉的目光,五人没法,只得上前,正准备施礼,薛泌懒洋洋的晃动下折扇:“方帮主,不敢当啊,你的这几个兔崽子,骂了我,骂了我的人,还欺辱了顾公子的书童,扰了大家伙的茶兴,你这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完了?这世上的事就这么容易?”
对于薛家或者任何其他世家高门来说,漕帮的数万帮众根本不在他们眼中,方震最多也就算个豪强,岂能与他们相论,可以给你面子,也可以不给,就看我是不是高兴。
柳寒闻言忍不住摇头,他再次感到士族的傲慢和狂妄,漕帮历史悠久,有数万帮众,帮中藏龙卧虎,再看这方震,气度沉稳,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这薛泌不就坡下驴,还拧着不放作什么,你薛家总不能永远不出帝都吧。
顾玮倒是很明白,齐王离京,太子接位已成定局,作为太子的小舅子,自然水涨船高,这个时候,还不趁机抖抖威风,那就不是薛泌了。
方震沉默了,他在帝都几十年,对帝都的这些高门豪族有深刻的认识,这些豪门傲慢目中无人,可豪门毕竟是豪门,底蕴深厚,府中藏龙卧虎,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掌握着权力,随时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对付你,所以,对他们不能一味强硬。
“那公子想怎么办?”方震沉声问道。
“这..”薛泌刚开口,从五条汉子身后传来个清朗的声音:“薛公子且慢。”
薛泌看过去,从五人身后慢吞吞出来个年青公子,这公子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可举止做派与他如出一辙,手里拿着折扇,虽然不热,依然不时扇两下。
这人一出现,柳寒明显感到薛泌的气势落了几分,神情中多了几分郑重。
“这是何人?”柳寒低声问。
顾玮目光冰冷:“潘冀的二公子潘瑾。”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官拜殿中羽林郎。”
老黄对柳寒讲过朝廷官制,可这殿中羽林郎是个什么官位,他不清楚,不过看顾玮轻蔑的语气,这羽林郎也不是什么大官重臣。可这潘瑾是潘家人,现在帝都最火的家族是那家,不是薛家,是潘家,潘家的女儿是薛家女儿的婆婆,大晋宣称以孝治天下,媳妇自然得听婆婆的。
“潘兄这是..”薛泌迟疑下,他怎么也想不到,潘家人会为漕帮出面。
“呵呵,我也是在此喝茶偶遇,”潘瑾微笑着,潇潇洒洒走过来:“方帮主和漕帮一直在为朝廷运粮,漕帮汉子虽然粗了点,可率真直爽,更何况,这五个东西,刚自蛮荒而来,不通礼仪,有冒犯处,薛公子还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一二。”
薛泌犹豫了,要是换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偏偏出来个潘家人,这不能不让他慎重。
潘家对薛家是有恩的,薛家女儿能嫁给太子,全赖潘家女儿吹的枕头风。
在帝都,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唯独必须在意潘家人。
“既然是潘公子的客人,那他们向薛公子道歉即可。”
让柳寒和众人意外的,说话的居然是顾玮,潘瑾一看顾玮居然在这里,心里暗暗埋怨方震,顾玮可是他大伯最器重的人,如果他大伯知道他轻慢顾玮,肯定毫不犹豫重惩他。
“不知先生在此,潘瑾没能前来见礼,还请先生恕罪。”
潘瑾说着规规矩矩的向顾玮行礼,顾玮坦然受之,而后对方震说道:“此五人粗鄙无礼,行止乖张,不宜留此,当逐出帝都,以儆效尤,方帮主当约束帮众,不可生事扰民。”
没等方震思量,潘瑾立刻赞同:“如此甚好,方帮主当谨记先生之言,帝都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非荒野蛮地可比。”
事情到这,薛泌也不好再坚持,毕竟最初便是因顾玮书童而起,现在顾玮都答应了,他还坚持干什么,于是他也顺水推舟。
方震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回头看了眼五人,这五人本是他调来的,没曾想,刚踏进帝都没两天,连帝都的地皮还没站热,现在就不得不离开,他有心拒绝,可面对潘薛两大豪门,兼之还有个白衣公子,这个不就说不出口。
他重重出股粗气,没好气的骂道:“不长脸的东西,给薛公子和顾先生道歉,然后滚回总舵!明日安排你们去处!”
“帮主!”五人很不服气的望着方震,方震咬牙切齿的骂道:“还不快去!难道还要我请你!”
五人无可奈何只得上前向薛泌和顾玮行礼道歉,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灰溜溜的下楼走了。
“潘兄,要不要过来一块喝茶。”
尽管没能敲下那家伙的门牙,薛泌的心情还不错,试探着邀请潘瑾过来,可潘瑾显然没这意思,平静摇头:“齐王已去,这帝都的风流人物又少了一个,我的事也完了,方帮主,我们走吧。”
方震早就不想留在这了,闻言立刻答应,俩人一前一后下楼去了,潘瑾昂首阔步走在前面,方震小心的陪在后面。--1xs64731-->
第四十五章 新店筹备
“听说这方震乃江湖中一好汉,怎么这副德‘性’!”秋戈看着卑躬屈膝的方震,很是失望,忍不住抱怨起来。,最新章节访问: 。
柳寒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方震不愧是老江湖,今天的应对没有丝毫错误,保住了漕帮的威信,又没得罪薛家,至少可以打八十分,丢的那二十分,是那五人最终被逐出帝都,方震将五人从外面调到帝都,肯定是目的,以漕帮在帝都的力量居然要从外地调人来,说明要作的事的人选很难,也说明这五人的能力很强,现在五人被逐出帝都,这是方震的巨大损失。
不过,让柳寒另眼相看的还是顾玮,潘瑾一出现,薛泌因前面作得太满,一时下不来台,他立刻出面将局面化解,让事情顺利解决,两方都没有丢面子,自己也算出了口气。
但薛泌略微有些不满,这种不满不明显,可柳寒还是感觉到了,联想到当前朝局,柳寒在心里微微摇头,这薛泌还是沉不住气,或者说压抑太久,太渴望爆发。
船影已去,聚集在长清渠两岸的民众渐渐散去,空气中满是离愁,可也有些许兴奋,茶楼涌进一群书生,兴奋的挥斥意气,咒骂句誕和朝中‘奸’贼。
万民送齐王,帝都巨震,朝野议论纷纷,民间清议汹汹,句誕成了千夫所指。齐王离京的第二天便有大臣上书弹劾句誕,随后几天中,先后有几十位大臣先后上书,弹劾句誕。
尚书台主事的几位尚书将奏疏转到雅文阁,可雅文阁保持着沉默。
于是,更多的弹劾飞到尚书台,句誕一时之间成了朝局焦点。
不过,对于帝都百姓来说,齐王离京的愁绪没过多少天便消散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长清渠上帆影瞳瞳,帝都依旧繁华。
比弹劾更热的是秋意,街上枯黄的落叶铺满大街,秋风一起,漫天飞舞,伊水洛水两岸,芦荻飞‘花’,伴着歌舞,漫江飘絮,引得岸边牧童住脚观望。
白马观后山的红枫由绿转红,犹如一遍火海,每到这个季节,这里总是帝都贵人们赏秋的好去处,今年也不例外,贵人们或乘车,或坐轿,或乘船遨游洛水,远远眺望这满山的火红。
更多的士子则流连在这遍火红之下,‘吟’诗作赋,讴歌上苍赐予人类的美景。美貌的世家小姐则带着‘侍’‘女’成群结队的在宏大红枫下和小溪边嬉笑耍乐,山野间飘‘荡’着她们欢快的笑声,引得附近的士子们引颈相望。
大晋风气开放,‘女’人并不是只待在家里。
齐王离京之后,秋戈好像忙起来了,到柳寒这来的时间少了些,不过,柳寒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了,现在他每天在店里忙活,似乎对朝局和秋品完全不关心。
老店已经完全停业,所有员工放假,柳寒亲自监督整个工程的进度,他完全摒弃了过去那种珠宝店格式,采用了前世的珠宝店设计,虽然没有玻璃这种名贵的东西,他依旧想到办法,全店是开敞的,而非现在那种封闭的方式。
开敞表现在对空间的利用,店内中间设计了个回字形柜台,这个回字是个长方形,无论从那边进入,均可一眼将全店收入眼中,两边靠墙壁则设计了一排柜台,最里面靠墙壁,则放置了一面大铜镜,铜镜光亮如新。
这种设计,特别是那个回字形柜台和铜镜,在帝都尚属首次见到,这个设计要完成了,顾客踏入‘玉’凤祥,首先的感觉便是耳目一新。
整个店在改建装修完成后,分成两个部分,外间主要接待小客户,内间才是真正的大客户。外间的装修风格以新奇为主;内间则以舒适华丽为主,地上要铺上来自极西之地的地毯,茶杯是名贵的景瓷,茶叶必须是十大名茶之一。
“‘玉’凤祥要成为帝都最好的珠宝店,无论店里的每个细节都务求尽善尽美,我不允许有一丝瑕疵!”柳寒告诉包工头,包工头是许远介绍的,是帝都最有名的包工头,名叫舒定,他的手艺是家传,在帝都赫赫有名,别说柳寒这小店了,就算皇宫的工程也接过不少。
最初舒定并没把这小店的工程看在眼里,可东家的面子‘挺’大,小赵王爷出面作中,他不得不给面子,可没成想,接手这工程后,这东家给他的感觉非常好,非常博学,各种建筑都可以说说,很明显他不是作工程的,可有些想法非常奇妙,让他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放心吧,柳爷,要有一向差错,您把我这招牌摘了去!”舒定信心满满的弹了下手中纸,这几张纸上画满各种图形,还有各种尺寸。
柳寒觉着‘挺’可惜,这店面小了,要是能再大一倍就好,那他可以装修出一个更漂亮更富丽堂皇的珠宝店来,绝对超越这个时代,震住整个帝都,只要他们一踏进这个店,便有掏钱的**。
除了店以外,还有店员,柳寒想用‘女’店员,这个想法遭到许远的坚决反对,大晋还没有‘女’人出来当店员的先例,虽然大晋不禁止‘女’人出来玩耍,可‘女’店员还是没有,这会引起国子监和太学那些道学先生们的强烈声讨。
“为什么不可以用‘女’店员?帝都赌场不就用‘女’人吗?为什么国子监太学的道学先生不反对?”柳寒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故作诧异的反问道。
“赌场在他们眼中,本就是污浊之地,那里的‘女’人就如同青楼妓院中的‘女’人一样,”许远解释道:“东家,如果您一定要用‘女’店员,咱们店也会被看作污浊之店。”
柳寒摇摇头,他不认为这样:“我在市场上,也见过有‘女’人在市场卖菜卖‘肉’,作小买卖,对了外面巷子里那豆腐店,老板娘不就是‘女’人吗?为什么他们不是下作的店?”
许远觉着柳寒在胡搅蛮缠,人家开的是夫妻店,可柳寒又问:“那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酒店呢?店家的‘女’儿不一样在店里帮忙吗?还有,那绸缎铺,不一样吗?”
许远张口结舌:“人家那是一家人,再说了,你用了‘女’人,咱们原来那些伙计怎么办?嗯,他们怎么办?”
“一样啊,”柳寒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他们也还是当伙计啊,哦,对了,我打算在城西再开一家分店,这帝都有上百万人口,仅这一个店怎么够,城东城西城北都开分店,就这么几个伙计,那够!”
许远无法说服柳寒,只好求助老黄,老黄听了后想了想,觉着有些意思,可以尝试下。
于是柳寒让许远上人市挑选了二十名‘女’奴,要求健康形象好,身高一律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二,换算成大晋的公尺,也就是四尺八到四尺九五的样。
许远没办法只好买来二十个‘女’奴,柳寒让他先把这些‘女’孩送到柳宅‘交’给天娜,让天娜对她们进行礼节培训,另外又找来裁缝给她们作衣服,这衣服可不是现在‘女’人那种裙子,而是旗袍。
旗袍是种新奇的服装,帝都城内还没那个裁缝会作,柳寒让米娅来作,米娅有双巧手,失败几次后,终于做出了让柳寒觉着像旗袍的服装。
这个旗袍在外形与柳寒曾经见过的旗袍差不多,只是开叉很低,只到小‘腿’下部,腰部没有收,从上到下成一条线,没有曲线。
柳寒也不知道该怎么收腰,不成想买来的‘女’奴里有两个擅长‘女’工的,很轻松的便将旗袍给完善了,柳寒把她们叫来问了下,原来她们原来在主家便是专‘门’负责作‘女’工的。
“以你们的手艺,怎么会卖掉你们呢?”柳寒有些纳闷,这两个‘女’人的手艺明显比米娅高,米娅在西域算是‘女’工好的,可在大晋,或者,只能说在柳寒的‘女’人中算是‘女’工出类拔萃,可遇上真正的高手,还真拿不出手。
两个‘女’孩低着头,最后还是结结巴巴的告诉柳寒,她们的主人对她们有意思,引起了‘女’主人的不满,所以,‘女’主人将她们卖掉了。
看着两个‘女’孩俏丽的面容,柳寒理解的点点头,这不过是潘金莲故事的重演,‘女’奴是没有任何权利的,男主人要睡她们,便只能被睡,‘女’主人拿男主人没办法,只好将气撒在‘女’奴身上,这‘女’主人还算客气的,恶毒的可以将‘女’奴打死,官府一般也不会管。
柳寒将这两个‘女’孩留在内府,继续让她们作‘女’工,为全宅的人作服装。从这两个‘女’孩身上,柳寒觉着可以去买一批工匠,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许远,被许远好好耻笑了下。
“工匠是所有人中最珍贵的,不管什么工匠,主家都不会卖掉他们,除非主家犯罪,这两个‘女’孩不过是咱们捡到便宜,可您要买工匠,那是做梦。”
柳寒闻言无可奈何,想想也是,他离开西域,也将西域珠宝店的工匠师傅带过来了,看来指望买到工匠不行了,只能自己培养了。
除了服装,柳寒还给‘女’孩们作了高跟鞋,他很喜欢‘女’孩穿高跟鞋,在西域时便让天娜她们在家全穿高跟鞋,其实在这个时代高跟鞋并不适用,高跟鞋只适用平坦的石板地,而这个时代,即便帝都都无法实现全城的地面铺上石板,所以高跟鞋是好看不适用,没有市场,或者说市场极小。
店里的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柳寒逐步将放在城外的珠宝转移到城内,当然最重要的火云石是他亲自押运转移的,他没有急于使用火云石,他想作好准备之后,再用这东西。--188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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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马痴落晔
老黄也从城外迁居到城内,经过这段时间,柳寒觉着自己还是没有找到打入中书监的途径,不知该如何接近虎贲卫,他需要一个向导,可无论秋戈还是小赵王爷都不是这个那个人,薛泌倒有几分象,可柳寒认为,他还要等两年,至少要等太子登基后,他才可能变得重要起来。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多等两年,”老黄不咸不淡的安慰着他:“报仇不是件好事,万一那人要病死了,对你,恐怕是件好事。”
柳寒没有解释,他可不认为那家伙会病死,宗师境界的人要想得病是很困难的,再说了,那令人恐怖的总教头,小病对宗师境界来说,根本不是件事。
这些年,柳寒觉着自己活着的唯一的目标便是找到他,杀死他,这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来说有点可笑,可现实就是如此。
在西域,他还没这么强烈,这么急切,可到了帝都,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就像一把火在时时灼烧他的心。
“你的这些丫头在做什么?”一个湖蓝色长裙的小姑娘看到他便从花坛边窜过来,拦住了他。
在院子里,十八个女孩正穿着旗袍,歪歪扭扭的走着,显然,她们还没适应新鞋子,行走起来比较困难。
柳寒看着这小姑娘,虽然在大晋,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姑娘已经出嫁了,可在他眼中,这依旧是个小姑娘。
可这小姑娘最近给他带来无数烦恼,几乎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她。
“今天乌锥可还没溜过,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上心,你要亏待了我的马,我可跟你没完!”小姑娘一句话后便转到真正目的上了,尽量做出凶巴巴的模样,可柳寒已经见过太多了,完全免疫了。
“什么时候成你的马了。”柳寒连头都没转一下,只顾看着正训练的女人,这些女人努力走得平稳,可这高跟鞋实在不方便。
小姑娘也不与他争辩,相反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要不,我帮帮你,我替你去遛遛它,你看他整天在屋子里,多可怜,本小姐就辛苦下,帮帮你的忙。”
“谢了,我怕摔着你!”柳寒毫不客气的讽刺一句。
小姑娘脸色顿变,那双天真漂亮的眼睛立时嗖嗖出无数道飞刀,刺在柳寒上,当然最要害的是那张嘴,这张嘴太讨厌了,本姑娘什么时候骑马摔着过!
可柳寒不答应,小姑娘还真没办法,柳寒头也不回的问道:“今儿你跑来,你家里人知不知道?别又象上次那样,找上门来,拐骗小孩子,我可吃罪不起。”
“我的事,不用你管!”小姑娘脸色一变,立刻变得垂泪滴,那双大眼睛充满了水珠:“我要告诉天娜姐姐,还有,还有米娅姐姐,还有,还有,黄伯伯,还有.。。”
这路太熟悉了,可惜柳寒是个没人能管住的人,这些人无法威胁他。小姑娘显然知道这点,越说越没信心,声音渐渐低下来。
“你欺负人,我就想遛遛乌锥,你不知道啊,乌锥这样的马,每天要跑三十里,要用精细料,你给他吃的什么,还把他关起来,乌锥都胖了。”
柳铁忍不住摇头,见过马的,草原上的汉子有几个不马?西域商道的客商镖师,一匹好马就是第二条生命,他们都马如命。
可他却从未见过如此痴马的,这落家小丫头来了这么多次,除了首次是她哥哥带来的外,其他都是自己跑来,每次一来便到马厩,就一件事,看乌锥。
从那天起,柳府负责养马的马夫可倒了大霉了,这小丫头不但会骑马,还会养马。马夫喂的饲料不好,小丫头要说;马没洗干净,小丫头要说。马厩味道都大,可她能在马厩里一待便能待上一整天,乌锥开始抗拒她,根本不让她接近,可没过多久便接受了,把小丫头给高兴坏了,从此来得更勤了,以至于落府只要找不着她,便上柳府马厩来,保准她在那。
这小丫头发现柳府给乌锥喂的饲料只是一般的饲料,于是每天给乌锥带精饲料,亲自拿到马厩喂乌锥,高兴了,还给乌锥洗澡,把柳府马夫弄得,不知道他是马夫还是她是马夫。
有几天没见她来,柳府以为这小丫头终于死心了,马夫高兴得还喝了二两,可没成想,过了两天,这小丫头又跑来了,到马厩一看便大怒,提起马鞭追着马夫打,柳府马夫可是武士修为,可总不能冲小丫头去吧,只得亡命而逃,再回来,这小丫头将乌锥打扫得干干净净,马槽里的普通饲料全被弄到一边去了,换上了她带来的精饲料。
柳府上下依旧象以前那样,不管她,任她在马厩和乌锥玩,可没成想,落府中来人了,原来这小丫头做得太过,落府觉着丢面子,于是不准她到柳府来,将她关起来,这是她偷偷溜出来的。
让柳铁很纳闷的是,柳寒完全可以拒绝这小丫头进门,可柳寒却从未这样,相反还特地吩咐如果她来,一定要让她进门,而且她要什么都可以给,但不要让她作粗活,也不要让她去库房,让天娜她们陪着她。
这个吩咐不但让柳铁纳闷也让天娜她们纳闷,柳寒告诉他们,如果不让小丫头进门,以她的痴迷,完全可能整天守在柳府门外,这反倒可能有危险,所以,倒不如让她进来,至少在府内,她不会有意外,也有吃有喝。
倒是老黄察觉到他的真实用心,落家是河东三大士族,家世的尊贵超过了太子妃薛家,而且河东门阀通过通婚将整个河东士族凝聚在一块。
河东士族与其他地区不同,关键在河东这个地方很特殊,河东郡位于黄河以东,并州西南,辖十八个县,这个地区的管辖混乱,前朝大周建都长安,河东郡有拱卫长安之责,属司隶管辖;本朝建都帝都,改长安司隶为雍州,不过将河东郡划归本朝司隶管辖,后朝廷废司隶,河东郡重回雍州,武帝时,又划归并州,其后又数次更改,一会属雍州,一会属并州,朝廷重建司隶,又将河东郡重新划进来。
在这种该来该去的过程中,河东郡失去归属感,雍州和并州,包括现在的司隶,都觉着这块地方不属于他们,对当地的士族也不认可,关键在于,河东士族也同样不认为自己属于什么雍州并州,甚至不认可属于司隶。
外部没有归属感,内部团结便很重要,河东士族采用了最古老的方式加强彼此的联系,这个方式便是通婚,经过几百年通婚,河东士族几乎成了一个整体。
老黄认为,柳寒是想通过这落晔,打开河东士族的大门,可他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士族要如此容易接纳一个庶族,或商人,那就把士族看得太简单了。
“怎么不可能?”柳寒不认同,他觉着薛泌秋戈,甚至小赵王爷,都已经接纳他了,成为他们的坐上宾。
“那是礼贤下士,懂吗?!”老黄的语气颇不客气:“礼贤下士,人家是出于名声,你那几首诗帮了你,让你成了名士,可名士便能在士族眼中了?白衣公子顾玮,成名几十年了,不过是太师下属一长史,你信不信,他要进士族家,人家连大门都不会开!”
柳寒不由苦笑,依旧强辩:“那也够了,我的目的并不要他们开大门。”
对于这点,老黄倒是认可,其实,柳寒真实的原因还是没说出来,他觉着落晔这小丫头很象他前世的妹妹,有点小刁蛮,可天真善良,要不是她要的是乌锥,那说不定就真送她了。
小丫头今天看样子又是偷跑来的,因为只有她一人过来,落家在帝都的住所距离他这里不远,就在东边的四条巷子外的长柳街上。
“你到我这来,家里人知道吗?”柳寒问道。
小丫头急忙叫道:“当然知道!我给他们说了的,我来看乌锥了。”
“真的!”
“当,当然是真的。”小丫头明显没什么硬气,柳寒哼了声,扭头对柳铁说:“赶紧派人去落府,告诉他们,小姐到我们这来了。”
小丫头咬着红嘟嘟的嘴唇,恨恨的看着他,柳寒看着她说:“别那样看着我,我要不派人去,待会你家里人便要过来了。”
小丫头知道柳寒所言不虚,她给家里人留了个条便溜出来了,家里人一发现便一定会寻来,可她依旧不高兴,小脸拉得长长的,忿忿不平的瞪着柳寒。
“这样吧,你既然这样喜欢乌锥,就拉着它在园子里散散步吧。”柳寒微微摇头,心软了,这小丫头有那么股劲,不达目的不罢休,象极前世的小妹。
“真的!”小丫头差点跳起来,两眼放光,脸上的寒霜一扫而空,随后便得寸进尺起来:“我,我骑一小会行吗?就一小会。”
“不行!”柳寒很坚决:“乌锥子烈,只有我骑得,其他人都不行,你既知马,当知道马的子,好马都只认一个主人,没有第二个的。”
小丫头的小嘴又嘟囔起来,柳寒警告她:“你要擅自骑上去,以后就不要想进我家,我再不准你见到乌锥。”
“嗯,吝啬鬼!”小丫头生怕柳寒改主意,转就朝马厩跑去,柳寒连忙让柳铁跟过去,他可不敢让这小丫头在柳府出事,这小丫头如此大胆,在家里势必受宠,若真的摔着了,落家还不把他这柳府给拆了。
...
第四十七章 驯马
小丫头才不管家里人怎么想,有了乌锥便什么都有了,高兴的跑到马厩将乌锥牵出来,她对前院不满意,觉着地方太小,太委屈了乌锥,柳铁只好带他到东偏院,这士族的府邸就是不一样,各院功能规划得非常好,这东院主要是护卫居住的地方,后面有个小的演武场,供护卫们平时修炼所用,今天正好给小丫头遛马。,最新章节访问: 。
“你们这马场太小了,还没我家的一半大!”不成想小丫头一见便开始抱怨起来,抚‘摸’着乌锥的头,有些伤心的说:“他们给了你一个鸟笼子,他们真坏!你说是不是!”
乌锥很无奈,脑袋歪着,鼓鼓的大眼珠子透着‘迷’‘惑’,似乎在问,今儿这小丫头怎么啦,主人这是吃错‘药’了,将绳子给她了,好吧,看在她每天带给我的好东西上,暂时让她牵一会吧。
“你看你,再不动动,肚子都要起来了。”小丫头边走边和乌锥聊天,就像多年好友一样,她走得不快,长裙拖在地上,下端很快沾上泥土,乌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安静的听着她唠叨,偶尔抬头看看她娇俏的背影,眼神很是‘迷’‘惑’,显然没有听懂。
“哼,哼,”小丫头有点得意,今天终于可以牵着乌锥走了,再缠上几天,就可以骑上乌锥到城外,当然这是个小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当然可以告诉乌锥,自己对它这样好,它绝不会泄密的,只是这里人太多,等没人的时候再告诉它。
她松开缰绳,让乌锥自己小跑,乌锥也停下来,她吹出口哨,乌锥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她依旧坚持,口哨时急时缓,乌锥摆摆头,感到有些无聊,慢慢的觉着这节奏好像‘挺’好听,于是跟着节奏慢慢溜达起来,小丫头‘露’出了笑容。
“你真行!你真行!”小丫头大喜扑上去抱住乌锥的脑袋,使劲夸奖:“你比它们聪明太多了,你知道吗,就这,小豆子练了一个多月,雪梅练了三个月,你比它们都聪明!太聪明了!你太聪明了!”
小丫头一蹦过来,乌锥第一反应是这小丫头要逆天,本大爷的脖子是谁都可以抱的吗?!一扬脖准备将她撞出去,抬了一半,一阵熟悉的香风扑来,它略微想想又放弃了,先看看这小丫头要做什么。
小丫头抱着乌锥腻了会才松开,看着乌锥强壮的四肢,光亮黝黑的皮肤,偷偷往四下打量,正想着翻身骑上去,却看见天娜和绿竹正含笑看着她,那目光似乎已经‘洞’悉她要作什么。
“天娜姐姐!”小丫头依旧很高兴,笑呵呵的冲天娜挥手,天娜是柳寒让来的,让柳铁一个大男人来陪小丫头,不合礼仪,只好让天娜过来,而天娜又把绿竹拉来了。
“看来老爷还是‘挺’疼你的,”天娜笑眯眯的说:“乌锥平时连我们都不准碰的,居然答应让你牵着。”
“就是呀,落小姐,这马可烈了,上次我刚靠近它,就叫起来了。”绿竹想起在来帝都的路上的一次遭遇,便忍不住有些心悸,暴烈的乌锥似乎要挣脱缰绳冲上来,还是柳寒出面将它安抚住,而后让绿竹不要再靠近它。
说着,绿竹看了天娜一眼,天娜含笑点头,那次事件是绿竹‘露’出的一个重大破绽,象她这样喜欢跳舞的青楼‘女’孩,怎么可能对马厩中的乌锥感兴趣,靠近乌锥不是为了逃跑就是别有目的,本来她便有嫌疑,从那以后,柳寒便让天娜严密监控她。
小丫头更加得意了,小脸扬得高高的,抚‘摸’着乌锥的鬃‘毛’:“我们乌锥可乖了,那点暴了,是不是啊!”
乌锥冲她翻个白眼,老脸有点挂不住,将脑袋往肚子下藏去,有些不满的刨了两下地面。
这动作居然被小丫头识破,她咯咯的笑起来,松开笼头,乌锥嗖的窜出去,口哨再度响起,乌锥的速度又渐渐慢下来。
绿竹有些惊讶,这乌锥居然跟着口哨动起来,她试着吹了下,可乌锥根本没有理会,这让她很是郁闷,连声追问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样当然不行,”小丫头也不藏‘私’,给她解释说:“好马都是暴烈的,得先让乌锥认识你,把你看着朋友,才会听你的。”
“怎么才能看做朋友呢?它怎么知道你是朋友呢?”绿竹很好奇,天娜则有些惊讶,这小丫头长于深宅大院,这些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小丫头很得意:“这马也是有灵‘性’的,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它都知道。你得喂它吃的,给它洗澡,和它说话聊天,时间久了,它便知道你对它好了。”
绿竹还是似懂非懂,小丫头也不管她,又吹起口哨,这次节奏稍稍快了点,乌锥也加快了步伐,修长的四肢优美的小跑起来,让小丫头两眼放光,天娜忍不住直乐,这要换成在西域,天娜会忍不住打趣她,可对这小丫头,她还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三人说了会话,护卫领着两个姑娘进来,小丫头正兴高采烈的和乌锥玩,看到这两个姑娘,脸‘色’一下便拉下来了。
天娜连忙迎上去,老远便站住施礼:“天娜见过郭小姐。”
“表姐,你怎么来了,”小丫头眼珠灵活的转动,撒娇的抱着郭小姐的手臂:“你看乌锥,现在可算听我话了。”
郭家小姐便是那日的白衣姑娘,此前已经来过柳府一次,也见过天娜,知道她是柳寒的‘侍’妾,柳寒没有成亲,天娜执掌中馈。
“又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郭家姑娘说着瞪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心里砰砰‘乱’跳,强行堆出个笑容,抱着郭家小姐的胳膊撒娇道:“表姐,我没添麻烦,你说是吧,天娜姐姐。”没等天娜回答便指着正小跑着的乌锥叫道:“你看,你看嘛,乌锥现在听得懂我的口哨了,你不知道它可聪明了。”
说着便忙不迭的吹起口哨,乌锥稍稍迟疑便加快了步子,小丫头得意的看着表姐,天娜微笑着说:“落小姐就是聪明,我还从未见过比她更爱马的人。”
郭家小姐面容温和,可天娜从她的眸子中看到不悦,小丫头这番表演显然没有打动她。
“有了马就什么都不顾了,一个人便敢溜出家,跑来麻烦柳先生,真是不像话。”郭家小姐扭头看着小丫头:“老祖宗生气了,让我带你回去,这次谁也帮不了你。”
老祖宗的威力显然很大,小丫头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问:“老祖宗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还用人告诉她!”郭家小姐说:“老祖宗让你回去见她,哼,这次你惹的麻烦不小。”
小丫头很敏感,立刻意识到表姐的话里另有含意:“啊!还有什么事?”
“你三哥也来了。”郭家小姐停顿了下:“他正向柳先生买乌锥,”她又停顿了下:“你给柳先生惹了大麻烦!”
小丫头神情凝重,她的三哥落峨在河东郡赫赫有名,落峨十七岁即踏入武士境界,二十六岁便踏入武师境界,曾经单枪匹马追杀横行河东的盗贼一窝蜂,斩下一窝蜂盗贼头子马王蜂的脑袋。
除了这个好名声外,剩下的便多是不好的。落峨做事横蛮,毫不讲理,高兴了,可以与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高兴了,一言不合便拔刀以向,无论是江湖人士,还是军中悍将,都与他冲突过。落家实力深厚,他本人修为高深,所以,几乎无往不利。
小丫头吓了一跳,松开郭家小姐便朝那边跑,跑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吹起口哨,乌锥慢慢走来,脑袋亲热的凑过去,小丫头抱着它,神情有些悲伤,过了会才将边上的马夫叫过来,让马夫继续让乌锥跑圈。
郭家小姐见天娜丝毫不紧张,心中不由叹口气,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落家表兄的凶名。
小丫头松开乌锥后便朝正厅跑,天娜连忙叫住她:“不用着急..”
“天娜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哥从来不讲理的,这,这,唉,表姐,你怎么不拦着他!”小丫头很是着急,既然埋怨起郭家小姐来了。
“没什么,”天娜淡淡的说道,见小丫头和郭家小姐不以为然,便解释说:“我家老爷不喜欢惹事,可也从来不怕事。”
郭家小姐愣了下,小丫头急匆匆的说:“你不知道。”
说着便匆匆跑出去,天娜爱怜的看着她的背影,她没有走上来,而是落后郭家小姐半步,以示尊崇。
“乌锥不卖!”
柳寒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落峨,落峨与薛泌秋戈和小赵王爷都不一样,身穿武士装,腰悬长剑,以他的目光看,这把剑比普通剑要长上三分,而站在他面前的落峨也像一把剑,凛冽迫人。
“难道你觉着价格不够高?”落峨的站姿很随意,神情很平静,可柳寒知道,这不是随意,而是方便他拔剑。
“当然不是,令妹开价一千两黄金,你又加价到一千五百两,这个价格足以买下上千匹良马,若还不知足,那就是贪心,但,乌,锥,无,价!”柳寒最后一字一句的答道。
第四十八章 粉丝郭秋
“好马当然无价。最棒的下载站起舞电子书()”落峨淡淡的说:“可没办法,我妹妹看上了,老祖宗发话了,看上了就买,省得她每天跑你这,让人笑话,所以,你还是让了吧
。”
柳寒懒得跟他再说什么,你妹妹看上了,我就该让,天下没这个理。
“柳先生在帝都也有些名望,”落峨觉着今天自己说得太多了,已经够给这姓柳的面子了:“我表妹很喜欢你的文章,不过,柳先生毕竟只是商人,商人在商言商,只要价格合适什么都可以卖。”
“错了,”柳寒打断他:“在下虽然只是商人,可也有很多东西不卖。”
“哦,愿闻其详。”落峨有了两分兴趣,也有两分不耐烦,只是碍于稍早表妹的吩咐,才不得不耐心说上两句。
“家人不卖,忠孝不卖,仁义不卖,信义不卖。”柳寒淡淡的说:“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同样是商人的操守。”
落峨愣了下,随即冷笑:“好个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淫;我倒很想知道,在我的剑面前,你不能有什么操守!”
柳寒哈哈一笑:“剑,有勇者之剑;勇者之剑,以信以柄,以义为锋,持之对敌,无往不摧;亦有贤者之剑,以仁为柄,以爱为锋;持之当纵横天下,无物可敌;敢问君所持之剑为何剑?”
落峨有些傻了,嘴巴微张,愣了会才不服气的说:“我这是杀人之剑,剑出鞘,杀气盈于野,十丈之内,必见血光!君可要见识否?”
柳寒淡淡一笑:“杀人之剑,以凡木为柄,以顽铁为锋,遇钢则折,遇强则逃,持此剑者,不过一匹夫,有何不敢见。”
落峨怒色一闪,冷笑下:“不知你用的什么剑?”
“我不用剑,我用刀!”柳寒说道:“此刀乃我在歧善国铁匠铺,花三两银子所购,随我已五六年,锋利非凡。”
落峨哈哈大笑:“什么勇者之剑,贤者之剑,原来你用的也不过一凡铁!”
柳寒耸耸肩:“柳某不过一商人,自然用凡铁。不象落公子,风姿挺拔,千年落家,声名不俗,若用凡铁,岂不丢了落家的脸,要用自然要用贤者之剑,再次也要用勇者之剑,公子说是不是如此?”
柳铁在心里暗笑不已,柳寒又开始忽悠人,在西域,那些什么公子世家的,好些都被他忽悠过,当然,当他觉着可以动手时,便会毫不犹豫拔刀,那有什么废话。棉花糖
落峨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柳寒,柳寒可以不要脸,落家可还要脸。
柳寒见他不说话,转身便要走,落峨刷的拔出剑来,剑光一闪,直奔柳寒,门外传来小丫头惊恐的叫声,柳铁怒喝一声长刀出鞘,刀风迅雷卷向落峨,落峨身边的中年汉子几乎同时拔刀,一刀斩向柳铁。
剑光划出一道圆弧,从剑尖突出个光球,光球从小到大,卷起一阵狂风,柳寒就在光球的正面,狂风的中心,落峨在冷笑,绝对实力面前,所有说辞是那样可笑;有本事,拿出什么勇者之剑,贤者之剑,最次,也把那柄凡铁拿出来亮亮
。
剑光大盛,光球带着劲风,角落上的花盆中的青松却纹丝不动,一个不知名的小虫正沿着树干奋力上攀;飞蛾想从窗外飞入,在窗纱上撞击,发出轻微的响声,不知道那光球乃死亡之球。
“哥!”小丫头的惊恐的高声叫起来,纤细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她再睁开眼,满屋的光亮消失了,劲风没有了,虫子依旧还在奋力攀爬,飞蛾有些迷惑不解,刚才那高亮去那了,窗纱让它晕头转向。
落峨睁大眼睛,他不明白,自己虽然没有全力出击,可,.,他就觉着自己的剑泯灭于一遍汪洋大海中,甚至没有在海中激起一丝波澜,这让他难以接受。
“匹夫之剑,遇钢则折,遇强则逃,声势再隆,也不过无根浮萍,落公子,武师四品的修为,.。”柳寒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边上柳铁和中年汉子的交手也分出胜负,柳铁的刀就落在中年汉子的脖子上,中年人面如死灰,一动不敢动。
落峨终于明白了,难怪柳铁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或者说,自己和身边这家里护卫中的好手,加在一块,甚至赶不上这位总管。
“落公子,这里是帝都,青天白日下,朗朗乾坤,陈宣陈大人执法严峻,绝对不允许出现强买强卖之举,带令妹回去吧。”
“哥,你怎么.。”小丫头冲进来,正准备冲哥哥发火,再看,吃亏的好像是自己的哥哥,顿了下又关切的问道:“没事吧。”仔细端详,见落峨没有什么事,便开始发脾气来:“你怎么能对柳先生动手,我是喜欢乌锥,柳先生早晚会卖给我的,你怎么能出剑呢?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乌锥!!!”
“你走!”小丫头气急推着落峨向外走:“我不跟你回去。”
落峨先是震惊,随后便是气愤,现在则很是尴尬,自己堂堂四品武师,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弄得手忙脚乱,即便这小丫头是自己的妹妹,也够丢人的。
“小妹。”轻轻两个字,小丫头立刻安静下来,郭家小姐在前,天娜绿竹在后,三人缓步进来,天娜悄悄冲柳寒眨了眼睛,那意思似乎在调侃,柳寒依旧面带微笑。
“院子里的女孩子在做什么?”郭家小姐没有问客厅里发生了什么,而是好奇院子里的女孩们。
“那是在培训店员,新店重新装修了,老爷觉着新店要有新气象,店员要重新培训。”天娜解释道。
“她们是店员?!”郭家小姐更加惊讶,柳寒居然让女孩去当店员,这实在少见,不,是整个帝都都没见过。
“其实,这没什么,我们女人既然可以纺纱织布,可以骑马击剑,自然也可以去店里工作,这没什么奇怪的
。”天娜微笑着解释道,目光却看着小丫头。
郭家小姐无言以答,她明白天娜的意思,小丫头可以纵马狂奔,这些女孩为什么不能去当店员呢?这个问题,她无法解释,不过她知道,如果柳寒真让这些女孩去店里,肯定会招来不少老夫子的痛斥。
“她们穿的什么?”郭家小姐又问,那服装从未见过,大方又漂亮,将女人的身材完美的呈现出来,可这种穿着有些惊世骇俗,老夫子们恐怕要痛心疾首了,骂他伤风败俗,有伤风化,恐怕还是轻的。
“那衣服叫旗袍,看着是挺好看的。”
郭家小姐在心里摇头,这柳寒真是商人,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天娜倒底是蛮女,不知中原礼仪,这衣服能穿出去吗?!青楼妓院中还差不多。
郭家小姐上前先按礼仪规规矩矩向柳寒施礼致歉:“非常对不起,我这表弟有些鲁莽,还请先生见谅。”
“没事,”柳寒笑了下,他对这温文尔雅,知书识礼的郭家小姐很有好感:“落公子虽然冲动,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倒是落小姐,.。”说着柳寒看着小丫头,小丫头有些紧张,很担忧柳寒从此不准她进门:“这帝都虽然治安挺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偷跑出来了,让家里人担心。”
小丫头一听满心高兴,规规矩矩的答应下来,落峨轻轻哼了声,转身便走,中年男子跟着出去了,小丫头又有点不高兴了,郭家小姐心里微微摇头,歉意的说:“先生见谅,.。”
柳寒哈哈一笑打断她:“没事,年青人嘛,家世又好,修为也好,受点挫折,难免不高兴,可以理解。”
郭家小姐闻言莞尔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盛开,让柳寒心旌一动,郭家小姐轻声说:“先生大量,郭秋在此谢过先生。”
小丫头闻言有些惊讶也很意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住看着表姐,又扭头望着柳寒,柳寒倒没觉着有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小丫头眼珠一转忽然问道:“柳先生,最近可有新诗,我表姐可喜欢你的诗了。”
柳寒愣了下,郭秋来不及阻止,脸蛋滚烫,可又希冀的看着柳寒,柳寒苦笑下:“最近忙着店里的事,没时间写那些东西。”
郭秋闻言非常惋惜,她有些不解的问:“先生高才,世所罕见,近日帝都诗会颇多,可惜多为浑浊不堪,那及先生半分光华,先生何不再展才华,待得秋品,先生或可征辟入朝。”
柳寒哈哈一笑:“郭小姐.。”
小丫头叫道:“我姐姐可喜欢先生的诗了,先生在姑臧和长安作的诗,我姐姐都收集了,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先生,大漠的烟都是直的吗?”
小丫头直言快语,郭秋猝不及防,羞怯不已,不由低下头,柳寒愣了下,再看含羞垂头的郭秋,这美貌的大家闺秀,居然是自己的粉丝,这太令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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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惩处
看着柳寒的目光,郭秋慌忙告辞,拉着小丫头逃也似的出了柳府,等柳寒反应过来匆忙出来相送时,她们已经上了马车,落峨骑在马上,冷冷的冲柳寒说:“后会有期,我还会来的。-”
“随时恭候。”柳寒耸耸肩笑道,这年青人要来至少需要十年,武师四品,三十六铁卫至少有二十六个有这样的修为,加上他的战阵,根本无须担忧。
落府距离柳府并不远,没走多远便到了,回到家里,小丫头从车上下来便想溜,可被郭秋给叫住。
“我去马厩看看,好几天没见小豆子了。”
小丫头很可怜,郭秋没有上当,拉着她去见老祖宗。
老祖宗是落晔的曾祖母,也是郭秋的曾外祖母,朝廷封为贤良夫人,官诰一品,这位老祖宗姓薛,出自河东薛家,是太子妃的曾祖父的妹妹。
落晔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帝都任职,父亲在国子监任五品博士,祖父为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为御史大夫的副手,有纠察百官之责,虽未进尚书台,亦为朝中举足轻重之重要职务。
问了下丫头,说老祖宗在园子里赏菊,于是又拉着小丫头到园子来了。小丫头无可奈何,边走边和郭秋商议,让到时替她圆场。
从角‘门’进去,便是一遍‘花’海,满园的菊‘花’,红的,黄的,白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不远处的‘花’棚下,有轻轻的笑声传来,小丫头丢开表姐的手,快步奔过去。
“老祖宗,您今儿‘精’神头不错啊!这秋天的风也‘挺’凉的,快把毯子披上,别给凉着了。”小丫头远远的便叫起来,就象欢快的燕子似的,可怜样一扫而光,几步就跑到被众人围着的老‘妇’跟前,撒娇似的腻在她身边,忙不迭的替她张罗起来。
老祖宗慈眉善目,脸‘色’红润健康,雪白的头发简单的梳了个髻,用根木簪别着,身上穿着简单的居家便服,坐在张高靠背的椅子上,两个丫头在边上伺候着,周围还坐有几个中年‘女’人。
小丫头一阵忙碌,从丫头手中拿过毯子,给老祖宗搭上。周围的‘女’人们都没动,只是含笑看着她,除了边上小丫头的母亲外。
郭秋倒是规规矩矩的先给老祖宗,然后再给姨妈们行礼,最后才站在一边,静候老祖宗的吩咐。
“坐下,坐下,你这丫头也太文静了,浑不象这小丫头,一回来就跟个闹山雀似的,今儿又自个跑出去了,今后别再出去,你一个大家闺秀,跑人家家里去做什么,惹人笑话。”
“老祖宗,您别再护着了,”落晔的母亲抱怨道:“这次一定要责罚,孙媳要她禁足十天。”
小丫头伏在老祖宗膝上,手上悄悄使劲,老祖宗笑呵呵的说:“以后别在一个人出去了,连丫头都不带,哼,小马猴的胆子不小,马买回来了,以后就别四下‘乱’跑了。”
“嗯,”小丫头撒娇似的的嗯了声,小丫头的妈妈生气的瞪了她一眼,郭秋在边上轻声说:“老祖宗,人家不卖。”
“不卖?”老祖宗笑道:“那是嫌钱少,多给点钱,就卖了,这些商人啊,好不容易‘弄’到点好东西,就恨不得卖个天价,咱们就遂了他心愿,多给点钱,不就卖了。”
“老祖宗,表哥已经给到一千五百两金子了,人家就是不卖,柳先生说得很清楚,不管多少钱都不卖。”郭秋的话依旧很平静,老祖宗愣了下,一千五百两金子,这已经是天价了,这个价格已经不可能再涨了。
“如此说来,这不是钱的问题了,这人不是商人吗?”老祖宗有些纳闷,也有些好奇,不爱钱的商人,她活了这么长,还没见过。
“老祖宗,这人姓柳,是从西域回来的,说是商人吧,可他的诗词写得‘挺’好,最近京里流传的三篇诗文,便是他写的。”郭秋将柳寒的三篇文章说了一遍,还给老祖宗背了一遍,老祖宗愈发糊涂了。
“这人还是个书生,”说着看了小丫头一眼,随口问道:“他多大了?成亲了没有?”
“没有,不过有三个‘侍’妾。”
老祖宗眉头皱起来,随即有些轻蔑的哼了声:“这些书生啊,就想着以文名扬天下,‘弄’个贤名,然后就征辟做官,然后再娶个士族‘女’子,就此进入士族,打得好算盘,这些人啊,都是这样盘算的。”
“老祖宗说得是,”小丫头的妈妈笑道:“这些人无孔不入,啥招术都使得出来,也就是骗骗那些少见识的小姑娘。”
小丫头的妈妈本意是说小丫头,可小丫头嘻嘻一笑,丝毫不在意:“妈,这柳先生可不仅仅是诗书写得好,大哥不是还拔剑了吗,.。”
“啊!”老祖宗很是惊讶,皱眉说:“这怎么行,人家不卖就不买吧,怎么动粗起来,这可不行。这要让陈宣知道,那可不得了。”
“老祖宗,你让她说完,不是没买到吗?”小丫头妈妈笑道,老祖宗这才想起来,连忙问:“你哥既然拔了剑,这姓柳的怎么作的?还是不卖?”
“老祖宗,哥这次可吃了点亏,”小丫头说:“柳先生好利害,哥的剑都没使得出去。”
“比你哥哥还利害。”老祖宗眉头微蹙:“这人没成亲,年龄该不大吧?”
小丫头摇摇头:“我没问。”
老祖宗看着郭秋,郭秋略微想了下说:“应该已过而立之年。”
“那就是了,”老祖宗点点头,很确定的说:“有点本事,有点钱,心就大,想得就多。”说着看着小丫头:“以后你不要再去他那了。”
小丫头傻了,刚体会到与乌锥在一起的快乐,这就没了,可老祖宗虽说神情很平静,可熟知老祖宗习‘性’的她知道,这是最后决定,不容分辨。
郭秋看着她,眼中有笑意,那是在调侃她,枉费心机了。
小丫头有些不服气,想耍点‘花’招,于是便说起乌锥来,老祖宗含笑听着,可就是不松口,让小丫头的诡计顿时落空。
“整天玩马,跟个野孩子似的,那点有大家闺秀的样,你看你秋表姐,也不知道学着点。”小丫头的妈妈似乎还在生气,抓住机会就要责备她两句,小丫头没有分辨,立刻老实加委屈的低下头。
老祖宗微微皱眉,可也没阻拦,抓着小丫头的手轻轻拍了拍。
正好这时起风了,老祖宗身体刚感到有些不适,小丫头立刻察觉了,也立刻起身:“老祖宗,起风了,咱们回吧。”
老祖宗点头,小丫头将她扶起来,众人也都起身,小丫头扶着老祖宗走在前面,其他人随着要走,老祖宗摆手说道:“你们继续玩吧,我回去就行了。”
众人皆笑道这都起风了,我们也要回去。
一群人说着闲话往回走,将老祖宗送到她的院子后便散了,小丫头妈妈告诉小丫头待会到她那里去,显然她打算让小丫头好好受次教训。
老祖宗的确有些乏了,没有听见,也许是假装没听见,回到房间后,丫头便给加了件衣服,小丫头心里琢磨着怎么让老祖宗留下自己,可还没等她想出招来,老祖宗坐在椅子上已经发出微微的鼾声。
“老祖宗这段时间‘精’神头没以前好了。”负责伺候的丫头低声说,小丫头悄悄将窗户关上,又将‘门’帘放下来,又提起水壶,试了下感觉有点凉,让丫头赶紧去烧壶热水。
做完这一切后,小丫头有些轻轻叹口气,只好告辞,临别还告诉丫头,老祖宗醒来后记得让她喝碗莲子羹。
出了老祖宗的院子,便上小丫头妈妈的院子,到了‘门’口,她先小心的朝里面看看,几个小丫头垂手站在‘门’口,她心里一喜,看这情景,父亲在屋里,于是她便高兴的过来,在‘门’口先叫了声,然后便掀‘门’帘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父亲正坐在椅子上,可他面前正跪着落峨,一见这样,她想转身便要溜。
“回来!”
简单威严的两个字,小丫头便迈不动‘腿’,再转过身来,便是满脸笑容。
“爹今儿回得‘挺’早.。。”
可没等她说完,父亲落武便厉声道:“跪下!”
小丫头什么话都不说,噗通便跪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一个荒唐,一个粗鲁,整天不干正事,”落武满脸寒霜,目光盯着小丫头:“一个姑娘就这样大胆,跑到别人家去,而且还是素不相识的,传出去,也不怕外人说闲话!丢尽我落家的脸!”
一顿疾风暴雨的斥责,小丫头一个字都不敢分辨。
“‘女’孩,整天玩马,那点象我落家‘女’儿,从今天开始,每天抄《‘女’诫》十遍!禁足一月!”
小丫头面如土‘色’,依旧不敢开口声辩,训了‘女’儿,又开始训儿子。
“学剑学得好啊!可以到妓院去争风吃醋了!”
“让你多读点圣贤书,二十四了,连一次品鉴都没参加过!丢尽了我落家的老脸!”
“我落家诗书传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粗鄙之徒!”
“我问你,为什么要打薛家公子,你不知道他是表哥?!”
落峨抬起头,一脸掘犟:“薛泌不知道我是他表弟?!干嘛还与我抢!”
落武气得抓起戒尺就打,落峨若无其事的便受了下,小丫头妈妈连忙劝说:“你说说就行了,干嘛动手!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你打坏了,老祖宗问起来,怎么回?!”
“该怎么回就怎么回!”落武不耐烦的斥责道:“还有你!整天就知道宠着!宠着!现在好了,一个偷跑到别人家去,一个在妓院争风吃醋!我落家成什么了!”
戒尺在桌上拍得啪啪响,跪着的两个儿‘女’都低着头,可俩人实际没一个害怕,落武没有丝毫修为,戒尺打在落峨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而小丫头则不可能打,小丫头心里还在琢磨,待会怎么上老祖宗那去,把这每天十遍,禁足一月给免了。
落武在本朝‘挺’有名,年纪轻轻便有道藏研读专才之名,很早便被征辟入朝,先是在太学,后在国子监,一直都在教书,升迁较慢,他自己倒是‘挺’满意,可让他头疼的是自己的这双儿‘女’。
落武的夫人只生了落峨和小丫头俩人,另外他的两个小妾还生了两子两‘女’,这两子两‘女’还小,最大的不过八岁,最小的不过两岁,可正是这两个嫡子嫡‘女’让他头痛,有时候都觉着不象他的儿‘女’。
落武‘精’通道藏,通晓礼仪,可两个孩子对道藏丝毫不感兴趣,一个喜欢舞刀‘弄’枪,另一个喜欢马,一个‘女’孩喜欢马,本就已经奇怪了,更让人纳闷的居然喜欢到痴‘迷’的程度,帝都谁家有好马,必定要想方设法看看,要看上了,就一定要‘弄’到手,‘弄’得整个帝都都知道,落家有个马痴‘女’儿,结果便是,到现在还没人上‘门’求亲。
“我是那儿失德了,有了这两个劣畜!”骂道最后,落武不得不仰天长叹。
小丫头的妈妈在边上想要劝解,可又不敢,刚才已经被骂了一通,再劝也只有再挨骂的。
正着急想招,院里有脚步声,‘门’帘掀开,父亲落攸进来了,落武夫‘妇’连忙站起来行礼,落攸一看屋里的情景,先愣了下,而后皱眉问起缘由,落武将事情说了一遍。
落攸摇摇头温言让俩人起来,小丫头如释重负般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膝盖,落峨则轻松的站起来。
“你喜欢习武,这没什么,”落攸看着落峨说:“可习武修行后,在妓院争风就是错;”然后看着小丫头:“你喜欢马,这也没什么,可喜欢马便偷跑出‘门’,上陌生男子家中,更是大错。”
小丫头和落峨都不敢开口,只能点头认错。
“圣人说满招损,谦受益,乃天之道,就是这个理,凡是过犹不及,你们可明白。”落攸的神情非常严肃。
“孙儿(孙‘女’)明白。”落峨小丫头齐声答道。
“你们要多读些书,特别是你,落峨,你是长子,今后落家的担子要落在你肩上,你担得起这个担子?”
落峨不敢答,落攸又说:“修行再高,哪怕到了大宗师,也不过百人敌,可读了圣贤之书,那就是千人敌,万人敌,本朝名将王简,手无缚‘鸡’之力,可破敌数十万,功勋盖世,你有那能耐吗?”
落峨面红耳赤低头不语,落攸又看着小丫头:“别忘了你是落家‘女’儿,若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有家规在,谁也救不了你。”
小丫头不解,自己能做出什么有辱家风的事来,可落攸一句下去吧,她慌不迭的出‘门’了,出‘门’之后还拍拍小‘胸’脯,满是幸运之‘色’,没成想这么大的事,居然就这样轻飘飘过了,那什么禁足抄十遍,老祖宗会帮她搞定。
这时她才发现哥哥落峨还没出来,显然被爷爷留下了,她悄悄吐吐舌头,做出好害怕的样,边上的‘侍’‘女’们忍不住无声的笑了,小丫头冲她们做个鬼脸,然后想起今天还没去马厩,立刻跑了。
屋里的咆哮没有了,丫头们也松了口气,老爷是读书人,少见这样发火,不过,老太爷今天却罕见的过来了,说不定有大事发生,丫头们又赶紧打醒‘精’神,小心静候,不敢再胡思‘乱’想。
“太子举荐,皇上已经同意,你调任御史台,我要离开御史台调任地方。”落攸第一句话便让落武有些紧张,落峨则脸‘色’‘阴’沉。
“父亲是要去那?”落武问道。
“并州,到并州担任刺史,”停顿了会,又补充道:“我明日出发。”
“为何这样急?”落武很是意外,落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对落武很担心。
知子莫如父,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了解,在国子监作个博士很称职,可要到御史台作御史,.。,唉,书生气太重。
皓首穷经,对朝局却不胜了了,朝局‘波’诡云谲,御史台又是个多事的地方,一个不好,便会折戟沉沙。
“明天你上禁军报道,你不是喜欢舞刀‘弄’枪吗,我给你谋了个殿中将军,明天就去。”落攸又对落峨说道。
“不是说去边军吗?”落峨很不满意,落家这样的上品士族,几乎一出生便有职务,可那是虚职,给职务,给俸禄,但没有实权,只有朝廷实际任命之后,才重新封官,重定品级,现在任命他为殿中将军,算是正式出仕。
殿中将军这官不算大,顾名思义,殿中将军便是在皇宫内服役,属于禁军系统,禁军与其他部队不同,禁军负责保卫皇宫,不属于军方系统,也就是说太尉管不了禁军,禁军直属皇帝管辖,最高统帅为禁军中侯,下设左右卫将军,左右卫将军下才是殿中将军。殿中将军下设殿中校尉,殿中都尉,最小的官是殿中中郎。
对于首次出任实职的落峨来说,这个职务已经很高了,可落峨不满意,他的想法是去边军。
“你想学秋歌?哼,先在帝都学学朝政是怎么回事再说吧,你要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落攸冷冷的说,落峨还是不服气,他最佩服的便是统帅凉州边军黑豹骑兵队的秋歌,做梦都想到并州边军,与大漠上的胡族作战。
可爷爷落攸却泼了他一瓢冷水,他觉着爷爷这是在说他不如秋歌,这让他尤其生气。
“你先下去准备吧,明天去报道。”落攸也不与他解释,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落攸无奈,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得退出去,走了两步,他转身回来有些‘激’愤的问道:“不是说好是去并州边军吗?怎么忽然又换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出任实职,可商定的是去并州边军,从校尉开始,可万万没想到最终却是去禁军。
落攸眉头紧皱,很是不高兴,落峨坚持问道:“薛家不是答应向太子推荐的吗?为什么忽然变卦了?是不是因为薛泌?”
“知道便好!下去吧!”落攸再度冷哼,河东士族比起其他地区的士族来说要团结些,可内部依旧不是铁板一块,三大士族之外,又冒起来个薛家,薛家倚仗太子,在未来几年将成为河东士族在朝廷的代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落峨愤愤不平的离开,他非常愤怒,就想找个家伙打一架。
落攸重重叹口气,示意落武坐下,落武坐到父亲边上,心里同样有满肚子问题想问。
“为何让父亲走得这样急?朝中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唉,并州监察御史祝明弹劾并州刺史沈忻,太子下旨,逮捕沈忻,监押入京,‘交’廷尉审理。”落攸神情忧虑,并州刺史沈忻是颍川人,在并州担任刺史已经五年了,这次并州监察御史祝明弹劾他贪占军田六百顷,中饱‘私’囊。
落攸知道,这祝明原在太子府任职,去年太子向皇帝推荐,出任并州监监察御史,到了并州后,一年多没什么动作,没想到一出手便惊天动地。
自从平定鲜卑人叛‘乱’后,朝廷财政困难,便在边塞实行屯田,这军田便是划给边军的屯田,强占边军的屯田,那是重罪,沈忻若真强占了军田,那自然是罪有应得。
落攸觉着此事恐怕别有隐情,并州边军统帅是方回,方回还是并州总督,并州刺史严格说来还是他的下属,方回有名的重武轻文,对边军将士爱护有加,沈忻敢强占并州军田,方回就敢把他拉到总督衙‘门’前斩了。
况且,沈忻就在方回眼皮子底下,方回不弹劾,或者说方回与沈忻有勾结,可总督府还有司马主薄数十人,边军中还有中郎将等各类将军,各郡还有太守县令,这么多年没有谁报告此事,偏偏祝明查出来了,还报上来。
这里面有问题。
“你也不用担心,边军中也有不少我河东子弟,边军中也有数位中郎将,出身河东的也不少,”落攸慈祥的看着落武:“我担心的倒是你,你要记住,朝廷是一潭浑水,你要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飞书与我,千万不要轻易参什么弹劾。”
“我记住了。”落武连连点头,落攸看着忍不住又在心里叹口气,这哪里象是听懂了的样子,只求他不要在帝都闯祸便行了。
第四十九章 火云石之试(上)
“到了御史台,你打算怎么作?”落攸还是想点醒他,若自己在帝都,估计问题不大,可自己远在并州,真要有事,那就来不及了。
“自然是纠弹百官,正朝廷纲纪!”落武不假思索的答道。
落攸很是失望,落武在帝都当了十多年官,居然还是这样书呆子气。
落武有些意外,这个回答居然让父亲如此失望,难道这是错的?不对,御史的职责便是纠弹百官,查奸邪之徒,弘朝廷正气,若非如此,要御史何用!
“从大道理来说,你说得没错,”落攸没有直接反对,而是采取了循循善诱的策略,他知道落武的性格,直接否定,父子俩人非争起来不可:“御史督察百官,纠邪扬正,圣人是这样说的,书上也是这样讲的,可世上的事没那么简单,如果御史都行使了职责,为什么官场依旧如此荒唐?还有,你在国子监教书,教的都是圣人之言,天下官吏,无不熟读《道藏》,牢记圣人之言,可真正做到仁的有几人?真正为百姓的有几人?”
落武迟疑了会,虽然只在国子监教书,可也不是不知现在的情景,百姓流离失所,官场贪墨之风盛行,这天下真正做到仁政的没几个。
“他们被财货金钱蒙蔽了,忘记了圣人教诲,所以才要监察他们。”落武自己都觉着这个答案很勉强。
果然,落攸摇摇头,淡淡的说:“我做官也几十年了,见过不少官。金钱财货,哼,你还少说了两样,还有美女名声,甚至后者更要命,名利,名利,名在利前,这些东西,除非真的圣人,谁也守不住。”落攸的声音很有几分失落,带着淡淡的寂寞。
“父亲,我做官十多年了,战战兢兢,圣人教诲,无日不敢忘,没有受贿,也没有贪名,到了御史台,儿子也会象以前那样,为朝廷为皇上,尽心尽责,绝不敢有丝毫贪念。”
落武的一番表白,让落攸更加失望,这儿子是那样执着,他首次后悔让他同意征辟,还是该让他去东贤书院教书。
“御史台是朝廷的一部分,御史也不能独立于朝政之外,所以御史的行动必须符合朝局,盲目弹劾,不但不能纠察百官,而且还可能引火烧身,本朝立国已经数百年,因弹劾而被反责的御史不知有多少,所以,你到御史台后,要弹劾谁,先与郭容商议。”落攸对段时间纠正儿子的观点不抱希望,干脆给他定了个规矩,让郭容来帮他,或者说让郭荣来监督他。
郭荣便是郭家小姐的父亲,在吏曹任职侍郎,负责选拔官吏,从政经验可比落武强太多,由他来帮助落武,落攸才放心。
“父亲,这是何意?”落武不解,落攸也不解释:“御史不是什么人都能弹劾的,有些人,哪怕十恶不赦,也不能轻动,有些人,只要稍有瑕疵,便可以弹劾,而且一弹便准。”
落武愣愣的看着父亲,完全不懂,十恶不赦之徒,怎么不可以弹劾?
落攸长叹口气,起身在落武肩上拍了几下:“记住我的话,为父不回害你。”
说完后,便推门出来,落武愣了半响才追着送出来。
落武能进御史台是河东三大士族的一大进步,这些年,河东士族衰落迹象明显,无论前朝还是本朝,河东士族以河东三大家为核心,人才辈出,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开国元勋中,有四人便来自河东士族,整个河东士族集团,是太祖的重要支持者,可这些年河东士族衰落了,不但三公没有河东士族的影子,就连六曹和下面的州刺史也少见河东士子。
所以,薛家才趁势而起,河东三大家还不得不支持他,现在河东三大家的努力得到回报,落攸得到了并州刺史,落武也进了御史台,这两个任命标志着河东士族开始重新崛起。
柳寒难得有段空闲时间,新店装修和员工培训的事已经上了正轨,新店有许远盯着,培训的事交给天娜和绿竹,他终于可以当甩手掌柜了,西域的消息也终于到了,静真和青灵观的三个道士都失踪了,店里最初没有发现,直到接到柳寒的传书后,他们去查才发现。
“看来静真是被那老头给灭了。”柳寒叹着气对老黄说,另外,山离店也被偷袭了,由于没有损失,店里的伙计也没放在心上,因此也就没报告,山离那边也解释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回话。
发现静真失踪后,店里向当地官府报告了,官府派人调查,一直没有结果,开始以为是拜月教激进教徒干的,他们一直在等待官府调查结果,现在官府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静真道长他们自己离开了山离。
老黄没有回答,只是专心整理从各地来的简报。整理这些报告要花费很多时间,特别是财务报告。各店的负责人有可能说假话,可财务报告不会,财务人员有专门的报告权,而且各店掌柜不得干预,所以,这两条线交叉对比,可以看出一些问题,当然,这个体制最大的弊端是,无法防范财务人员和分店掌柜串通作案,但幸运的是,这样的事还没发生过。
各地报告显示,最近的发展都不错,姑臧的粮食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已经送了两万石粮食到大漠,拓跋部落的前哨部队已经进入敌人的境内,不过,战利品很少,西部鲜卑已经察觉拓跋部落的行动,部落向西转移了,拓跋部落只得到很少一点战利品。
不过,送粮计划有隐忧,凉州的门阀似乎不大愿意再平价卖粮食了,端木正毕竟不是秋云,无法威慑凉州的门阀,老王掌柜报告,端木正正在想办法,他估计端木正准备拿一家门阀开刀。
“告诉,老王掌柜,我们不插手,收不上来粮食便让拓跋鹰去找端木正,我们万万不能出面。”
长安店的发展最快,有秦王这个大靠山,长安店一路顺风顺水,私兵又招了一百人,兵刃是犀锋帮忙弄的,都是军队的制式装备。
“幽州的马波要求增拨费用,他要建一个羊毛作坊,需要银子。”老黄说。
“告诉他,没有,暂时不要扩大经营,咱们的现银紧张。”
柳寒这段时间花了太多的钱,而货物还没卖出去,银根紧张,只有等货卖了才能缓解。
“哦,这张你看看。”老黄将一份报告递给柳寒。
在长安时,他将三十六铁卫分组派出部分,幽州并州青州凉州外,还向江南派了几个人,柳火便是负责人。
柳火报告,江南长荡湖溃堤,昆陵县七成土地受灾,地价便宜,建议趁机收购灾民土地。
“江南也受灾了。”柳寒轻松的哼了声:“这大晋还真多灾多难,老黄,你觉着如何?”
老黄毫不迟疑答道:“暂时不需要。”
“哦,为什么?我还以为你赞成呢。”柳寒有些奇怪,老黄从本质上说是讲究耕读传家那种,有了土地,当个地主,这耕读传家便实现了一半,没成想他居然反对。
“要想耕读逍遥,得你那事完了才行,况且,一旦出现这样天灾,当地门阀早就动手了,而且,还不准你动,你要买了,那是趁机压低地价,这就是条罪,不但可以没收你的土地,还可以砍了你的头。”老黄面无表情的说道。
柳寒摇摇头,也不知是对这法律随意的时代不满,还是对士族阶层的霸道不满,不过老黄说得对,要想逍遥,首先得把麻烦解决了。
“那行就这样告诉他吧,哦,提醒他一下,注意观察下当地的盐业,还有私盐走私的情形,哦,对了,再加上,兄弟会,江南兄弟会的力量。”
老黄一一记下,最后他提醒柳寒:“那个绿竹有问题,几次想进我的房间。”
“天娜盯着她的,放心吧。”
柳寒出来后,便吩咐任何人不要打搅他,他转身进了静室,静室没有设在后院,而是在后院边上的一个小院,静心斋。这静心斋原是个小道观,柳寒猜测原主人家里有虔诚的居士,所以家里也设了祭拜的院子,柳寒买过来后,便将这小道观改了个名字,辟为静室。
他进了静室后,静心斋便封闭了,自从那老头出现后,柳寒便悄悄加强了府内的安全。两边的门都有近卫守着,院内还有两个近卫巡查守卫。
稳定下心绪后,柳寒将边上的箱子打开,热气扑面而来,他把火云石拿出来,先仔细端详,这块蕴藏了巨大能量的石头是那样普通,白色,纹理细密,形状不规则,拿在手上大约四到五斤重,握在手上,掌心滚烫,就像握了块木炭。
他没有立刻抽取其中的能量,而是先催动膻中内劲,在体内运行几个循环,心情渐渐下来,他慢慢品味着内劲的运行线路,还有内劲的质量。
这种内劲的运行线路与丹田内气的运行线路区别不大,但这种内劲可以运行到几条隐秘短暂的经脉,这几条经脉很少引起他的重视,而且这到内劲与丹田内气不同,最初在膻中只占很小一点区域,可随着劲气增强,区域越来越大,从最初的一个小指头,到现在有掌心那么大,这种现象在以前便发现过,也是让柳寒迷惑不解的地方,如果劲气继续增长,会不会占满整个膻中,甚至向丹田扩展,所以到最后,在没搞清楚之前,他不敢再练了。
劲气运转几个周天后,柳寒深吸口气,看着面前热烘烘的石头,心说:“好吧,是福是祸,就看看吧,你倒底是个什么玩意。”
第五十一章 劝离
一通发泄后,美姬米娅疲惫不堪,到最后只能任其宰割,柳寒则神清气爽,倍觉轻快,天娜将青衿的信交给他,柳寒由乐了,这其实不是青衿的,而是百漪园妈妈秋三娘的,秋三娘在信告诉柳寒青衿想他了,让他抽时间来 更多精彩请访问
自从那天定下青衿后,柳寒便再没去过,说实话,定下青衿不过一时兴起,怜惜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美女,希望她有个安静搞艺术的环境,暂时还没想过将这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收入房的打算。
这个目的自然说不出口,这个时代没什么艺术之说,如果说搞美术书法,还有人欣赏推荐,可作音乐,那肯定是下九流的乐户,更何况一个青楼女。
柳寒倒是想去衿,可惜现在心正热,恨不得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那还有空去百漪园,不过,收到这封信,他也不好不表示表示,让人给青衿送来一副耳环和两套松丝制的旗袍,另外便是抄袭的几首诗词。
“.,这些诗词是昔日在西域时所作,偶然有感,虽谈不佳作,倒也可一读,.。。”
青衿轻轻叹口气,失望之色难抑,小丫头有些着急,这些天自家小姐思念成灾,这柳先生真是个不识趣的人,咱家小姐那点不好,京里多少贵人才子捧着银子求见,小姐都不带理的,偏偏钟情于你这薄情郎。
“柳先生还是记挂你的,你坠,可是好的高昌玉,还有这衣服,啧啧,品松丝,你工,这图案,嗯,是兰坊绣庄的。”秋三娘连忙宽慰道,将柳寒送来的东西挨样称赞一番。
松丝,是大晋四大丝绸之一,大晋各地丝绸众多,最有名的最好的有四种,产于江南松江的松绸,又称松丝,而兰坊绣庄是名传天下的绣庄,所出皆为精品。
柳寒包下青衿,让青衿可以随意选择是否出场,楼里不得强迫,开始楼里还担心会影响楼里的生意,没成想,没过几天,京里便传开了,客人居然更多了,而且几乎都要求青衿表演。
青衿的绝代姿容让更多人垂涎欲滴,这次百漪园毫不客气,非常强硬,无论是谁一概拒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全帝都都知道,青衿是柳寒包下的,百漪园有责任保护她,如果出现意外,百漪园声誉顿落,而且到时候,柳寒无论作什么,都可以得到舆论的理解。
如果柳寒是个无名小子,或者单单是个有点钱的商人,这还好说,可偏偏柳寒不是,三篇震帝都,博得才名;交好薛泌小赵王爷秋戈,而且来历神秘,百漪园还不敢得罪。
青衿却象没听见,专注的寒的信签,嘴里喃喃念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觉醉了。
秋三娘微微一笑,不再称赞那些礼物了,笑着说了几句便走了。
小丫头却依旧嘟着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几张纸片把小姐的心偷走了,这姓柳的真是个骗子。
青衿还是没理会那些东西,转身燃香,抚琴。
琴声缓慢空寂,带着淡淡的离愁和忧伤,朱唇轻启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琴声带着歌声,从小院飘出,临院小楼正有个年人依栏独斟,望着天边渐起的彩霞,若有所思。
偶然飘来的歌声,吸引了年人的注意,他凝神倾听,琴声时断时续,显然这是首新曲,弹琴者在不断调整,可琴声每次起来,都牢牢抓住了他的注意。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年人端起酒壶长饮,半个酒壶空了,才放下酒壶,桌已经放了七八个酒坛,显然,他在这里坐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楼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年人没有回头,依旧专注的听着那淡淡忧伤的歌。
甄娘缓步过来,几边的酒坛,轻轻叹口气,坐到他对面,端起酒坛,将面前的几个酒壶倒满,然后端起酒壶朝年人微微示意,然后着酒壶长饮,豪爽之极,全无娇柔之态。
连喝两壶之后,年人才叹道“好琴,好歌。”
甄娘放下酒壶,用手绢擦了下唇边的酒迹“青衿,这丫头,多愁善感的。”
“是被姓柳的商人包下的?”年人问道。
甄娘轻点下头,年人又轻叹道“好长时间没来了,你们这的词曲更加精妙了。”
甄娘微微愣了下,随即听见隐隐的歌声,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这可没那么好的词,这是那柳先生的小词,嗯,应该是首新词,青衿这下不该愁了。”
年人轻哦了声,才略微感慨道“原来如此,三篇震帝都,有这样人给她作词,小丫头有福。”
甄娘先是笑了下,随后又叹口气“青衿的运气是不错,可在咱们楼里也待在明天春天吧,可惜了。”
年人稍微有点意外,随即反应过来,不由笑了“百漪园风光了十来年了,挣钱的银子也够多了,甄娘,退了吧。”
“风雨楼雄霸京都也有五六年了,你为何不退?”
原来这年人便是雄霸京都地下世界的风雨楼首领惊风剑萧雨,更让人惊讶的是,这萧雨与甄娘好像很熟,说话毫无顾忌。
萧雨的神情还是那样落寂,带着淡淡的无奈,还有几分疲惫“风雨楼还有千兄弟,我不能丢下他们。”
“百漪园也有百姐妹,我也不能丢下她们。”甄娘一点不客气,针锋相对。
萧雨没说化,再次举起酒壶,冲着嘴里倒,没一会酒壶空了,案几还有几壶刚倒满的酒壶,他却没去碰,而是抱起酒坛,冲着嘴里倒。
清冽的酒如瀑布版流进嘴里,甄娘惋惜的摇头“这可是品柳林,进贡宫里的,你这种喝法,简直是糟蹋。”
萧雨一口气喝干半坛,脸色丝毫不变,只是小腹稍稍隆起。将酒坛放下,萧雨以袖抹嘴,一脸满足。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琴声淡淡的,歌声伤感。
“要不我让这丫头过来给你弹两首?”甄娘见他关注琴声,便试探着问道,她心里已经有八分把握,这歌便是柳先生写的,经常到楼里的那些书生,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每个青楼都有专职琴师,也有专职舞师,专职老师,专职刺绣老师,但绝没有专职写诗词的,也没有专职谱曲的。
题诗作赋,那是书生的本事,书生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青楼填词作曲,那是自甘堕落,为士林所不齿,所以,青楼要得到好词,主要有两个来路,首先是诗会,大晋书院众多,各地都有书院,书生们聚在一起总要写写诗,填填词,青楼要尽快争取第一个得到,挑选其好的,谱曲;第二种方式便如柳寒和青衿,由才子专门写给青楼女;第三种便是悄悄派人去买,有些贫寒的才子为生活所迫,悄悄卖诗,这种行为不能为士林所知,今后,算你的诗名满天下,也不能承认是你写的。
“这样,挺好。”萧雨停顿下,娘,虽然喝了这么多酒,可他的眼神依旧光亮如剑,让甄娘心里忐忑不安“听说,玄妙门有门姹女功,修炼此功者,可常保青春,即便年过四十,也娇嫩如少女,更听说,此功有九品,甄娘,你修炼到几品了?”
甄娘目光微凝,沉默的抿了口酒,放下酒杯,内息已经布满全身,她没有向外面的丫头示警,她知道,如果她挡不住风雨楼萧雨,谁来都没用。
萧雨淡淡一笑“不用紧张,我只是受人之托,来与你商量。”
“受人之托?谁?”甄娘很怪,她到帝都来开青楼,是奉了师门之命,十年来,一直很顺利,怎么突然之间,好像自己的身份满帝都都知道,居然还托人来说。
“宫里。”
萧雨简单的两个字让甄娘倒吸口凉气,宫里?谁?难道是那个令人恐怖的穆公公?内卫怎么会对自己感兴趣,关键是内卫怎么知道的?
“宫里?谁?”甄娘还是这个问题,萧雨随意一眼,叹口气“除了那位公公外,还能有谁!”
甄娘没再问了,呆呆的雨,似乎被这个消息震傻了,萧雨再度叹口气“他派人来找我,我不敢得罪他,只能答应来劝劝你。”
“我要不走呢?”甄娘忽然好像又不傻了,挑衅的反问道。
萧雨耸耸肩,摊开双手“话,我已经带到,听不听在你,我管不了了。”
“哼,管不了了,”甄娘冷笑道“幽冥宗乃魔门三派之一,那位穆公公难道不知道?”
萧雨的神情陡然冷下来,犹如一阵寒风自北方而来,将萧萧的琴声,和淡淡的离愁,全都冻结起来,一丝杀气凭空而至。
第五十二章 内卫中枢
七十二路惊风剑,二百四十个铁血兄弟,成就了今日的萧雨,造就了风雨楼今日的威名。热门,最新章节访问:.。
萧雨,帝都地下世界最强横的君王,却是出身神秘的魔‘门’。
魔‘门’,拜魔君,修魔功,数百年前,曾经威震天下,武林各大‘门’派无不战战兢兢,现在盛极一时的天师道,当时不过一小‘门’派,其实力根本不足与魔‘门’相提并论,魔‘门’‘门’主更被大周皇帝拜为国师,势力直达朝堂,大周军中充斥魔‘门’弟子,天下人无人敢膺其锋。
可辉煌突然湮灭,魔‘门’‘门’主斗破天莫名身亡,长安城内,魔‘门’七大护法,八面使君,一夜身亡,整个魔‘门’高层几乎死绝,此事是武林中一大谜团,谁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一夜之间,魔‘门’高层‘精’华死绝,为争夺‘门’主之位,魔‘门’弟子展开血腥内斗,从那以后,这个武林最大的‘门’派再也没有统一,魔‘门’衰落了。
魔‘门’衰落影响极为巨大,武林中各大‘门’派趁机而起,利用魔‘门’内斗,趁机对魔‘门’展开绞杀,魔‘门’再遭重创
。
魔‘门’讲究拜魔君,推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讲究强者为尊,十二卷《天魔录》是魔‘门’最高经典,与士林尊崇的以《道典》为代表的圣人之理,背道而驰。
在魔‘门’强横时,士林噤声,可魔‘门’衰落,士林随即群起绞杀,大晋代周之后,《天魔录》即被定为邪书。
魔‘门’的衰落不但影响了武林士林,还间接影响了天下,魔‘门’子弟自相残杀,以魔‘门’子弟为主的大周军队陷入‘混’‘乱’,塞外胡族趁机兴起,大周军队连战连败,最后虽然还是击败了胡族,可大周也衰落了,大晋趁机崛起。
大周末年,天下大‘乱’,魔‘门’子弟虽然分裂,可还是大周的坚决支持者,率领大周军队与天下各路反王奋战,然天下大势已定,魔‘门’子弟一批批倒在战场上,也未能挽救大周天下。
大周覆灭后,魔‘门’子弟隐入江湖,为正派人士所不齿,也被朝廷警惕。过去数百年,魔‘门’曾有过两次重振的契机,可很快又为内斗所破坏,事后来看,背后都有朝廷的影子。
这几百年中,魔‘门’一直处于分裂中,整个魔‘门’分裂为三派,幽冥宗、无极阁、玄一宗;除了这三大宗派外,还有数十个小宗派,整个魔‘门’倒底分裂出多少宗派,恐怕连魔‘门’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小派都以各种武林‘门’派出现,奉行各种演变后的十二卷《天魔录》。
当年威震天下的魔‘门’五大魔功,随着魔‘门’的分裂,分别散落在各大宗‘门’手中,其中魔‘门’最高武学,天魔自然功则完全遗失,不知所去;而魔‘门’至高圣典,十二卷《天魔录》也散落各地,再也没有聚在一起。
俩人互相盯着,甄娘全神戒备,萧雨忽然轻轻叹口气,随着这声叹息,那丝杀气顿时消散,晚霞重新落在小楼上,照在干净的栏杆上,栏杆上的雕饰被抹上一层淡淡的嫣红。
“魔‘门’也好,幽冥宗也好,天魔录也好,道殿也好,其实都源出同‘门’。”萧雨转头看着琴声的方向,轻轻的说道:“宫里让我转告你,知道为什么吗?”
甄娘轻轻点头:“杀‘鸡’吓猴吧。”
萧雨‘露’出一丝微笑,起身道:“我会替你看好百漪园的,每月的费用就免了。”
萧雨走了,甄娘依旧坐在那,她知道萧雨最后的意思,自己不得不走,必须走,穆公公这次是来软的,大概他也不想大动干戈,如果不走,他也不介意清除百漪园。
“这穆公公也有发善心的时候。”甄娘自嘲的笑了笑,举起酒杯冲皇宫方向示意,心中百味唯有自知。
天边愈来愈红,甄娘的酒也越喝越多,园子里面丝竹渐起,酣歌笑语不绝,彩霞映到她的面庞,为她添上几分姣美,晚风拂来,‘乱’了发丝,她轻轻拂了拂,歪着头看看天边的鱼鳞。
轻轻长叹一声,对外面说道:“去叫秋三娘过来
。”
外面的小丫头应了声,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过了没多久,秋三娘进来了。
“妈妈叫我!”
甄娘示意让她坐到对面,秋三娘稍稍迟疑,扭头朝外看看,甄娘对外说:“你们都下去吧。”
小丫头们又应了声,很快下楼梯的声音响起。
秋三娘在她对面坐下:“师姐,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甄娘给她倒了杯酒:“我要走了,这园子以后就‘交’给你了。八零电子书/”
秋三娘一惊,手中的酒杯倾斜,半杯酒洒出来,甄娘苦笑下:“你师姐她们,我都要带走,你的身份应该还没暴‘露’,所以,你还能留下。”
秋三娘有些慌‘乱’的将酒杯放在桌上:“究竟怎么啦?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唉,”甄娘苦笑下,抿了口酒,望着园子,秋三娘不解的继续追问:“师姐她们知道吗?师傅知道吗?还有‘门’里呢?”
甄娘摇摇头头,抬眼望着天边的鱼鳞云:“火烧天,要下雨了,甄娘,你的修为是我代师传的,所以,你没回过师‘门’,对师‘门’不了解,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师‘门’里的人对你也不了解,我猜,宫里也不了解,所以我才敢将你留下。”
秋三娘有点明白了,她是百漪园八岁便被家里人卖了,到了百漪园后,是甄娘教的她修为,后来成了帝都最红的青楼‘女’之一,从未离开过帝都,也从未离开过百漪园,甚至连园里的几个师姐都不知道她是同‘门’。
“宫里?师姐,什么意思啊?”
秋三娘立刻抓住了其中关键,她当然不像外表表现出的那样,相反很是敏锐。
甄娘将刚才萧雨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才说:“现在你明白了,宫里实际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只是隐忍不发,唉,我不知道问题出在那,园子里的姑娘都是我们自己培养的,从小培养的,每个人都经过仔细审查,我想不出谁有问题,所以,我想问题应该出在‘门’里。”
说到这里,她苦笑下:“传闻内卫监控每个江湖帮派,现在我信了。”
秋三娘明白了,甄娘这是不得已,她不得不走,江湖上没有那个‘门’派敢无视内卫的警告,几百年了,江湖‘门’派的兴衰一直在内卫的掌控中。
可百漪园今后便落在自己肩上,秋三娘又揣揣不安。
“以后有事便找萧雨,”甄娘沉默了下才补充道:“其他事都停下来,停止一切活动。”
秋三娘点点头:“明白,那,师姐,你们去那呢?”
“你别管我们,哼,”甄娘轻轻哼了声:“少知道点,对你有好处,到时候,我会和你联系的
。”
秋三娘心情很是复杂,这些年她多是在师姐们的庇护下生活,现在忽然将这么大一个园子‘交’到她肩上,她有些不安。
“你也别担心,要相信自己,这些年,你都做得很好,我相信你。”甄娘看出她的不安,便安慰她,秋三娘可以算她的弟子,也观察了这么些年,她相信她能保住百漪园,保住‘门’里在帝都的总要据点。
“对了,你要注意那个柳寒,这个人不简单,”甄娘叹口气:“上次那火云石,我派了几个人去,结果一个都没回来,全死了。”
秋三娘惊讶之极,甄娘苦涩的看着她:“由快刀葛豹领头,葛豹的修为已经有武师三品,他带去的人也都有武士修为,可全都.。。”
甄娘长叹一声,这火云石是师‘门’所要,也是她在朝中的依靠,太师府所要,在帝都立足,除了有武力支持外,还必须有朝中势力保护,她很幸运的得到了太师府的保护。
太师府对百漪园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将百漪园作为一个情报收集点,收集官员世家在这里言谈中透‘露’出的情报。
酒酣耳热之际,能保守住秘密的人,百中存十;温香软‘玉’在怀,能保住秘密的百中存一;而****于‘床’,‘肉’袒相见,还能保住秘密的,万中无一。
这些年,百漪园向太师府提供了大量情报,百漪园也因此成了帝都首屈一指的青楼。
甄娘不解的是,齐王离京,太子的位置巩固了,太师位置也更加巩固了,宫里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对百漪园下手?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当晚,甄娘将所有玄妙‘门’中师妹叫到一起,宣布她们将随她一块离开帝都,百漪园‘交’给秋三娘打理,所有人在当晚收拾好行李,明天城‘门’一开,便随她登船出城。
这个消息震惊了玄妙‘门’所有弟子,玄妙‘门’在百漪园中以甄娘为首,总共有七个弟子,这些弟子不是一起来的,而是通过各种方式进来的,在园里分别担任琴师舞师,还有便是跳槽的红姑娘。
“大师姐,”甄娘之下的二师姐,名义上的琴师瑶娘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什么?师傅知道吗?”
“是啊,咱们作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子要走呢?”一向稳重的五师妹菱姑也纳闷的问道,菱姑拜师晚,是她们中年岁最大的。
甄娘叹口气,将萧雨今天带来的信告诉了她们:“我们不可能对付得了内卫,所以我们必须走,不要再问了,都去准备吧。”
众人这才再无言语,怅然的回去准备了,萧雨早已为她们准备好了一条船,第二天,甄娘带着她的师妹悄然登船,水‘门’一开,船便使出了帝都。
菱姑悄悄过来,告诉她,登船时,有一个虎贲卫军官带着几个虎贲卫在码头边上,直到她们的船启动,他们才离开
。
“大师姐,我怀疑是‘门’里有人.。。”
菱姑刚说到这里,甄娘便冲她点点头,菱姑便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从朝阳‘门’进入宫城便是宫城的外朝,在宽阔的广场的右侧便是武英殿,从武英殿旁边的角‘门’进入,便是一道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便是宝华‘门’,过了宝华‘门’同样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边上有道‘门’,这道‘门’很普通,甚至有点陈旧,从外面看进去,里面的园子同样简单,没有什么漂亮的装饰,‘花’坛仅有几株快要落尽绿叶的‘花’,墙角的几株白‘玉’兰的枝干也变得光秃秃的,院中看上去一遍凋零。
两个小太监站在正房‘门’口,小太监面无表情,尽可能往外站,以免听见屋里的说话声。边上的厢房的‘门’始终开着,从大‘门’进来的任何人都躲不开屋内人的目光。
屋内,一个穿着锦袍虎背熊腰的中年人正垂手站在书案前面,书案边上站着个中年太监,而书案后面,穆公公手里端着茶,神情平静。
“百漪园的甄娘今日早间,带着六名‘女’子和十名小丫头坐船出城了,船是风雨楼萧雨准备的,百漪园现在由秋三娘掌握。”
中年人说得很简单,穆公公微微沉凝,心中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难以决定,锦袍人和中年太监安静的候在一边,过了会,穆公公抬手,忽然发现手里端着茶杯,他顺势喝了口茶,将茶放在书案上。
“好吧,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告诉虎威将军,虎贲卫是朝廷的利剑,快刀。”
“明白,下官告退。”锦袍说完转身便走。
等锦袍掀帘出去,穆公公站起来,忽然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这中年太监连忙从边上端来杯水,这水黑乎乎的,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穆公公有些厌恶的看了眼那‘药’,挥手挡开,中年太监却坚持:“师傅,这是太医院掌院孙肃开的方子,他说了三副见效。”
“都是些庸医。”穆公公喃喃道,倒也没再拒绝了,接过‘药’咕咕喝下,中年人连忙接过杯子。
穆公公走到边上,在躺椅上坐下,靠在椅子上,中年太监连忙拿来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腰腹上,穆公公没有阻止他,等他做完之后,才叹道:“老了,老了,这一摊子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要记住,这内卫是皇上的眼睛,万万不能有丝毫松懈。”
“师傅,您放心吧,这道理您都所过多次了。”中年太监说道,他自己给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穆公公边上:“不过,师傅,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不干脆将百漪园给拔了?还有那风雨楼,.。”
穆公公叹口气,目光看着屋顶,漫不经心的说:“还是那样着急,给你说过多次了,凡是要稳,放一个内卫出去,千万不能急,急了便容易暴‘露’。”
“是,师傅责备得是
。”中年太监低眉顺眼的答道,他在这内卫中枢已经干了近十年,对内卫的运作方式十分熟悉,师傅穆公公对他也很满意,大概唯一不满意的便是,他的‘性’子还比较急。
“这百漪园是太师府的耳目,哼,潘链现在是越来越下作了,”穆公公叹着气,语气却很鄙夷:“这白衣公子也徒有虚名,哼,连青楼妓院都利用上了。”
中年太监闻言微微皱眉:“这顾玮的法子很直接,上百漪园的官员将领不少,听说,邙山大营的副将温捷和九‘门’提督府校尉**,在百漪园都有相好。”
穆公公嘴角‘露’出一丝鄙夷:“外面有人说,咱们内卫都是靠听墙根‘弄’情报,其实他们那知道咱们内卫的行事,咱们走在‘阴’暗中,可咱们的目的光明正大,是为了保卫朝廷,我们所作所为都是出自一个忠字。
朝中这么多大臣,有几个心中有个忠字,鬼鬼魅魅,小动作不断,不过为了让自己进贤冠多几柱,皇上心里明白着呢。”
中年人点头,穆公公偏头看着窗外,高墙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见外面巍峨的宫殿,良久,才轻轻的说:“小林子,内卫权力很大,人人害怕,可你要记住,不管权力多大,离了这座皇宫,你就什么都不是。”
中年太监没‘插’话,同样的话在过去几十年,穆公公说过无数次,他们这些师兄弟全靠师傅的调教才能从众多太监中脱颖而出,登上这些令人羡慕的位置。
“小马拉重车,潘链就要主掌尚书台了,”穆公公幽幽的叹道,中年太监稍稍有些意外,没等他发问,穆公公便接着说:“你要记住,用内卫处置这样的事,一定要考虑到朝局。潘链要主掌尚书台,这人看上去洒脱,实则权力熏心,可他忘了,皇上病重,可还有太子,太子会让他掌权吗?俩人势必冲突,可他现在有皇上,将来有太后,太子恐怕暂时还奈何不了,今儿咱们收拾了百漪园,等于卸去他的一个耳目,另外也警告下他,让他将来收敛点。”
中年太监林公公恍然大悟,太师府和百漪园的关系早在内卫掌握中,穆公公和他都没在意,可前几天,穆公公突然让萧雨带话,让百漪园的甄娘离开帝都。
这让林公公有些不解,以内卫的行事方式,百漪园要整个端掉,那会如此便宜,现在他明白,师傅就是师傅,目光深远,扎一着,连消带打,一举数得。
风雨楼的萧雨来历神秘,内卫查了数年都没有结果,还是虎贲卫的统领雷啸认出萧雨威震帝都的七十二惊风剑,有魔‘门’大成十八剑的影子,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这就是魔‘门’武功。
除了最初几年,这些年萧雨在帝都稳扎稳打,慢慢将风雨楼带到帝都第一帮派的位置,这些年内卫持续监控,没有发现他与朝中任何大臣或藩王有联系,穆公公也因此没有管他。
江湖人自有江湖方式处理,只要不与藩王和朝中大臣有牵连,便用不着内卫出手。
江湖人是不允许与藩王为伍,这是太祖定下的铁律,一经发现,江湖帮派自然灰飞烟灭,藩王也要受到严惩,除爵还是轻的,严重者,会赐死
。
“小林子,将来要有什么,你要能忍。”穆公公忽然开口道,林公公一惊:“师傅,您的意思是?”
穆公公没开口,双眼微闭,过了会才问:“沈忻到那了?”
林公公略想了下便答道:“哦,昨天报告,已经出了晋阳府,还要半个月才到地方。”
穆公公嗯了声又问:“那个,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林公公小声问:“师傅想问谁?”
穆公公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他有些生气了,生自己的气,眉头拧成一个川,可还是没想起,于是粗声粗气的说:“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商社的。”
林公公略微想了想明白了:“师傅问的是瀚海商社那叫柳寒的吧。”
“对,就是他,姑臧有回信没有?”穆公公问,柳寒如彗星般在帝都升起,加上他以前的一些情况,特别是这次火云石,让穆公公决定查一下。
“有了,这人很清楚。”林公公看过姑臧的回信,穆公公虽然统帅内卫,可他的事太多,忙不过来,各地内卫的报告首先由他看,然后写上条目,‘交’给穆公公,穆公公要看那些,再拣出来送过来。
林公公将姑臧的报告摘要说了遍,穆公公越听越惊讶,这人文采如此出‘色’,连太子都欣赏,没想到还是宗师高手,居然文武双修,还这样有钱,居然能给拓跋部落提供大批粮食,穆公公本能觉着这个人很危险。
“再查,他去西域前是作什么的,还有,他在西域的经历,要尽量想办法查清楚。”停了会,又问:“瀚海商社有咱们的人吗?”
林公公摇头:“没有,这柳寒很小心,用的人都是他从西域带回来的,要么是从奴隶市场买的。”
“要想办法派个人进去。”穆公公语气很坚定,林公公应声称是。
穆公公没再说什么了,闭上眼休息了,林公公等了会,见他已经睡了,便起身轻轻的过去,从书案上拿起几本卷宗到一边看去了。
各地内卫每月都有报告,帝都以往每周一报,现在形势特殊,改为每三天一报,庞大的内卫系统,紧紧盯着帝都每个角落,牢牢将帝都掌握在手中。
林公公慢慢看着,时而皱眉,时而提笔在报告上批注,时而展眉点头。
帝都的内卫分成数个部分,监控各藩王和朝臣的,监控士林的,监控江湖‘门’派的,监控市井的。
所有这些内卫的报告一层层上‘交’,最后汇集到这里。
这里是天下十多万内卫的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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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双雄
百漪园忽然换了主事人,在青楼爱好者中间产生了些许波折,这些许波折并不比一颗小泥丸掉进河里产生的涟漪大,这点涟漪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河水中,醇酒美人依旧在,天下无事。
一首《送别》自百漪园传出,短短几天便红遍全城,各家青楼纷纷打听,想方设法要找到曲谱,可惜百漪园防范甚密,无人能行。
“长亭外,古道边,.。。”
青衿轻启朱唇,情意绵绵的看着斜依朱栏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轻轻哼着,手一上一下的打着拍子,忽然手停下了,青衿连忙闭口。
“先生觉着不妥?”青衿小声问道,柳寒微微沉凝,这段他集中全力吸取火云石,内气增长很快,可随后便发现有问题了,这火云石的热量太高,他的经脉承受不住,每次能抽取的能量越来越少,而每次行功后,**高涨,将美姬米娅弄死去活来,天娜月葵过去后也加入战团,可依旧不顶事,三人不得不高挂免战牌。
柳寒不得不停下来思考倒底那里出了问题,他忽然想起那个老头的话,这火云石又叫火晶,另外还有冰晶土晶金晶木晶,这说明这膻中内气修的是五行属性,自己这些天拼命抽取火晶内气,导致五行失调。
于是他停下抽取火晶,可就这样修炼,从天地间几乎无法吸取能量,让他气闷不已,可又不能挺,于是只好每天闷头闷脑的修炼,可效果不是很明显,把他给愁得。
今天出来散心,想着百漪园还保了个四奶,于是便过来了,青衿见到他非常给高兴坏了,立刻给他弹琴唱歌。
青衿的才华真的很高,这首送别虽然与前世不同,可更加哀婉惆怅,节奏要稍稍快了点。
“我不懂如何作曲,”柳寒斟酌着说,青衿温柔含笑,抬皓腕给他倒酒:“可我觉着这歌是不是快了点,嗯,让我想想,嗯,我唱给你听吧。”
于是柳寒按照前世的旋律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青衿听了几句,便露出惊喜之色,连忙在心里跟着哼,柳寒一遍唱完,她便匆忙坐到琴边,轻拨琴弦,再展朱唇:“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好!”柳寒鼓掌叫好,青衿冰雪聪明,这旋律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柳寒含笑看着她,青衿笑眯眯的看着他。
青衿很快便发现柳寒与其他客人不同,那些客人,即便是诗书满腹的士子,一旦进了院子,总是急不可待的动手动脚,而柳寒从进门到现在,却一次手脚都没动,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听琴听曲。
“先生,那首鹊桥仙,奴家也作了,爷是不是也听听。”青衿问道,柳寒举起酒杯,微微一笑,青衿脸蛋忽然红了下,这鹊桥仙是首情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夜深人静之时,捧着这句话,让她心旌摇动,小鹿乱撞。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唱得情意缠绵,青衿那柔情万状的目光,差点让柳寒融化了,差点便融化了,小腹腾地升起团热气,他连忙运气调息将其压下去。
青衿脸蛋晕红,胸膛微微起伏,蜜一般看着柳寒,柳寒内息转动,强行将那团热气压下去,轻轻干咳两句,勉强冲青衿笑了下:“好!曲子好!唱得也好!”停顿下又补充道:“人也好!”
青衿更加高兴,含羞看着柳寒低声蚁语:“先生,这是先生写给奴家的,奴家,奴家,就没往外唱。”
看着青衿含羞的模样,柳寒心里怦然一动,小腹的那团火直往上窜,他赶忙掩饰的坐直身子,将长袍下摆弄了弄,青衿有点不明白,见他坐起来,眼珠一转,便起身含羞坐到他身边,扬脸望着他,一副任君大快朵颐的样。
柳寒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凶狠的吻在她软软的红唇上,青衿身体先是僵硬了,随即嘤咛一声便软了,任凭柳寒吸允,心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快要跳出胸腔。
慢慢的,她的反应热烈起来,虽然还很生涩,可却已经学会将舌伸入柳寒的嘴里,与他交织在一起。
情酣迷醉之际,胸口一凉,粗糙的大手伸进了裙内,握住了那团柔腻,青衿先是一惊,随即又沉浸在热吻中。
“嗯!”
一声低低的呻呤,双唇短暂分开,青衿迷醉之极,朦胧的,换口气又主动靠上来,俩人再度缠绵在一起。
柳寒的动作越来越大,那手继续向下探索,青衿也逐渐狂乱,几不知身在何处。
一阵凉风吹来,青衿猛然一惊,连忙挣开柳寒的怀抱,低头再看,已经罗裙半解,青衿低呼一声,连忙整理衣裙,柳寒抓住她,再度将她拖进怀里。
“爷,爷,”青衿连声求饶,柳寒不为所动,再度唇舌相交,长吻不断。
青衿拼力抵挡柳寒的侵袭,好容易双唇分开,青衿低声求饶:“爷,爷,不要,不要。”
柳寒正要照前样,青衿连忙躲开,也不急着遮掩身体,跪伏在席上,柳寒愣了下,眉头微蹙:“怎么啦?你不愿意?”
“能得先生宠爱,已是上苍对青衿的青睐,”青衿的额头都要垂到席上,群袍松散,露出小半截光滑白皙的背部:“先生的宠爱是青衿最喜欢的衿六岁便入了园子,是妈妈待青衿有天高地厚之恩,没有妈妈,便没有青衿的今天,所以,还请先生怜惜体谅。”
青衿伏在地上,哀哀相求,却让柳寒食欲更盛,前世念大学时,他也是岛国动作片的观赏者,青衿现在的样子与那上面实在太像了。
青衿伏在席上,心里忐忑不安,柳寒要是一怒离去,那可怎么好!要不就答应了他,反正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可妈妈说,要等明年花魁大赛后再..。
“先生说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妈妈答应了,明年花魁大赛后,青衿便能随伺先生身边,到时,先生自可如愿。”
柳寒一直不作声,青衿更加担忧,头也就埋得更低,那截白皙的光滑的毫无瑕疵的背更加诱人。
柳寒强行将目光转过去,内气高速运转,好容易才将火气压下去,冷言道:“起来吧。”
青衿抬起头见柳寒将脸别到他处,以为他生气了,心中有些慌乱,匆忙将衣裙整理了下,才过来靠在他身边,柳寒却将身体往边上移了移。
“先生生气了。”青衿低声问道,柳寒没有答话,青衿低声说:“除了,除了,.。,其他都可以的。”
柳寒笑骂道:“你这小丫头,这不更要憋死我。”
青衿略一思索便吃吃笑起来,调皮的纵体入怀,双手抱住柳寒的脖子,在柳寒的腮帮子上重重的亲了口,不等柳寒反应,便又松开,跑到柳寒对面,正襟危坐的坐下。
柳寒摸摸腮帮子,看着青衿端正的模样,忍不住怒道:“好啊!居然敢调戏起我来了,找打!”
说着作势要扑过去,青衿叽的笑起来,害怕的躲了躲,随后便坐直身体:“奴家是爷的人,爷要收拾,就只能随爷的意,只求爷下手轻点。”
她作出一副认命的模样,柳寒倒不好意思下手了,于是便自我下台:“好吧,今天爷心情好,这顿打先记下了,以后再有重犯,一并算清。”
青衿展颜一笑,娇憨的说:“我就知道爷疼我。”说着身体前倾,单手支着下颌,调皮的冲柳寒眨巴下眼睛,打量着柳寒,柳寒有些纳闷,狐疑的问:“又在打什么主意?”
“听姐妹们说,男人如果有火,不发出来,对身体不好,要不,我给爷找两个姐妹,让爷去去火!”
柳寒有些傻了,愣愣的看着她,青衿开始还郑重其事,渐渐的眼中有了笑意,柳寒明白了,这小丫头还是在调侃自己。柳寒大怒,起身过去,抓过小丫头,将她横在膝上。
啪,啪,啪,轻轻拍了三下。
青衿低声呻呤:“爷,奴错了,奴错了,求爷饶恕。”
柳寒将她翻过来,小丫头笑嘻嘻,柳寒哼了下,作势要吻上去,小丫头一声惊叫,双手护住脸蛋。等了良久,松开手臂,正好遇见柳寒脉脉含情的双眼。她心一颤,柳寒握住她的双手,慢慢的凑过来,青衿想要拒绝,可那个不字在嘴边徘徊,却始终没有出口。
这一吻,没有刚才那么热烈,却比刚才悠长,更加情意绵绵。
浓浓的爱意,包围着她,让她彻底陶醉。
此时无声胜有声!
柳寒忽然睁开眼,不经意的转了个方向,这个方向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小楼,小楼的窗纱后面有人正看着这边,柳寒已经感受到他(她)的目光。
怀里的青衿没有任何感觉,依旧沉醉在缠绵中。
柳寒正在猜测那小楼上是谁,忽然脸色一变,将青衿抱过来,放在另一边,青衿有些莫名其妙,很是不解。
从楼梯上潇潇洒洒上来个麻衣长袍的中年人,人未露面便朗声笑道:“美酒在壶,美人在怀,柳兄好潇洒。”
柳寒沉声反问:“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及时行乐耳,还请教兄台何许人?”
“在下清河萧雨,读过几天书,习过几天剑,蝇营狗苟,一事无成,不如先生多也。”萧雨笑着缓步进来。
柳寒略微思索便明白来的是谁了,他淡然一笑:“京里英雄好汉无数,在下初到便知风雨楼之名,萧楼主若是蝇营狗苟,我这只知铜臭的家伙,就该投洛水了。”
萧雨打个哈哈:“月夜之后,天下若还不知柳兄之名,那定是孤陋寡闻之辈。”
柳寒微微摇头,作了个请的手势,萧雨也不推辞就势坐下,柳寒给他倒上酒,青衿很是乖巧,顺势移到一边,柳寒对她说:“贵客来临,当鼓乐相迎,咱们没鼓,就演琴待客。”
青衿很高兴,立刻准备弹琴,柳寒看着萧雨:“不知萧楼主喜欢什么曲子?”
“就弹那首送别吧,”萧雨沉吟小答道,柳寒稍稍迟疑便点头,青衿轻拨琴弦,启唇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萧雨听了几句便眉头微蹙,这与前些日子听到的不一样,怎么忽然改了,再仔细听,又觉着这曲子更好,更适合词的意境。
一曲唱毕,萧雨鼓掌叫好:“好!青衿姑娘果然大家,这一改就更好了。”
“此乃先生之功,奴家那有此等本事。”青衿笑眯眯的说道,萧雨大为惊讶:“柳兄还精通音律!佩服!佩服!”
萧雨刚踏入院子就感到有股莫名的心悸,好像有极大的危险,等上楼梯时,这股压力更大,若非他修为不俗,心性坚定,恐怕连上楼都不敢,等上楼见到,楼上只有柳寒和青衿,才明白,这柳寒居然是修为精深之人。
柳寒同样不敢小窥萧雨,萧雨刚进院便被他察觉了,他的气机一直锁定着他,可这人虽然谨慎,却依旧坚定不移的走上楼。
这人的修为有宗师境界。
这是柳寒最初的判断,当得知是萧雨后,他反倒释然了,名震帝都的风雨楼楼主,有宗师修为非常正常。
俩人心知肚明,对面坐着个宗师。
因为只有宗师才能威胁宗师。
“我对音律不大懂,在西域时,曾经听一个老琴师弹过,剽窃他的曲调罢了。嘿嘿,萧兄,这事可千万别给我传出去。”
萧雨闻言哈哈大笑,神情很是畅快,青衿抿嘴而笑,柳寒则耸耸肩:“衿尔,以后你也别说我了,就当是你作的,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会说,这就行了。”
“先生这是让衿儿剽窃吗?”青衿打趣道,萧雨也笑道:“说得对,你要当正人君子,不能让青衿姑娘当雅贼。”
“这倒也是啊,不管雅贼,还是小贼,咱们都不当,以后这作者就算无名吧。”柳寒笑着举起杯。
萧雨大笑,和柳寒对饮一杯。萧雨似乎很高兴,和柳寒连续对饮几杯,后来干脆弃杯不用,俩人都拿起了酒壶对饮,一会儿,半坛酒就下了俩人的肚子。
“柳兄的店在装修,不知何时可以营业?”
这一句话,柳寒便知道,对方对自己已经处心积虑甚久,或者说早就盯上自己了。
“装修完了便可以营业,”柳寒不动声色说道:“萧兄,这次在下从西域带回不少有异域风情的珠宝,萧雨要有红颜知己,到时候可要来捧场,我给萧兄九折优惠。”
萧雨微微一笑:“红颜知己倒没有,不过,捧场一定会去!到时候再为柳兄请几个大财主去,柳兄以为如何?”
“那自然更好了!”柳寒举杯致谢,俩人说说笑笑,青衿依旧弹琴,却不再唱歌了。
几壶酒下去后,酒坛见底了,柳寒叫外面再送两坛过来,不一会,楼梯轻响,秋三娘捧着坛酒上来,人还没露面,香风便扑面而来。
“两位贵客光临,三娘来迟,还请贵客原谅。”
柳寒和萧雨交换个眼色,柳寒笑道:“贵客倒不至于,该是常客。”
秋三娘笑眯眯的将酒坛放在几上,而后坐在边上,为俩人倒酒,柳寒端起酒杯,左右看看,又将酒杯放下。
“怎么啦?柳兄。”萧雨问道。
“这酒喝得不安心啊。”柳寒叹道,萧雨和秋三娘交换个眼色,萧雨微微摇头:“柳兄过于谨慎了,甄娘离去之时,交代萧某照顾百漪园,萧某应诺,今日过来,闻听柳兄在此,萧某这才起意,过来见识见识三篇震帝都的柳兄柳大才子。不成想,柳兄是如此有趣之人,萧某遗憾未能早日认识柳兄。”
柳寒微微颌首,又举起酒壶,正要喝,忽然问道:“甄娘为何突然离去?”
“妈妈..”秋三娘正要找个借口,萧雨打断她:“此事别有隐情,柳兄别问,问,三娘也不敢说,我只说两个字,宫里。”
柳寒先是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眉头,看着秋三娘,张嘴欲问,随后又闭上,再张口已经将酒喝干,放下酒杯说道:“萧兄将如此隐秘之事相告,是看得起柳某,你这朋友,我交了。”
萧雨大笑:“如此甚好。”
秋三娘又给俩人斟上,含笑说道:“既然如此相投,不若再饮三杯。”
“好!”
柳寒和萧雨连喝三杯,喝过之后,柳寒向萧雨打听起帝都的珠宝生意来,萧雨笑着摇头:“我对珠宝生意不在行,赌场妓院生意倒略知一二,柳兄若要作这方面的生意,我倒可以指点指点你。”
柳寒苦笑,看着秋三娘:“三娘,有一事相求。”
秋三娘含笑问道:“若是珠宝生意,那倒是可以,我可以让女婿们上你那买珠宝,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
萧雨大笑,连说此事他也可以帮忙,柳寒苦着脸摇头:“不是这样的事,我从西域带了不少珠宝首饰回来,打算举办个拍卖会,为了卖个好价钱,想请楼里诸位姑娘帮忙展示一二。”
这个时代可没有模特,百漪园有上百美女,不说多了,就算来上二三十,带着这些珠宝,以她们的绝世容颜,再配上这些珠宝,那些土财主想不掏钱都难。
秋三娘没听懂,柳寒给她详细解释了目的和作用,秋三娘听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百漪园的姑娘,柳寒看上谁,谁就去,青衿当然排在第一。
柳寒大喜,连敬秋三娘三杯。
萧雨看着柳寒感叹道:“难怪柳兄能成大商贾,这人心都让你琢磨透了,我要有你这脑子,我也经商去。”
柳寒呵呵一笑,他可不敢当真:“谁敢说风雨楼的生意小?我这生意可不敢与风雨楼相比。”
萧雨摇摇头:“我们之间的差距,你我心知肚明,你给我留脸,可我自己知道,这算什么生意,不过凭刀剑抢来的。不需要琢磨什么,只需要比他们强就行,别人若比我强,我这生意也就灰飞烟灭了。”
柳寒笑了笑:“不说生意了,满是铜臭,还是请衿儿弹琴吧。”
琴声随即响起,这次青衿弹了《春江花月夜》,现在这首《春江花月夜》已经名满帝都,并迅速向外流传,估计要不了多久长安江南便能听到。
柳寒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过萧雨和秋三娘很是殷勤,频频劝酒,他也不再问了,有什么将来也能看出来。
喝着酒,听着小曲,三人闲聊着,柳寒问了下百漪园现在的情况,秋三娘很客气,告诉他,百漪园现在由她主事,不过她担心做得不好,请柳寒多多捧场,柳寒自然满口应承。
有一点,柳寒有些纳闷,到帝都这么多天,帝都怎么没有收保护费的,长安城便有,这个问题是萧雨为他解答的,帝都不比长安,帝都主要商家都与门阀士族有联系,那个帮派过去收保护费,不小心惹上士族,那恐怕便是灭顶之灾,而且,陈宣太厉害了,对这种事的处置非常严厉,所以,没有那个帮派敢轻易去收保护费。就算他们风雨楼控制下的赌场妓院,也是以提供保护的名义收点钱,而陈宣在这方面比较松。
“赌场妓院,在这些官老爷眼中,赌场妓院都是污秽之地,这些地方就我们这些城狐社鼠去搞,就算弄死些人,也没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上赌场妓院。”
萧雨神情满是嘲讽。
柳寒却若有所思,秋三娘则长长叹口气。
青衿的琴声一变,怜悯慈悲之意大盛,似乎有人在九霄云外,悲悯的看着困苦的人间。
...
第五十四章 秋品(上)
第49章
前世搞金融,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今世则更加变态,从六岁到十六岁,每天的生活便是修炼杀人,平时生活,日常训练,无日不处在戒备中,每当有人靠近,就必须考虑他的目的,对自己有没有危险。
谨慎,小心,已经刻入柳寒骨髓;怀疑,猜忌,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如果这样持续下去,他几乎肯定自己会疯,所以,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走进了三归堂,除了寻找这个世界的历史外,另外也给自己心灵寻找一份安慰,或者净土。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净土。
犹如初生的婴儿,纯净无暇,没有半点污秽。
让他意外的是,进入三归堂后,他居然找到了友谊,在杀手营这个谁也不信任谁的地方,找到了友谊。
书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药老,待他如子嗣,对他悉心教授,若不是杀手营之变,恐怕会将一生所学传授给他。
没有杀手营这些朋友,他活不到今天。
杀手营侥幸余生后,犀锋是他在尘世的第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在完全不清楚他的情况下,仗义拔剑,俩人共历生死。
到了西域后,老王掌柜,柳铁,柳铜,这些忠贞的手下,慢慢让他重建了对人的信任。
可这种信任是有条件的,没有经过时间和事情的考验,是不可能有的。
萧雨和秋三娘显然不在信任之列,如同秋戈薛泌和小赵王爷一般。
当然,柳寒也没有拒绝与俩人的靠近,如果他们俩对他有所企图,那他为何不可利用下他们俩呢?
风雨楼,帝都地下世界的最强力量;百漪园,帝都最大的青楼。
能在一个行业中,占据魁首的位置,其中必定有人所不知的能力。
柳寒暂时还看不出俩人的目的,不过,在这天喝过酒之后,每次他到百漪园,秋三娘势必过来一会,或说一会话,或陪上几杯酒,很是殷勤。
青衿是越来越红了,已经被很多人视为明年花魁大赛魁首的最有力争夺者。
随着他频繁上百漪园,天娜她们也知道了青衿,天娜有时打趣他,让他干脆将青衿接回来,养在家里不是更好。
绿竹看他的目光变得复杂了。
柳寒自然不回管她的想法,对于如何安置她,柳寒已经有了些想法,不过,他还想看看,这女人倒底是什么人。
珠宝店的装修工程接近完成,柳寒检查过后,对其他方面都还满意,唯一不满的便是地面。
这是个没有大理石地板的时代,木地板则完全不在考虑中,这么多人走动,木地板用不了多久就得坏,最后还是装修师傅建议,用青石铺地。柳寒答应了,可青石要从外地运来,虽然费用增加不了多少,可工期延长了,但柳寒觉着值。
一旦装修结束,珠宝店重新开张,拍卖会便开始,可让柳寒有些烦恼的是,拍卖会的会址还没选好,百漪园显然不合适,这园子够大,但这是青楼,柳寒不希望自己的珠宝以后和青楼联系起来。
此外宣传画册还没弄好,柳寒打算弄上几十本上百本画册,上面要有主要的珠宝首饰的图画,同时配上说明,可这是个没有照相机的时代,印刷也相当麻烦,特别是画,几乎不可能用印刷的方式弄出来,要弄出来,只能用传统的木刻工艺,这无疑增加了成本,柳寒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采纳。
老黄对他如此执着很是不解,作个说明册,完全可以,可为何非要添上插图,而且每个参加拍卖的珠宝都要添上插图和配上一个足以成赋的介绍文字,为什么要弄得这样复杂。
“图画可以给人最直观的感受,精美的图画可以让人直接生出购买欲,哎,这些我不是都给你讲过吗?”
面对柳寒的嚷嚷,老黄无话可说,在这方面,事实早已经证明,柳寒比他高明数十倍,老黄曾经试图解锁,柳寒是从那学到的这些商业手法,可在了解了柳寒的经历后,不得不将他的这方面归结为天授。
柳寒知道忍不住在心里暗笑,他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介绍人类文明发展历程的书,上面作者就曾经调侃,人类习惯将不了解的事归结到神身上,老黄也没能脱俗。
店里的事情交给了老黄和许远,柳寒便是修炼和上百漪园听琴,秋品即将开始,聚集在帝都的士子们的集会更多了,柳寒随秋戈参加了两次,又偷了两首诗,自然又是精品,于是,他的诗名更盛。
这次秋品,士子中也冒了几个人物,比如高阳的吕修,也就是那个和田融在一块的士子,还有陈留的张超,南阳的马济;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几人中,南阳马济出身南阳马家,陈留张超和高阳吕修则出自庶族寒门。
这段时间最让柳寒高兴的恐怕便是落家的小丫头没来找他的麻烦,这小丫头自从那次偷跑过来,被她表姐抓回去后,便没再过来了,相反他哥哥却又来了一次,这次态度好多了,知道柳寒不卖后,没有再纠缠威胁,走得很干脆。
老黄建议柳寒开一个药店,这个建议让柳寒怦然心动,从那老头泄露的东西来看,药老出自隐世仙门神农谷,既然是隐世仙门,传来下来的药方自然非凡品,再说了,他自己研制的白药和续命丹效用非凡,特别是续命丹,对武人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他的这些武士武师,都靠这个药催出来的。就算不卖续命丹,那白药也比现在的那些所谓的伤药好多了,可以说是武人军人的必备之药。
可转念一想,柳寒觉着不妥,丹武双修,天下罕见,不可能不引起各方注意,那幕后之人也肯定会注意他。一旦被他盯上,柳寒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
于是,柳寒只好放弃这个很诱人的金牛。金牛,不错,在这个时代,药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而且这个行业不是盐铁,由朝廷官营,这个行业完全放开,自由竞争,柳寒相信,就算那白药,每年便可以赚上几万两银子。
可惜,不得不放弃,他不想冒险。
十月,秋风渐去,北方的寒风侵袭帝都,巨木先生刘厚,颍川许钦、北海颜玄等几个天下知名的名士来到帝都,所有都知道,这些人是来参加秋品的。
朝廷对秋品很重视,这些名满天下的大名士一到帝都便被接到太师潘链在城外的庄园里,由太师府长史顾玮亲自陪同招待。
柳寒对这秋品还是很感兴趣的,这种品鉴实际有科举和公务员考试的效果,可柳寒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种方式是如何运作的。
无论公务员考试还是科举都有统一的试题,有明确的选拔标准,相对透明,而这种品鉴的方式,难免会有个人好恶,甚至掺杂私人情感,凭这种品鉴选拔人才,能做到公平公正吗?
“公平公正?”薛泌很是惊讶,此时他们在朱雀大道边上的酒楼雅间里喝酒,在坐的除了薛泌和小赵王爷外,还有七八个书生,听到柳寒的问题,所有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柳寒觉着自己没说错,是公平公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公平公正。”说话的居然不是薛泌,而是一个叫范磊的青年人,这范磊看得出来自一个家境不怎么样的士族家庭,与薛泌这样的大款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要不是薛泌想挣点名声,根本不会和他交往。
看着柳寒的纳闷的目光,范磊神情坚定:“圣人说,天生万物,自有其序,有人为尊,有人卑贱,上下尊卑,井然有序,天下方能安定,否则天下必定大乱。”
柳寒脑门直冒绿线,居然还有这种理论,薛泌也笑道:“柳兄,你这是第一次,其实这品鉴还是很公正的,参加品鉴的不但有朝廷官员,还有巨木先生这样的名士,以他们的眼光胸怀,是不会看错的。”
这秋品,从品鉴的主持人来说,柳寒还真说不上什么,主持秋品的不是朝廷官员,而主要是巨木先生这样的名士,朝廷官员,哪怕是象潘链这样的公卿,名望不足,都不可以参加。
以前就曾经有过,朝廷官员强行要参加,结果遭到这些名士的一致抵制,你要参加我就不参加,而没有这些名士参加的秋品,结果根本不被承认,不但士林不承认,连很多官员都不承认,更让人无奈的是,那些被品鉴为上上品的士子也不承认,相反觉着是种耻辱,闹得朝廷灰头土脸,从那以后,朝廷再也不直接插手秋品了。
不直接插手不等于不插手,朝廷同样有很多名士,有些宗室本身便是名士,比如齐王秦王,完全有资格主持秋品,可宗室都避嫌,从不参加。
所以,秋品的主持者必定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参加者也同样是在学术上有很深造诣的名士或官员。
在士林眼中,他们本来就是公正和道德的典范。
薛泌也参加今年的秋品,虽然他已经入仕,可没有经过秋品入仕的官,在朝中走不远,他也想弄个好点的品鉴。
“可怎么品鉴呢?”柳寒还是有些糊涂,参加秋品不是一大群士子通通走到大名士面前面试,而是几个大名士或在山林之巅,或泛舟渠水,喝着酒,听着曲,点评本朝士子。
那等风光,非言语所能形容。
“你当这几个月的诗会是白开的!”薛泌大笑起来,柳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士子在这几个月频繁举行诗会,频繁参加诗会,原来这里面是有目的。
“柳兄,你要参加秋品,应该可以拿个上品。”秋戈歪在一边调侃道。
第五十五章 秋品(中)
秋品持续时间为七天,帝都人口百万,朝廷重视教育,帝都富豪极多,教育捐款也就极多,帝都书院极多,而且教育水平相当高,有闻名天下的西山书院、也有名士程翊主持的颍川书院、还有以藏书闻名的集贤书院。
除了这三家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七八家书院,每年都有来自各地的士子到帝都游学,每到秋品年,大晋各地的士子更是蜂拥而至,整个帝都有士子高达万人以上。
这样庞大的基数,要是每个人都参加秋品,这就算一个月也品不下来,所以参加秋品也要报名,这个报名便是在国子监报名,这恐怕也是官方唯一插手的地方。
报名的时间是秋品开始前半个月,到秋品正式开始前一天,这些都是公开的,国子监会贴出公开通知,报名时,必须同时出示身牒和填写一份家世表,这些都是要品鉴的重要内容。
品鉴,首先点评的是家世,是不是士族阶层,家中所治何学,有没有出过朝廷重臣,有没有出过什么辱没门风之事,等等;其二便是师从,从小到大,拜的什么老师,老师所治何学,这点尤其重要,当今天下学派众多,老师在那派,你就得在那派,不能跳槽,否则便是欺师灭祖,为天下唾弃;其三便本人了,有没有违法之事,有没有作出有辱礼仪之事;等等。
报名的条目非常详细,仅仅写便要写上几大篇,不能有一点遗漏,一点隐瞒,否则一旦查出,那就身败名裂,不但连累你,还要连累家人,比如,您的亲弟堂弟表弟学弟一大群,对他们将来参加秋品有重大影响,所以,没人敢造假。
“拉倒吧,秋公子,您寒碜我。”柳寒笑道,这秋品中家世师承占比极大,柳寒这两块几乎可以为零,唯一出彩的便是抄了几首诗词,这一点不奇怪,这几首诗词是中华民族的优秀遗产,不红都不行,可真要论才学..
柳寒当然比这个时代最有才华的人还有才华,他学的都是经过上千年积淀的精华,高等教育,大学名师传授,比这个时代的学术强太多。
可以这个时代的评判标准来说,他的确不入流。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名师。
所以,他不可能得到好评。
柳寒心里很清楚,秋戈同样很清楚。
“以我看来,柳兄若是参加品鉴,应该可以得到中上品。”薛泌正色说道,小赵王爷迟疑下点点头,这个结论比较中肯,柳寒虽然家世和师承没有,可本身表现出的才华太耀眼,给他加分不少。
“得了,说这有什么意思,咱们还是边喝酒边等吧,我可下了不少注。”柳寒摇头笑道,今天帝都无论酒楼茶楼全部满座,特别是靠近伊水的这些茶楼酒楼,全都挤满士子,都在等候秋品结果。
对于这次秋品的结果,帝都几大赌场都了开盘,除了几个小有名气的士子外,还有与各书院有关,比如各书院有多少上上品,那家书院上品人数最多,等等,凡是可以赌的,全都开盘。
“西山书院肯定第一,大通赌坊开盘一赔一分二。小王爷,集贤书院排名第二,赔率是一赔一分四,你那五十两恐怕要打水漂了。”薛泌笑咪咪的说,此前,他们便到大通赌坊下注,薛泌赌西山书院本次排名第一,小赵王爷却下注集贤书院第一。
柳寒也下注了,不过他赌的是来自南阳的小名士马济能排名魁首。
这次参加秋品的士子小名士不少,其中最有名的有三个,南阳马济出身南阳马家,陈留张超,高阳吕修;他们三人表现出的才华相差无几,可马济占优势的是家世,他出自南阳马家,马家乃上品士族。
赌场给马济的赔率也很低,排名第一。
柳寒觉着这个品鉴难以被赌场操作,马济很可能真的夺得第一。
“巨鹿韩安!中上品!临平黄葠!中中品!”
一条快舟划破长清渠水,船头穿着红袍的汉子大声叫喊着,沿渠两边的酒楼茶楼窗户寂静无声,可柳寒却觉着,空气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秋品结果不是统一出来,而是每品鉴一个出来一个,组织者按每三四人不等,派人沿渠高呼,这里面有个说法,叫长清传名。负责报信的身着红衣,手持铜鼓,沿渠敲鼓高呼。
看着渐渐远去的飞舟,柳寒心里忽然一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其秋戈瞧见了,有些好奇的问他怎么了。
“我在想,要是有人得了个下下品,这长清传名,.。。”柳寒双手一摊,嘿嘿的笑起来。
秋戈众人也忍不住乐了,小赵王爷指着柳寒大笑着摇头:“柳兄啊柳兄!你这促狭鬼!长清传名几百年了,还从未出现过下下品的。”
秋戈向柳寒解释说,一般士子参加秋品总有所持,要么家世师承,要么本人德行才学,总有一点,几百年了,还真没有什么都没有参加。
“秋品实际上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一次品鉴,中中品已经是很低了,”秋戈收敛笑容正色道:“家世师承稍好,便能有上下品的结果,那临平黄葠估计出自寒门,这几个月中也没什么出色的诗文,但其师承还不错,故而得个中中品,以这个品鉴,估计难以被朝廷征辟,最多也就到地方上当一小吏。”
小赵王爷接着说:“其实朝廷直接征辟的人才并不多,现在朝廷官员缺员并不大,不过,能在秋品中得上品的,朝廷若有空缺便能征辟。”
柳寒对这些并不上意,他从未想过参加这什么秋品,只是随口聊天,这时,又有一条飞舟驶过,红衣汉子敲锣大声报名,这次出现一个上下品,两岸依旧没有多大的动静。
这是应有的情况,柳寒心中暗笑,这和前世选美大概相同,先将歪瓜裂枣弄出来热场子,压轴的最后才出场,他忽然觉着自己的判断恐怕有误,这些所谓秋品就象前世的娱乐节目,这些大名士就像点评节目中点评老师,这些老师可以收买,这些名士恐怕也是可以收买的,要知道,帝都公子哥可不少,赌场下注额度挺大。
抬眼望过去,忽然看见对面茶楼里有个熟悉的人影,那人显然也看见他了,端起茶杯遥遥相敬,柳寒笑了笑,也端起酒杯遥敬对方。
秋戈见了,扭头看过去,可惜对面那人已经扭头,和屋里的人正说着什么,只给秋戈留下个背影。
“谁呀?”
“当年白衣公子得的是几品?”柳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依旧看着那袭白衣。
秋戈自然明白了,他耸耸肩,表示不清楚,小赵王爷轻笑一声:“白衣公子,名满天下,那还用参加品鉴。”
薛泌又解释说,当年黄河大水,顾玮奔走三州,求得数百万石粮食,拯救数百万灾民,名满天下,而且,顾玮生性高傲,从不依从权贵,也不屑参加这样的品鉴。
“顾公子可惜了,其实他只要稍稍低头,参加这样的品鉴,必定能得上上品。”范磊惋惜之极,由于顾玮一直不参加秋品,所以,朝廷迟迟没有征辟,最后还是太师潘链征辟他到太师府当了个长史,而且数年没得到升迁,仕途渺茫。
“顾公子乃天纵之材,再说太师府也不差,现在潘太师权力日重,顾公子也不会再仅仅是个长史了。”秋戈的神情不咸不淡。秋云这段时间安居城外,可朝中权力悄然变化却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齐王离京后,朝中权力悄然变化,太师潘链的权力悄没声的增加,而尚书令裴舒的权力则悄没声的减弱。
潘链的权力增大,他的长史顾玮自然水涨船高,前景看好。
柳寒忽然想起个问题,于是他又问:“这习文之人可以秋品,那习武之人怎么办呢?”
众人愣了下,范磊皱眉道:“习武之人粗鲁,不通文识,岂能与我等研习圣人之道等同而论。”
小赵王爷点头道:“昔日太宗皇帝曾说,文人为柄,武人为刃,以柄驾刃,正道也。朝廷重文轻武,近些年,武人地位渐高,大有以武驾文之势,此本末倒置也。”
薛泌范磊频频点头,秋戈却摇头说:“小王爷此言差矣,文武之道,当并重也,鲜卑叛乱,并幽凉雍,四州糜烂,百姓离乱,哀号于野,若非朝中文武同心,何来今日天下安宁。”
“秋兄此言甚是,重文轻武,或重武轻文,其实都是错的。太祖皇帝有句话说得好,这天下好比这间屋,文臣为梁,武人为柱,缺梁或少柱,这房子便要塌。”柳寒说道,秋戈边听边点头。
“不然,梁为重,柱为辅,无梁,则房必塌,少柱则非也。”范磊正色道:“文人习圣人之言,修圣人之道,以圣人之道治理天下。而武人,习杀人之技,以武行于天下,戾气太重,为天下之祸。这也是为何太祖皇帝在天下大定之后,偃武修文之理。”
范磊侃侃而谈,柳寒悄眼四顾,除了秋戈外,其他都频频点头。大晋重文轻武之风已久,泰定皇帝迫于形势,抬高了武人地位,四大总督两文两武,秋云本质上是个文人,方回段昌则是两个纯粹的武人。
随着鲜卑叛乱平定,天下重新安定,这重文轻武之说又起,范磊的话很有代表性。
这雅间里除了柳寒可以算武人外,秋戈有个武人的大哥,其他人都与武人毫无关系,自然也没有人为武人辩护,柳寒肯定不会为这样无聊的话题与他们争论。
这时从临间雅间传来两个人的话声,这俩人声音挺粗,嗓门挺大,根本不用偷听便能听见。
“大哥,这有什么看头,咱们还是去百漪园,听说那青什么的,弹得一手好琴,咱们还是去听琴得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
“拉倒吧,我说老三,你听得懂吗?还听琴,就你这样,人家百漪园要你进园子吗!”另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笑道。
“就是,老二说得对,”又一个有些沙哑的大笑着说:“你不是说要看品鉴吗,今儿不就是品鉴,怎么又没兴趣了。”
“这有啥意思,不就是个红皮猴子在那叫,有屁的意思。”先前那个粗豪的声音又叫道,语气极为不屑。
“红皮猴子!”油腔滑调的声音大笑起来,柳寒几乎可以想象这人手舞足蹈的样子。
“老三,这可是秋品,天下士子极端看重的秋品。”沙哑的声音笑道,语气同样不屑。
雅间的几个人听得清清楚,范磊的脸都气得发白,拍案长身而起,推门出去,柳寒见状忍不住摇头,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要向几个武士或武师问罪。
这时代的书生,还是有骨头的。
“什么人在这里狂言乱语!扰乱秋品大典!”范磊还没有推门进去,站在走廊大声怒斥,声音响彻全楼,整个酒楼顿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随后,各个雅间的门几乎同时推开,所有人都涌到走廊上来。
那雅间的人似乎没听见,依旧在高声议论。
“这秋品我看也虚有其名,品了几十年,也没见品出过几个有真材实料的,倒不如一人给把刀,一刀一刀的砍,谁有真材实料,一目了然,那用几个穷酸在那品,品个鸟!”粗豪的声音满不在乎的大声嚷嚷着。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打脸,满楼士子顿时哗然,几个士子便抢步出来,对着那雅间呵斥起来。
“那来的狂徒!”
“不知天高地厚!”
“无耻!无耻之极!”
楼梯声响,下面等候的护卫们见楼上混乱,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抢步上楼,几个心急的护卫还展开轻功,飞跃上楼,待上来之后,看到自家主人没事,便悄没声的站在自家主人的身后。
雅间里的人就像没听见似的,门依旧关得紧紧的,里面的人依旧在大声嚷嚷,就像不知道,门外已经挤满愤怒的士子,只要他们一出来,便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柳寒却觉着有些纳闷,这几个家伙好像是故意来挑衅似的,今天是秋品,这长清渠,两岸挤满士子,他们却故意在故意大声评点这秋品,评点他们神圣的大典。
这不是故意放火吗!
第五十六章 秋品(下)
门开了,说话的人出来了,正在呵斥的士子们全愣了,出来的这位身材高大,深目高鼻,颌下一卷乱蓬蓬的红色胡须,皮袍斜披肩上,右臂袒露,范磊站在他面前,就像站在一座山前,他的身高仅仅到对方的肩头,露出的手臂比范磊的小腿还粗,整个人比他宽了一号。
“一群胡蛮!”薛泌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神情顿时轻松下来。
柳寒扫了眼四周的士子,居然多数士子都露出一副释然之态,在他们看来,胡人不懂圣人礼仪,也是正常的,为他们生气,不值当。可在柳寒眼中就有些纳闷,这胡人与鲜卑和匈奴都不一样,更象前世的欧洲人,可在他记忆中,中国古时候没有这个人种。
“你们要做什么?”这人开口问道,口音有些生涩,神情戒备,手自然而然的便搭在腰刀上。柳寒眉头微微一皱,这人的声音与刚才三个声音都不一样,这雅间应该还有三个人。
范磊愣了下,一时不知说什么,他没想到里面出来的居然是个胡人,这人站在门口,将门堵得死死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秋品为国家论才大典,尔等无知蛮夷,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快离去!”
范磊觉着自己已经很客气了,可那胡人却象没听懂似的,眉头微皱,迷惑不解的看着他。
范磊有些生气觉着自己受到冒犯,本来已经稍有缓和的神情立时又拉下来:“尔等蛮胡在此胡言乱语,扰乱秋品,还不快快赔罪!”
“赔罪?”那胡人有些听懂了,眉头皱得更紧,也更迷惑,学着范磊的腔调问道:“尔等要做什么?尔等快快离去,不要扰了我家主人喝酒。”
范磊脸色顿时变得通红,被一个蛮胡如此轻视,他有深深的屈辱感,于是厉声呵斥道:“你这蛮胡!胡搅蛮缠!立刻让开!”
范磊生气下犯了个错误,他伸手去拉那胡人,他的体格那拉得动胡人,胡人汉子不耐,一挥手,范磊立刻跌出去,幸亏后面人多,胡人汉子也没怎么用力,才没摔伤。
“大胆!”
呼啦啦,刀剑出鞘,白晃晃一遍,胡人汉子也不示弱,拔刀出鞘,丝毫不胆怯。
柳寒觉着这样下去不妥,他悄悄碰了下前面的小赵王爷,小赵王爷不解回头,柳寒低声提醒说:“小王爷,秋品大典,当镇之以威,万勿冲突。”
小赵王爷愣了下,随即点点头,他轻轻咳嗽两声,呵斥道:“住手!”
护卫们回头看是他,连忙向边上挪动,闪出条空路,小赵王爷摇摇摆摆的进去,走到胡人汉子身前。
“蛮奴,我乃大晋赵王之子,让你家主子出来,老子有话对他说。”
小赵王爷神情倨傲,身材虽然没那胡人高,气势却比那胡人足多了,胡人汉子迟疑下,身后传来话声。
“周某不知小王爷在此,还请小王爷恕罪恕罪!”
胡人汉子让开,从门内又出来个胡人,这个胡人与前面那个粗壮的完全不一样,穿着大晋官服,深鼻高目,皮肤没那么白,却少了些粗鲁,整个人透着股文气。
小赵王爷显然没想到出来的是这个人,眉头不由皱起来:“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柳寒不认识这个人,可很显然楼上很多人都认识此人,包括薛泌和秋戈,秋戈还没说什么,薛泌已经大大咧咧的上去了。
“你这胡狗儿在这瞎说八道什么,你那嘴又吃了啥羊粪蛋了!”
“哪儿呢,羊粪蛋没有,倒有几坛马尿,你要不要来点!”这胡人丝毫不怯场,反倒和薛泌起腻来了。
“你那马尿不行,”薛泌一挥手:“我这有几坛,要不你来尝尝。”
“行啊,”胡人正要随薛泌,刚抬脚便又站住了:“我这还有几个朋友,一起来如何?”
“行啊!怎么生分起来了,这可不像你们胡狗子,都来吧,哎,我说,你下面的这几个小狗可不怎么样,说什么屁话呢,这可是秋品,关系朝廷论才,他们不懂,你还不懂。”
薛泌很大气的接过了话语权,小赵王爷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往边上让了让,任凭薛泌做主。
秋戈见柳寒神情有些迷惑不解,便悄悄给他介绍,这胡人是匈奴质子,他叫什么不清楚,不过,他给自己取了个晋人名字叫谭远。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柳寒有些纳闷,秋戈露出一丝嘲讽:“匈奴人原来的王庭在一个叫弹汗山的地方,所以,他取姓为谭,至于为什么叫远,那就不清楚了。”
俩人低声说着,这雅间里的人还不少,先出来了三个,后面还跟了两个,前面那个,柳寒不认识,可后面这个柳寒却是很熟悉,居然是拓跋鹰。
他离开姑臧后,拓跋鹰便留下了,负责协调拓跋部落和凉州之间,保证粮食能顺利送到大漠,老王掌柜数次来信也数次提到他。
从老王掌柜的信中,柳寒对拓跋鹰的了解还比较多。这拓跋鹰还算老实,没有耍花招,粮食送过去后,第一批预付款已经到位了,拓跋部落西征后,开始没有多少战斗,半个月前,击败西边一个鲜卑部落,缴获的第一批战利品已经在送回来的路上。
柳寒正犹豫是不是招呼,拓跋鹰已经看到他们,他叫住前面的那胡人,拉着他到柳寒面前。
“柳兄,你也在,”拓跋鹰显然很高兴,忙不迭的介绍拉来的人:“这是我大哥,拓跋冠,大哥,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给我们部落送粮食的柳寒柳兄。”
拓跋冠显然只到柳寒在姑臧作的一切,连忙郑重的要施大礼,柳寒连忙拦着:“千万不要,我和拓跋鹰老弟是生死之交,乃兄弟,拓跋兄,万勿多礼。”
拓跋鹰闻言会意的笑了笑,他知道柳寒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参与了那场刺杀,连忙说道:“柳兄说得是,我在帝都的时间还长,不知柳兄住那,到时候我来找你喝酒。”
柳寒微微一笑,将自己的住址告诉了他,顺口问他的住址,拓跋鹰说他住在蕃市边的拓跋府。
番市原来是个比较冷落的街道,塞外胡商到帝都后,便被安置在这里,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胡商居住和交易的主要街道,帝都人习惯把这叫着番市。
番市兴旺后,胡商又在附近街道开了酒楼客栈,于是这一带的胡人便更多了,塞外胡族质子多数都住在这一带。
“我听舍弟说了柳先生的义举,拓跋冠非常感激先生,今后有用得着拓跋冠的地方,柳先生尽管吩咐,拓跋部落当全力协助。”
也不知是在帝都待得太久,还是其他原因,这拓跋冠说话也文绉绉的,让柳寒感觉颇有些异样。
雅间一下新增这么多人,顿时变得拥挤,店家赶紧过来,将两个雅间中的隔断拆去,也幸亏谭远他们的雅间就在隔壁,两个雅间合二为一,薛泌顺势让店家叫来几个歌妓,就在酒楼摆起堂会来。
于是原本剑拔弩张,血溅满楼的气氛一下变得其乐融融,回到柳寒熟悉的上流社会寻欢作乐的场景,柳寒没有往薛泌他们跟前凑,而是和拓跋鹰他们坐一块。
拓跋鹰现在不象在姑臧那样冷酷,变成乖乖男,而拓跋冠看上去也很温和,言语不多,不时随着琴声与众人共唱,让柳寒特别注意的是刚才挑起事端的三人,这三人现在依旧那样张狂,可这种张狂却很和薛泌等人的胃口。
拓跋冠见柳寒注意那三人,便低声告诉他,这三人是谭远的属官,谭远为大晋骁骑都尉,遥领北部校尉,北部校尉负责统帅并州北部的五部匈奴,谭远的父亲是匈奴左贤王,左贤王相当于匈奴太子,是匈奴单于的第一继承人。
“这谭远可不可小窥,”秋戈低声告诉柳寒:“这人年幼时便拜并州名士申舒为师学习道典,后入太学,可谓文武双修。当年鲜卑叛乱,匈奴诸部紧跟朝廷,现在并州边军中便有不少匈奴将士,因而朝廷对匈奴诸部很是优渥,虽然还是质子,可朝廷对谭远与对鲜卑诸部的质子完全不同,而且,听说这谭远很可能会升为将军。”
“谭远在帝都已经十多年了,与帝都这些门阀子弟很熟,彼此间没有什么客套。帝都这些士子也没把他看着胡人。”
谭远的表现正如秋戈所言,说话做派完全和薛泌他们没有什么差别,恐怕唯一的差别就是他那高鼻深目,以及比薛泌稍微粗糙发白的皮肤。
又是一条飞舟驰过,红衣大汉声音洪亮的叫嚷着,这次依旧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大家都清楚,真正的大戏还早着呢。
酒楼里陆续又有歌妓过来,歌声琴声不绝于耳,这秋品就是一场盛会,喝酒听歌,吟诗作赋,长清传名,乃人所称颂的风雅之事。
喝了会酒,柳寒注意到拓跋鹰看上去有些落寂,一个人在边上喝闷酒,只是偶尔与拓跋冠说上两句,似乎这一切有些茫然,显然还有些不适应。
柳寒于是刻意和他聊天,拓跋鹰告诉柳寒,他到帝都已经五天了,这几天先是在各衙门办手续,拓跋鹰到帝都是替换拓跋冠为质,在帝都为质的各族质子受鸿胪寺管理,拓跋冠要回部落,必须得到朝廷批准,鸿胪寺上报尚书台后,尚书台还没批下来。
“皇上病重,朝中的大人们恐怕忙不过来,再耐心等等。”柳寒安慰他道。
“我倒不是为这担心,”拓跋鹰叹口气,朝廷既然同意他入京替换,就断不会不同意:“离开姑臧时,听说北边已经开始落雪了,哎,这比以往早了半月,今年大漠上恐怕又是雪灾,部落西征,恐怕又添三分困难。”
柳寒愣了下,想起拓跋部落正在西征的路上,这大雪一落,军需粮食转运就更困难了,这西征还能成功吗?
“柳兄,父汗曾对我说过大晋的丰饶,我虽相信,却也没往心上去,到了姑臧以为已见到大晋的丰饶,从姑臧到帝都,我才明白,大晋之丰饶,姑臧比起长安帝都,犹若大漠比之姑臧,我,我,就像晋人所说的井底之蛙。”
拓跋鹰羡慕的看着窗外,柳寒先是赞同的点点头,可随即,他发现拓跋鹰的眼中,除了羡慕,还有,一点说不清的东西,想了想,才想清楚,那是贪婪,就像狼看见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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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并州道上的刺杀
山势巍峨,驿道两边树林森森,从北方刮来的风,带着阵阵寒气,将满山的翠绿生机变成无边萧瑟,落叶铺满驿道,风起叶飞,满山呜咽。
驿道上,一队行人迤逦而来,这队行人看上去走了很长的路,无论护卫还是马匹,都带着疲态,走在前面的骑士抬头看看两边的山林,扭头大声叫道:“加快速度,”回头低声嘀咕道:“妈的,这地鬼气森森的。”
话未说完,身形猛地向后躺,整个人倒在在马背上,身边正凝神听他说话的同伴发出一声惨叫,他甚至来不及看清详情,耳边又传来强劲的箭啸,他连忙翻身滚落马下,利箭带着劲风从上空刮过。
“敌袭!”
“保护大人!”
“保护大人!”
四下里叫声不断,箭雨下侥幸逃生的护卫不断叫喊,迅速从各处聚拢过来,紧紧护住中间那辆马车,驾车的马夫肩头中箭,顾不得察看伤势,马鞭不住挥舞,将纷纷射来的箭矢击落。
公平的说,作为家丁护卫,而非受过特殊训练的军队护卫,他们的反应已经足以快了,可袭击者的动作更快,一轮箭雨后,又是一轮箭雨,勇敢冲上来保护马车家丁护卫顷刻之间又倒下近半。
没等护卫从隐蔽处冲出来,从驿道边的树林里,蒿草中,岩石后,黑影腾空而起,刀光闪烁,惨叫不断。
没有丝毫悬念,这就是一场屠杀,护卫几乎没有有效抵抗,便被斩杀殆尽,剩下唯一一个护卫紧紧护住从马车出来的头发斑白的老者,老者面色沉静,似乎没有看到眼前雪亮的钢刀。
“尔等何人?”老者厉声喝问:“我乃朝廷委任的新任并州刺史,尔等要作何事?”
围着他们的黑衣人没有答话,黑色面巾遮住了他们的口鼻,只露出冷漠嘲讽的目光。
“我家老爷得罪了你们吗?能让我们死得明白吗?”
护卫看上去对这些江湖人懂得还多些,知道今天无法幸免,这次老爷带他们上任,老爷知道并州上任的危险,从家中抽调的护卫都是家族护卫私兵中的好手,可没想到,在这些强人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没有人回答他,为首的黑衣人只是冷笑两声,长剑一展,剑光匹练般奔过来,护卫愤怒的举起手中的刀,随后他便看到自己的刀飞出去,自己的身体无力的倒下,而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
新任并州刺史落攸遇刺身亡,消息在五天之后传到帝都,此时,喧嚣一时的秋品盛典已经结束了两天。朝廷震怒,并州道内卫受到严惩,所有人罚俸三月,并州内卫总管被撤职,严令戴罪立功,若三个月内破不了案,并州所有内卫和并州刺史衙门捕头全体领罚。
并州巨震,所有衙门捕头,内卫,增大眼珠子,仔细审核过去数天在并州出现的所有嫌疑人物。
“落家的内卫报告,负责护卫落大人上任的都是落家护卫中的好手,领头的是落家招揽的河东大豪士熵的弟子,有武师三品的修为,护卫中还有武士修为者六人。”
“胡总管亲自查了死者的伤痕,出手的有十二人,八人使剑,三人用刀,另有一人是弓箭好手。”
“落刺史的护卫总共二十六人,另有下人八人,全数身亡,无一活口,尸体全数留在现场。”
“从现场情况看,贼人早就埋伏在那,刻意推断,贼人清楚落刺史的行程,同时也清楚落刺史的护卫力量。”
“贼子很小心,在现场留的留下的线索很少,胡总管仅在一个护卫身上找到一枚箭头,从这个箭头看,属于并州大营营造坊所制。”
严密搜索下,一条条线索很快反馈到内卫总部,穆公公面无表情的听着,向他报告的不是林公公,而是一个穿着海蓝色官袍的中年官员,他身后还有两个青年官员。
中年官员看上去四十多,皮肤黝黑,神情刚毅果决,站在那有渊渟岳峙之感,身后的两个年青人犹如两柄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锐气逼人。
“胡总管在白木镇查到,有九个人曾经在这里住宿,店主报告,他们的口音是并州口音,九人全部骑马,全部着便装,喂马的伙计发现,马上全部有边军的印记,这群人很奇怪,住店后便没有再出去,吃饭都是在客房内,伙计没有吩咐不能进屋。这伙人据说是到帝都,可驿道南边的尖山镇却没有他们的踪影。”
穆公公的神情依旧没变,此事传来后,尚书台迅速向皇上报告,泰定帝震怒,落攸乃老臣,落家乃河东三大士族之一,是皇帝精心挑选的并州刺史,有这个人掌控并州,是皇帝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能不能确定就是并州边军作案?”穆公公问道。
中年人很坚决的摇头:“不能。”
穆公公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死死盯着中年人,中年人神情自若。
屋里安静得落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气氛压抑路上,只有穆公公手指扣动桌面的轻响。
“下去吧。”穆公公说道,中年人转身要走,穆公公又补充道:“虎贲卫进入战备状态,所有人不准踏出营门一步,违令者斩!”
中年人转身抱拳领命,没有问一个字。
等中年人出去后,林公公才上前,悄没声的倒了杯茶,端到穆公公面前,悄悄端详下穆公公的神情,又去将毛巾浸湿,送到穆公公面前,毛巾热腾腾的,他却象丝毫没有感觉,穆公公也没说什么,随手接过擦着把脸。
“师傅,昨晚又熬夜了?”林公公的语气有几分责备,穆公公闻言顿了下,又擦了两下,然后才将毛巾递给他。
“忽然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穆公公神情有些茫然:“死了个并州刺史不要紧,要紧的是,唉,恐怕朝局又生变故了。”
林公公默然以对,作为内卫中枢,协助穆公公掌控内卫,对朝局和皇上心思的了解超过了很多人,这大半年皇帝在筹划什么,他即便不是了如指掌,也能猜到一二。
“这里你先盯着,有什么尽快报告,”穆公公又叹口气:“我去雅文阁,尽人事听天命吧。这些人,唉,真不让人省心!”
穆公公嘟囔着,林公公低声劝道:“师傅,您老宅心仁厚,可他们闹出这些事,您再怎么弄,也没法,随他们去吧。”
“唉。”穆公公长叹着走了。
送走穆公公,林公公回来拿起书案上的报告,看了会,闭眼又想了想,叫来个小太监,吩咐他将管档案的舒胜叫来。
舒胜三十多岁,八岁进宫,在宫里已经二十多年了,十四岁调入内卫,从杂役开始干,十二年以前调去掌握档案库,一直到现在。
“小的给公公请安。”
舒胜白白胖胖的,进门便笑呵呵给林公公请安,林公公坐在书案后,手里依旧拿着那份报告,听到舒胜的请安声,他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起来吧。”
舒胜从地上爬起来依旧乐呵呵垂手等着吩咐。
“我记得十多年前,有个案子,陈留郡守被刺,还有朝廷派往扬州的督邮遇刺,后将军匡和遇刺,这几个案子最后是怎么破获的?”
舒胜愣了下,这案子过去多少年了,当时他刚到档案库不久,也是他接手档案库后的第一批重要档案。
“回公公,小的那时刚进档案库,按内卫的规定,小的没有阅读档案的权力,公公若问,小的这就回去查。”舒胜赶紧答道。
林公公没有追究他,内卫有严格的规定,档案记载着宫里的很多机密,按照规定,普通档案管理人没有资格看档案,严格的说,只有穆公公和他有权力看档案,其他人擅自看档案,严重的可以杖毙。
宫里的这些能混到主管太监的都是些老油条,深懂知道得越多越危险的道理,所以,没人愿意去翻那些档案。
“去查一下。”
“是,公公,小的这就去。”
舒胜转身便要退出去,林公公叫住他,沉凝一会,才说:“你把档案找出来,送,不,不用送这里,还是放在库里,待会我过来。”
“是,公公。”舒胜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林公公放下案卷,这个案子让他有点熟悉味道,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就像十多年前的杀手营,那个案子也同样如此,可十多年前,杀手营已经覆灭了,全庄720口子,全数被杀,虎贲卫没有带回哪怕一个活口。
可,就是因为没有一个活口,穆公公和他都有疑惑,虎贲卫已经包围了那个庄子,不说头面人物,哪怕下层,婢女,也应该有两个活口,为什么一个活口都没留?
这里面有问题!
当年穆公公和他便是这样判断,可执行的是虎贲卫,虎贲卫中的内卫报告了整个过程,贼人抵抗非常顽强,连宫里的供奉风道人也死了,这可是从隐世仙门中出来的人物,这样的人都死了,足以说明当时战斗的激烈。
可这不能成为没有俘虏的借口。
这十多年来,穆公公在怀疑,他也在怀疑,这里面有的蹊跷,所以,内卫对虎贲卫的监控更紧了,穆公公用十年时间,不动声色的对虎贲卫进行换血,原来的虎贲卫统领别调往青州,其余军官也以各种名目调离虎贲卫。
虎贲卫是内卫的一把利剑,也是皇帝的利剑,不能有任何锈斑,哪怕一丝也不行,它必须清澈透明,光亮如镜,一眼便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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