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赎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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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三娘心里一惊,青衿是院里花了无数心血培养起来的新人,请了名师教她弹琴,请了舞师教她跳舞,训练她的歌喉,教她读书识字,足足用了十二年心血,才有今天的成绩。现在她还没正式登台,只是让她出来露露面,积攒点名气,可即便如此,见过她的客人都被她迷住了,前有田融,今天有薛泌,现在又加了柳寒。
秋三娘对付这种事很熟练,她非常为难的说:“柳先生,不是我不答应,柳先生能看上我这女儿,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您是不知道,咱们院子现在正青黄不接,正指望她明年拿个花魁回来,给院子添点名声。”
秋三娘采取的策略很正确,她不说青衿年龄还小,十六岁在这时代早就出嫁了,就算青楼,十六岁还没登台接客的,少之又少,这青衿要不是留着争花魁,也一定登台接客了。
如果不是刚才柳寒顺手拿出十万银子,秋三娘说不定会开个让柳寒知难而退的价格,可柳寒亮出了银子,她便没出这招。
柳寒心里清楚,秋三娘肯定作不了主,可秋三娘的姿态很低,简直就是在求他,让他无法用强。
沉凝片刻,柳寒抬眼问道:“能不能请院子里的主事出来,我和他商量下。”
秋三娘愣了下,正要开口,柳寒皱眉看了她一眼,秋三娘心里一下便抽紧了,她从未见过这样凶狠的眼神,自百漪园十多年,见过不少人,道貌岸然的朝廷高官,风流潇洒的士族豪门,刀头舔血的江湖好汉。
可无论高官豪门,还是英雄好汉,都没有那种眼神,她觉着只要她说个不字,接下来的事会让她非常恐怖。
秋三娘转身便出去了,柳寒就感到房间里的人好像都松口气,连青衿都松了口气,柳寒心里有些纳闷,难道青衿不愿跟他,那她刚才那样是做什么?
青衿的聪明超过了柳寒的想象,她很快便察觉了柳寒的疑惑,于是在他耳边低声软语解释:“能陪伴先生身边,乃青衿所愿,可青衿之事,三娘实际是作不了主的,先生别怪她好吗!”
柳寒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秋戈冲他使个笑了笑随口在红衣女耳边说了什么,惹得红衣女抿嘴直乐,眉目不住瞟向秋戈和青衿。
这红衣女名叫青苓,是百漪园培养的另一根新台柱子,擅长吹箫,不过看她的样子,可比青衿要随和多了。
但薛泌神情却有些奇怪,不时瞧瞧柳寒,然后便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青青姑娘看出来了,于是变得愈加小心,生怕引起他的不快。
柳寒心里有个疑问,这百漪园怎么没人护院的。
“有的,咱们院子是帝都最大的青楼,”青衿低声解释道:“妈妈说,咱们东家每月都给风雨楼送银子,谁也不能在咱们也惹事,刚才是妈妈不让风雨楼的人动手。”
柳寒明白了,暗说这秋三娘手腕够高的,今天挑事的田融,明显是世家子弟,而这边呢,小赵王爷薛泌都不是好惹的,两边就算冲突起来,自然有官家人去管,院子里不惹麻烦,可风雨楼出面了,那就是院子里的麻烦。
渐渐的,柳寒也察觉了,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他心里略想想便明白了,小赵王爷和薛泌对他此举有些不满,小赵王爷还顾忌身份,可薛泌骄横惯了,恐怕就要发难,他心里极速盘算到时候怎么应付。
“听闻柳兄从西域归来,带了几百辆大车,商队规模前所未见,可柳兄到后,瀚海商社始终没有动作,不知这是为何?”薛泌开口了。
秋戈神情微变,看上去这话没什么,可实际上是在嘲笑柳寒的商人身份,告诉青衿,这人不过是个低贱的商人。
柳寒好像没听出来,他淡淡的笑了笑:“这次倒是带了不少好东西,我准备弄个展示会,然后进行拍卖,到时候还请薛公子捧场。”
薛泌看着青衿那绝世容颜,以及痴痴的望着柳寒的目光,心里忍不住要发狂了。
“我读过《西行见闻》,”小赵王爷醉意蒙蒙的开口道:“上面记载了不少不少奇闻怪谈,听说那里有座火焰山,终年喷射地火,将岩石都烧融了,是这样吗?”
柳寒微微摇头:“《西行见闻》乃安西侯程载所记,程载是前朝永始年间出使西域,到了大约现在龟藏国境内,算是走了半个西域,其所记载的火焰山,我在西域倒是见过,不过那是极西之地,我估计程侯爷也是听闻而已,他所记载的有点象《神怪录》所记载,我见的那火焰山,喷发时,浓烟滚滚,隔上百里都能望见,火星能喷到数十里之外,人畜难以靠近。
和程侯爷所记不同的是,这火焰山喷发不过月余,而后便熄灭了,我估计程侯爷在当地停留时间太短,所以有此误解。”
“你还见过火焰山,你知道火云石吗?”小赵王爷随口问道,秋戈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不住用目光提醒柳寒。
柳寒好像依旧没看见,他随意的笑了笑:“当然,这次我就带了些上品火云石,这火云石在西域是制作首饰的原料,而且四季温暖如春,西域冬天苦寒,带一小块火云石在身上,便不会感到寒冷。”
他说着,小赵王爷和薛泌的神情都变了,小赵王爷也不喝酒了,薛泌忿忿的神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热切的目光,比刚才盯着青衿的目光还强烈。
“不知柳兄有多少火云石,我赵王府全要了。”小赵王爷抢先开口,薛泌连忙打断:“我薛府也要,柳兄,你若喜欢青衿姑娘,只要将火云石卖给我,我帮你达成这个心愿。”
情况一下陡转直下,不但柳寒,就连青衿也大为意外,想起薛泌的转变,青衿禁不住有些恼怒,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她开口的时候,只好狠狠的瞪着薛泌,薛泌现在却什么也顾不上,只希望能买下柳寒的火云石。
柳寒忍不住瞟了秋戈一眼,秋戈神情自若,不过俩人目光交错时,柳寒察觉了他的无奈。
“你们要火云石作什么?难道也要作首饰,可以在我瀚海商社定做,保证价格公道。”柳寒十分纳闷也十分好奇,于是调侃的问道,想打听下这里面的秘密。
小赵王爷摇摇头:“柳兄别问,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肯定不是作首饰。”
薛泌也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家里前段时间满世界在找火云石,不但在帝都找,也在河东,甚至到长安姑臧去找,可惜都没找到,这火云石实在太难找了。”
“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秋戈慢悠悠的说道,他现在有些糊涂也有些明白了,这火云石背后肯定有重大问题,不然绝不会让这俩人如此失态。
“就是,就是,”薛泌神情大变,乐呵呵的,这笑容甚至有些谄媚:“柳兄,这火云石是家父交代下来的,我大哥他们四下寻摸,没想到最先找到的却是我,呵呵呵!”
薛泌兴奋异常,可他这一句话便让了解他的小赵王爷明白了,薛家子嗣不多,可也有好四个,下一任薛家家主便在他们四个中产生,他是独子,可有三个堂兄,以往他最有利的条件便是有个当太子妃的嫡亲姐姐,除此之外,在家主竞争中,近乎全面落后几个堂兄,今儿好不容易可以赢他们一次,这让他如何不兴奋。
小赵王爷倒没有争王位的想法,皇室子弟,藩王继位有明确的规定,不是谁能当便当得了的,也不是谁有才就行的,皇室明确规定,嫡长子继位,若无嫡长子,则是长子继位。
什么意思呢?就是王后的长子是王位第一继承人,若王后无子,那就是其他妃子生的长子继位。
赵王后有两个儿子,这个小赵王爷是庶子,母亲是赵王的侧妃,所以,小赵王爷从未想过他能接掌王位,也正因为如此,他还可以留在帝都,否则,赵王也不敢让他留下。
不过,为什么要不惜代价弄到火云石,这其中的内幕,他倒是知道点,但这绝不敢外传,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此刻见薛泌一个劲的向柳寒谄媚,他也不由自主的跟上来。
秋戈见状也趁势“打劫”,他一个劲的给柳寒递眼色,那意思很明显,是让他顺势就答应下来,这两人如此不顾颜面,这让他嗅到种危险气息,以柳寒现在的力量,是无法对抗的。
柳寒心里的疑团更大了,他看出了秋戈的意思,可他不想就这样白白便宜了这俩人,小赵王爷还算好,比较爽直,可这薛泌,他有点厌恶了。
“这火云石,我倒是清楚,有肯定是有的,而且保证是上品,可到底有多少,还得回去清清。”柳寒很仗义:“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朋友,谁没了都不好,到时候,咱们再一块商量,如此可好?”
小赵王爷和薛泌对视一眼,这下俩人醒悟过来,现在他们才是对手,火云石本就珍贵,柳寒手上若是不多,俩人势必要争起来,他们谁也不敢就这样放手。若就这样放手,被父王或家主知道,对俩人的前途势必产生重大影响。
现在柳寒已经落下话了,俩人再争也没什么用,于是俩人不约而同收口,各自闷头喝酒。
柳寒开始还想挑起话题,撩拨下俩人,从他们口中探听出点东西,可转念一想,这种场合下,就算俩人想说也不敢说,于是他也放弃了,只顾与青衿说笑。
在屋里,柳寒和青衿还算相待以礼,其他人就没这么多顾忌,放肆多了,就算秋戈也将青苓搂在怀里调笑,边上的另一个已经将手伸进姑娘的衣衫中,青衿注意到了,不由脸蛋飞红,心中揣揣不安,生怕柳寒也如此。
幸亏柳寒没有动手,只是和她一块闲聊,青衿对西域很好奇,于是柳寒给她讲了不少西域的见闻,特别提到西域的胡琴,天娜是胡琴好手,闲暇时常拉给他听,他也借此了解了不少胡琴的知识和西域的音乐,此刻说给青衿,让美女有了些期待,想认识下天娜,柳寒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一会,秋三娘引着个风姿绰约的********进来,这美妇一进来,屋里的姑娘们都赶紧起身向她行礼,柳寒也站起来,秋三娘给他介绍这是百漪园的主事,名叫甄娘。
柳寒含笑打量甄娘,岁月已经走过她最美好的年岁,可依旧留下了当年的痕迹,眼神中带着微笑,眉宇间依旧留有风韵,身上带着香味,不是那种浓浓的,而是隐隐约约淡淡的,要仔细留心才能找到。
“三娘告诉我,柳先生要给我这女儿赎身?”
甄娘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像是南方口音,有两分磁性,配以眼神,很有几分媚惑,柳寒如此坚韧的心性也忍不住动了下,让他大感意外,心中有了几分警惕。
江湖中人都知道,凡是女人走江湖,特别是美女,都有一两手绝技,轻易不要招惹她们,否则后患无穷。更何况,这美妇居然能在帝都开出这样一个院子,没有点本事是绝对做不到的。
柳寒从甄娘施礼:“还请妈妈成全。”
甄娘看了眼屋里的人,认出了小赵王爷薛泌他们,她轻轻笑了笑,这一笑更是风情万种:“这三娘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也没跟我说说,小赵王爷和薛公子也在,甄娘给几位公子见礼了。”
说着冲小赵王爷薛公子还有秋戈他们作了个福,小赵王爷哈哈一笑答道:“我说甄娘,柳兄可是我朋友,帝都现在最有名的才子,三篇震帝都,能看上青衿姑娘,可是她的福分,你可要成全。”
薛泌看看青衿,青衿依旧有些羞涩,可谁都看得出,她打心眼里是原意的,心中有些妒忌,可想到火云石,也不得不开口道:“要我说呢,才子佳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传为美谈的,妈妈,你可别棒打鸳鸯。”
“薛公子这说的那里话,我这作妈妈的,看到女儿有个好归宿,能不替她高兴吗?”甄娘说着轻抬皓腕,拂了拂额角,这简单的动作,却给她用得风情无限,让人怦然心动,那一刻忘记了她的年龄,目光就随着她的皓腕而去,就连青衿都忘到一边,眼中只有那一截白皙的手腕。
柳寒心神也差点动摇,可当甄娘柔媚的看了他一眼,他才猛然醒了,内息奔涌而出,在体内迅速循环一周,这才完全清醒,他暗呼好厉害,这女人要是这会偷袭,恐怕他就已经受伤。
柳寒这么快便清醒过来,甄娘眼中闪过一道惊讶,这丝惊讶一闪就过,除了柳寒注意到,其他人都没注意,柳寒更加警惕,暗自加强戒备,心里开始猜想有那种武功是通过声色动作来迷惑对手的。
这一想还真想起来,在三归堂中,他曾经读过一本评述,这本评述是一个没有修行的人写的,比较杂乱,其中有一篇评述魔教武功的,这里面便讲过,魔教有种武功只有女子能修炼,以声音动作迷惑对手,在对手心神失态时,发动突然袭击。
难道这甄娘是魔教中人?难怪她一个女子能在帝都开这样大一个青楼而无人敢动她。
这帝都还真是藏龙卧虎,一个青楼女子居然也有此修为。
甄娘的笑容更加轻柔,更有迷惑,连秋三娘和青衿都难以抗拒,目光紧盯着她。
柳寒既然有了准备,甄娘就不可能再迷惑住他,若他要反击,甄娘恐怕要受到反噬,这类功夫最忌讳对比自己高的人出手,若因此受到反击,修为不仅大降不说,若对手以相同或类似迷惑心智的功夫反击,恐怕此生就要被对手掌控。
甄娘拿不准柳寒的修为,赶紧收功,柳寒却象不知道她曾经出手样,依旧含笑等着她。
“咱们青楼女儿青年时风光,到老了却也是寂寞,谁不想有个好归宿,就像我似的,年青时也红遍帝都,可到老了,唉.”甄娘叹口气,似乎还在回忆当年宾客盈门的情境,过了会才继续说道:“青衿能得先生青睐,那是她的运气,可先生,我们要调教这样一个女儿出来,没十来年功夫不行,现在咱们院子老的老,小的小,正青黄不接,就指望着青衿青苓她们出息了,把院子给撑起来,这样我也轻快点,她若走了,唉,这百漪园.。。”
“妈妈说的哪里话,我初到帝都便知道,百漪园美女园,园中有美女上百,岂能说少了青衿就不行了呢?”柳寒神情温和,可话却一点不含糊,你这百漪园养了这么多美女,难道缺了青衿就不行了?别拿话堵我,爷心里清楚。
甄娘苦涩的笑了笑,这笑容几乎让铁人落泪:“先生要不信,可以问问三娘,还有青衿青苓,帝都青楼六十四间,首推三大青楼,百漪园,醉红尘,逍遥阁;今年的花魁是醉红尘的红珠姑娘,去年的是逍遥阁的花怡姑娘,前年也是逍遥阁的花蕊姑娘,这三年,我百漪园连三甲都没入,咱百漪园的名气已经大不如以前了,今年要是再不能拿个花魁回来,百漪园恐怕要被三大青楼除名了。”
甄娘说得悲苦,帝都青楼众多,竞争也就相应激烈,象百漪园这样的,若三年还拿不到一个花魁,影响就非常大。
所以,甄娘尽管没明说,实际是委婉拒绝了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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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火云石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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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娘不松口,因为她笃定柳寒不能用强,帝都还没有在青楼强娶青楼女的先例,到这来玩的都是达官贵人,美丽又多才多艺的青楼女就是前世的演艺明星,受到帝都各类名士的喜爱,不管是谁,若是要强娶,光民间人士的口水便能将他淹死。
柳寒也没打算用强,闻言后皱眉思索,青衿这时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柳寒心里一动:“妈妈所说有理,我可以等,花魁赛之后,我来接人,如何?”
甄娘愣了下,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将自己心仪的女人放在院子里,要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说了。薛泌目光乱转,显然在打什么主意,小赵王爷则若有所思的望着柳寒,眉宇间全是疑惑。
“青衿非俗世之人,我不愿他被俗世的尘埃玷污,所以,妈妈,在此期间,你不能强迫青衿去陪她不愿陪的客人,也不能强迫她出来演奏,当然,生活是需要钱的,我每月给院子里一千两银子,明年花魁赛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来接人。”柳寒郑重补充道。
甄娘有点明白了,柳寒这是要包下青衿,让院子替他养着,每月一千两银子,这个价格已经算高的了,青衿毕竟还不是红女,当然,在花魁赛后,她的身价可能会暴涨,不过,这没关系,身价可以到时候再谈,甄娘满心欢喜,她知道在这上面,她绝不会吃亏,到时候就算开个天价,柳寒也无法拒绝。
秋三娘两眼放光,这样大气的男人还真没见过。青楼是什么地方,声色之地,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放在这里,难道他就放心?就不怕出意外?
“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若青衿在院子里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别怪我把这百漪园给拆了。”柳寒忽然拉下脸,冷然盯着甄娘,甄娘先是愣住了,好多年了,还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拆了百漪园,这家伙口气也忒大了。
“请公子放心,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到百漪园撒野的。”甄娘软中带硬的答道,口气丝毫不弱于柳寒。
柳寒甄娘相对而笑,柳寒的笑含蓄意味深长,甄娘的笑风情媚惑,勾人心魄。
秋戈鼓掌而笑:“好!柳兄心胸宽广,甄娘通情达理,佳人配才子,必是一段佳话!”
众人赞赏大笑,秋戈举起酒杯:“咱们为这段佳话恭贺一杯!”
“一杯那够!得三杯!”小赵王爷大叫起来,秋戈立刻应道:“对!三杯!”
屋里顿时欢声笑语一遍,连甄娘都端起酒杯连喝三杯,三杯下肚后,青衿脸色绯红,青青和青苓却没打算放过她,又端起酒到她面前。
“妹妹能有归宿,姐姐祝贺妹妹,这杯酒,你可一定要喝。”青青的笑容中有丝无奈,那是对命运的无奈,青楼女年青貌美时,众人追捧,可一旦华发渐生,何处才是归处,秋三娘这样能留在院子里还算好的,可更多的则是流落江湖。
青苓年青没有想那么多,满是欢喜,拉着青衿和柳寒,非要他们俩人喝交杯酒,青衿脸皮薄,有点不知所措,柳寒则很豪气,倒上两杯酒,和青衿喝了交杯酒。
这个头一开,众人又起哄起来,扭着柳寒和青衿喝酒,青衿很是羞涩,不时悄悄瞧柳寒一眼,柳寒神情自若,她忽然察觉,不知不觉中,柳寒已经拦住她的腰,而她都快靠到他的怀里,这个发现让她更加羞涩。
青衿悄悄扭了下,想挣脱他的手臂,可他的手臂是那样强壮,轻易制止了她的反抗,相反将来她揽得更紧了,她娇嫩的身躯紧紧靠在他的身上。
柳寒始终面带微笑,一杯接一杯的酒灌进肚子里,他没有用内息化解酒劲,以他的酒量撂倒小赵王爷和薛泌没有丝毫问题,更何况,实际到现在,他还没喝多少酒。
一场热闹后,小赵王爷没等青衿反应过来,便拉着柳寒唱着豪放的歌走了,连青衿的园子都没去,对此青衿很是无奈,她担心的看着柳寒的背影。
纤细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揽在怀里,青衿回头一看却是秋三娘,她的眼圈不由红了。
“傻孩子,他还会来的,你们的时间长着呢。”
青衿又有些害羞,有几分扭捏的嘟起小嘴:“谁担心他了。”
“就是,小赵王爷和薛公子还要找他买那个什么石头。”青苓笑着抱住青衿的肩,在她耳边说道:“所以,妹妹不用担心,说不定明天他就会再来,到时候你们再共度**。”
青衿大羞,转身去拧青苓的嘴:“作死啊!这种羞死人的话都能说!”
青苓娇笑着躲开,青衿追了上去,少女的欢笑充盈着园子,伴着阵阵秋天的凉意。
“她们在说什么石头?”甄娘看着她们,眼中带笑的问道,青青在她身后低声说:“是火云石。”
“火云石!那姓柳的有火云石?”甄娘很是惊讶,青青很肯定的答道:“是,柳先生是从西域回来的,他肯定是上品火云石,据他说火云石只是作首饰的原料。”
甄娘轻蔑的哼了声,没有说什么,青青也不再开口,过了会,甄娘低声问:“你能迷住薛泌吗?”
青青迟疑轻轻摇头,有些苦涩的答道:“他好像对青衿妹妹更着迷。”
甄娘闻言看着青苓和青衿,俩人现在已经不闹了,正靠在一起,唧唧喳喳的低声说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她才低声喃喃道:“冤孽,冤孽。”
从百漪园出来,小赵王爷没有上自己的马车,而是上了柳寒的马车,没成想薛泌也挤了上来,秋戈在下面想了想,还是上来了,很快小赵王爷和薛泌就对这马车感到好奇。
小赵王爷伸伸脚,靠在软软的靠背上,有些纳闷的问:“柳兄,这靠背怎么这么软,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弹簧,加上棉花,外面包了层羊皮。”柳寒也靠在靠背上,有些漠然的答道,这俩人跟着他走,不用猜便是为了火云石,可这火云石究竟还能作什么呢?
柳寒想着,他觉着应该找老黄商议下,看看这家伙能不能想到什么,抬眼看着对面的秋戈,秋戈似乎很疲倦,微闭双目小憩,好像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这个人上车又是为什么呢?
薛泌也发现这车的不同,和小赵王爷一样东摸摸西看看,议论不休,柳寒偶尔回答两句,多数时候不理他们,目光偏向车窗外。
帝都的大街上人流如织,这个有上百万人口的城市,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是非常少见的,这对城市的管理者提出相当高的要求,不说别的,就说人生存必须的粮食,百万人口每天需要的粮食便要百万斤,这在这个没有汽车没有火车的时代是非常困难的。
可帝都却解决了,柳寒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的,不过从犀锋押运粮食到帝都,从中可以一窥玄机。
除了食物,帝都的治安也不错,至少柳寒还没遇上什么麻烦。两边的街道整整齐齐,小商贩沿街都叫卖,商店里干干净净,商品琳琅满目,以这个时代的目光看,绝对算得上丰富。
马车穿过朱雀大道,快到柳荫街,眼中忽然出现几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这几个男人看上去是刚从某个酒局出来,便走便闲聊,其中一个风度潇洒的男人看上去很熟悉,他想了一会,露出了笑容,认出来了,是傅三公子,这家伙还真到帝都来了,看上去还当了一个官。
他正想问,可随即又改了主意,这些家伙别看外表荒唐,实际都是些人精,特别是秋戈和小赵王爷,这俩人都是外看猛张飞,实则锦里藏针,稍不留意,后患无穷,与其问他们倒不如自己慢慢打听。
“柳兄,你这房子不错啊!”小赵王爷下车抬头看看府门便张口称赞,柳寒一翻白眼:“王爷,你可是住内城的,与你那王府相比,我这就一茅草屋。”
小赵王爷哈哈一笑,抬脚便往里走,边走还边说:“那可不是我的,将来我要有间这样的宅子,我就满足了。”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小赵王爷将来最多封个郡王,别看还是个王位,和亲王的差距可是不可以道里计,而且他这样的郡王就藩后,没有宣诏便不能离开他的郡国,别说上帝都了,就算走远点旅游一趟,都必须先上书报告,皇帝批准了才能出行。
说来泰定帝对宗室宽松多了,现在还允许部分亲王郡王掌握王国治权,这要搁以前,这些王爷在王国内几乎没权,连王国内每年该得的税收,都是朝廷派人清点后,扣除了上交朝廷的费用之后,剩下的才是他们的,而这些收入还必须用来支付王府的开销,所以,这些王爷别看外面光鲜,实际都是些穷鬼。
“满足了?”柳寒故作诧异:“你可是堂堂王爷,这就满足了,也不怕丢人,薛兄,找时间,咱们上他王府去,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薛泌没留意,从进门开始,他便四下张望,看着眉头不由皱起来,神情中略带轻蔑,秋戈看在眼里,没往心里去,这房子宽敞大气,可细小处还没有收拾,而且柳寒刚搬进来,人手也不够,后院女人就四个,根本忙不过来,而且看那娇怯怯的模样,也不是作粗活的人,所以,这宅子看上去就有点乱。
“柳兄,我看你还是去买几个仆人吧,看你这家,乱成什么样了。”秋戈说道。
“我这不是还没忙过来吗,等忙过这阵子再说罢。”柳寒随意的答道,倒不是不想买人,可这进帝都便开始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怎么!柳兄还缺下人,”小赵王爷闻言四下看看,院子里是没什么人,进来送茶的看动作便不是伺候人的主,孔武有力,倒像是护卫或家将,不像仆役,他有些替柳寒抱屈:“柳兄,这么大个商家,还缺下人伺候,要不这样,我送你几个下人。”
柳寒闻言连连摆手:“那可千万别,小王爷厚爱,柳某可不敢没规矩,柳某不过一商人,小王爷能折节下交,柳某已经感激不尽,可不敢再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
柳寒一口回绝,他的秘密不少,可不敢随便让人进府,这要泄漏一点秘密出去,他就会成为大晋最大的逃犯。
小赵王爷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坚持,薛泌却直接得多,喝了几口茶便径直问道:“火云石呢?拿出来我看看。”
此言一出,小赵王爷和秋戈都看着柳寒,柳寒笑了笑:“我说你们为何跟到家里来了,原来是为了火云石,可惜,让你们失望了,这些东西都在城外的庄园里,还没打开,等几天吧,这些天忙来忙去,货还没清点呢。”
小赵王爷愣了下没有言声,薛泌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说:“柳兄,价格你可以开,可别骗我啊。”
柳寒耸耸肩:“刚才你要问我,我就告诉你了,得了,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过段时间我也要办个拍卖会,到时候你们价高者得。”
薛泌傻了,没想到一句话就成了这样。柳寒的话很客气,可内容却不含糊,想白要?没门!就算便宜给,也不行!
“别啊!”小赵王爷有些着急了,虽然柳寒问时,他没说,可他多少知道点内情,内卫在全力寻找的东西,除了与皇帝有关外,还能有什么。公开拍卖,以赵王府的财力,恐怕落不了几个。
秋戈觉着事情不对了,危险的阴影更浓了,他皱起眉头,悄悄给柳寒使眼色,让他答应俩人的要求,就这样卖给他们就行了,别再弄些什么意外来,别到时候人才两空。
可柳寒就象没看见似的,依旧笑咪咪的:“小王爷,我倒现在还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要火云石,我说过这玩意不过是作首饰的原材料,没有其他用处,除非你们想害人!”
“害人!”小赵王爷惊讶的看着柳寒,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柳寒正要开口解释,眼角看见秋戈脸色忽然苍白起来,神情变得非常紧张,心中疑惑顿起,便改口说道:“以小王爷和薛公子的为人,自然不会是害人,这火云石在地火中灼烧数百年才能成,据《奇珍录》所言,这火云石被烧烤太久,以至于蕴含火毒,所以在加工时必须小心,勿为火毒所伤!难不成,你们想要吃下火云石,我可告诉你们,这玩意可吃不得,吃了真会死人的。”
小赵王爷和薛泌都松了口气,这玩意自然是吃不得的,没人那么傻,会拿起来直接吃。
“这样好不好,我明天到山庄去看看,到底有多少货,到时候我们再商量,怎么样?”柳寒提议道,小赵王爷略微思索,看看薛泌,薛泌也正低着头,显然拿不定主意,他们不知道柳寒到底有没有火云石,到底有多少火云石。
柳寒很笃定,秋戈却心惊胆颤,他的感觉越来越差,隐隐有些后悔,今天不改跟来。
犹豫了半天,小赵王爷还是答应了,他一答应,薛泌也只好跟着答应,俩人都很失望,茶也寡淡无味,没有多久便告辞了,秋戈想跟着走,可柳寒却叫住了他,小赵王爷和薛泌狐疑的看着他俩,不知道柳寒留下他作什么,可柳寒什么也不说,俩人只好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了。
“柳兄,你这是火中取栗啊!”
俩人的背影刚消失,秋戈便不住埋怨起来,柳寒随意的笑笑,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秋戈坐到他对面:“你可知道现在这火云石有多俏,这俩人明显有目的,你就干脆开个高价,卖给他们得了,现在这玩意弄不好就是个祸害!留在手里干嘛!”
“没办法啊!”柳寒放下茶杯含笑看着他:“我信奉高风险高收益,明年还有笔大开支,青衿的身价恐怕不低,老弟,我这还在创业阶段,开支浩大,落下不少窟窿,不趁机弄点钱,那去堵这个窟窿。”
“你!”秋戈急得无语,柳寒哈哈一笑,起身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老弟,有个疑问,我始终没有想清楚,他们干嘛要这火云石,甚至不惜代价,老弟,你消息灵通,帮我想想。”
秋戈没好气的骂道:“少扯上我!我不知道!自己找死,别带上我!”
“老弟,咱们可是老交情,你想想,当初在姑臧,你找我送粮食,我什么价钱都没讲,就答应下来,我们是什么关系,铁关系,虽然没结拜,可胜似结拜,我有难,你能不帮我吗!我在帝都可就你这一个朋友,你还能不帮我吗!!!”
柳寒神情一下变得悲苦之极,秋戈气得说不出话来,居然拿送粮来要挟,我们是朋友吗?我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兄弟!”
得,就这一会功夫,俩人的关系变成兄弟了。
而且,这声兄弟叫得凄风苦雨,肝肠寸断,让人鸡皮疙瘩直落。
“你得帮帮我!”
秋戈感到自己就像是在看戏,从未见过比这家伙更会演戏的人,从未见过比这家伙更无耻的!
“青衿姑娘要看到你这副模样,肯定要改主意!”秋戈嘲讽道:“我看你该去演戏,而不是作生意。”
柳寒悲苦的长叹一声,秋戈也摇摇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睛就盯着钱了。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明白!”
柳寒愣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秋戈摇头叹息:“总有一天,你会钱给砸死。”
柳寒嘿嘿直笑,很无辜也很期盼的望着秋戈,秋戈又生气起来,恨恨的骂道:“猪脑子!还没想明白!赵王府要火云石吗!薛府要火云石吗!如果不是他们自己要,是为别人找的呢!什么人能让他们不惜代价寻找火云石!而且,据我所知,找火云石的不止他们,帝都各王府,各外戚,都在找火云石,这说明什么!”
柳寒如梦初醒,是谁需要火云石?这还用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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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挖坑以待(上)
“这下明白了吧,这火云石就是个祸害,哼,”秋戈冷哼一声,轻蔑扫了他一眼:“这小王爷和薛泌还算好的,真要让内卫知道了,一道诏命下来,你这火云石就得入宫,你还卖!哼,等着吃官司吧!”
秋戈说完扬长而去,柳寒在他身后哈哈大笑,冲着他的背影双手抱拳:“多谢二公子!这笔我记下了!”
得,又是二公子了,不再什么不是结拜,胜似结拜,秋戈紧走两步,忽然转身回来,快步走到柳寒面前,扬起手,最后还是无奈的放下,看着他长叹道:“你呀!你呀!你是阎王殿还伸手要钱!”
柳寒耸耸肩:“那是自然!”
说完冲着外面叫道:“来人!备马!”
秋戈有点意外:“你要上那?”
“出城!”柳寒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其实,我还有样本事你不知道,”秋戈‘迷’‘惑’不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柳寒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在西域时,遇见个道人,这道人是得道之人,他教了我一个占卜的绝活,刚才我算了下,我家今晚要进贼,所以我得赶紧上城外山庄去,设伏抓贼!”
秋戈愣了下,柳寒转身朝外走,边走边吩咐:“今晚一级戒备,告诉柳铁,这里由他主持!”
护卫应声称是,秋戈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天才想明白,忍不住摇摇头,这家伙还真是个阎王殿里还伸手的主。-叔哈哈-
柳寒急匆匆的出城赶到城外的庄园,老黄正在庄园里清点货物,见他突然到来,感到有些奇怪,柳寒向他解释了原因,老黄闻言禁不住皱眉。
老黄很快便理清了事情的原因,明白之后神情同样变得凝重,他也意识到危险。
“我一点不危险。”柳寒低声说道:“哼,这皇帝要火云石治病,我看他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老黄惊讶的看着神情严肃的柳寒,觉着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柳寒顿了下,见四周没人,便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一个方子,以火云石为主‘药’,对重病垂危病人有奇效。”
柳寒望着帝都的城墙,重重的吐口粗气,肃然道:“可有一得必有一失,火云石‘激’发生命的潜能,可这种‘激’发却是有代价的,不用火云石,皇帝就算有病,恐怕还能活三年,可用了火云石,一年以内,必死无疑。”
老黄感到极度震惊,他不是怀疑柳寒,相反他是相信柳寒的,他知道柳寒还是个丹师,从他炼制的续命丹和白‘药’便知道,他在丹道上的修为‘精’深,既然他这样说,那就几乎肯定无疑。
“火云石有效,哼,皇帝用了这么久,要有效,那还不早好了,”柳寒冷哼道:“也不知道谁上的这法子,这可是心思机敏,杀人不见血!”
一想到泰定帝就要悲剧,老黄心里便是‘激’动不已,这火云石既然能要泰定帝的命,那送给他们也无妨。
“说什么呢,咱们千里迢迢带回来,为的是赚钱,而且赚这种人的钱,是积德行善的,不赚白不赚。”柳寒好像很惊讶,老黄顿时有了和秋戈一样的感觉。
柳松很快赶来,园子里的人手不少,城内的宅子原来太小,柳寒天娜他们住下后,前院也就容得下七八个护卫,现在的宅子虽然大,可柳寒依旧没调多少护卫进城,简单的说,便是人手多了,目标太大,他带到帝都的人手主要都在城外的园子里。
即便这样,柳寒还是觉着都留在帝都不好,打算帝都的一切走上正轨后,再调部分人手到徐扬一带,‘弄’个坞堡什么的,这狡兔还有三窟,他这才两窟,必须再设一个窝。
不过,今晚正好,他不担心城里,城里的治安还不错,无论小赵王爷还是薛泌都不敢大动作,而且,他们也知道东西在城外,城内最多也就是试探下。
柳寒很快作好防御计划,整个园子悄悄心动起来,护卫将弓弩全都拿出来,五人一组,集中守在后院,那些货物暂时都存放在这里。
铁卫们带着护卫在园子里忙碌,柳寒四下检查,铁卫都是跟了他很久的老人,知道他的习惯,因此准备得非常认真,每个角落,每天进来的路线,全都考虑到了。
到了偏院,这里却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园子其他地方都在悄无声息的忙碌准备着,而这里却是朗朗读书声,稚嫩的声音颂读着圣人的典籍。
一个瘦弱的身体站在‘门’外一角,这人面朝墙,双手向前平伸,两‘腿’分开下沉,头上顶着个碗,竟是个标准的马步,脚下有一摊水,很显然,这马步已经扎了一段时间了。
柳寒在后窗外看了会,前台上一个中年书生拿着本书,正摇头晃脑的念着,他念一句,下面的孩子们念一句,几十个孩子,男男‘女’‘女’都有,一个个背着小手,脖子‘挺’得高高的,只有后排几个大点小孩时不时扭头瞧瞧外面。
让‘女’孩也念书,这个法子让老黄很意外,这个时代与柳寒曾经听说过的时代不同,‘女’孩没有那么多拘束,别说二‘门’了,就算大街也照样纵马奔驰,跟男人没有什么差别。
可收留的小孩,让他们念书,这只有极少数人家能做到,而让小‘女’孩也念书,老黄就从没听说过,老黄建议让小‘女’孩们学学‘女’红就行了,可柳寒根本不听,坚持让所有孩子都进学堂。
“又捣蛋了,被先生处罚了吧!”
虎哥没敢动,他被先生处罚实在太正常不过了,这家伙七八岁便没了家,放养在天地之间,早已经野‘性’十足,到了庄子里,依旧隔三差五“惹是生非”,受处罚是常有的事。
“行了,别扎了,看你那‘腿’,晃悠悠的,再扎一会,就该一屁股坐地上了!”
虎哥闻言赶紧收势,柳寒将头上的碗拿下来,顺手撂边上,虎哥腰一下‘挺’直了,随即坐地上,‘揉’着双‘腿’,张嘴便骂:“这老梆子.。”
抬头看见柳寒冷得跟冰似的的目光,连忙改口,‘露’出讨好的笑容:“是先生,先生,老爷,我说错了,嘿嘿,老爷,您别见怪。”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什么意思呢?这意思就是,老师是教你明白道理,解除你人生道路中遇上的问题的人,虎子,你现在还不明白,将来你就明白,老师对你意味着什么。”
“是,是,老爷。”虎哥满脸媚笑,根本就没听进去。
柳寒瞧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这样吧,我给你定个规矩,以后先生这通不过,你不许修行。”
“啊!”虎哥傻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柳寒,柳寒面带笑容,虎哥正要求情,柳寒笑容一敛,瞪着他说:“他们都叫你虎哥,哥是什么意思,就是兄长,什么是兄长,上要尊奉父母,父母不在,兄长为父;下要照顾弟妹,照顾弟妹不仅仅照顾他们的生活,更重要的为弟弟妹妹竖立起好的榜样,让他们知道什么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虎哥头渐渐低下了,柳寒继续厉声批评:“你不喜欢读书识字,你调皮捣蛋,落在弟弟妹妹眼中便是什么,他们也会跟着和你一样,结果会是什么样!”
“兄长便有兄长的责任!明白吗!”
虎哥低着的脑袋连连点动,柳寒厉声喝问:“明白了吗?”
“明白了。”虎哥低声回答。
“明白了就进去,当着弟弟妹妹的面向先生道歉,承认错误。”柳寒语气温和了点,示意让虎哥进去
虎哥走了两步,回头问:“老爷,我还可以修行吗?”
柳寒点头:“可以,”虎哥刚‘露’出笑容,柳寒又补充道:“只要先生同意便行。”
虎哥的脑袋又耷拉下来,他拿起书本便瞌睡,要在先生这里过关很难。
柳寒看着虎哥进去向先生道歉,先生倒是‘挺’和蔼,或许是看见外面的柳寒,也没说什么便让他回座位上,先生看到柳寒在‘门’口,知道有事,便停下来起身招呼。
“没有什么事,今天有闲,过来看看,先生继续上课吧。”
“今日授课已毕,待会便该吃饭了。”先生回头对孩子们说:“都散了吧。”
孩子们刚欢呼一声,立刻又看着柳寒,柳寒微笑着点头,孩子们顿时爆发一阵欢呼,抱起书包便朝外面跑,柳寒见状连忙叫住他们。
“晚饭后,全部到这里集合,任何人不许缺席。”柳寒说到最后时,目光严厉的盯着虎哥和大脑袋,虎哥心知肚明,连连点头。
等孩子们欢呼着跑出去后,柳寒和先生缓步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跳动的背影,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孩子们的身体恢复很快,脸‘色’变得红润,也变得更加活泼了。
“先生,今晚恐怕会出点事,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派专人保护你们的,但晚上就不要出去了。”
先生愣了下,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到帝都来碰机会,正好遇见这家人招塾师,他便来应聘,虽然教的学生比较多,可待遇委实不错,可绝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放心吧,不过几个小贼而已,包你没事。”柳寒哈哈一笑。
先生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几个小贼,既然这样,那自然就没事。
第三十一章 挖坑以待(中)
夜色平静,庄园内安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巡逻,月光有些昏暗,树影斑驳,几盏残灯孤寂的点亮园子,树下偶尔传来秋虫的鸣叫,划破了沉睡的园子,偶尔有几个护卫组成的巡逻队,提着灯笼例行公事的走过月亮门。
黝暗的院墙上忽然长出两个黑影,黑影朝里面看了会,悄然翻身进了园子,随后,又有几条黑影翻墙跳进园子,黑影躲在树丛中,小心的观察了一阵,黑影从树丛后出来,轻盈的跃过地面,扑到花坛下的阴影中,等了会,黑影又从花坛下扑到门口。
黑影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没有一点动静,黑影也没去开门,转身下来,另外几个黑影从墙角下的树阴中出来,几道人影在小花坛的边上聚集,过了会,两道人影腾身而起,跃上屋顶,另外几到人影则摸出月亮门。
整个过程,黑影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比灵猫更轻盈,夜色中,依旧只有秋虫的鸣叫,仿佛这里什么事都没发生。
黑影连续摸过两个小园,甚至还进了两个房间检查了一番,空手而出后,依旧向下一个园子摸去。
黑衣人的头头小心的靠在月亮门边上,朝里面迅速看了眼,随即冲外面一挥手,几个黑衣人立刻分散,要么躲进树后,要么躲进屋檐下,三个身着劲服,手提腰刀的家丁悄没声的出现在月亮门。
家丁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声音,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却有些懒散,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侵入庄园。
巡查家丁过去后,黑影又探出头去,园子空荡荡的,除了正门的房间里亮着灯,其他房间全都是黑黝黝的,看不见人影。
正门房间的窗影中有两个倒影,俩人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像是在翻寻什么,忽然左边的人影拿起件东西,举起在开,右边的人也靠过来,两个人影凑到了一块。
黑影沉默的看着,再度四下打量,周围一遍寂静,甚至连月光都消失了大半,从河面上飘了一层轻雾,遮住了皎洁的光亮,黑黝黝的夜空传来淡淡的香味,那是岸边的野花,在寒夜中散发着它们的魅力。
黑影隐隐觉着有些不安,今天实在太顺利了,他们已经深入到庄园内部,还搜查了两个园子,都没找到主人要的东西,更主要的是,这两个园子居然没有人,这与情报报告完全不同。
进还是不进?黑影有些为难,如果不进,就这样退回去,势必受到主人的责骂,也会被同僚轻视,考虑了一会,黑影叫过来一个下属,告诉他们先在外面候着,他先进去看看。
下属没有争辩,安静的退到边上,黑影正要进去,忽然停下拉了,矮身躲到了树林后面,这时从院角鬼鬼祟祟过来两个黑影,这两个身影看身量并不高,有些瘦弱。
两个身影走走停停,不时四下张望,看着似乎跟他们的目的相同,都是来偷东西的。
这俩家伙胆量似乎比他们要大,就这样一直走到月亮门口,丝毫没想隐匿身形,当然,看他们的动作,也不像有修行的人,俩人在月亮门口朝里面看了会,自然也看见了那灯光和人影,俩人踌躇起来,退到边上商议。
黑影就躲在俩人后面不远,身边的同伴作了个手势,黑影微微摇头,他打算利用这俩人,让这俩人为他们探探路。
这黝黑少光的院子,很有几分神秘,让他心神不定。
两个小家伙嘀咕了一阵,悄悄的朝里面看了看,又悄悄的退回来,如是三次,黑影身边的人有些不耐了,再次作手势,先干掉这两个,然后扑进去打掉里面的俩人。
可黑影很坚决,坚决不同意,身边的家伙无奈之极。
两个小家伙又等了会,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在月亮门前看了好一会,趴在地上,慢慢爬过去,躲进了院子一角的树丛中,黑影看见了,心中忍不住暗骂糟糕。
两个小家伙躲藏的位置绝佳,正是他刚才留意的,而且,由于这两个小家伙的存在,他们若突袭房内,势必惊动这两小家伙,他们若是叫起来,惊动了园内护卫,那事情就麻烦了。
这下反而麻烦了。
黑影有点后悔,当初将这两小家伙制住,那有这麻烦。
巡逻的护院家丁又走回来了,或许是时间太长了,三个人更加散漫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隔着门和房间里的人说了几句,便转身从侧门出去了。
黑影盯着院里的灯光,心里有些奇怪,这么晚了,这屋里的人在作什么呢?难道是..
他心里一激灵,想起这次过来的目标,再看看黑黝黝的角落,那两小家伙躲在那,是不是也是为这东西过来的呢?
于是他决定不等了,对身边的黑影耳语几句,黑影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个吹管,他没有走月亮门,而是翻身上了墙头,墙下便是两个小子,这两小子正瞪大眼珠子瞧着房间,房间门忽然开了,里面有个人要走,可房间里的人叫住他,说了些什么,这人转身进去了,门也没关。
灯光从房间里洒出来,照在院子里的石板上,俩人就门边说着,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见几个打开的木箱,桌上还散乱的放着几块石头,这几块石头颜色各异,有白得耀眼,有暗红色的,形状大小也不同,有大有小。
夜风带来他们断断续续的话声。
“.。小赵王爷那给个几块,薛.。。”
“多了,咱们自己.。”
“.。。这火云石,.。咱们自己.。。”
黑影听得清清楚楚,精神顿时一振,伏在墙上的黑影冲下面吹出股青色的烟雾,这股烟雾先向下飘,随后又向上飘,黑影见势不对,连忙用力向下扇,墙下的两个孩子警觉性很高,抬头向上看,黑影翻身落下,沉默无声的一掌将一个孩子拍晕,随手封住另一个孩子的哑穴。
他的动作飞快,从翻墙落下,到封住穴道,也就十几秒钟时间,随即他便隐身伏在树丛后,可这几下已经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谁在那?”屋里传来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黑影没有回答,那声音又大声问:“谁在那?”
黑影紧张万分,手中扣上支飞镖,他有信心在这个距离一镖刺穿那人的的喉咙,封上他的嘴。
墙外传来秋虫的鸣叫,黑影明白,这是外面的同伴在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这庄园绝非外面表现出来的样子。
下午在领受任务时,上面便交代过,这家园子的主人修为不明,但绝非可以轻易拿下的,庄园内的庄丁也曾在西域商道上与马贼厮杀多年,他们此行必须小心加小心。
树丛后的黑影不知道,可墙外的首脑却知道,西域商道上的马贼有多厉害,能与他们周旋数年还活着的人,绝不是凭侥幸。
苍老的声音问了两次,都没人回答,他有些狐疑,边上那个看上去要年青得多的中年人:“恐怕是猫吧,老黄,你看这样好不好,借这火云石,咱们便可以打开局面了。”
“行啊,可小王爷和薛家都要,咱们也留不了几块。”老黄的语气中很是无奈,还带点深深的惋惜。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这样,明天他们就要上门,就这样吧。”年青人说着便动手将桌上的石头放进箱内,黑影这时看清了,这箱不是木箱,或者说不是简单的木箱,而是铁皮箱,木头里面蒙上了一层铁皮,当木箱被盖上后,黑影顿时觉着院子里有点凉,刚才那种热气消失了。
黑影倒吸口凉气,敢情这火云石还有这种功用,难怪上面要派他们进来拿下。此时,他看那木箱的眼神变得更热烈了。
门关上了,屋里俩人好像还没离开的打算,黑影看看天色,心中禁不住有些着急,他张嘴发出几声鸣叫,催促墙外的同伴开始行动。
墙外的同伴开始行动了,俩人跃上屋顶,从屋顶过来,首领带着三个人从外面进来,他们没有直接冲向屋内,而是先潜伏在院内各处。首领跑到他身边,在他身边蹲下。
翻墙下来的黑影有点着急,可首领却一点不着急,他轻轻拍开小孩的哑穴,小孩盯着他们,显然他很害怕,身体在轻微发抖,满脸都是恐惧。
“你们是干什么的?”首领低声问,小孩恐惧的没有回答,首领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我不杀你,你说,你们来这作什么?”
黑影这时才注意到,这小孩看上去有些奇怪,脑袋有点大,看上去不是很协调。小孩听说不杀他们,恐惧消失了点,张嘴要说,首领闪电般的捂住他的嘴,小孩再度害怕起来,身体一软便要倒下,黑影一把抓住他。
“你要惊动了里面的人,就死定了,明白吗?”
小孩连连点头,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恐惧已经将要压垮了他。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作什么?”--18276+d6su9h+10725176-->
第三十二章 挖坑以待(下)
小孩浑身哆嗦,张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来,眼泪却流下来了,边上的黑影急得,首领却很笃定,很耐心的等着,眼角却留意着屋内,屋顶的俩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准备扑下来;隐身院内各处的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他的命令,他们全都进了院子,待会庄丁巡逻过来,只要稍微留意点,便能发现他们。-
“我,.。我.”小孩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可还记得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就想找点吃的。”
吃的?首领狐疑的打量下小孩,小孩的穿着还不错,不象街上的流‘浪’儿童,小孩注意到首领的动作,连忙拉了拉衣衫,首领冷冷的问:“就你们穿这身,没二两银子不行吧,还用偷!”
“这,这,这是.刚我们偷的。”小孩依旧有些结巴,首领心里有数了,随手将小孩拍晕,然后将地上的小孩拉起来,准备再问问,黑影有些不耐烦了。
“头,还问啥,都这会了,死活也要干一下。”
首领正要将小孩拍醒,闻言停下手,抬头看看依旧亮着灯的房间,黑影说得对,既然已经到这了,还犹豫什么呢,不管死活总要进去看看。
他沉默的点点头,抿嘴发出一阵虫鸣,随着这声虫鸣,院子里的黑影们开始行动了,房顶上的两个慢慢向中间挪动,分散在院内的黑影一声不响的向房‘门’靠近,屋里的人依旧没有察觉,首领悄悄从树丛中出来,几个动作便窜到房‘门’边,躲在廊柱后,再次打量四周,冲黑影点点头。
黑影拿出木管,先用舌头将窗户纸打湿,这样再戳破便不会有响声,木管悄无声的伸进室内,黑影用力朝里面吹,这香叫十步神梦,意思很简单,就算神仙闻了,十息之内也得倒下做梦,一般人一息一步,因此叫十步神梦。
很快两管十步神梦吹进屋内,黑影小心的‘抽’出木管,然后凑在窗纸窟窿朝里看,里面俩人已经躺下,他扭头冲首领点点头,两个黑衣人推开‘门’,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看了看,然后先把鼻子堵上才进去。
首领从树丛中站起来,同样先将鼻子堵上,然后才施施然进屋,他没有管躺下的俩人,而是先翻看箱子,三口箱子被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就是它!”首领低呼声,木箱的石块摆放整齐,白‘色’的只有一箱,赤红的有两箱。
黑影看看倒下的俩人,作了个手势,首领摇摇头:“舵主有令,能不见血就不见血,妈的,这玩艺怎么带?”
正说话间,忽然感觉有异,抬头看着‘门’外厉声喝问:“谁!谁在那?”
屋里另外三人齐齐往外看,‘门’口出现个麻衣老者,白须白发,脚踏草鞋,神情有些木然,也有些纳闷。
“你是谁?”首领拔出了腰刀,神情万分紧张,这老者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院内,事先没有丝毫征兆,而且,他注意到这人是故意‘露’出形迹,否则他根本察觉不到。
“你是谁?”老者好像有些木讷,很是奇怪的反问道,这一开口,首领心中暗喜,这房间里还有十步神梦的残余,这老头就这样大咧咧的进来,只要闻上那么一点就倒定了。
“你是谁?”首领再度问道,身后的三个属下已经分左右包抄过去,可老头好像没注意,他皱紧眉头十分不解:“我是来找他的,问他些事。奇怪!奇怪!”
首领悄悄松口气,敢情这老头不是山庄的人,不过,老头却始终堵在‘门’口,目光落在木箱上,神情再度流‘露’出诧异,抬手虚虚一掌,就听连串嘎吱嘎吱声响,木箱当即四分五裂,火云石滚了一地。
从‘露’面到现在,老头的神情始终没动,直到见到这些石头,他的神情微微动容:“上品火晶,这倒是少见。”
首领不想节外生枝,这老头让他感到非常危险,比两个供奉,不,甚至比教主还可怕,他冲老头抱拳道:“前辈,我们各不相干,你找你的人,我拿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老头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正扑倒在桌上的柳寒身上,他忽然嗅了嗅空气:“奇怪!奇怪!”
“什么奇怪?”首领沉住气,隐隐觉着有些不妙,左右两侧的同伴准备出击,院里风声暴起,从三道人影分别从空中和‘花’坛后闪出,堵在老头身后。
“这里这么多人,你们怎么进来?”
老头的这话让首领莫名其妙,老头好像看出他的不解,解释道:“这什么香,有点怪,”说完之后又看着他,认真的说:“你的修为还没入‘门’,以他炼体两层的修为,你们怎么把他放倒的?不对,不对。”
首领大骇,闪身便要去抓躺在屋内的另一人,就这时,趴在桌上的柳寒身影一闪而起,拦在首领身前,啪啪啪,首领身形暴退,柳寒迅速转向,连续‘逼’退扑上来的俩人,这三声响声就象一起响起,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首领气血翻涌,一口鲜血脱口喷出,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倒撞向老头,老头不动声‘色’轻飘飘一掌,首领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动着,身不由己的撞向柳寒。
柳寒神情肃然,两掌‘逼’退两条人影后,转身双掌划了个弧形,膻中‘穴’内劲气涌出,猛击在首领‘胸’口,首领再度后退,柳寒则闷哼一声,倒退两步,才站稳身形。
“现身!”
随着柳寒的厉呵,院子忽然亮如白昼,四周的院墙上和屋顶忽然冒出无数人影,几十个大灯笼将院子照得如白昼一般。
首领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一切都没影响到老头,他沉稳得就象座雕像,不过是活的雕像,单掌一挥,首领打着旋撞向柳寒,柳寒再不管屋里其他人,心无旁骛的盯着撞来的身影,大喝一声,双拳出击,首领惨叫着转向另一边,柳寒也闷哼着倒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桌案上,桌案哗的碎成碎片。
黑影见首领撞过来,没敢伸手去接,向边上一闪,避开首领,任首领撞在墙上,整个房屋颤抖了下,首领萎顿在地,再站不起来。
柳寒眼中凶光一闪,正要下令攻击,老头却向前迈了一步,柳寒看了眼边上的老黄,此时老黄已经起身,躲在边上,既不敢跑也不敢动,脸‘色’苍白如纸。
首领萎顿在地,剩下三个黑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院子里的几个黑衣人更不敢轻举妄动,四周亮闪闪的箭头正对准了他们,月亮‘门’口涌进来几十个身着劲装的青衣人,这些青衣人迅速分成数个小组,每个小组最前列全是长刀,最后面的则是弓弩,很显然这是一种战阵。
可很快,院子里的黑衣人便发现,这个战阵和大部分弓弩针对的不是他们,而是房‘门’口的老头,可他们依旧一动不敢动。
“还是不对。”老头似乎很不理解,这让屋里的人深感纳闷,现在他几乎控制了屋内的局势,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能和他对两手的也就是柳寒,而他的危险在于,柳寒只要抢出院子,与下属会合,攻守之势便会倒转。
“那里不对了。”柳寒吐出口浊气,从膻中出来的内息在体内运转不息,将内息逐步调整。
“看你的内息修为应该有炼体两层,可你好像不会用啊,静真没教你,这不应该呀。”老头眉头深皱,似乎对此现象很不理解。
柳寒不由愣了下,这人居然还在为他抱屈,觉着他师傅没教对,可天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内息运转方式不过是静真那老杂‘毛’教的,鬼知道还有什么应用方式。
“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吧。”柳寒冷冷的问道,老头略微迟疑下点点头,柳寒又问道:“上次你来找我要什么东西,我没有,这次又为什么?”
老头微微皱眉,扫了眼黑衣人,身形忽动,一阵微风在屋内掠过,微风一过,老头又站在‘门’前,几个黑衣人却已经昏‘迷’过去,在场中人,除了柳寒外,没有人看清老头是怎么出手的。
老头还是没开口,这时院子里的战阵忽然动了,几个黑衣人几乎没有抵抗便倒下了,老头就象没看见似的,可就在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后,老头开口了。
“上次我问你的东西,是不是在你手上?”
老头的声音依旧平和,柳寒没有微皱:“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静真这老杂‘毛’虽人不咋地,可确是我的世外朋友,我想知道静真大师现在如何了?”
老头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柳寒这下有些惊讶,上次这老头来过后,他便给姑臧传信,让西域方面探查静真大师的情况,可直到现在还没回信,现在这老头又回来了,说明他已经得到西域的消息了,那么也就说明另一件事,他的信息传递速度比他快。
老头很诚实的点下头:“我不知道,不过,我接到传书,那边没找到我要的东西,而你是最可能带走这件东西的人。”
柳寒冷笑下,暗自提聚内息,这老头太强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第三十三章 初闻秘辛
老头眉头紧皱,他似乎根本没将身后的战阵和弓弩放在心上,眼中只有柳寒一人。-
“你身为清虚宗弟子,静真不‘交’给你‘交’给谁?”老头问道。
“清虚宗?”柳寒冷笑两声:“上次你也说这清虚宗,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这什么清虚宗浊虚宗,也不知道你要的什么,你若不信,我也没法。你有什么招,都使出来,柳某接招便是。”
老头疑‘惑’的看着柳寒,似乎对他这个态度很是惊讶,要知道,若不是看他身怀清虚宗不传之秘,又与神农谷有联系,早就动手了,那还会和他说三道四。
“你是神农谷弟子?”老头又问。
柳寒再度冷笑下:“什么神农谷,我也不知道,我说老人家,这神农谷和清虚宗是什么地方,前辈能说说吗?也让晚辈长长见识。”
老头闻言再度愣住了,柳寒也很不舒服,老头此时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怪物,而这什么清虚宗和神农谷,他向好犀锋他们打听过,竟然谁也不知道。
屋里院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高度紧张,谁都清楚,这老头的利害,今晚守株待兔,设下重重埋伏,居然让这老头如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的便到了这里,也幸亏这老头看上去木讷,实际心高气傲,视他们如蝼蚁,根本不屑动手,所以才没理会他们,否则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寒一再否认与清虚宗和神农谷的关系,这也让老头很纳闷,这人身怀清虚宗和神农谷的绝技,却又一再否认与两大宗‘门’的关系,难道他不是两大宗‘门’的俗世行走?宗‘门’传来信息,让一定将《大道‘洞’天真经》送回宗‘门’,可这《大道‘洞’天真经》到底是什么样,谁都没见过。
就说柳府吧,还在长安时,他便探查了几次,那书房都快翻遍了,别说真经了,就算修炼的书都没有,让他不得不怀疑宗‘门’收到的消息是不是有误。
老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已经守了柳寒多日,今天好不容易才见他从城里出来,因而立刻进来,这庄园他已经进来过数次,在书房里也翻过数次,可从未见过宗‘门’说的那本书,更主要的是,柳寒的神情语气根本不像是在做伪。
“前辈,你倒底要什么?”柳寒心中也转过无数念头,他很想将这老头留下,可这老头的实力太强,就算能把他留下,自己‘精’心培养的人才势必伤亡惨重,这些人才是过去十年,自己在西域好容易发掘培养出来的,就这样损失了,实在可惜。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静真‘交’给你的东西。”老头依旧木讷,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这样,干干的,没有丝毫情绪。
“我再说一遍,没有,”柳寒忍口气,不到万不得已,能不动手便不动手,这老头恐怕是个什么神秘宗‘门’的人,就算杀了他,也难保那宗‘门’再出来个更利害的人物,那就更麻烦了。
“你不要骗我。”老头说,柳寒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你这话说的,什么骗还是不骗,我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如果你要用强,我承认你修为比我高,我也就比你低那么一点,你要想收拾我,也得‘花’几分力气,可我还有这么多兄弟,所以,咱们半斤对八两,真要打起来,谁死谁活还说不定。”
老头定定的看着他,刚才俩人借那黑衣人首领‘交’手,老头看上去轻松,可实际上俩人都有所保留,可就这几下,俩人都‘摸’清楚了对方的修为,柳寒的修为是比他低,可柳寒血气方刚,才三十多岁,而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俩人‘交’手,不到百招以外,绝难分出胜负。
“他们?!不过蝼蚁,不足为凭。”老头冷冷的说,院外众人大怒,越发盯紧老头,柳寒悠悠的提醒道:“西域有句老话,蚂蚁咬死大象,我这几百号人,总能咬死你。”
老头又不开口了,显然他非常为难,这时柳寒有个很奇怪的感觉,这老头看上去诡诈强横,可实际上却有些不通事物,迟疑担心顾虑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没有丝毫隐瞒。
老头的目光落在火云石上,问道:“这火晶你是从那‘弄’到的?”
“西域。”柳寒心又提起来:“这叫火云石,不是什么火晶。”
“那是世俗的叫法。”老头平静的说:“难道这你也不知道?”
柳寒点头:“我只知道这是火云石,火晶,什么意思?世俗叫法?难不成还有什么世外名称?”
老头再度看着柳寒,伸手一招,一块火云石便落在他手上,随即火云石红光大盛,就像火焰燃烧似的,整个房间都亮得通红,老头的脸也同样照得通红。
“你在做什么?”柳寒惊讶之极,看出来了,有股奇怪的力量从火云石中传递到老头身上,心中大奇之余,立刻意识到自己对火云石的判断有误,没有真正掌握火云石的用途。
柳寒纵身上前,鬼魅的般的冲到老头面前,与老头连‘交’两掌,再飞身后退,老头脸上红光一闪而过,火云石也随即熄灭。
“老前辈,这东西是我的,”柳寒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管是叫火云石还是叫火晶,都是我的。”
“修行界强者为尊!”老头冷冷的说:“不管是你的,还是谁的,我拿了就拿了。”
柳寒仰天打个哈哈:“好横蛮!这天下总要讲道理吧。”
“修行之人,不讲道理!”
柳寒愣住了,这还是头次听说,这老头有点意思,抢别人的东西还这样振振有词,理所当然。
如果,刚才老头提出要火云石,柳寒可能还会考虑,可现在他决不会答应了。
“哈哈,”柳寒哈哈一笑:“你抢谁的,我不管,可我有能力对你说不,是这样吧。”
老头很可爱的点点头承认:“不错,你炼体二层的修为,有与我一战之力。”
柳寒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就请回吧。”
老头很犹豫,这火晶极其少见,他也不过是在三十多年以前得到两块,‘抽’取了其中蕴含的火‘性’灵气之后,可惜的现在这晶石越来越少了,几十年了,这还是首次见到如此之纯的火晶。
“前辈,”柳寒换了个口气说道:“前辈若喜欢这晶石,我可以送前辈两块,”老头眼神一亮,柳寒心里有谱了:“不过,我有条件。”
老头立刻问道:“什么条件?”
“很简单,这火晶有什么用?还有那清虚宗神农谷,倒底是什么地方?你凭什么断定与我有关?”
柳寒非常好奇,老头再三提到这清虚宗神农谷,可以犀锋的江湖见闻,都不知道这是两个什么‘门’派,这让他很是奇怪,所以,他很想知道这两个‘门’派是什么。
谁知道老头沉默半响还是摇摇头:“如果静真没告诉清虚宗和神农谷,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不过这火晶的用法我倒可以告诉你,不过条件是四块上品火晶。”
柳寒有些犹豫,与这什么劳什子火晶相比,他更希望明白这清虚宗和神农谷,这两‘门’派倒底什么玩艺,让这老头死缠着自己不放,这静真除了是个快倒闭的道观的道人还有什么其他身份?
柳寒忽然发现老头的目光中透着丝焦虑,目光不住向外飘,柳寒心念一动,难道又人前来,神识外放,四面除了他的人外,没有其他人,这让柳寒更加纳闷了。
“这个条件你答应否?”老头‘露’出了破绽,这大概是自‘露’面来,他‘露’出的真正破绽,这又让柳寒心里有些好奇,难不成这高手还怕京兆尹的捕快?那可真是笑话了。
“前辈,”这声前辈,柳寒带上了几分敬意:“自从上次前辈来后,我问过几个江湖朋友,他们都不知道这清虚宗和神农谷是什么地方,所以,我很好奇,甚至超过了火晶。”
柳寒说到这里停下了,看着老头,那意思很明显,不成想,老头非常坚决的摇头:“非本‘门’弟子,非嫡传俗世弟子,不得与外人谈及隐世仙‘门’之一切,反之将受到隐世仙‘门’和朝廷的一体追杀,这是铁律,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这几句话老头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通过传音传过来的,柳寒大奇,这隐世仙‘门’,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仙道,真的有长生不老之人?
柳寒首次觉着自己看不懂这世界了!
仙道!修仙!长生不老!
对于受过高等教育的他来说,这实在太玄幻了,超越了他的认知。
好吧,能到这个世界本身就超越了他的认知,慢慢认识吧。
“这火晶是怎么回事?”柳寒也通过传音回去,老头答道:“火晶是灵晶的一种,修行界修的五行灵气,将五行灵气纳入体内,锤炼身体,火晶便蕴含大量火属‘性’灵气,吸取这种火属‘性’灵气入体,可以快速增加修为,不过,这种火属‘性’灵气比较暴烈,要慢慢炼化。”
柳寒大奇,五行,即金木水火土,静真传给他的那段口诀修炼的是那种属‘性’呢?他很想问问,可转念一想,还是不敢,这老头太恐怖了,现在他还不清楚自己与静真真正关系,要是他‘摸’清楚了,说不定有了别的想法,那就麻烦了。
“吸取这种火晶灵气的方法很简单,先将你的真气输入灵晶中,然后再吸取。”老头很实际,也可能是很长时间没与人谈论修行了,所以没有藏‘私’,和盘托出了吸取火晶的方法,这方法并不复杂。
“除了火晶外,是不是还存在其他四种灵晶?”柳寒又问道。
老头迟疑下点点头:“自然如此,除了火晶,还有冰晶金晶木晶土晶,数十年前我还有过冰晶,至于其他三种,我只是听说过。”
老头的神情很是落寂,柳寒忽然有点同情他了,他隐约猜到这老头为何成为现在这样,大概长时间与世隔绝,沉‘迷’修炼之中,可修炼进度又无法让他满意,所以..
“你平时都在那修炼?”柳寒问道,老头沉默了下,这对修炼者来说可是绝对秘密,迟疑片刻,老头还是答道:“我在山里修炼,那里的灵气较足。对了,以你的年龄,你是在那修炼的?”
柳寒明白这是什么老头的意思,老头修炼如此长时间,又是如此勤奋,可按照他所言,不过炼体四层,而他却已经到了炼体二层,说明他修炼之地灵气更足。
迟疑下,柳寒还是告诉他,他是在西域修炼的,先是在沙漠,虽然有进展,可进展不大,真正取得进展还是在西域的一处山谷中,他在那修炼了三个月,因为有事才离开了。
老头神情大异,象看个傻子似的看着柳寒,三个月便进展到炼体二层,这说明了两件事,首先修炼之地绝佳,恐怕这世上少见这样好的修炼之地,可能也就宗‘门’所在才有;其次,柳寒根骨绝佳,说不定乃传说中的天灵根,这要撂数千年以前,说不定是各大宗‘门’争抢的人才,说不定静真就是看在这点上才传他的清虚宗修炼秘籍。
可为什么静真不将这天才收录清虚宗的‘门’墙呢?老头有点想不通,静真的修为也不高,还没入‘门’,甚至不如柳寒,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妒忌这年青的家伙了。
“那个山谷在那?”老头问道,现在找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实在太难了,他好不容易在深山里找到个有灵气的地方,可这几十年过去,灵气也差不多了,现在几乎消耗一空,若有这样一个地方,自己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还有筑基的机会。眼前这个幸运的,也是愚蠢的家伙,居然这样幸运的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三个月便达到炼体二层,要是待上一年,还炼体七八层了,待上两年,那不就炼体巅峰,可以返回宗‘门’,获得一枚珍贵的筑基丹,若是侥幸的话,筑基成功,那生命便可延长到两百岁。
一条光辉大道在老头眼前展开,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
仙道艰难,当初入‘门’时,长老就是这样说的,非心智坚定之人,无法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而能走多远,除了心智坚定外,还要有几分运气,现在他的运气来了。
柳寒没有回答,老头有些着急了:“如果你没骗我,我可以不要这几块火晶。”
柳寒犹豫下说道:“现在这样的地方很难找到了,.。”
老头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依旧是真气送来,柳寒接过来,却是一张画着奇怪线条的纸,看上去象是道符。
“这是师‘门’赐下的铁甲符,危急时刻,拍在身上,可抵挡俗世一切攻击,.”老头介绍了这道符的功能,然后将符的用法告诉了他,柳寒好奇之极,拿起符便拍自己身上,老头阻拦不及,铁甲符已经隐入柳寒身体。
“我必须告诉你,非万不得已不要用这张符,特别是在帝都,隐世仙‘门’与俗世有约定,俗世不打搅隐世仙‘门’,隐世仙‘门’也不可‘插’手俗世纷争,更不可踏入皇宫和任何官署,你在帝都暴‘露’身份,俗世势必全力斩杀你。”老头提醒道。
柳寒一下便明白了刚才老头在担心什么,他心中匆忙疑团,这符进入身体后,他也没感到有什么异样,感觉这老头是在骗自己,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
“好,我告诉你怎么去。”柳寒决定还是答应,这老头要去了西域,最直接的便是不会再纠缠他了,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躲在暗处,让他如芒在背,不管作什么都放不开手脚。
柳寒给他画了份路线图,从姑臧到山谷,他画得很详细,重要的关隘路口一个不落,特别是进谷的路,那谷口很隐蔽,他也是偶然发现的,所以他把这写得十分详细,也多亏他记忆力好,到现在还记得。
老头这时走到他身边,柳寒开始还没注意,等注意到时,吓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么这样不小心,这老头要是趁机偷袭,那不就全完了。
“如果老朽还能修炼成功,还得多谢你。”老头拿起图,这图一看就不是假的,假的不会这样详细。
“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老前辈还请多珍重。”柳寒希望他马上就走,于是说了几句客气话。
老头好像不会笑,冲柳寒点点头,收起地图转身便要走,柳寒连忙叫住他。
“前辈请留步,”老头转身看着柳寒,柳寒冲他抱拳施礼:“前辈修为高深,晚辈佩服,不过晚辈想请教,前辈的修为与大宗师相较若何?”
“大宗师?”老头有些‘迷’‘惑’不解,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柳寒心里一阵失望,果然老头摇摇头,依旧用传音说道:“这可能俗世的说法,其实,你只要勤练清虚宗功法,俗世之人可皆为蝼蚁,那些火晶可助你提升到炼体五层。”
说完老头转身正要走,忽然看见院子里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他眉头微皱,身形展开,犹若清风在屋里转了一圈,而后径直飞出院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再看那几个黑衣人,已经心脉寸断,无声无息的死了。
柳寒轻轻叹口气,这老头实在太谨慎了。这几个黑衣人他本不想杀掉,至少要审问一下,可老头为了保守秘密,干脆亲自动手将他们杀掉。
第三十四章 处罚
叹了口气,吩咐人将尸体都抬去处理了,老黄叫住了他,吩咐人将尸体的面纱和外衣解开,将他们兜里的东西都‘摸’出去,柳寒听后心念一动,暗骂自己大意。,最新章节访问: 。
他判断这些人不是薛泌就是小赵王爷派来的,人死了就没法问,忘记了死人有时候也是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的。
东西陆续放在桌上,死者的面纱和外衣都脱下来了,柳寒和老黄仔细检查尸体,外面三人里面四人,七人全都赤条条的,内衣全部放在他们身边。
柳寒重点检查那个首领,这人容貌粗犷,身材中等,手臂肌‘肉’发达,指掌间有厚厚的老茧,显然长期握刀或使剑,身上有不少伤疤,老黄拿起他的鞋,他的鞋却是比较好的羊皮靴子,另外六人有俩人穿布鞋,俩人穿麻鞋。再看使用的兵器,这些兵器有刀有剑,还有一人使弓箭。
“这不像是薛赵两家的人。”老黄看了会后说出了他的第一个判断:“穿着太‘乱’,贫富不一,兵器太杂,质量不一,如果是两家的人,至少在兵器质量上应该统一。”
听老黄这样一说,柳寒拿起兵刃,果然,首领使用的刀最好,堪称百炼‘精’钢,刀柄上还嵌了块宝石,此外那弓箭也很漂亮,弓臂是用上等长柳木,上面还雕得有漂亮的‘花’纹,而弓弦则是上好的生牛皮制成。
除了这两件,其他的兵刃都要差一些,另外,还有一个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百宝囊,里面的东西很多,仅银票便有百多两,另外还有飞镖金创‘药’等,那金创‘药’是常见的‘药’物,几乎每个‘药’铺都有。
柳寒承认老黄的判断有道理,如果首领的武器要好些说得过去,那下面人的武器就该相差无几,可这几个人的武器差别却很大;其次,这些人带的东西太多,有一个人还带了条红纱巾,纱巾上还隐隐有香味,显然是相好的送的。如果是赵薛两府的人,这些东西至少不该在身上。
他在首领的口袋里翻了,翻出一张当票,是一家叫天和当铺的当票,上面写的是当了块‘玉’,他不由皱了皱眉,不是死当,赎回时间还有半年。
这又是个疑问,江湖人就算当东西也会作死当,根本不会去赎,除非对他有重要意义。
他把这张当票收起来,又翻检了下其他东西,心中越发肯定不是赵薛两家的人,至少不是他们府上的人。可以肯定这些人是江湖中人,老黄没‘混’过江湖,他可是杀手出身,又长期逃往,对这些人很了解。
可不是赵薛两家的人,那么今晚来的是什么人?柳寒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尸体抬出去了,柳松指挥护卫将房间清理干净,好在没什么血迹,老头的手脚很干净,全是震断心脉,要说血,也就是那首领吐了两口,擦洗几下就没了。
火云石被收集在一块,现在柳寒再看这东西的神情就变了,等护卫们退下后,他试着从里面‘抽’取火灵气,按照老头说的,将内气输入火云石中。他先用丹田内气,小心的输入,可丹田内气根本进不去,出了手掌便溃散了。于是他改用膻中内气,果然,内气很顺利的输入到火云石中,火云石微微发亮,他心中一喜,立刻改送为‘抽’,一股极为活跃充沛的劲气顺着经脉回到体内,他心中一喜又当即切断劲气。
老黄就觉着火云石亮了下便熄灭了,这个过程很快,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若不是他一直盯着,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老头突然改用传音入密方式谈话,老黄便知道其中必有隐秘,他有些好奇,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柳寒却没说,将火云石放下,看着这堆石头,他现在有些为难了。
“怎么啦?”老黄觉着有异,他本能的感到与刚才他没听见的那些话有关。
“这火云石还有其他用途,我不想再给他们了。”柳寒说,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总教头那令人恐怖的实力,想想便让他害怕,如果他的实力能再高几分,到时候就能多承担几分他的攻击,这或者能保住柳铁或柳松的‘性’命。
老黄愣了下,就在下午他匆忙赶过来,还在说要将火云石卖给赵薛两家,还在开玩笑要开个让他们出血的价格,可现在却变了,他不用想便明白肯定与那个神秘老头有关。
“不行。”老黄摇头说,柳寒沉默不语,看着这些火云石很是不舍,老黄没说原因,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小赵王爷和薛泌并不是知道火云石的真正价值,而是为了向皇帝献媚,如果不给,两家联手用强,以柳寒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承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要进虎贲卫的档案,方式很多,”老黄说:“按照你的推算,这火云石制‘药’,根本就是饮鸩止渴,皇帝活不了多久,如果这个判断不错,那么薛家便不能得罪;而赵王,是皇帝的第二子,所封藩国最接近帝都,显然皇帝对他很看重,丝毫不在秦王之下。”
柳寒依旧沉默着,老黄也不再说什么了,以他对柳寒的了解,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这位年青的东主已经知道其中利害,知道该如何做出取舍,而且绝不会让他失望,这在西域已经证明过了。
“唉!”柳寒长叹一声,老黄却放下心来,这声叹息包含了深深的不舍:“把这些上品火云石全收起来,中品的收一半吧,这火云石蕴含的灵气,已经够皇帝用到升天了。”
老黄苦笑摇摇头,他可不知道,这火晶的珍贵,同样柳寒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修炼者的珍贵,他现在不过是连‘门’槛都没看到的修炼者,就算老头说了些隐秘,可也不清楚这些火晶意味着什么。
“通知西域,尽可能收购火云石,越多越好。”柳寒下令道。
老黄很快起草了一份书信,‘交’给柳松让他发出去,柳寒自己动手将那些散落的上品火云石全部收起来,又将中品火云石收了三分之二,下品火云石收了一半,剩下的火云石分成两部分装在箱子里。
忙完后,柳寒忽然想起虎哥和大脑袋,叫人将他们叫过来,这俩人被首领打晕后就仍在树丛里,若不是有这两家伙,这些黑衣人根本进不了屋,原计划是在院子里便将他们截住,可这两小子跑在了黑衣人前面,还被黑衣人给拿住,幸亏没泄‘露’身份,可这也让柳寒投鼠忌器,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让他们进屋。
虎哥和大脑袋低着头,俩人都知道闯祸了,低着头一声不响的站在那,柳寒冷冷的瞧着他们。
“说说吧,为什么擅自出来?”柳寒的神情严厉之极,俩人更加不敢抬头了。
按照事先的安排,这些孩子不准‘露’面,他们原来是分房睡的,可今晚,柳寒担心出事,将他们集中在一个院子,还让负责照顾的仆‘妇’盯紧点,可这两个胆大之极的家伙居然还是找到机会溜出来了。
“怎么?敢违反命令,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
虎哥小心的抬起头:“老爷,这事是我鼓动的,不怪大脑袋,您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处罚谁,怎么处罚,是我的事,我现在就想听听你们为什么要违反命令!”
以往柳寒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神情都是和蔼可亲,所以,孩子们并不怕他,可今天,柳寒却很严厉,虎哥和大脑袋被救醒后亲眼目睹柳寒与老头的战斗,俩人这才明白,这看上去笑眯眯的东家老爷居然有如此可怕的身手,这让俩人‘激’动又害怕。
“我,我,我错了。”大脑袋头都不敢抬,低声说道。
虎哥咬了下嘴‘唇’,忽然大声说:“老爷收留我们,让我们能吃饱,穿好衣服,还请人教我们认字,这世上,就算爹妈也没这样对我好过。老爷说今晚庄子有事,大哥们都在准备,我,我吃了老爷这么久的饭,也该为老爷出力,所以,所以,我们就出来了。”
虎哥有点‘激’动,说话有些结巴,说得也夹杂不清,不过,柳寒还是明白,为了怕孩子们担心,所以他没告诉孩子们今晚可能有敌人潜入,不过这两孩子很聪明,从护卫们紧张准备中看出端倪,知道今晚有敌,俩人便起了心,准备出来帮忙作战,可俩人都没想过,以他们的身手,除了添麻烦外,不可能有其他用处。
柳寒见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让他们将东西拿出来,虎哥和大脑袋更加不好意思了,扭捏半响才将东西拿出来,柳寒一见不由乐了,这俩小家伙居然一人装了一口袋香灰。
“你们就用这帮忙?”柳寒忍住笑,愕然问道。
虎哥脑袋都快低到‘胸’前,这东西是他们的大杀器,以前他们都是先用这东西将别人眼睛‘迷’住,而后一拥而上,一顿暴打后,迅速撤退,就算别人比他们“修为”高,他们也有机会迅速撤离。
“今天你们虽然是好意,可你们不服从指挥,所以,还是要受到惩罚。”柳寒边思索边说,他其实‘挺’喜欢这俩孩子,也觉着他们是可造就之材,但必须让他们受到教训,否则以后还会闯更大的祸。
“老爷,不会赶我们走吧。”虎哥紧张起来,大脑袋也害怕的望着他。刚才有个护卫便吓唬他说,他们违反庄规,老爷很生气,说不定会赶他们走,这把俩人吓坏了。
柳寒皱起眉头:“赶你们走?这倒不会,”俩人明显松口气,虎哥立刻堆出笑容,上前一步表态:“老爷,以后我们一定听话,一定服从指挥,遵守庄规,绝不敢再违反庄规。”
这庄规是柳寒立下的,总共有十二条,第一条便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对于违反庄规,视情节轻重给予处罚,最重的便是开除出庄。
柳寒冷冷的盯着虎哥,虎哥被吓得倒退半步,神情诺诺的张张嘴,又不敢出声,大脑袋迅速抬头看了眼柳寒,又迅速低下。
“违反庄规,必须受严惩,”柳寒说道:“你们回去,一人写一份检查,然后当着全体同学念,然后说说你们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认识。”
虎哥和大脑袋糊涂了,这写检查,要说说认识,这什么意思啊?
不懂,柳寒淡淡一笑给他们解释写检查该怎么写,说认识该怎么说,两孩子听后依旧糊里糊涂。
老黄忍不住笑了,这些年,柳寒凭这手收拾不少属下,这些钢刀架脖子上都不眨眼的汉子,被这样收拾得冷汗直流。他打个哈欠,忙活了大半夜,总算可以睡觉了,他背着手,一步三摇的踱着书生步朝后院去。
柳寒解释了半天,两个小屁孩才明白,原来作检查是这样,柳寒最后给他们规定,检查最少三百字,这让两个小屁孩脸都白了,可无论俩人怎么求饶,柳寒坚决不改处罚决定,俩小屁孩正要使出纠缠本事,柳寒已经将柳松叫进来,让把他们给提溜回去了。
院子这下清静了,可有个疑问还在柳寒心里纠结,如果不是赵薛两府的人,那是谁的人呢?火云石是昨天才提起的,昨天在场的有那些人呢?柳寒仔细梳理了下昨天的经过,在场的都有那些人,他对这些人并不清楚,但这些也都是帝都官宦人家,难道是他们。
柳寒边想着心事边在庄内巡查了一遍,这也是他的习惯,每次行动后,都要检查下战场,有没有什么遗漏。
庄内已经安静下来,各处的灯光已经熄灭,半路上遇见带人处理尸体的柳鹰,柳鹰向他报告,这些尸体已经全部扔进洛水,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部销毁。
柳寒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定的规矩,处理尸体,尸体要进行处理,身上的衣服要全部剥去,这样,即便尸体被发现,官府要破案也查不出尸体的身份。
柳寒在庄子走了两圈,特别检查了库房和暗哨,他从西域带回来的货和工匠全都在这里,可以说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不容丝毫有失。
检查了一圈,他觉着还是比较满意,现在就这条件。
天‘蒙’‘蒙’亮时,柳寒才合衣而眠,没睡多长时间,柳松便来报告,外面有人求见。
第三十五章 抢石抬价
来到客厅,小赵王爷和薛泌正在里面无聊的喝茶,这两人不是一块来的,一前一后,相差也就是五六分钟,俩人在客厅相见,不约而同的愣了下,随即明白今天对方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昨天回去后,薛泌便向父亲薛预报告了火云石的情况,薛预大喜之余,命令他不惜一切也要弄到手,今天一大早便将他叫起来,让他立刻赶到柳寒这边来,他赶到城内柳寒府邸,得知昨天柳寒已经到城外的庄园,于是他立刻便赶过来了,可等他进入客厅时,小赵王爷已经在客厅里喝茶了。
小赵王爷倒没有父亲的催促,他便是赵王府在帝都的最高负责人,可今天一大早便出门到了柳府,然后几乎是城门打开后,第一批出城的人。
小赵王爷显然也没想到薛泌居然这么早便赶来了,以他对薛泌的了解,这人不到日上三竿不会起床,没成想居然也这么早便到了,看来对方对火云石是势在必得。
薛泌同样也意识到这点,心里琢磨着怎么说服对方,让他让步。
俩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对方,也几乎同时开口:
“小王爷”
“薛兄”
俩人先是相视一笑,随即又几乎同时叹口气,这次薛泌抢先了。
“小王爷,这火云石一事,还请小王爷让让,薛某感激不尽。”
小赵王爷淡淡一笑,刷的声将手中折扇打开:“薛兄,我也同样相求,薛兄能不能相让,我一定转禀父王,向皇上禀报公子之德。”
薛泌被挡了回来,若是换个人,他还可以以势相逼,可小赵王爷却不行,人家毕竟是宗室,而他薛家自从爷爷薛综过世后,家里缺了顶梁柱,父亲薛预也不过是三品闲职将军,要不是姐姐贵为太子妃,薛家恐怕已经衰落下去,而且随着皇帝病重,太子监国,薛家眼看着便要起来了,薛泌这才有三分底气要小赵王爷相让,否则,今天恐怕他根本不会来。
薛泌肩负父亲的命令,甚至可以说是家族的命运,自然不会放弃,他略微沉凝下又说:“小王爷,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要火云石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皇上,王府与我谁拿到,最后都给皇上,王爷已经贵不可及,即便送上去,也不可能再进一步,而我薛家就不一样了,这对我薛家极其重要,还请小赵王爷看在太子的面上相让一二,若王爷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向太子殿下禀报。”
这话就说得比较明了,你赵王都已经就藩了,就算得到献给皇帝,皇帝也不可能再给你封赏了,而我薛家是太子的老丈人,太子正监国呢,要什么你开口。
小赵王爷沉默了,这表示他同意薛泌的看法,可他也不清楚父王为何一定要这东西,难不成有了这东西,可以让父王返京?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小赵王爷和薛泌都生活在帝国顶层,他们的生活深受朝局影响,深知那些东西可能,那些不可能,就算薛泌承诺让赵王返帝都,小赵王爷也不敢相信。
薛泌见小赵王爷有些松动,于是进一步说道:“小王爷,我们相交多年,我薛泌是什么人,小王爷当也清楚,今日小王爷若能相让,异日王府有事,我薛泌定全力相助。”
小赵王爷沉默半响,长叹口气:“家父曾经传书,若有火云石消息,一定要告诉他,并一定要买到,昨晚我已经飞书禀报父王了,所以,还请薛兄原谅。”
薛泌眼中厉光一闪,随即隐去,他盯着小赵王爷,小赵王爷也无奈的看着他,薛泌心里有些激动,心说我好话都说完了,既然你不领情,那到时咱们各凭手段。
薛泌过于激动,所以他没注意到小赵王爷的眼中隐隐有丝疑惑,显然不相信他。
“两位兄台来得早啊。”柳寒笑呵呵的进来,见俩人横眉相对,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暗叹一声可惜,失去了一个挣大钱的机会。
“怎么,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在这来点。”柳寒依旧笑呵呵的,就像没看见俩人之间的火星似的。
护卫很快将早饭送来,柳寒拿起块饼子,这府里的早餐是中西合璧,干的是饼子,稀的是稀饭而不是奶茶。到大晋多日,柳寒也清楚点大晋的生活习惯,这里普通老百姓家庭每天吃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甚至有些贫困的庶族和士族都这样,只有富有的家庭才每天吃三顿。
面对柳寒的盛情邀请,俩人这才移开目光,看着柳寒勉强笑了下,前世柳寒吃饭讲究细嚼慢咽,讲究风度,到这边来后,经过杀手营的磨练,吃饭变得粗犷起来,大口喝粥大口咬饼,看得让人食欲大振。
可小赵王爷和薛泌都没那个心思,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柳兄,那火云石..”
“这都啥时候了,还..”
柳寒放下碗,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差点给噎住,连忙喝了两口水,拍拍胸口,好容易堵在胸口的那团气给顺下去,然后才摇头说道:“两位仁兄,先别急,昨天我就急急忙忙过来,清点存货,老实说,清出来不少,柳松!”
柳松快步进来,柳寒吩咐他将箱子抬进来,柳松转身出去,很快便带着人抬了两口箱子进来,柳寒这会将早饭吃完,正擦着嘴呢,看他们进来,示意把箱子打开。
箱子一打开,房间里的温度忽然上升,就像在房间里点了堆火,将房间烧得红彤彤的。
小赵王爷和薛泌一下便围过来,低头仔细看着箱子里的石头,这些有大有小,一口箱子里多点,另一口少点,多点的那口主要红色,少的那口朱红,多的那口则是赤红。
(更正:前文有误,下火云石的品相,上品为白色,中品为朱红,下品为赤红)
柳寒笑眯眯的过来:“我说得没错吧,这是上品,这是中品,都是上好的火云石。”
小赵王爷和薛泌显然没见过火云石,俩人盯着石头看,感受石头发出的热度,感到没有错,至少肯定是火云石。
薛泌轻轻松口气,此前和小赵王爷争执,可心里依旧担心不已,这柳寒是不是在吹牛,这要是吹牛的话,那他可就丢人丢大了。
此时见真有火云石,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抬头却见小赵王爷的脸,这张脸也同样惊喜不已。
“柳兄,两万银子!”小赵王爷抢先开口:“我要了!”
柳寒愣了下,没等他开口,薛泌便抢先叫道:“三万银子,柳兄,我还向太子举荐你,如何?”
小赵王爷愣了下,随即皱眉:“征辟乃国家公器,岂可私相授受!柳兄,五万银子,我可以将你举荐给父王,在我赵国为官。”
得,这就不是私相授受。
柳寒还没开口,价格便涨到五万银子了,这帝都就是不一样,有钱人就是多。
“小王爷,”薛泌阴沉着脸,以薛家和赵王府比富,那是自取其辱,薛泌立刻意识到自己战略错误,马上改口:“我是代太子收购,还请你不要争抢。”
薛泌打出太子的旗号,小赵王爷却不卖账,伸出手来:“有太子手令吗?拿出来,你要能拿出来,我转身便走,绝不与你争。”
薛泌被将住了,他那拿得出太子手令,太子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他见唬不住小赵王爷,转而看着柳寒:“柳兄,我很希望能交你这朋友,若不是如此,我完全可以向太子要一纸诏令,征收这火云石,..”
“你少吓唬他,”小赵王爷立刻揭穿薛泌:“太子殿下仁慈,岂能作此掠夺民财之事。柳兄,..”
看着俩人又要争执起来,柳寒连忙制止:“小王爷,薛兄,俩位,别争了,别争了,争来争去,伤了咱们的情分。你们听听我的法子如何?”
俩人互相看了眼,然后同时点点头,柳寒踢了下木箱:“这里的火云石不少,两位可以一人一半,如此都可以回去交差,也不伤和气,此法如何?”
柳寒觉着奇怪,这样简单的法子,俩人怎么就想不到呢?非要独吞!太贪婪了!
俩人互相看了眼,都不开口,柳寒感觉有异,皱起眉头,看着小赵王爷:“小王爷,您是王爷,”又看着薛泌:“薛兄,您是太子妃的弟弟,你们都位高权重,我,不过一草民,你们中谁动动手指头都可以捏死我,所以,我谁也不敢得罪,给谁不给谁,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说到这里,柳寒不再开口,他已经说清楚了,如果他们能逼退另一个,他可以将火云石全卖给他,但要让他来作这个决定,他不会。
话说清楚了,小赵王爷和薛泌象两头牛一样,又顶起来了。
威胁,没用。
利诱,大家都大富大贵,谁也别诱谁。
“哟,这是怎么啦?”
门口传来个欠抽的声音,柳寒根本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果然,小赵王爷替他说了。
“秋兄,你也要这火云石?”
“我要这玩艺干嘛,我既不需要争功,也不开珠宝店,要这干嘛。”秋戈说着话,晃晃悠悠的进来,好奇的蹲在木箱前:“柳兄,这就是火云石吗?”
“是,”柳寒有气无力的答道:“小王爷和薛兄都要,我让他们平分,可他们不干,你帮我说说吧。”
第三十六章 欲取先予
柳寒的神情和语气都是如此无辜,甚至还有几分委屈,秋戈有些不敢相信,柳寒居然露出如此小儿女之态,稍稍迟疑,他眼珠一转站起来了。
“这是为何?”秋戈纳闷的问道:“小王爷,薛兄,你们一人拿一部分,皆大欢喜,这有何不好?”
小赵王爷斜了他一眼,没有人会相信秋戈出现在这里是偶然,他昨天还在城里,他和薛泌都是先到城里的家然后才到这里,秋戈肯定也一样
。
“小王爷,薛兄,”秋戈摇摆到椅子上,刚坐下,又打开折扇,继续摇摆:“这火云石虽说珍贵,可也不是找不到,再说了,真的需要这么多吗?有这么一份心意在就对了,你们说是不是?”
小赵王爷和薛泌脸上微红,秋戈说得还算客气,说不好听点,他们俩就是在争功,这些火云石说到底最后都得到皇帝手中,他们争来争去,也就是想在皇帝面前落个好。
柳寒心里门清,可他看着这些火云石有些心疼,他完全没想到火云石居然还有这种用途,可以高三层修为,少了这么多火云石,恐怕也就等于少了至少一层修为,这可太可惜了。
唉,早知道,.。,说来说去,还是言多所为,心有炫耀之意。
修行不足啊!
小赵王爷和薛泌刚才将话说满了,现在有点下不来台,现在柳寒摆明不插手,东西虽然是他的,可让他们自行商议,商议妥了,就按他们的意思办。
“要不,两位就照昨日那样,来打一次,薛兄,昨天你那家将很厉害,叫什么来着,就让他出场,小赵王爷,王府护卫当不弱,找一个出来,谁赢了就让谁做主,这法子如何?”
秋戈这法子太阴损了,不管结果如何,赵王府与薛家都结下仇了。
柳寒心念一动,想起薛泌那叫厉岩的护卫,这人肯定与杀手营有关,可惜的是从薛泌嘴里套不出这家伙的来历,而且从薛泌的表现来看,他不可能与杀手营有关,那么这厉岩要么是逃出杀手营的,要么有其他原因进入薛府,可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作呢?
“秋兄,这不好,打来打去伤了和气。”柳寒有气无力的说道,这时的他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重病患者,精气神全无。
小赵王爷和薛泌依旧没说话,柳寒渐渐觉着其中有异,这俩人不象无知之人,俩人在帝都这大染缸厮混这么多年,不可能还这样独,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只是俩人都不肯说。
难道他们买火云石不是为了献给皇帝而是另有其他用途,难不成,他们也知道这火云石的其他用途?柳寒心情渐渐凝重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两家也与那什么隐世仙门有关?
“薛兄之意如何?”小赵王爷率先开口,薛泌沉凝片刻,终于叹口气:“好吧,这样也好,”说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过,我有个要求,柳兄,秋兄,小王爷,这火云石的数目还请不要外传,以免家父知道我没能买下全部。”
“我也这样,请两位予以保密。”小赵王爷冲柳寒和秋戈抱拳。
“这是自然,”柳寒满口答应,秋戈也笑眯眯的答应下来,接下来便是价格,此时不挥刀更待何时,柳寒开了个天价,十万银子,把秋戈吓了一跳
。
可没想到,小赵王爷毫不客气的便应了下来,薛泌迟疑下也答应下来,好在柳寒开的是总数十万,俩人一人给了五万,算是把这批火云石买下来了。
买下这火云石后,俩人都没在这停留,很快告辞,在大批护卫的护卫下回城了,只留下秋戈和柳寒在客厅里相对无言,俩人都没有兴趣开口,闷声坐着喝茶。
秋戈边喝茶边四下打量,正如小赵王爷所想,今天他是特意过来,火云石之事,他早就听说了,而且秋云也悄悄找过,不过秋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事秋云不想参与,而且还严令秋戈不准参与。
这事往好了说,是为皇帝操心,可另一方面呢,你的触角都伸进皇宫,伸进内卫,皇帝还能轻易放过你?
所以,帝都除了宗室和外戚,其他重臣多是假装不知道,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秋戈顺手拿起张银票,打量了下,上面有繁复的花纹,还有几个特殊的印章,他无话找话。
“这银票,要是自己画一张。”
“这可能不行吧,”柳寒答道,顺手也拿起张来看,上面的花纹看不出有奇特,仿造好像还挺容易:“这通汇银票,在西域好多年了,我没听说过有仿造的。”
“那天我试试,画一张试试看。”秋戈觉着好像不难,完全可以试试看,柳寒微微摇头,这银票要这样容易仿造,这银号恐怕早就倒闭了。
“秋老弟,你今天有事没有,我今天可没时间陪你,今儿好容易出城来,我得点点货。”柳寒出口赶人,秋戈却毫不在意:“没事,你忙你的,我坐一会。要不这样,你让人领我在院里逛逛,你这院子是小了点。”
柳寒顿时无言,这秋戈无赖起来,真的让人很无语。此刻他心里痒痒的,就想着试试那火云石或火晶,当然,这两天发生一连串事,他也得好好梳理下。
他感觉最近事情有点乱,虽然顺利接触到上层社会,抄袭几首诗词,让他小有名气,可问题是,这与他的目标不相干,虎贲卫的档案,看着好像还是很遥远。
柳寒丢下句话,让人在边上伺候着,便丢下秋戈自己跑库房去了,其实,这些货已经清点过了,老黄这几天在园子里可没闲着,早就将货清点过了,特别是其中几件最重要的货物,比如在姑臧买的屏风,都点过一遍了。
这种清点最主要的还是看看货物在长途搬运过程中有没有损坏,他经营的是珠宝,这东西要有疑点损坏,价值势必大跌,损失无比惨重,即便他财力雄厚,也难以承受。
“没有损失,这次咱们很幸运。”
柳寒到库房便看到老黄正在造册,见到他第一句话便让他安心不已。
老黄见他没有丝毫喜色,心知他心里有事,以前也这样过,他没有追问是什么事,需要问他时,柳寒自然会问他
。
过了会,柳寒果然开口了。
“汇总到了吗?”
这汇总是柳寒规定的,每过一段时间,各地分店都要将最近一段时间都要交情况报告,这是柳寒从前世学来的经验,这个方法很好,交叉对比下,可以发现不少商机,也可以提前发现不少潜在的问题,所以,无论柳寒还是老黄都非常重视。
“到了。”老黄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告放在桌上推给柳寒,柳寒拿起一份翻看,他看得很快,老黄没等他看完,又拿出一份装订成册的资料放在他面前。
“情况怎么样?”柳寒边看边问。
老黄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他不动声色的想了想摇头说:“没什么,幽州干得不错,已经组建起一支商队了,和营州的慕容部落搭上了关系。嗯,要说有点问题,老王那恐怕有点问题,拓跋部落需要的粮食超过我们估计,还有,拓跋部落主力已经西进,草原上的报告来得慢,估计应该已经开战。”
“告诉老王,他那不能出事,秋云的性命一半捏在咱们手上,”柳寒思索着说:“吐蕃能不能买粮?让他联系端木正,逼凉州豪门卖粮,对了,他自己不要出面,让拓跋鹰出面。”
“拓跋鹰已经启程,恐怕走得快的话,该到长安了,”老黄说:“拓跋部落现在凉州主持此事的名叫谛那旦,好像是什么左师。”
柳寒轻嗯了声:“管他什么师,以后凡这种事,都让拓跋部落的人出面,咱们不沾手,提醒他,咱们只负责运粮,若粮食不足,与咱们无关。”
他心念一动,大概有些明白了,秋戈在这不去,是不是也是得到凉州传书,找他解决问题来了?他心里不由苦笑,这粮食不够,与他有何关系,他又变不出粮食来。
“长安呢?”柳寒说着便在那叠纸里翻,很快找出长安店的报告,老黄想都没想便达到:“还行,比我们预想的要好,钱明很能干,杨秋没有找麻烦,他和毕良寡妇的婚事还没办,这娘们说要守孝三年。”
这倒是出乎柳寒意外,居然还要守节三年,那小娘们恐怕也恐惧人言吧,老黄又拿出个账本放到柳寒面前:“这是这三月的账目汇总,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了,”柳寒将手中的汇总撂桌上,拉过椅子坐在老黄对面,早有人端来茶,他喝口茶才说:“你大致说说吧。”
“简单的说,在我们估计之内,”老黄说:“今年的投资比较大,超过预算两成,主要是老王那,原来准备的五万石粮食拿给拓跋部落,比预计的收入少了两成,但幽州比预计的开支少了两成,长安受毕良的影响,收入减少一成,青州的局面还没打开,预计要增加半成到一成开支。总体算下来,投资要增加两成。”
柳寒轻轻舒口气,这个在预计之内,整个商社从西域迁移到大晋,现阶段应该算投资阶段,开支增加不可避免,多了两成,这不算什么
。
“哦,对了,你的私人开支没算在内。”老黄面无表情的说道,柳寒苦笑下,这是在提醒他,最近他的开支大了,买绿竹买房子,又预定了个青衿,几万银子就没了。
泡妞在任何时候都花钱。
柳寒沉默会,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屋里的几个下人停下手里的活,转身退出去了,老黄也停下手里的活,每逢柳寒如此为难,必定有大事要商议。
等人都出去了,柳寒轻声慢慢将厉岩的事情说了一遍,老黄顿时有了兴趣,他没有立刻开口,皱眉想了想问:“你确定?没有看错?”
柳寒肯定的点点头:“厉岩施展的功夫,有三招出自杀手营,一招是书生独创的,一招是我的,还有一招是小九的,绝对没有看错,这是我们的独创,不载于其他任何典籍,除了我们自己,只有总教头知道。”
老黄没有修为,也不会武功,可他相信柳寒,特别是告诉他杀手营之事后,每当他想起这个杀手营,都感到不寒而栗,不是因为其中的血腥,而是对主事者的机谋。这样一个花费了巨大心血,投入巨大资金的的杀手营,说放弃便放弃,没有一点留恋,这个主事者所谋之深,心性之决,从所未见,与这样的人为敌,想想都害怕。
“那你觉着薛家..?”老黄试探的看着柳寒。
柳寒摇摇头:“不象,薛泌不过一纨绔,年龄也不对,我当年不过六岁,这小子最多两三岁,肯定不是他,如果是他长辈还差不多。”
“要不查一下。”老黄提议道,柳寒苦笑下:“从何查起?我们现在对帝都一无所知,你是帝都老人,可那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况且,薛家是河东士族,我们上河东去查?”
“让秦王查,我们不出面。”老黄稳稳的说道,柳寒眼前一亮,他把这合作伙伴给忘了,让秦王查,这主意绝妙,秦王不是让他到帝都当密探吗,那好,先让你小子为我办事。
“好主意,”柳寒点赞道:“给秦王去封信吧,顺便给他点好处。”
老黄嘴角露出丝笑意,这柳寒就是个妙人,深懂欲取先予之理,秦王收到情报,岂有不帮他调查之理。
“秦王的报告就说三件事,第一,火云石,宫里正四下寻找火云石,目的是为皇帝配药;第二,皇上病情很重,最多还能活上半年到十个月;第三,皇帝对太子并不放心,但太子之位不可动摇,估计皇帝还有安排;第四,大将军秋云身处嫌疑,到京后闭门不出,可据我观察,驱虎吞狼之策已获皇上肯定,目前针对秋云的弹劾,恐为烟幕。”
老黄迅速将这几句话抄下,抄完之后,他便有些傻了,这几条可不普通,条条惊世骇俗,可能除了第一条外,其他三条,随便透出去一条,都会让朝局巨震,而他,除了前两条,这两条还是柳寒告诉他的,第三第四条,他也一样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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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宫里来人
面对老黄的疑‘惑’,柳寒淡淡一笑:“老黄啊,看来你离开朝局太久了,皇上若不是为了传位太子,何必搞出这么多事,可既然搞出这么多事,从另一个方面而言,何尝不是为了锻炼太子,太子‘交’出的答卷若能让他满意,他自然放心了,若不满意呢?他再安排;”
柳寒说到这里,沉凝下,才又说:“我估计,不,应该是猜测,没有证据,这个安排恐怕与秋云有关,另外与齐王也有关,齐王被贬,他是不是心怀不满?皇帝若不想落个杀弟的名声,他就必须给太子留下个能对抗齐王的人,我判断,秋云便是这个人。。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嗯,还有,秋云恐怕还没想明白,他还在驱虎吞狼,其实,只要齐王不死,他就没事,齐王若死,他才真的有危险,嗯,这是我的大致判断,这个判断,你就别告诉秦王了,就写那四条,他能不能想清楚,是他的事,手下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明白的吧。”
老黄沉默半响,轻轻叹口气,没有感到震惊,这位东主已经不是第一次发出这样匪夷所思却又大胆有调理的推断,这帝都多少高官豪‘门’,恐怕没人想明白,可他就已经看清楚了,秦王要能按照这个判断安排,那可占了大便宜。
“太子一旦登基,太子的小舅子薛泌行势必大涨,可这小子的‘’薄凉,不好‘交’。”柳寒重重叹口气,眉宇间全是难‘色’,老黄再度摇头,这家伙不知‘交’过多少‘’薄凉的家伙,这薛泌不过一纨绔,迟早得被玩得团团转。
“你说这火云石能到皇帝手中吗?”老黄又问,柳寒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不想说,薛泌是太子的人,太子毕竟是太子,皇上死了,太子才能变成皇帝,所以,他应该最希望找不到火云石,皇帝死得越早越好,他要火云石,做什么?
赵王府呢?倒有可能,皇帝在位,那是父亲,换成太子,那是兄弟,虽说天家无,可这其中毕竟有差别。
可他们刚才的表现,让柳寒生出别样想法,他们要这火云石的目的好像并不单纯。
“他们相信你只有这些吗?”老黄提出个关键问题。
柳寒再度沉默,这个问题很要命,要是他们不相信,那麻烦就大了。
“你不能留在这里,”老黄缓缓的说:“必须尽快回城,否则他们一定怀疑。”
柳寒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可那些火云石,他实在放心不下,以前不知道,所以无所谓,现在知道了,自然便患得患失起来。
“‘弄’两部车,放在车下,.。。”
柳寒还没说完,老黄便摇摇头:“你得骑马进城,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光着子进城的,这里的火云石必须马上藏起来,我估计今晚还得加强戒备。”
柳寒稍稍迟疑,明白老黄的担忧是正确,如果他们不相信,那么今晚还会再来,只要这次来的不是老头那样恐怖的人,园子里的人手应该能应付。
“好吧,我待会就走。”柳寒点头答应:“剩下的火云石你给我收好,别放在这。”
“放心,我给你装罐子里,密封好了,丢水塘里。”老黄皮笑‘’不笑的说道。
柳寒苦笑下起,走到‘门’边,又转回来,在那些汇报里翻了翻,拿起两份揣进怀里,这才转走了。
回到客厅,秋戈居然还在,这让柳寒很是有几分惊讶,也对这家伙的痞赖有了两分新认识。
这秋戈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地上,双‘腿’盘膝,双目微闭,手掌重叠平放,掌心向上。
“这是在玄修吗?”柳寒端起杯子,喝了口又吐在地上,叫人进来,将茶换了。
秋戈没有理他,依旧如此,柳寒起凑近他,上下打量,仔细端详,鼻孔的气都喷在秋戈脸上了,可秋戈依旧端坐不动,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柳寒苦笑下摇头,不再理会他,哼着小曲,踱着步子走到‘门’边,看着院子,院子很安静,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除了临时调来为他们端茶送水的护卫,其他人都照平时那样,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就像每个院子那样,看不出一点异常,就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秋光媚,带着些许伊水的湿意,还有伊水上悠悠的喧闹,柳寒忽然觉着这很舒服,他拉了张椅子到边上的回廊,靠在椅子上,双‘腿’撂木栏上,悠闲的看着湛蓝的天空。
天空碧蓝,一条淡淡的云彩从蓝天画过,就像画师在淡蓝‘色’画布上,随意的抹了一笔,又象天上的神觉着这淡蓝的天空太单调,给添了点‘色’彩。
老黄和柳松都不是擅长打理园子的人,园子看上去有些萧瑟,地上虽然干净,墙上却爬满蔓藤,藤条上的绿叶少了几分生动和灵气,正渐渐干枯,‘花’坛上的‘花’早已经没有,只剩下枯枝,沐浴在秋风中。
柳寒看着这小小的院子,忽然有种感悟,这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三归堂看的那些书,道藏上记载的那些曾经让他不屑一顾的语录,自然而然的浮现脑海。
膻中隐隐颤动,内息似乎抑制不住要往外奔涌,柳寒吓了一跳,连忙抑制心神,内息安静下来,这一分神,刚才那丝明悟便‘’然无存,再难进入那个境界。
柳寒轻轻叹口气,知道自己失去了机缘。修行讲究机缘,柳寒从未‘弄’清这种机缘是什么,但他很幸运,似乎总能遇上这所谓机缘,就像在那个神秘的山谷,突如其来,有了感悟,内息便自然而然的运行起来。
“大道难寻,其可奈何。”柳寒叹道。
“大道至简,唯人‘’难填。”
耳中传来秋戈的话声,柳寒又叹息下:“秋老弟,我看你是属猫的,走路都悄无声息。”
“你一堂堂宗室,还听不出我的脚步,”秋戈淡淡的说道,柳寒摇头说:“刚才我也玄修了下,神游太虚,耳目失聪。”
秋戈哈哈一笑,坐在廊下,自然而然的将双‘腿’盘起:“你柳寒要耳目失聪,那不知要死多少次。”
“这是我的地方。”柳寒淡淡的说,简单直接强横。
秋戈盯着他,好一会才轻声说:“处危而不惊,临敌而不‘乱’;这是家兄对你的品鉴,与家兄共同杀敌的边军将领很多,包括那个颇有名望的方达,可得到这个品鉴的唯有你一人。”
柳寒皱眉想了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该去从军?我可没这个想法,我喜欢经商,经商是我的好。”
秋戈坐了会,觉着这坐栏太窄,这样坐着不舒服,于是起从屋里拉出根椅子,放在柳寒边,学着他那样,将双‘腿’放伸直,脚撂在廊上。
“可能吧,”秋戈说:“我听家兄说过,西域商道的马贼非比寻常,很多是各部落的军队,你却能重创马贼,非常难得,家兄曾说,易地而处,他,做不到。”
当初柳寒带着商队,商队有大批货物,还有不少伙计,行动缓慢,而马贼呢,奔掠于商道,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狡若灵狐,凶残如狼,可柳寒就带着这支商队与他们周旋数,不但没有让马贼得手,还重创马贼,这可是非常不容易。
柳寒倒不觉着有什么,他带的虽然是商队,可手下的人不弱,他在西域十年培养的人手都在,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全有武士以上修为,这样一批人在手,等于手握一支战斗力超群的特种兵,有什么可怕的。
“听到这话让我‘’高兴,真的,”柳寒好像很感‘激’的说道:“白马秋歌,十六岁从军,百战百胜,从无败绩,三十岁不到即踏入宗师境界,成为最年青的宗师,也是这几十年里,最可能踏入大宗师境界的人,能得到他的称赞,无论那个大晋武人恐怕都会很兴奋。不过,倒是你让我‘’奇怪的。”
“哦,是吗,那点奇怪了?”秋戈也有几分好奇,柳寒扭动下子:“你说以后在这‘弄’两个椅子,没事时来躺躺,是不是很舒服。”
秋戈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忽然又跳到‘弄’椅子上了,柳寒便接着说:“你看啊,再给这些‘花’坛种点什么牡丹之类的‘花’‘花’草草,到‘’天时,躺在这椅子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又可以赏‘花’,是不是‘’爽。”
秋戈扑哧一笑,这太庸俗了,赏‘花’那有躺着赏的道理,这赏‘花’一定要去野外,看漫山遍野的野‘花’,沐浴‘花’香,怀抱妖娆,听着悠悠的琴声,这才是赏‘花’,这才是雅趣,躺着赏‘花’,这只能是俗气。
柳寒心里琢磨着,这秋戈今儿倒底来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来闲聊的吧,这个时候,他还有闲心闲聊?
“唉,等明年‘’天,店里的事走上正轨,然后帮青衿‘弄’个‘花’魁,再把带回家,筑屋收藏,让她弹琴,绿竹跳舞,这才是享受生活,妻美妾,想想都感到舒服。”柳寒说着便伸了个懒腰,满是向往之‘色’。
“是啊,谁不愿过这样的子,”秋戈也有几分感叹,柳寒随口‘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辨已忘言。”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秋戈喃喃自语,越念神越是痴‘迷’,半响才叹息道:“柳兄可真是文武双全,结庐人境,无车马喧;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神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神仙子,谁都想啊。”柳寒也叹道:“可我辈俗人,美‘女’佳肴,无不向往,戒不掉,戒不掉。”
俩人说着闲话,柳寒就是不问,他打定主意,要么秋戈自己说,要么熬到中午,吃过午饭便回城。秋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有时候柳寒答两句,多数时候是他自言自语,又说几句,柳寒居然睡着了,秋戈见此无奈的摇摇头。
正想起,有庄里下人从跑进来,看他急匆匆的样,秋戈心知有事,正想着是不是留下听听,可下人根本没顾及他,过来便报告。
“老爷!老爷!”
秋戈忙推了推柳寒,柳寒睁开眼,有些‘迷’糊的看着秋戈,下人连忙大声报告:“老爷,有宫里的公公来拜访。”
秋戈一惊,柳寒好像没听明白,有些‘迷’‘惑’不解的看着下人,下人连忙再次报告,可已经用不着他报告了,一个小黄‘门’带着两个小太监摇摇摆摆的进来了。
柳寒腾地一下站起来,连忙降阶,几乎是小跑着迎到公公面前:“草民柳寒见过,大人,草民迎接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大人,秋戈眼珠子都瞪圆了,这可是首次听有人这样称呼宫里的公公,小黄‘门’显然也愣了下,随即满脸笑开‘花’,这人可真有趣。
“咱家可不是什么大人,你是三篇震帝都的柳寒柳先生吧?”小黄‘门’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
柳寒躬施礼,口中依旧谀词如‘潮’:“大人虽然在宫里公干,可宫里人更是高人一等,草民无官无爵,大人自然便是大人,至于震帝都,草民可不敢,草民是写了三篇诗赋,可帝都高人博学之士何其多,草民不过井底之蛙。”
秋戈恶寒,在宫里公干,这太监不就是皇帝奴才,口中都自称奴婢,什么时候成了在宫里公干,这柳寒还真下得去嘴。
小黄‘门’笑得更欢了,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院子,好一会,才停下来。
“你是从西域归来?”
“是,大人。”
这次小黄‘门’没纠正,依旧笑眯眯的问道:“听说你手里有火云石?”
柳寒连忙点头:“是,这火云石是制作珠宝原料,小的这次回来打算开珠宝店,就带了些,这东西虽说用处不大,可冬天带一块在上即可保暖,嵌在珠宝中,既美观又实用,大人难道也想要这火云石?”
刚开始听柳寒说有,小黄‘门’的神就更加欢快了,可听到最后,他不微微皱眉:“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要?”
柳寒连忙点头:“正是,今一大早,赵王府的小赵王爷和薛府的薛泌薛公子便上‘门’求购,而且所需极大,小的不敢得罪他们,将火云石都卖给他们了。”
闻听此言,小黄‘门’神顿变,原本阳光明媚,转眼便是‘’云密布,他直愣愣的盯着柳寒,寒声问道:“全部卖了?一块都没有了?”
柳寒有些诧异的看着小黄‘门’,有些不解似的:“是啊,小赵王爷和薛公子,一共出了十万银子,这样高的价钱,小人不能不卖,而且,..”说到这里,他停顿下声音稍低:“而且,赵王府和薛府,也不是小的得罪得起的,大人,这要换您,您也得给呀,何况,价钱还如此高,小的,不能不卖。”
小黄‘门’重重喷出股粗气,柳寒接着又将刚才小赵王爷和薛泌俩人的争执讲了一遍,又拉出秋戈作证,小黄‘门’边听边看着秋戈,秋戈早就认出小黄‘门’了,正是前段时间到凝翠庄宣旨的小黄‘门’孙小川,见他看过来,连忙上前。
小黄‘门’和他打声招呼,然后问起火云石之事,秋戈证实了柳寒的话,这时小黄‘门’心已经平静下来,他估计赵王府和薛府最后还是会将火云石送上来,于是便不再理会柳寒转便走,柳寒连忙陪着送到‘门’外,上车之前,柳寒悄悄往他手上塞了张银票,孙小川在车里打开一看,居然有五百两。
原来要走这一趟有五百两,孙小川会很高兴,可今天他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一件大好的功劳就这样飞了,这让他有些生气也很是无奈,这五百两银票权且是个安慰。
回到宫里,他下车便往雅文阁去报告,走了没多远,便见针工局的小德子领着个小子过来,小德子看见他,远远的便停下脚步施礼。
这小德子是针工局负责采办的大太监,不过,比起他这种在中书监伺候的小黄‘门’来说,还低了几级,他们这些在雅文阁伺候的都是皇帝边的人,平时宫内各局小太监们见着都上赶着巴结伺候。
“见过孙公公。”小德子恭恭敬敬的施礼,此时孙小川已经想通了,笑眯眯的看着小德子:“小德子,这是上哪去啊?”
“贵妃娘娘要一匹苏绣,小的这不找出来,赶紧给娘娘送去。”小德子的笑容有些献媚,孙小川看着很是受用,他喜欢这种享受,他看了眼小德子后那个小太监,感觉有些陌生。
那小太监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规规矩矩的站在那不敢抬头,手里捧着匹天蓝‘色’带白‘花’的苏绣,孙小川的目光落在布料上,心里暗暗叹息,皇上病重,这贵妃娘娘还在准备作新衣,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也不怕触怒皇后,惹来祸端。
“这猴崽子以前没见过,是从那个宫调来的?”
“回公公,这是小合子,新进宫的,师傅见他眼光尚好,便留在针工局了。”小德子说着便让小合子抬起头来,小合子抬头好奇的看着孙小川。
孙小川也在打量小合子,这小合子眉清目秀,样貌很是出‘色’,便笑了下:“不错,不错,老李的眼光越来越好,小合子好好干,多跟师兄弟们学学,也好谋个前程。”
“谢谢公公提点,小合子记下了。”小合子捧着绣段躬施礼,小德子在边上笑眯眯的,这老李便是小德子的师傅,针工局首领太监,整个皇宫数千人的穿衣都由他负责。
孙小川不敢多耽误,说了两句便走了,小德子却没动,一直等孙小川走远点了才低声对小合子说:“看看,这便是皇上边的人,中书监小黄‘门’,以后你要有造化,‘混’到中书监去,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嗯,小合子哪敢有此奢望,就想着在师傅师兄提点下,将针工局的活作好。”小合子的回答很规矩,小德子满意的点点头,转朝贵妃娘娘的俶仁宫走去,边走还边说着:“这宫里的事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便是,嘴巴要紧,眼睛要亮,脑子要活,否则那天脑袋掉了都不知道。”
“是。”
小合子跟在他后,他悄悄朝孙小川的背影看了眼,中书监,对,他要去的便是中书监。
若是柳寒在此,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定可以记起来,这小合子便是毕良家那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小厮。--94225+dsuaahhh+26982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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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再促就藩
孙小川回到雅文阁时,正好是他师傅程公公当值,程公公听说火云石都被赵王府和薛府买走后,忍不住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过,他也没多想,他与柳寒的判断差不多,这两家最后还是送到雅文阁来,因此叮嘱了孙小川两句,让他不要外传便让他下去了。
入秋之后,皇帝的状况越来越差了,现在别说下床见大臣,就算坐起来的时候也不多,神色灰败,目光已经不是浑浊,而是有气无力,就像随时都会断掉似的,让人心惊胆颤。皇帝现在要说话,必须先喝参汤,而且效果越来越差,要想处理点政务,就必须喝参灵汤。
火云石现在越来越重要了,想到终于有火云石的消息,程公公也禁不住松口气。
给皇帝洗过脸后,又给皇帝喂了参汤,皇帝的神色稍稍松缓,程公公这才轻手轻脚退出卧室,到了院子里,小太监们都悄悄的站在边上,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皇帝病重后,雅文阁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小太监们也再也没前段时间那样轻松,生怕出错,招至受罚。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太监们很快确定程公公心情很好,互相递眼色,一个小太监殷勤的给程公公端来茶,程公公笑着接过来,依旧象以前那样坐在地上。
小太监们往他身前凑,也不敢高声说话,低声说着,程公公也乐呵呵的听着,可随着时间推移,太阳渐渐西斜,程公公叹口气挥手将小太监们赶走,回到屋里,偷偷看了眼,泰定帝依旧还在睡,他稍稍舒口气,转身又出来叫来徒弟小太监小根子问了参汤和参灵汤备好没有。
“回师傅,都温着呢,您老就放心吧,”小根子顿了下,有些担忧的看着程公公:“师傅,那边说火云石已经没了,这些参灵汤喝完了就没有,您得催催,这可用不了多久。”
“放心吧,很快便有了。”程公公微笑着说,小根子闻言有些不信:“真的,昨天我看汤师兄还急得不行,说没一点消息,派去西域的人还没到呢。”
汤师兄也是程公公的徒弟,目前协助太师傅穆公公管理内卫,火云石之事便是他在办。
“没事,就这两三天的功夫。”程公公笑道,他一共带了八个徒弟,这小根子姓耿,叫什么早就没人知道了,太监进宫后就保留个姓,其他的就由师傅给取,比如这小根子,便取名耿小根,孙小川在宫里便叫小川子。
小根子轻轻松口气,这火云石已经忙活几个月了,连影子都没有,没成想这一下便有了。
晚饭后,穆公公来了,他脸色阴沉,程公公见此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忽然觉着自己是不是高兴得早了点,孙小川向他报告了,也肯定会向穆公公报告,可穆公公..。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程公公向穆公公讲了皇帝今天的情况,穆公公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声,便进去看了看,皇帝依旧在睡觉,穆公公又悄悄退出来,看了看已经准备好的参汤和参灵汤,才面无表情的出来。
程公公迟疑了会,上前低声问道:“师傅,这火云石..?”
“别说了。”穆公公打断他,程公公愣住了,心中顿时有不妙之感,看着穆公公阴沉到极点的脸色,他呆了半响才愤恨:“狼心狗肺!真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叫什么叫!”穆公公低声呵斥,咬着牙说:“宫里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宫里的事!”
程公公顿时不说话了,他十一岁入宫,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见多了宫里的污秽龌龊,那些贵人们什么事干不出来,只有你想不出来的。
长叹一声,他悲伤的扭头看看屋内,屋里很安静,泰定帝还在沉睡中,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现在还有清醒的时候,过段时间恐怕连清醒的时间也少了。
“那,那这火云石怎么办?”程公公结巴着问道,穆公公没有回答,面沉似水。
半响,程公公咬牙道:“要不然让内卫出面警告他们下。”
“糊涂!”穆公公冷冷的骂了两个字,背着手出来,到了院子里,又站住了,小太监早见他神情不妙,都老老实实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程公公心里悲凉,十一岁入宫,拜在穆公公门下,随着穆公公伺候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这一伺候便伺候了三十多年,看着太子从青聪少年变成了威武君王,又变成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垂垂老人。
糊涂,是的他是糊涂了,薛府拿了火云石作什么?还不是给太子,你能问太子要吗?太子是储君,只有老皇帝死了,储君才能变成皇帝。
赵王府呢?
“师傅,要不私下里问问赵王爷。”程公公低声建议道。
穆公公叹口气:“你还不知道赵王,除了炼丹什么都不知道,他要这火云石恐怕多是为炼丹。”
不成想,程公公却摇头:“徒儿不这样看,赵王远在邯郸,这火云石恐怕还不知道,作这事的恐怕是小赵王爷,这小赵王爷倒是个心思多的人,手里拿着火云石恐怕是别有心思。”
穆公公有些干枯的脸上抽动下,神情渐渐变得狠辣:“好,说不得了,就.。”
正在这时,屋里有了动静,他连忙推门进去,皇帝已经醒来,穆公公连忙上前,程公公赶紧给他端了个绣墩,又将温好的参汤端来喂给皇帝喝下。
皇帝喝完后,精神好了些,看着穆公公。穆公公身子微微前倾开始报告最近朝中大事,程公公则退到一边。
“.。。怀州郡上奏,兄弟会在怀州郡鼓动抗捐抗税,请求朝廷派兵弹压,尚书台批文不准,认为兄弟会不过癣疥之患,让府郡衙役弹压即可。”
“幽州上奏,今年幽州歉收,边军粮食困难,缺粮..”
“吴郡太守上奏,吴郡畲人抢掠行人,郡兵数次弹压皆败,求朝廷出兵弹压。”
穆公公拣了些朝中重要的事说给皇帝听,这些事主要是涉及到兵事,这是朝廷最大的事,必须让皇帝知道。
可一件件说过去,皇帝没有表示,穆公公接着说:“齐王还在病中,老奴已经派太医去看了,据太医说,齐王的病并不太重。”
皇帝的目光陡然严厉起来,穆公公叹口气:“臣是不是再派人去看看。”
程公公恭敬的低着头,心里忍不住埋怨齐王,怎么这么不懂事,还要陛下对你怎样!齐地一向丰饶,齐国又是各藩国最大,陛下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若再不懂事,非要逼着皇帝背上杀弟的恶名吗?!
“段昌也生病了,太医去看,说是水土不服,他是幽州人,少到帝都,在京里这么长时间,还是没适应。”
“秋云还是闭门不出,不过,他又上了个折子,要求告老致仕。”
“对秋云的弹劾依旧,上次陛下吩咐后,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可.。,”
穆公公停顿了下,皇帝的目光盯着他,穆公公摇摇头:“不是太子,是王攀他们。”
皇帝的嘴角动了动,目光有些无奈,这王攀是有名的贤达之士,在士林中有很高的威望,征辟入朝后,一向不与朝中各派交往,与秋云的关系相当好,没成想,这次居然是他在弹劾秋云。
“不过,有几个与齐地的田家沈家有关。”穆公公补充了句,程公公眼睛陡然睁大,随即又黯然下去,皇帝和穆公公都没发现。
皇帝轻轻开口:“齐王..就藩。”
穆公公沉默了下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是再次传旨,让齐王立刻就藩?”
皇上面无表情的点下头,穆公公回头看了程公公一眼,程公公立刻在边上起草了份圣旨,吹干后,拿到皇帝面前,让皇帝过目,皇帝看后,轻轻嗯了声。
程公公拿去加盖了玉玺,然后再度拿给皇帝看后,从外面叫来个小太监,让他立刻拿到中书监,立刻到齐王府传旨。
到此,今天的政务处理得差不多了,可穆公公依旧坐在那,皇帝的眼睛半闭,过了会,又问:“方回呢?”
“方回昨日和齐王的长史蒙思同游洛水,前天和齐王卫队的几个军官去了一个青楼,叫锦茵阁,上前天,与张范在洛水边的飞鹤园喝酒,同行的还有邙山大营的几个副将。”
穆公公将这七八天方回的行程一一详细报告了皇帝,方回在帝都交往的人很杂,有齐王府的人,也有士族中人,去的地方也杂,有青楼妓院,也有野外山峦,可皇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目光也越来越冷。
“是不是.。。?”穆公公迟疑下问道。
皇帝没有开口,房间里面陷入沉默,过了会,皇帝轻轻叹口气:“算了,由他去吧。”
穆公公轻轻松口气,方回原是军中一个小尉,皇帝亲手提拔起来,十多年前,冀州大战,方回率一百死士冲阵,身负十余创,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此后,每战必争先,前太尉秦涛担心他阵亡,特请皇帝下旨,命令方回不准再轻兵出击。
“叫太子过来,我想见见他。”皇帝又说。
“是。”穆公公没有动,扭头看了看程公公,程公公转身出去,过了会进来,站在边上,也没言语。
皇帝忽然咳起来,程公公慌了手脚,连忙过去在皇帝背上轻轻拍打,穆公公将痰盂端过来,皇帝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终于咳出来几口痰,这几口痰出来后,皇帝这才轻松点。
第三十九章 许诺
太子匆匆赶来时,皇帝已经休息了会,穆公公和程公公正在院子里,见到太子,两人连忙过去施礼,太子的心情显然很好,问了几句后便要进来,穆公公赶紧低声告诉他,皇帝刚刚休息,请太子再等一会。
闻听此言,太子有点困惑,急急忙忙将自己叫来,却又刚刚休息,这是何缘故,程公公低声解释,穆公公刚才见驾,与皇帝说了小半个时辰,皇帝已经有点累了,这次休息估计要一盏茶时间,太子等不了多久。
太子这才稍稍释怀,可随即又担心起来:“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那个火云石找到没有?”
穆公公面无表情,就像没听见似的,程公公稍稍迟疑:“宫里已经派人四下寻找,相信很快便有消息了。”
“很快?”太子略微有些不满:“已经说过多次了,唉,早知如此,就该派人上西域,唉。”
长长一声叹息,穆公公依旧面无表情,程公公心里一咬牙,就打算开口,穆公公却抢在他前面开口道:“殿下说得对,是老奴疏忽了,还请殿下责罚!”
太子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孤也没想到,唉,”再度长叹声,看着屋内:“这是孤不孝啊!”
看着太子眼眶都红了,程公公心念忽然一动,是不是薛泌还没报告,他忽然觉着这种可能性很大,可该不该提醒他一下呢?刚才穆公公已经提醒了,可他还是心有不甘。
“听说,”程公公小心的,斟酌着措辞,甚至不敢看穆公公一眼,后背冒出一层细汗:“听说薛泌从一个西域商人那买了些火云石。”
“哦,”太子显然很意外,转身看着程公公:“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程公公稍稍轻松,可从前面那道苍老的有些佝偻的身躯传来巨大的压力,他勉强咽下口唾液才继续说道:“殿下可私下问下薛泌。”
太子似乎感觉到什么,他略微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程公公觉着嘴巴有些干,他有些后悔了,可现在他只能硬顶下去了:“今天。”
太子笑了:“孤王今天整天都在尚书台,唉,父皇病重,国事繁杂,以前看父皇处理国事,感觉很是轻松,可轮到我,唉,父皇英明果决,孤则愚钝,父皇一个时辰的事,孤却要三个时辰,还没父皇作得恰当。”
太子的语气很是悲伤,程公公暗自松口气,太子果然不知道,薛泌还没能见到太子。
太子瞟了眼穆公公:“如果薛泌真的有,孤见过父皇后,便差人去告诉他,让他将火云石送过来。”
“太子宅心仁厚,孝悌感佩天地。”程公公小心的奉承道,太子摇摇头:“这算什么,本朝以孝治天下,父皇病重,孤本该侍奉汤药于前,可国事繁重,祖宗留下的大好山河,父皇托付给孤,孤不得不小心打理,以免父皇担忧。”
说着太子冲程公公和穆公公微微施礼:“父皇还请你们两位多照顾。”
穆公公和程公公慌忙避开,不敢受太子这一礼,程公公跪下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殿下,这是奴才的本份,这,这不是折老奴的寿吗!”
太子上前将程公公扶起来,却看着穆公公温言道:“父皇曾经就对孤说,穆公公八个徒弟,个个性子不同,程公公乃性格中人,宅心仁厚,日后定能福禄终身。”
程公公更加感动了,哽咽着结结巴巴:“皇上。。待奴才,恩泽无双,奴才,谢恩!”
“穆公公,”太子扭头看着穆公公,穆公公神情很平静,似乎没听出太子这是何意,此刻见太子叫他,他也依旧很平静的微微躬身,太子依旧温言道:“父皇曾说公公劳苦功高,掌控内卫,拱卫我大晋江山,没有你,这天下立刻就得乱起来。”
“皇上言重了,”穆公公言道:“我大晋稳如泰山,奴才只是查漏补缺。”
太子轻轻点头,微微叹口气:“这些年公公呕心沥血,孤是知道的,内卫离不开公公。”
“内卫是皇上的内卫,更是皇上的耳目,奴才只是代皇上指掌,”穆公公平静的说:“老奴必须提醒殿下,将来皇上要有不可言之事,殿下登基,内卫总管必须换人,不是老奴不愿为殿下效力,而是老奴已经老了,没几年好活了,内卫必须掌握在殿下绝对信任之人的手上。”
太子愣了下,心中略微有些不悦,可看着穆公公那比松树皮还皱纹脸,头发胡须虽梳得整整齐齐,可却已经根根皆白,想想当年他的风姿,心中略有些伤感。
“公公说的哪里话,孤还要仪仗公公呢,你就不要忧谗畏讥了。”太子低声说道,穆公公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头低下来。
话到此时便已说尽,太子站在院子里,程公公吩咐小太监给太子端来绣墩,请太子坐下,天边夕阳正烈,园子里红红的,小太监规规矩矩的站在角落,就像尊木雕。
院子里很安静,太子神情平静,夕阳照在他身上,看上去红红的,象抹了层胭脂。
传旨的小黄门到了齐王府,齐王从病榻上挣扎起来接旨,小黄门走后,家人扶着齐王躺下,齐王脸色灰败,完全没有前几天那种飞扬的神采。
下人们忙乱一阵后,齐王妃让下人们都下去,房间里就剩下夫妻俩人。
齐王妃今年不过三十多岁,是冀州黄家的女儿,端庄美丽,知书识礼,十六岁便嫁与齐王,他们十多年的婚姻中,夫妻恩爱和谐,王妃给他生下了两个儿子,长子颜平、次子颜安;现在这两个儿子都已经在齐国。
“你就安心养病吧,我进宫见皇后娘娘。”王妃将被角掖了两下,柔声安慰道,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很好,前些日子,娘娘还经常招她入宫说话。
齐王勉强摇摇头:“叫他们准备吧,我们去齐国。”
王妃显然不是普通女人,没有继续劝说,只是沉默了下,便点头答应:“路上颠簸不好走,还是先坐船,你看好吗?”
显然齐王不会反对,王妃又说:“还是要给陛下上书,你也别犟了,皇上毕竟是你亲哥哥。”
齐王沉默着,神情中多有不屑,还有几分嘲讽,齐王妃轻轻叹口气,依旧温和的看着他,成亲十多年了,她已经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心高气傲,也可以说,恃才傲物。
凭良心说,她从没有当皇后的想法,齐国也不错,临淄是天下有名的雄城之一,齐地物产丰饶,富裕程度虽然比不上帝都,可在那里生活也不错。
可齐王不认为这样,他从小便生活在帝都,已经熟悉了帝都的生活方式,所以不愿意去齐地,至于那什么兄终弟及,王妃可以担保,最初王爷没这个想法,但最近这段时间,王妃拿不准了。
看着憔悴的王爷,王妃一阵阵心疼,当年齐王率大军进入邺城,那时的齐王年青英武,身穿金色的铠甲,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上,那英武的神态,让万千邺城少女迷醉,她们惊叫着,手里的瓜果鲜花掷了一地。
父兄安排自己与他见面,第一次是在邺城郊外,漳水边上的落花原,那时正是春天,落花园满是鲜花,他的目光是那样有神,笑容是那样迷人,当时自己生活那样慌乱,心里象装了头小鹿,在砰砰乱跳。
可现在这位年青英武的王爷,憔悴的躺在床上,那样无助,那样让人心痛。
“好吧,我给他上书,免得他惦记。”齐王的语气满是嘲讽,他完全没想到哥哥是如此绝情,天家无父子,更别说兄弟了。
王妃轻轻抓起王爷的手,默默的握着,王爷温和爱怜的看着她。齐王并不好色,除了王妃外,也就还有两房小妾,说来也怪,这两房小妾生的都是女儿,所以,后房的关系简单,王妃有绝对权威,两个侧妃都竭力巴结王妃,也正因为王妃知道无人可以撼动自己的地位,对她们很是宽容,这也正好符合了正妻所应具备的德操。
“让柳实写吧。”王妃提议道,这又是个很难让齐王拒绝的建议,柳实是齐王府的清客,清客并非整天清闲,清客实际还是要作些事的,柳实便负责为齐王起草公文和不分奏章。
柳实人如其名,文章并不出奇,象最近流传很广的三篇,那样华丽的文章,柳实绝对写不出来,但他的文章有个有点便是厚重,引用的典故都出自正史,所以,齐王一般用他写谢恩和公文。
“我想让项原来写。”齐王好像故意似的,没有接受,而是另外挑了个人,王妃稍稍迟疑下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以前王妃从未干预过王爷的政事,可今天却一再插手,王爷心里虽说明白,可总有点不舒服,所以,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项原的文章同样写得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齐王揽入王府,不过,这个人性情狷介,刁钻刻薄,文如其性,他的文章也同样刁钻刻薄,有时一句话可以惊天动地,也可能一句让人铭记三生。
所以,他写的文章都是恭贺庆典之类的,华丽雍容,当然,得是他心情好时。
“项原最近心情不好,恐怕不妥。”王妃没有隐瞒她的担心,依旧坚持,现在她不敢冒险,往日项原要写上几句犯忌的话,皇上看在亲弟弟的份上不会说什么,现在可不同,一个心怀怨念,便是重罪。
齐王沉默着,王妃默默的温和的看着他,齐王正要开口,门外传来禀告声。
“王爷,王妃,太师府长史顾玮求见。”
第四十章 说客(上)
齐王和齐王妃温言疑‘惑’的‘交’换了下眼神,都感到有些意外,太师府长史,其实便是太师幕僚,这个属官的职权大小随着太师的权力变化,泰定一朝,太师的权力一向不大,所以这个职位更多的是个闲职。-叔哈哈-
不过,这两年,皇帝忽然逐步增加了太师的权力,这个过程很慢,一点一点的,最初没人注意到,等大家察觉时,潘链的权力已经很大了,成了朝廷举足轻重一派。
太师的权力增长,原本不引人注意的属官便开始受到重视。太师府的属官不多,不象齐王或丞相,属官便有几十上百,太师的总共只有七八个,其中以太师长史为首。
太师潘链与齐王的关系原本不错,可随着兄终弟及呼声渐高后,俩人关系疏远,潘链数次暗中针对齐王,这次催促齐王就藩,背后便有他的影子,双方关系就算没完全撕破脸,也基本不来往。
至于顾玮,齐王与他没什么‘交’往,顾玮的名声很大,齐王在朝中见过两次,但没什么来往,留给齐王的印象还不错,不过,这人是潘链征辟的,而且又是潘链的属官,齐王便刻意疏远了,没成想,他居然上‘门’来了。
王妃看看齐王,齐王有些纳闷,这人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呢?
“他来作什么?”齐王低声嘀咕道,王妃微微一笑:“见见便知道了。”
齐王微微颌首,王妃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说完之后王妃并没有起身离去,依旧留在房间里。如果柳寒在的话,恐怕会有些纳闷,其实,这个时代与他曾经听闻的那个时代不同,‘女’人并非不能见外客,相反‘女’人的自由度比较高,不但可以见外客,甚至还可以特辟入朝为官,当然这样的‘女’人少之又少。
不一会,顾玮进来了,依旧是一袭白衣,神态俊朗潇洒,见到齐王和王妃便下拜施礼。
“长史请起,王爷身子不适,本妃代王爷见客,还请长史莫怪。”王妃温言道,白衣公子的名气很大,可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见到,前两年上元节时,她在宫里远远见过一次,当时场面喧闹嘈杂,她又陪着皇后和宫里的嫔妃们,便没瞧仔细,今天近距离一看,果然是个不凡人物。
“早就听说王爷病重,有心前来探望,可朝务繁杂,一时没能‘抽’出时间,今日才得空,于是便来了,顾玮有些唐突,还请王爷王妃见谅。”顾玮微微一笑,就如一团温暖的阳光,照进房内,整个房间暖和起来。
王妃心里暗赞,不愧是名满天下之人,这谈吐气度,果然不凡。她微微叹息:“王爷病重,又身处嫌疑,本想闭‘门’谢客,安心养病,不成想,好友不避嫌疑,纷纷前来探望,这‘门’竟然是关不上,不过,长史前来,倒令本妃有些意外。”
王妃悄没声的出了一剑,可几句话可是大有学问。齐王在朝中威望‘挺’高,‘交’游又广,生病之后,不断有人来探望,其中有朝中大臣,有士林闲人,甚至太子亦派人前来探视,可到了王妃嘴里全是好友,好像都不是朝廷官员,而后,反问顾玮,你并不是王爷好友,今天你来作什么呢?
顾玮没有在意,微微一笑:“王妃有所不知,下官曾经学过点医,今日是特地来给王爷看病的。”
“看病?”王妃有些意外,扭头看了下齐王,齐王眉头微蹙,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于是王妃又问:“昨儿太医还来看过,长史何时学的医?”
顾玮依旧没有在意:“不瞒王妃,玮在年青时曾经学过,王妃若是不信,可让玮试试,若是不对,王妃再怪罪不迟。”
王妃略微迟疑便起身让出‘床’前位置,有丫头过来将她坐的绣墩搬到一边,又重新搬了个绣墩放在齐王‘床’前,顾玮也没谦让便过去坐下,面对齐王。
“王爷请伸出手来。”顾玮说道,齐王冷冷的看着他:“你真懂医术?”
顾玮微微一笑,手指搭在齐王的脉搏上,‘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人四十多岁,面‘色’白净,颌下几蔟黑‘色’短须,看到顾玮正给齐王搭脉,忍不住愣了,再看王妃也坐在一边,他连忙给王妃见礼。
后面那人则不同,穿着锦袍劲装,孔武有力,腰间挎着长刀,进来后也不言语,先给王妃施礼,而后便走到距‘床’三步远的地方,冷冷的盯着顾玮。
“昌览不得无礼,退下。”王妃的声音很轻,这昌览是齐王卫队的队长,二十二岁被齐王从军中拣拔到身边,至今已经追随齐王十多年了。
昌览迟疑下正要转身离去,前面的白净短须喝道:“且慢,王妃,下官要谏劝,王爷病重期间,见外客时,必须有王府护卫在。”
王妃愣了下,轻轻摇头:“顾公子名满天下,当不会行卑劣之事,柳先生多虑了。”
柳实断然反对,声如雷吼:“王妃此言差矣,王爷此刻身处嫌疑之中,一切当小心谨慎,此当为惯例,非为他人。”
王妃叹了口气,正要开口,顾玮却笑道:“柳先生此言恰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爷的护卫当寸步不离。”
王妃秀容上闪过一丝异‘色’,柳实倒实实在在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就像风暴将起时,被一刀拦腰斩去,于是一切都停顿下来。
顾玮背对王妃没有看见,好像没有留意房里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齐王,不急不缓的说道:“王爷的病玮已知晓,郁气横于肺腑,难以排遣,玮有丸‘药’,当与‘药’引服下,郁气当泄去。”
说着顾玮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往齐王面前送,送了一半,忽然顿住了,又转递给柳实。
柳实略微迟疑,过了会,明白过来,脸腾地涨得通红,顾玮依旧保持着微笑,风度一点没减,柳实正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王妃轻声说:“红蔓,拿给我看看。”
边上的小丫头上前,从顾玮手里接过‘药’丸送到王妃手上,王妃打开盒子,没有什么异常,普普通通的一颗深褐‘色’丸‘药’,没有刺鼻的味道,有股淡淡要‘药’草香味。
王妃将盒子合上,顺手‘交’给小丫头,然后才问:“长史所言,还需‘药’引,不知这‘药’引为何物,可否容易寻到?”
闻王妃询问,顾玮顺手打开折扇,含笑说道:“好找,也不好找。”
王妃微微皱眉,顾玮接着说:“‘药’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看合不合王爷的症状。”
王妃还是不明白,柳实也皱起眉头,刚才他怒气冲冲,却被顾玮当头一‘棒’,锐气被挫不少,这要换一个人恐怕就要退避三舍,想周详了再开口,可这柳实却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怒气一闪,扬声道:“原来顾公子是来卖‘弄’来了,不知是看到我家王爷病重,府内无人,还是有人给你撑腰!”
顾玮呵呵一笑,手中折扇轻轻扇了两下,没有回答柳实,而是看着齐王:“我先说说,王爷柳兄看说得对不对。”
齐王没说话,很干脆的将眼睛闭上,柳实则轻轻哼了声,顾玮笑了下:“王爷的郁气来自齐地,齐地虽然丰饶,比起帝都来却远远不如;其二,王爷心里委屈,兄终弟及,王爷本无此想法,偏偏流言无数,让王爷难以分辨,可皇上偏偏信了;第三,王爷病重,可皇上依旧要王爷即刻就藩,于是王爷更觉委屈。”
王妃柳实齐齐‘色’变,齐王冷哼一声,正要斥责胡说八道,顾玮却已经抢在他前面:“玮断得对不对,王爷知道便行,不过,玮要说,王爷错了。”
齐王一愣,随口反问:“错了,什么错了!孤王那里错了?”
“王爷错了,王爷始终留京,这是在‘逼’皇上啊!玮为王爷计,王爷当速行,即便身体不适,于途中暂停养病,也要马上离开帝都。”
此时顾玮收敛笑容,神情十分严肃,齐王愣了下,不解的问道:“为何?孤倒想知道,这是为何?”
“王爷,就为四个字,兄终弟及。”顾玮严肃的说。
齐王无言,他心里非常委屈,这兄终弟及从何而来,他完全不知道,在得到这个传闻后,他曾经数次向皇帝暗示,他不会与太子争位,皇上应该让太子继位,不但解释了,而且在数次朝政冲突中,他都坚决支持太子,可他没想到这传闻居然越传越凶,而这种事,又无法明着解释。
“一派胡言,我家王爷从未想过夺嫡之事,王爷高风亮节,别说皇位了,连争权之事都从未有过,这定是那家小人造谣中伤!”柳实声若洪钟,大声驳斥。
“唉,”顾玮轻轻叹口气,侧身看着柳实:“柳兄说得好,太子之位早定,太子亦无大错,君臣名分亦定,王爷乃天下贤王,断不会生出夺位之狼子野心。”
顾玮神情庄严,柳实有些糊涂了,这顾玮今天来做什么?就是来为王爷抱不平的?
王妃倒是略微明白了,今天顾玮是来作说客的,不过,让王爷尽快离开帝都,也是她想法,刚才王爷虽说答应了,可心里那股气却没去,就让顾玮试试,看看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
第四十一章 说客(下)
“可王爷错了,”顾玮再度叹息:“您没有不等于别人也认为您没有,”
这话有点拗口,可意思很清楚。.最快更新访问: 。
“王爷熟读史书,凡涉及大位之争,最终如何结果,史书上多有记载,玮就不再说明。”
齐王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王妃不再平静,眉宇间聚集起忧虑。
柳实神‘色’大变,将下嘴‘唇’咬在嘴里,生疼生疼的。
唯独昌览神‘色’不变,没有丝毫动静的站在那。
“您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疼爱你,所以让您就藩,一方面消除兄终弟及的传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全您;可王爷眷恋帝都不去,这就是在‘逼’皇上。”
“或许,您觉着您没有这样说,可王爷,您的行为就是这样。”
“王爷即刻启程,此举不但全了君臣之义,兄弟之情,更增王爷贤名,太子将来也能明白王爷的一番苦心,对王爷势必更加敬重,如此一来,将来王爷或有重返帝都的机会。”
顾玮说完这番话后,便飘然离去,一如来时的潇洒。
齐王大汗淋漓,就像被夏日骄阳暴晒一般。
王妃脸‘色’苍白,心里却很清楚,这一番话,将她一直有些模糊的想法彻底照亮。
王爷误了!
如果当初一接到圣旨便立刻启程,以齐王长期以来的态度和他曾经的表态,皇帝和太子应该会相信,他对大位没有企图;可齐王不愿离开帝都,加上生气,于是病倒了,可皇帝并不相信他是病了,太子同样不相信,所以才下旨催促。
现在就算立刻启程,也不能消除皇帝和太子的嫌疑,所以,接下来,皇帝还会采取一系列行动,以削弱齐王的权力,最直接的便是削弱齐国,比如各藩王的军事权和行政权。
在大晋立国之初,藩国在藩国的权力仅有行政人事权,后来发生了藩王‘阴’谋造反,于是连这个权力都收回了,藩王几乎没有权力,可后来数次外戚权臣干政,朝廷中央动摇,于是又有人提出以藩王宗室拱卫,朝廷又陆续给予了部分权力,鲜卑入侵,朝廷抵抗之余,边将统领重兵,形成外重内轻之局。
要消除这个隐患,除了朝廷中枢的智慧技巧外,还需宗室拱卫,于是泰定帝又将各州的藩*权授予藩王,所以,现在藩王的权力很大。
皇上太子既然怀疑齐王,那么势必要削弱齐王的权力。
而且,将来太子登基,也不会消除对齐王的猜忌,这种猜忌会一直持续到齐王到死。
王妃起身到齐王‘床’前坐下,看到齐王一头的汗,连忙吩咐小丫头拿来‘毛’巾,给齐王拭去汗水。柳实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嘴里不住嘀咕着:“‘奸’邪小人,‘奸’邪小人!”
王妃没有理会他,给王爷擦去汗后,又将‘药’丸拿来喂齐王服下,现在谁也不会怀疑这‘药’丸是不是有毒,顾玮今天的来意已经很清楚,可不管是说客也好,还是潘链也罢,可最终结果,他是为齐王所想。
齐王出了身大汗,又吃了‘药’,感觉好多了,看着王妃的目光很是复杂,有爱怜,有痛惜,王妃明白其中的含义,她微微笑了下:“我吩咐他们准备,明天就走。”
“不用,”齐王神情很是坚决:“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晚上两天没什么,他们要疑便疑吧。”
王妃想了想点点头。
齐王没说错,已经被惦记上了,那只能这样,那干脆就让他们怀疑去。
顾玮心里很满意,他相信齐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很快便会启程就藩,等齐王一走,朝局便会明朗,这段时间的‘混’‘乱’也就结束。
前段时间他给潘链出策,让句誕出面弹劾齐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啦,句誕居然没动,相反,潘链暗地里却在策动薛家,可薛家这次聪明了,也没动,要不是齐王被这突然一击给‘弄’糊涂了,皇帝对他的猜忌恐怕要低很多。
齐王将在很长时间里成为朝政的隐患,只要他活着,朝局便安定不了。
内城的街道比较安静,没有那么多喧闹,路过教坊司时,里面传来丝竹之音,顾玮往里瞧了眼,忍不住摇头,皇上病重,齐王就藩,朝局诡异难测,这些官依旧在醉生梦死。
这教坊司实际是妓院,不过里面的妓‘女’来源不同,多是犯罪官员的妻‘女’,少数是士族罪员的妻‘女’,就像数年前的兴阳杜家,成年男子斩首,幼年男子和‘女’人大部被官卖,剩下小部分则被送到这教坊司。
除了这些犯官家属外,还有一等人也是教坊司乐‘女’的来源,便是贱户。贱户是这个社会一种特殊的存在,起于前朝大周,大周宗室内‘乱’,一通‘混’战后,成功登上帝位的周皇帝‘逼’迫对手的臣子效忠,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将成年男人全部斩杀后,下令将他们的家属和亲属,全部贬为贱籍,贱籍人家便成为贱户,这些贱户不能为官,不能务农,不能经商,当然更不能为官,男的终身只能当奴仆,在妓院端茶,在大街上行乞;‘女’的只能当媒婆,或入教坊司为乐‘女’,或为妓‘女’;在教坊司为乐‘女’,实际还是妓‘女’。
教坊司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这里只接待两类人,士族和官员,庶族和平民根本进不了教坊司大‘门’。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天边的火烧云已经淡了,喧闹的帝都渐渐安静下来,顾玮回到家里时,‘门’口‘挺’着辆马车,他只是看了眼便知道,潘链又来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轻蔑,这丝轻蔑很快滑过,他的脸上重新浮现起淡淡的笑容。
果然,一进房间便看见潘链坐在几后,手里拿着他平时看的书,听到‘门’响,潘链抬起头见是,好像松口气似的,将手里的书放下,不过,他没挪窝,也没起身。
潘链询问的目光看着顾玮,顾玮笑了下没有开口,小童端来盆水,顾玮拿起‘毛’巾洗了下脸,小童又拿来件白‘色’便装,顾玮一点不忌讳潘链在边上,将身上的白衣换下。每次回家,他第一件事便是洗脸更衣。
“幸不辱命。”
潘链一听这话,禁不住大喜,齐王的事已经拖了很久,他悄悄动员薛家,可薛家那老滑头表面上答应,却迟迟不动,他只好又去说句誕,可句誕哼哼唧唧,答应是答应了,可同样不动,看来都是聪明人,都不想淌这趟浑水。
潘链没有办法,顾玮便自告奋勇去劝说齐王离京,潘链当时有些意外,按照他的理解,顾玮是要掀起一场针对齐王的弹劾攻击,怎么忽然又变成了劝说了。
顾玮便告诉他,齐王眷恋不去,犯下大错,皇上现在左右为难,既不能下死手,杀了齐王,又想要齐王离开帝都,以保证太子登基,所以齐王必须离京,除了这点,他还想到个问题。
“我上次所言,有遗漏,幸亏没动。弹劾齐王,如果声势太大,皇上对齐王的疑心可能反倒低了,相反大家都不开口,甚至有很多大臣上书挽留齐王,形成一种强大的声势,这反倒能更添皇上的疑心,唉,可惜..,所以,现在要有人出面说服齐王主动离京,皇上势必会非常高兴。”
顾玮很坦率承认上次自己所谋有误,不但不应该弹劾齐王眷恋不去,相反应该挽留齐王,如此皇帝反而更加疑心,‘逼’齐王离京的决心会更大,甚至找借口赐死齐王都可能。
于是,俩人商议,由顾玮出面说服齐王离京,此举,不但消除了皇上齐王之间的矛盾,让朝局暂时稳定,太子的位置也就稳定下来。
“齐王走后,朝局会怎么变呢?”潘链问道。
“朝局一定会变,有些人要离开,比如尚书令裴舒,这次裴舒没出面为齐王说一句话,他的目的便是向皇帝表明,我不是齐王一系的,可他忘记了,去年他曾经暗地里上书,建议皇帝改立齐王为太子。”顾玮说。
“另外,秋云恐怕很快便要出山了,只是皇上会安排他作什么还不知道。”顾玮说着‘露’出向往之‘色’,秋云就像一头老虎,这头老虎现在被装进了笼子,不得不收起自己锋利的爪子,可他一旦出笼,将变得十分可怕。
潘链神情沉重,裴舒如果致仕,留下尚书令这个重要位置,目前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就两个人,潘链和秋云。
“另外,丞相甘棠也有可能,”顾玮的神情有些犹疑,潘链不太敢相信,尚书令和丞相是朝中的两根重要支柱,同时动这两个人,这会造成朝局动‘荡’,再说,甘棠是个什么人,号称不倒翁,官场老油子,对任何人都笑眯眯的,谁都不得罪,皇上也没有理由动他。
“不是皇上要动他,”顾玮同样摇头:“是太子不喜欢他。”
“为什么?”潘链有些纳闷,甘棠乃丞相,朝廷重臣,朝中‘门’生无数,太子还没登基,就算登基,也需要这样的重臣坐镇,以稳定朝局,为什么要动他呢?
“甘棠是个好好先生,”顾玮冷笑下,轻蔑的说:“太子雄心勃勃,岂会容这种老朽尸位素餐。不过,太子要动他,也要登基后。”
潘链陷入沉思,顾玮的这个判断,他不敢相信,可也不敢不信。
如果说以前顾玮便展现了惊人的才干,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表现简直可以说是惊‘艳’,朝局所有的变化都被他窥破,所以,他才步步主动,没有踏错一步。
“秋云不会去当丞相吧?”潘链试探着问,顾玮笑了下,那意思很明白,潘链叹口气:“可惜,你的资历不足,否则老夫倒想举荐你来当这个丞相。”
“太师说的那里,玮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顾玮笑道:“太师,在我看来,尚书令是您最好的位置,那个丞相最好不要去争,为什么呢?太子肯定要用他的人,蓬柱,左辰,嗯,蓬柱还是年青了点,恐怕朝议很大,他也无法推动朝局,我看恐怕是左辰。”
潘链轻轻舒口气,说来说去,顾玮的意思还是让他去争尚书令,而这些话却不是没用,而是非常重要,这意思便是,朝局下一步的动向便是人事调整,而且是一场大规模人事调整,潘链必须早做准备。
“唉,”潘链叹口气,顾玮有点意外,这段时间,潘链顺风顺水,为将来打下很好的基础,潘链摇摇头:“朝局没什么大问题,我只是惋惜,手中的干才太少,等老夫主掌尚书台,老夫将举荐公子出任度支曹尚书。”
顾玮没说什么,端起茶壶给潘链倒了杯水,茶是名贵的狮峰茶,十两银子一两,茶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度支曹,掌管天下钱粮,是除了丞相之外最重要的职务,潘链说要举荐他出任度支曹,这对他显然是非常看重,这要换个人还不得感‘激’得一头磕在地上,可顾玮却无动于衷,只是抬手施礼,并不以为意。
“泰定中兴,天下大安,”潘链叹道:“可谁知道,朝廷府库空空,这度支曹可是个苦差事,到时候,你还得苦心。”
“事情总要有人去干,总有办法。”顾玮平静的说,潘链苦笑下:“兄弟会,在各地闹事,江南畲人作‘乱’,幽州的鲜卑人有不稳迹象,雍州旱灾,冀州并州流民成灾,可朝廷却拿不出钱来,唉,皇上留下的实际是个烂摊子。”
“烂摊子,就是要人收拾,”顾玮说道:“太师逢时而起,正当肩此重任,不负天下之望。”
潘链沉重的点点头,似乎尚书台已在掌握之中,顾玮又提醒道:“太师还要注意个地方,中书监。”
“中书监?”潘链神情有些凝重,中书监向称内廷,为皇帝的近‘侍’,最高长官为中书令,内廷穆公公掌控中书令已经二十多年了,同时还掌控着内卫,明面上中书令的权力不大,可朝中重臣都知道,这是个极为可怕的人。
“中书令不要去想,穆公公树大根深,谁也动不了,可除了中书令外,还有黄‘门’‘侍’郎可以争取,大人可以早谋之。”顾玮提醒道。
中书监在内廷办公,可以随便出入宫廷,朝廷的设置多数为宦官太监,但这是皇帝近‘侍’,相当于皇帝的幕僚,太监所学甚少,所以,也有不少士人出任中书监,黄‘门’‘侍’郎便象是专‘门’为他们准备,下面的小黄‘门’全是太监,只有黄‘门’‘侍’郎是士人,而黄‘门’‘侍’郎有五个之多。
潘链明白的点点头,若尚书台在他手上,度支曹在他控制下,再加上黄‘门’‘侍’郎,可以说大部分朝政都在他手上控制着。
潘链满意的离开了,顾玮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喝着茶,夜‘色’降临,月自东山而起,高悬半空,空中传来一阵扑扑的羽‘毛’闪动声,一只度鸟从黑暗中降落,小童很快进来,‘交’给顾玮一个小纸条,小纸条是卷着的,顾玮展开就着油灯看后,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第四十二章 离京
齐王本想收拾收拾之后再走,毕竟这么大一个王府,这么多人,路途这么远,仅收拾准备便要几天,皇上应该可以理解,可出乎他意外,第三天,便有人上书弹劾齐王。,最新章节访问: 。
上书的人是尚书台的一个令史,令史几乎是尚书台最小的官,区区八品官,秩不过二百石,连县令都不如,可就是这个小官上书,一举掀动了朝局。
没等裴舒和甘棠想出招来,第二封弹劾又上来了,这次上书的是御史台的一个御史,这御史的官位也不高,区区从七品,两封奏疏上去,引起了裴舒和甘棠的注意,这俩人都是老于政务的,对朝局斗争有丰富的经验,很快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可没等俩人想出招来,更大更凶的攻击来了。
句誕终于看清了,他也上书了。句誕是尚书仆‘射’,尚书台的三巨头之一,比起前两个小官来说,已经是重量级人物。
“.。。,齐王伪托忠厚,实则‘奸’诈,包藏祸心,圣命其归国就藩,却伪言罔上,迟迟不起,皇上当问起居心.。。
皇上恩宠,齐乃藩国之首,齐地丰饶,乃膏粱之地,然齐王乃不知足,迁延不去,所思何为?皇上当招其亲问。
.。齐王身为藩王,当谨言慎行,可王却任‘性’率行,广布恩泽,至民知有王,却不知有君,更不知有太子,党羽广布朝野,陛下若不警惕,臣恐将来发生不敢言之事.。。”
句誕毕竟不是那两个没见识的小官,一刀便捅到要害,这篇弹劾让裴舒甘棠看得冷汗淋漓,这简直便是直言告诉皇帝,若不收拾齐王,太子的江山恐怕坐不稳。
裴舒和甘棠面面相窥,这封奏疏他们可不敢压,必须送‘交’雅文阁。可送到雅文阁之前,尚书台必须拿出个意见来。
“唉,这个句誕.。。!”裴舒重重的叹口气,神情很是复杂,自从上次皇帝召他起草了三道圣旨后,皇帝再没召见过他,他非常小心的没将这最后一道圣旨告诉齐王,他伺候这位君王已经十多年了,深知这位君王的手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第三道圣旨说不定便是考察他的,所以,他不能也不敢‘私’底下告诉齐王。
可看着齐王被弹劾,他又于心不忍,心里对齐王充满愧疚,说来这个尚书令,还是齐王保荐的。
“老甘,您看.。?”
甘棠捏着干枯的白胡须,神情沉重,一言不发的重重叹口气。
“这句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不把天捅了窟窿!”潘链也在边上叹道,随后便说:“我看,我们应该联名上奏,齐王滞京,乃患病所致,并非不肯就藩。”
裴舒温言愣了下,这潘链怎么为齐王叫起屈来了,他应该是最希望齐王走的人,而且齐王走得越早越快越好,现在句誕弹劾齐王,他该高兴不是,怎么还替齐王分辨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潘链不动声‘色’,好像没看见似的,又缩了回去,左辰则皱眉了眉:“唉,皇上已经下旨,着什么急嘛。”
裴舒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左辰对朝局太不敏感了,放在太学教书还不错,在尚书台..,裴舒摇摇头,他恐怕干不长。
“那就上个疏吧,”左辰赞同道,潘链趁热打铁:“老夫子,你的文章我是一向佩服的,就由你来执笔吧。”
潘链什么水准,别说尚书台,就算帝都都知道,他能当太师,能入尚书台,全靠他有个好‘女’儿。
左辰没有推辞,拿起笔一挥而就,潘链看过啧啧称善,拿笔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懒洋洋的潘冀,潘冀稍稍皱眉,略微想了想也签字了,潘链看着裴舒,裴舒犹豫下,来不及细想,几个人都看着他,他虽然隐隐觉着不妥,可这情形由不得他不签名。
句誕的奏章和大家伙联名的辩疏一同送到雅文阁,送去后,大家伙便在尚书台等着,可雅文阁沉默着。
第二天,裴舒刚到尚书台,令史便抱来一大堆奏疏,他一看,全是为齐王辩护,唾骂句誕无耻的疏,他刚看两篇,另一个令史,又抱来一大堆,足足有上百篇。
“这么多!”潘链在身后叫起来,裴舒苦笑下:“你看看吧,全是一件事。”
潘链看后,叹口气:“看来公道自在人心。”
左辰也很快到了,看着这堆奏疏,也连连摇头,甘棠今天没来,丞相府事情多,他今天便没到尚书台来,而句誕来得很迟,看到这堆奏疏,只是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潘链又把左辰推出来,让左辰写个节略,送到雅文阁,雅文阁依旧保持沉默。
这种沉默,让裴舒很是忐忑不安,心中隐隐感到有场风暴即将降临。
到了下午,更多的奏疏飞到尚书台,尚书台的几个人有些着慌,几乎每个朝臣都上疏了,七成是为齐王辩护的,两成是息事宁人的,剩下一成是继续弹劾齐王的。
雅文阁终于出声了,皇帝派程公公亲自上齐王府传旨,严令齐王尽快就藩,随后下令,剥夺齐王对齐国的兵事权。
皇帝的雷霆大怒没有吓到朝臣,第二天,又是一大堆奏疏送到尚书台。
裴舒苦涩之极,皇帝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他干脆不管,将这些奏疏全推给左辰,而后借口有事,出了尚书台,他想去劝劝齐王,上个自辩折,向皇帝解释解释。
齐王府距离皇宫不远,裴舒的马车很快便到了,裴舒从车上下来,抬头便愣住了。
王府外已经有几堆人了,这些官员各衙‘门’的都有,还有几个禁军军官,以及几个九‘门’提督衙‘门’的军官,他们都等在府‘门’外,等着齐王接见。
可齐王府的大‘门’紧闭,府‘门’上贴了张纸,裴舒凑过去一看,忍不住摇头。
这是齐王写的告示,意思很明白,最近身体欠安,大夫吩咐静养,因此不见外客,请诸位朋友见谅。
这张告示就贴在‘门’上,府‘门’口,八个护卫腰挎长刀,肃立‘门’边,任谁说都不进去禀报。
“唉,这是做什么!”裴舒一跺脚,转身走了。
他明白齐王此举何意,这是做给皇帝看的。
帝都的民众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出事了,齐王即将就藩的消息就像风一样,半天时间便传遍了全城,街头巷尾,全在议论此事,而剑光所指向,全在句誕。
“妈的!这句誕就是个‘奸’臣!”
“句誕,就是个小人,齐王贤明,应该留在帝都!主持朝政!”
“这句狗贼该向齐王请罪!”
“妈妈的!咱们找那句大‘奸’贼去!”
..
傍晚,一群帝都人冲到句府,在句府‘门’外大骂,句府大‘门’紧闭,帝都人更加愤怒了,两个醉汉走到句府‘门’口,冲着大‘门’拉了泡‘尿’,众人哈哈大笑,正好有个粪车进过,一群人将粪车推倒,句府大‘门’口,顿时臭气熏天。
第二天,句誕哭哭啼啼的到雅文阁,向皇帝请求致仕,皇上听他讲述后,勃然大怒,下旨京兆尹即刻捉拿闹事者,同时对京兆尹放任百姓闹事,扣发京兆尹三月薪饷!
穆公公亲自到京兆尹大堂宣旨,穆公公神情‘阴’冷厉声对浑身颤抖的京兆尹喝道:“你们拿皇上的俸禄,当为皇上分忧,尽臣子的本份!”
“臣领旨谢恩!请公公转告皇上,臣一定尽快破案!”京兆尹陈宣面无表情的答道。
陈宣向有铁腕之称,昨晚他一大早便接到报告,句府‘门’外有人闹事,可他没有动,他想看看,在京兆尹任职,不仅仅靠铁腕便行的,可没想到皇帝的雷霆大怒来得如此之快。
京兆府捕快全体出动,全城捉拿昨晚闹事之人,捕快们手拿铁尺锁链,两眼冒着红光在街头巷尾搜索。
谁让陈府尹难受,他们便要让他难受难受!
齐王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溜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府‘门’四周数十米范围布满王府护卫,无论官民,全部拦在外面,不准任何人靠近。
王府外面,聚集着上千民众,大家围着看王府。王府最先出来的是,一溜丫头,这些丫头眉清目秀,先在外面候着,接着王妃出来了,在几个丫环的陪同下优雅的登上辆马车,最后才是一抬软轿,四个壮汉抬着齐王出府,在府‘门’外放下,两个护卫过去,将齐王抱上马车。
围观的民众不由大哗,几十个人跪倒在地,悲戚之声大作。
“王爷留下!”
“请王爷留下!”
...
悲泣声中,车队启程朝定安‘门’驶去,沿途京兆尹捕快和九‘门’提督的兵丁沿途警戒,街道两边挤满帝都民众,齐王的车驾到处,两边人群纷纷下跪,悲泣挽留之声不绝于耳。
定安‘门’外,东水‘门’码头,沿岸停靠着四条大船,大船长达七八十米,船舱雕梁画栋异常‘精’美,长清渠两岸人‘潮’汹涌,有数万帝都民众在此等候。
这里同样警戒森严,上百名王府护卫和九‘门’提督府兵丁守在这里,在最外沿,几个着便装的王府高手,神情冷漠的看着四周的民众和官员。
今天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没到衙‘门’上班,全涌到码头为齐王送行。
齐王车驾到时,两岸数万民众和在此守候的数百官员纷纷下跪,当齐王被护卫抱出来时,两岸悲泣大作。
“王爷安泰!”
“王爷一路顺风!”
其中也夹杂叫骂声。
“****的句‘奸’贼!”
“句贼不得好死!”
..。
齐王第一个下车,依旧是被护卫抱下车的,然后被软轿抬上船,而后齐王妃带着王府家眷上了另一条船。
谁也没看到,码头对岸的酒楼上,白衣公子顾玮就站在岸边,目光清冷的看着这一幕,边上小童安静的站在角落,外面的嘈杂热闹,丝毫没有影响他。
顾玮看着齐王被抱下车,看着被抱上船,消失在舱‘门’,然后才转身坐下。
“齐王还是气盛了,这是作给皇上看啊。”
小童默不作声,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