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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时糊涂     天苍黄txt下载     天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以退为进

    柳寒冷冷的瞧着秋戈,秋戈面带微笑,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俩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会,柳寒见秋戈还不明白,心里微微摇头,这秋戈的悟性还是差了点。

    “秋二公子,你是上品士族,出了什么事,自然有人保你秋家,大将军功勋盖世,就算朝廷要处置,也会考虑其功劳,可我瀚海商社就不同了,到时候谁来保我?而且,拓跋部落买粮,我瀚海商社送粮,与大将军有何关系,最多落个失察之责,可我瀚海商社几百颗人头就得落地。”

    说到这里,柳寒沉重的叹口气:“当初我就怕这个,所以才设计了一层保护,可现在看来,这层保护只是将大将军保护起来了,我瀚海商社却掉进坑里了。”

    “此话怎讲!”秋戈惊讶之极,柳寒厉声反问:“难道还不明显吗?朝廷若是追究,大将军就隐身事外,反之,大将军就独揽其功。”

    “柳兄过虑了!”秋戈很是无奈,连声解释:“唉,你别担心,若有什么事,父帅不会让你担责的。”

    “你这话太单薄,”柳寒根本不信,长叹道:“当初让秋大将军和端木正那家伙立下字据就好了,老弟,今儿,你得给我个实话,否则,我只能传书姑臧,先停下来看看朝局变化再说。”

    “万万不可!”秋戈有些着急连忙劝阻,柳寒则神情苦涩,秋戈叹口气:“柳兄要知道什么?”

    “皇上是否知道驱虎吞狼之策?”柳寒直接问道,秋戈迟疑下点点头,柳寒再问:“太子是否赞成此策?”

    秋戈犹豫下,抬头看着柳寒,柳寒目光严厉而忧虑,秋戈张张嘴,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他轻轻叹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柳寒有些惊讶的反问,秋戈点点头:“父帅见驾时,向皇上详细解释了驱虎吞狼之策,皇上没有反对,至于太子,父帅还没见过太子。”

    “为什么?”柳寒顿时有种阴谋的感觉,这不正常!

    秋戈长叹一声:“父帅上次见驾,皇上就明言,父帅不会再回凉州,让父帅在家候旨。”

    柳寒皱起眉头,今天来得太值了,秋戈泄露的这些事,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甚至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可对秦王来说就太重要了,不说别的,就说这驱虎吞狼之策,皇上知道,太子却不知道,这其中就值得玩味。

    刚才他将事态说得很严重,可实际上,对瀚海商社而言,也没有那么严重,最主要一点,他们只送粮,拓跋部落自己花的真金白银买粮,拓跋部落自己上凉州府和大将军开的通关文牒,所有手续齐全,瀚海商社有什么理由不接这笔生意?

    “朝臣弹劾,太子是什么意思?”

    “太子让父帅自辩。”秋戈说道,对于这一点,他也有些纳闷,按照上次秋云所言,皇上在考察太子,可这么大件事,皇上为何不告诉太子?秋云上书自辩,也必须说明驱虎吞狼之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大将军自辩?”柳寒依旧皱眉,秋戈点点头,他顺势又问:“结果呢?太子是什么意思?”

    秋戈双手一摊:“不知道。”

    柳寒愣了下,他也有些糊涂了,秋云上书自辩,按照大晋处理这类事的方式,太子要将秋云的自辩折下发朝臣,让群臣讨论,有什么意见都可以上书,太子归纳后,若是认可,则发明旨,表示此事朝廷已经处理了,大臣也不要再上书弹劾了,若是不认可,也要发明旨,让廷尉介入调查,这就是收监的前奏。

    可现在太子什么都没作,自辩折上去后,也不发群臣讨论,就这么耗着,这是什么节奏?

    阴谋,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但这阴谋不是针对他,太子还用不着对他这个小人物动这些心思,这是针对秋云的。

    俩人相对沉默,面对这种扑朔迷离的朝局,都有不知该如何入手的感觉,相比较而言,秋戈要稍微好些,毕竟还有秋云,可柳寒却知道自己陷入大麻烦中了。

    朝局混乱,对他这样的小人物而言,轻易陷身其中,稍有不慎,则粉身碎骨。

    如何将自己拔出来呢?

    柳寒在迅速思索,可很快,他便明白,仅凭自己之力无法拔出这个泥潭,只有秋云安全了,他才安全。

    “端木在凉州有没有奏章上来?”柳寒问道。

    秋戈摇摇头,柳寒又问:“尚书台的意见呢?”

    秋戈再度摇头:“不知道!”

    柳寒气极反笑:“你倒是打听点消息啊,就这样坐在这里傻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秋戈叹口气:“我问过父帅,他的意思是不变应万变。”

    “不变应万变?”柳寒眉头微蹙,他轻轻摇头:“我倒觉着,应该让端木上道疏,说明此策对凉州有利。”

    “朝中之事,端木恐怕早已闻之,他若要上疏,早就上了,现在还没上,恐怕就不会上了。”秋戈说道。

    朝局到现在,秋云身处漩涡中心,可秋云却不动如山,按照秋戈的猜测,在上次见驾时,皇上对秋云有所承诺,可皇上的承诺管用吗?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皇上的这个承诺没有见诸邸报,没有公开宣称,他想反悔便反悔。

    柳寒更加沮丧,端木正为什么不动呢?他能坐上现在这个宝座,完全是秋云的提携之功,现在秋云处于为难之时,他说什么也该表示下。

    柳寒猜不透,他对端木正的了解也不多,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在姑臧时该多留段时间,多了解下这个端木正。

    “柳兄,其实你不必担心,如果我父帅没事,你也就没事。”秋戈小心的提醒柳寒,他们是拴在一起的,只要大家一块保住秋云,也就保住瀚海商社。

    柳寒苦笑下,心说这个道理还用你教,可究竟怎么才能保住秋云呢?

    “柳兄,实不相瞒,父帅最担心的不是在帝都,而是凉州,”秋戈低声说道,柳寒非常惊讶,背心冷汗直冒,秋云在担心凉州???为什么他会担心凉州?难道端木正会在背后使坏?

    “为什么?”柳寒脱口而出。

    秋戈长叹道:“对于朝中大臣的弹劾,父帅有自保之道,可问题在凉州,若粮食送不到拓跋部落,拓跋部落无法向北,为解部落缺粮危机,他只能向南,侵扰凉州,如此,驱虎吞狼之策便会失败,.。。”

    柳寒明白了,朝廷反过来便会追究,秋云便难逃送粮资敌之嫌,所以,凉州那边不能出一点纰漏,粮食必须按时送到拓跋部落。

    “秋大将军留下端木正主掌凉州,难道端木正还无法保证计划成功?”柳寒反问道。

    秋戈苦笑下,叹口气:“端木正根基太浅,他其实不是最合适人选,可父帅当时也只能选他。”

    柳寒有些明白了,秋云对端木正不放心,可当时又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好用他。

    这才是一团乱麻,柳寒苦笑下:“放心,二公子,如果有事,断不是我瀚海商社出事,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担心起凉州来了,若端木正无法保证粮食安全,我想不出我们还有什么法子躲开危险。”

    秋戈闻言也不由扼腕长叹,秋云让他来找柳寒之时,他没有多想,可与柳寒这一交流,才发现,最可能,也是最难防的地方,居然是凉州。

    “令兄在凉州,能不能让他发挥点作用?”柳寒试探着问,秋戈苦笑下摇头:“我哥哥驻防萧关,你知道萧关这个地方,哎.。。”

    萧关,走西域最后一关,距离姑臧近千里,驻守这里想要影响姑臧,无疑痴人说梦。

    秋戈现在倒是明白父亲为何将哥哥放在这里了,放在这里,与其说是为了对付鲜卑人的入侵,倒不如说为了哥哥逃亡方便,出了萧关便是大漠,朝廷再也抓不住他。

    “萧关逢黑骑,都护在燕然。”柳寒苦涩之极,现在他能作的便极少极少,除非,动用秦王的力量,可秦王会为秋云求情吗?

    柳寒忽然想起老黄对当今朝局的分析,当今朝局最重要的便是保证权力平稳过度,权力要平稳移交给太子,凡是阻挡了这点的,都将被皇帝坚决铲除。

    太子接位已成定局,那么威胁太子地位的还有那些呢?齐王算一个,秦王算不算一个呢?

    边将勾连宗室朝臣,祸乱之源。

    如此说来,秦王不能动,他若一动,不但不能解秋云之厄,反而会成为致命一刀。

    可皇帝和太子为什么会任由大臣们弹劾秋云呢?他们是在以此钓鱼,还是在等待秋云表示?

    柳寒觉着是后者,可秋云要怎么表示才能取得皇上太子的信任呢?

    “老弟,我想了一招,”柳寒试探着说,秋戈露出感兴趣之色,柳寒斟酌措辞道:“以退为进,大将军可以上书朝廷,请求致仕返乡。”

    “致仕返乡?”秋戈迟疑下:“不是我矫情,若能致仕,倒是好..”

    听到这里,柳寒忍不住摇头,秋戈见状赶紧住口,柳寒说:“这是一枚试探,大将军上书告诉皇帝和太子,他提出的驱虎吞狼之策有欠考虑,这个缺失主要是他年老体弱,思虑不周所致,肯定皇上和太子,看在他多年为国戌边的辛劳上,容许他致仕返乡。”

    秋戈这下明白了,秋云这道奏疏上去,皇上太子必须要给个说法,如果是挽留,那就得承认驱虎吞狼之策是正确的,反之,秋云也没什么伤害,顺便也就将送粮之事停了。不管结果是什么,秋云也就脱离了漩涡。

第十四章 再见秋云

    晚上,柳寒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觉着以退为进不错,秋戈也觉着不错,但秋云呢?秋云会同意吗?他再度感到自己对政治的外行,或者说是对大晋顶层政治的陌生。【无弹窗】

    老黄当然是个不错的向导,可他的缺陷也是致命的,脱离朝政太久,对朝廷的形势已经不陌生,只能在战略方向提出建议和规划。

    柳寒仔细思考手中的人选,最终还是无奈的摇头,手上的人才实在有限,根基太薄。

    想着想着,忽然觉着窗外有异,这是他首次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他没有动,气机却已经放出,锁住窗外之人,这人在窗外待了几分钟,然后悄悄退走了。

    神识继续向外放,在客房角落的花坛边角,还蹲着个黑影,柳寒无声笑了,这也太小儿科了,若要出去,怎么会走门。想着神识又向上放,屋顶很安静,没有任何东西,他还能感觉到皎洁的月光和微风吹拂,可窗外,小树林里,却有两个人影。

    “唉,这还行。”柳寒在心里微微点头,至少还知道在窗外放上监控。

    他并不担心秋云会对他下手,这个时候对他下手,那是给他自己找麻烦。

    可如何才能帮秋云脱困呢?柳寒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动用秦王的人,可他又没把握让这些家伙听他的。

    迷迷糊糊的,他睡着了,秋府很安静,他不担心有人会进来做什么,前后门都有人保护,用不着他去考虑安全问题。

    第二天,在习惯性的时间醒来,在床上躺了会,才想起来,自己住在那,他不由苦笑下。

    起身推开门,门外早有两个稚龄小丫头候在那,见到他出来,两个小丫头恭敬的施礼,柳寒见她们手中拿着水壶和面盆,知道她们过来做什么,于是,他让开路,走到园子里,这才看清这间园子。

    这间园子不大,沿着回廊与月亮门衔接,两边有花坛,花坛中草木稀疏,园子中间,有两个下人正打扫着昨夜的落叶,空气清新,闻着有股淡淡的湿润。

    “老爷,洗漱已经备好,老爷是现在要用吗?”

    柳寒点点头,两个丫头的年岁都不是很大,看上去也有十四五的样子,眉眼中还带有几分清涩,有些好奇,也有两分胆怯的看着他。

    柳寒冲她们微微一笑,然后进屋,另一个小丫头站在面盆边,看到他进来,立刻提起水壶,往面盆里倒上水,然后将面巾放进去,浸透后拧干,踮起脚准备给柳寒擦脸。

    柳寒连忙伸手:“我自己来。”

    说着便要接过毛巾,小丫头愣住了,小心的问:“老爷,是不是奴婢做得不好?”

    柳寒笑了下说:“我习惯自己来。”

    小丫头迟疑下问:“老爷是不是担心奴婢做不好,老爷放心吧,住这的客人都是我们姐妹伺候的。”

    “这倒不是,”柳寒笑道:“我真习惯自己洗,在家里也这样。你们二公子起来没有?”

    “奴婢不知,二公子住在后院,我们是在客房伺候的。”小丫头答道。

    柳寒伏下身子,深吸口气,热水带着新鲜木材的清香,让他有些陶醉。

    小丫头在边上低声解释:“老爷,这是樟香木新作的。”

    柳寒没有说什么,与秋家这样的贵族相比,他还是个**丝,樟香木不算名贵,可天然带有一种香味,热气一熏,香气满屋,市场上价格不菲,一般只有贵族人家才用得起。

    柳寒将脸擦洗干净,门边的小丫头将盆端出去,身边的小丫头又拿出个面盆,在里面倒上清水,柳寒有些不解,小丫头很聪明,立刻知道柳寒不知作什么,于是拿起边上的一个小瓶,从瓶里倒了几滴绿色液体进去,水立刻带上了一层绿色。

    小丫头又将毛巾放进盆里,然后轻声对柳寒说:“老爷请净面。”

    柳寒想问,可又不愿被小丫头看扁,于是又洗了一遍,毛巾擦干后,柳寒摸了摸脸,心里明白大约是什么东西了,这玩意恐怕就是个护肤用品。

    洗过之后,小丫头又给柳寒梳头,以往柳寒的头发都是天娜三女梳,出门在外便是下面的男人随便梳一下就行。

    可这两小丫头则不一样,一个给柳寒梳头,另一个则开始给柳寒松骨,小手在柳寒身上不时敲打,拿捏得极其准确,以柳寒的宗师修为,都能感到舒服,可见两小丫头受过严格训练。

    松骨持续时间并不长,主要是两条腿,这让柳寒有些不解,可也不好问,让两个小丫头小瞧了,不过,两个小丫头这一弄,他倒起心了,想看看这个时代贵族家庭的生活方式。

    小丫头松骨过后,又拿起柳寒的靴子,到屋外去了,料来是清洗靴子去了,果然,过了会,小丫头拿着靴子进来,靴子已经变得象新的一样。

    “你们每天都这样吗?”柳寒问道。

    小丫头摇摇头:“家里客人少,我们姐妹的活不多。”

    柳寒笑了下改口问道:“家里来客都这样吗?”

    小丫头点点头:“有些这样,有些不这样,象那个鲁公子,就很简单,穿的是草鞋,头上随便笼一下,插根簪子便行了。”

    “二公子也这样吗?”

    小丫头摇头:“奴婢不知,伺候二公子的自然有二公子房里人,我们只是小丫头,只负责这园子。”

    柳寒想起来了,就像贾宝玉,房间里负责伺候的只有袭人晴雯等大丫头,其他小丫头只能在外面伺候,看来这秋家也一样。

    小丫头足足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弄好,柳寒也收起耐烦心,享受了一下贵族的早晨。他家与之相比,就是纯粹的暴发户,难怪老黄曾说他少规矩没礼仪,今天他才见识了。

    好容易洗漱梳头作毕,小丫头又问要吃什么样的早餐,柳寒又郁闷了,他在吃上面很随意,天娜三女也从不在这上面花心思,早餐从来都是千篇一律的,要么稀粥加馒头,要么是西域风味的奶茶。

    小丫头给他报了早餐菜单,柳寒一下有些木了,这菜单中主食便有十几种,其他的小菜还有十几种,柳寒有种进了自助餐厅的感觉,略微想想还是点了自己习惯的早餐,不过他还是悄悄服用了解毒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二公子起来了吗?”

    用过早餐后,柳寒边漱口边问,这在自己家可没这么繁杂,吃过饭将碗一丢起身便走,这里又要漱口又要净手,完了再擦把脸,程序繁杂得让他有点烦。

    “二公子昨晚歇得晚,今儿恐怕不到午时不会起来的。”小丫头答道。

    柳寒闻言有些无奈,看看天色,现在最多不过辰时,这家伙至少还要睡觉一个时辰,自己要在这等一个时辰,妈的,这算什么事!

    “转告二公子,我家里还有事,他若有事,便到我家里找我。”

    柳寒才没心情在这等他,他还想急着回去给秦王通信,商议一下让秋云脱困的办法,至少也要与老黄商议下。

    “老爷,二公子昨夜有吩咐,务必请您留一下。”小丫头很为难,柳寒闻言苦笑不已。

    两个小丫头下去了,柳寒在房间里待了会,感觉无趣,便出去找到车夫,车夫柳雷是三十六近卫之一,有武师二品修为,他也早就起来了,柳寒去时,他正在马厩喂马。

    柳寒在马厩待了一阵,心情依旧没有缓解,觉着压抑,便让柳雷套车,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秋府下人过来,告诉他老爷有请。

    “是二公子还是大将军?”柳寒问道,下人很肯定的告诉他是大将军,柳寒没有丝毫迟疑便随他去了。

    秋云一身便装,神情悠闲,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有几分潇洒,柳寒心里很是赞叹,到底是统过数十万大军的将军,即便面对这样困局,依旧看不出慌张来。

    简单几句寒暄后,秋云便问起凉州的事来,柳寒便照昨晚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才说:“大将军,粮食能不能送,怎么送,我们已经无法决定了,现在关键是端木正,大将军能保证他的态度吗?”

    说这话时,柳寒紧盯着秋云的眼睛,秋云目光温和,依旧面带微笑:“放心吧,其中利害,端木正是清楚的,他现在担着凉州安危,这事成功对他有利无害。”

    柳寒摇摇头:“我相信大将军对端木正有所交代,可大将军想过没有,端木正不可能不知道朝局变化,为什么他现在没有一封奏疏?没有为大将军说一句话?”

    当柳寒说出自己的担忧时,秋云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眉宇间浮起一层忧虑,可很快这丝忧虑便消散了。

    “如果是这样,端木正将来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不会看不到这点。”

    柳寒苦笑下,心说你要脱不了漩涡,我们现在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上次见皇帝时,秋云便将驱虎吞狼之策详细向皇帝汇报了,可弹劾还是一波接一波的来,开始秋云还觉着没什么,可太子回朝监国后,弹劾依旧不断,太子下诏让他自辩,这下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了,他想不明白,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帝既然赞成驱虎吞狼,为何不给太子明言;要不然便是皇帝对自己依旧还有猜疑,如果是后者,那么送粮给拓跋部落便成了自己的送上去的刀,皇帝正好借这把刀除掉自己。

    想到这些,秋云禁不住冒出一身冷汗,于是才有了昨天让秋戈去找柳寒,今天又亲自见面,目的就一个安抚柳寒,自己的阵脚不乱。

    ...

第十五章 一举两得

    柳寒看看四周,这里是秋家后花园,地面上干干净净,落叶都被扫到一边,池塘的水清澈见底,游鱼在池底游动,园子里除了他们俩人再无其他人,下人们一个都瞧不见。

    “大将军,恕我直言,”四周没人,柳寒心里有数,恐怕秋云在不希望俩人的谈话被第三人知道,于是便直言自己的担忧:“我不清楚您的处境,然而从目前来看,我非常担心,所以,我想暂时停一下送粮计划。”

    “万万不可!”秋云神情顿变,急忙阻止:“这个计划一停,恐怕凉州立刻便是生灵涂炭。”

    秋云很清楚,柳寒不是说着玩的,如果他想停,那就肯定能停。拓跋部落买粮的钱是柳寒出的,瀚海商社事先储备了数万石粮食,所以,没有柳寒,这个计划立时就进行不下去。

    “凉州生灵涂炭?!”柳寒冷笑两声:“我现在担心的是我瀚海商社被涂炭了,而且还要背上卖国的名声!”

    秋云顿时无语,柳寒神色惨然,神情略有些激动:“大将军,我不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屁话,可我在这件事上没有自己谋一分利,这点您该承认吧!”

    秋云无言以答,柳寒又说:“我的要求很高吗?我的要求仅仅只有一个,安全。可您现在连这个都不能给我,我凭什么还要干下去?”

    面对柳寒质问,秋云完全无法回答,俩人同时陷入沉默,秋风从水面拂过,带来阵阵凉意,秋云神情萧瑟,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水面。

    柳寒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些激动,相反还很冷静,现在不比在凉州时,除了秋云,他还有件护身符,那就是秦王,他相信,若秋云出了事,秦王至少还可以护他一会。现在,他要作的是逼秋云,让秋云透露更多朝廷内幕,他相信,停了送粮,他固然很麻烦,可不是没有脱身之计,但秋云的麻烦就大了。

    什么凉州生灵涂炭!首先被涂炭的便是他秋家!秋云不会看不到这点。

    “其实,上次见驾,我便向皇上报告了驱虎吞狼之策,”秋云看着水面的阵阵涟漪,思绪似乎又回到上次见驾时的情景,幽幽的说道:“皇上是同意这个策略的。”

    柳寒心里巨震,神情陡变,惊讶之极的看着秋云,后者的神情带着浓浓不解和无奈。

    “所以,开始有人弹劾我时,我没在意,因为皇上已经知道了,而且是赞同的,”秋云叹口气:“可太子回来后,却象不知道似的,所以,我猜不透,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柳寒现在有些明白了,要么皇上没有告诉太子,要么太子别有深意,转念一想,还存在一种可能,皇上告诉了太子,可太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要打压秋云,如果是最后一种,那么秋云可能有什么让太子不放心的地方。

    “皇上病重,太子监国,”秋云又象是对柳寒说,又象是在喃喃自语:“太子,还是年青了。”

    秋云坚信自己这驱虎吞狼之策是正确的,至少在目前是正确,朝廷府库空虚,天下流民四起,兼之皇上病重,眼见不起,兄终弟及,流言不断,可以说大晋现在是内忧高于外患,必须先安定内部,才能对外用兵。

    柳寒依旧沿着自己的思路,秋云有什么让太子或者说皇帝不放心的呢?他不知道,对于秋云,他了解得还是太少,这只言片语,还无法让他做出判断。

    “大将军,您以前和太子有没有过矛盾?”柳寒决定单刀直入,秋云闻言有些惊讶,随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迟疑下没有回答。

    “大将军,现在我和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拴在一起的,”柳寒诚恳的看着秋云,秋云沉默着,过了会才略微点头,柳寒接着说:“所以,我希望了解多些,您现在的状况,我想和朝局有关。”

    尽管柳寒说得婉转,秋云是什么人,一听就明白了,他在心里苦笑下,他何尝不知他目前面临的困境和朝局有关,可这朝局,有时候,他以为看清了,可有时候又让他感到糊涂。

    柳寒不想绕圈子了,和秋云这种老油条绕圈子根本绕不过:“大将军,我想问一下,皇上的病,还能不能好?”

    秋云的目光陡然严厉起来,象把剑盯着柳寒,这是朝廷最大的机密,谁敢在这上面胡说八道。

    柳寒却象没察觉似的,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不知道皇上的病能不能好,可四大总督返朝,除了齐王外,绝大多数藩王就藩,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在安排后事。”

    秋云默默的听着,没有打断柳寒,至少最初他的判断和柳寒一样。

    “大将军回朝不久,便传出弹劾之事,随后太子监国,尚书台人事变动,我以为这几件事是有联系,绝不是孤立的。”柳寒说着:“我原来的判断是,皇上自知不起,所以安排太子监国,准备权力移交,而您遵旨返朝,获得了皇上的信任,可弹劾一事持续不断,这又让我迷惑不解。”

    “有何迷惑不解的?”秋云反问道。

    柳寒苦笑下:“正常情况下,这事只要您上了自辩折之后,这事就该和缓,因为您的做法就算有错,也只是小错,更何况不一定是错的。可现在我们面临的是非正常情况。”

    秋云又不说话了,柳寒看看他的神情,然后才小心的说:“朝廷面临权力移交,太子需要建立威权,竖立权威的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惩治一个位重权高的重臣,震慑群臣!”

    柳寒说着便看着秋云,秋云面无表情,可柳寒却知道自己打中了他的软肋。

    “大将军,我丝毫不怀疑驱虎吞狼之策的正确性,可现在看来,您好像被太子选中了。”

    停顿下,又补充道:“而我,好像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柳寒一口气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端起茶杯喝茶,说了这么多,隐藏的意思就是,今儿咱们摊牌,要么你让我安心,要么那粮食就别送了。

    秋云当然听出了柳寒的潜在之音,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最初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是狡诈油滑,可后来又加了两分果决,原因是瀚海商社很快行动起来,他还没离开凉州,第一批粮食便启程送往外塞外。

    可现在,这些印象中,又增加了敏锐,哦,还有渊博;不敏锐不会感觉到他的困局,不渊博不会清楚现在的朝局。

    当然这个印象中也有消失的部分,比如,油滑,还有,狡诈。

    面对有些咄咄逼人的柳寒,秋云很慎重,他清楚,如果不能打消柳寒的疑虑,那么送粮计划恐怕真的会终止,驱虎吞狼之策将半途而废,秋家恐怕也就大祸临头。

    秋云凌厉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又渐渐变得无奈,轻轻叹口气:“驱虎吞狼之策,我早已禀告皇上,皇上当时也是赞同的,可朝中大臣不知,那些个御史,就知道我大晋富有天下,威凌四海,可不知道我大晋府库空空,兵甲早已不修,骄兵悍将已经年老体衰,不复当年之勇,出此策纯属无奈。

    太子年青,初掌控朝政,正是气盛之时,不满送粮,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皇上也不开口,我的自辩折上了,太子依旧不消停。”

    说到这里秋云低低叹口气,眉头深锁,忧虑重重,柳寒明白了,原来他很有把稳,可太子咬住不松口,皇上又稳如泰山,所以,他疑惑了,不知道皇上究竟什么意思。

    “太子不是将自辩折留下了吗,没转发朝臣。”柳寒试探着问。

    “留中,不一定就是好事,”秋云解释道:“也可以解释为,太子觉着现在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希望火再旺了。”

    柳寒默默点头,火再旺点,太子再将折子转发朝臣,朝臣再群起攻之,太子再顺应民意将秋云拿下。

    这才是为政之道!

    “目前上疏弹劾您的都是那些人?有没有为你辩护的呢?”

    秋云扭头看着柳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小子比自己想象得更敏锐,若入朝为官,肯定比自己那两个儿子要强。

    “这是最让我迷惑不解的。”秋云说道:“弹劾我的朝臣,主要是依靠宫内的官员,为我辩护的虽然少,可也不是没有,主要凉州派系的官员。”

    “宫内的?”柳寒疑惑的反问道,秋云点点头:“多是走穆公公路子的。”

    “您的意思是这是穆公公指使?”柳寒话音刚落,随即明白自己错了:“难道是皇上?”

    秋云叹口气,如果真的是皇上要收拾他,他还真没办法,可隐约间又感到不对,皇上没有理由收拾他,除非..

    这是个秘密,这个秘密他谁也没告诉,只有贴身护卫才知道,两个儿子都不清楚。

    如果,他作坏,那结果就不可知了。

    “大将军,等一下,我清理下。”柳寒说着搬起手指头:“皇上病重,这是一,太子要登基,这是二,皇上要拿你开刀,这是三。皇上拿你开口祭旗,原因是为了太子坐稳位置,太子为什么位置不稳呢?因为有兄终弟及之说。”

    说道这里,柳寒疑惑的看着秋云,那意思很明显,你老小子是不是与齐王私底下有联系,被皇上抓住了把柄。

    秋云开始还觉着这话有些刺耳,可渐渐神情凝重起来,他明白柳寒的意思了。

    “没有,我和齐王仅仅只有数次会面,最近三年,别说通信了,就算见面都没有。”秋云很慎重的答道。

    “你们秋家其他人呢?”

    秋云迟疑下:“我侄儿秋宜则经常与齐王下属的几个官员喝酒,但自我回朝后,他已经没再与他们碰面了,而且,他在我秋家的地位不高。”

    柳寒考虑了一会:“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皇上是想借这件事,看看群臣的态度,同时打压下您,最后让太子出面为你结尾,如此则让您对太子忠臣。”

    昨晚,柳寒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忽然想起唐太宗李世民和手下重臣李绩的故事,李世民病重不起之时,下令贬斥李绩,将李绩贬到边远地方作了个小官,同时告诉太子李治,若李绩迁延不去,就立刻杀掉,若他立刻就走,日后,你再将他提拔起来,此人就能为你所用。李绩很精明,接旨之后,连家都没回,立刻就赴边远之地上任,不到一个月,李世民病故,高宗李治登基,一个月不到就提升他为刺史,再过半个月,就开府仪同三司,没用多久,李绩便返朝返朝参与枢要。

    闻听此言,秋云眼前一亮,就像一束阳光划破阴霾的天空,数日以来笼罩在脑海的愁绪顿时消散了一半,看着柳寒的目光更加温和。

    “为什么呢?”柳寒设了一问:“因为齐王。我相信,皇上太子对齐王都有警惕,所以,齐王要先处理,可齐王怎么处置呢?一个是杀了他,这样最好,绝了后患。”

    秋云很坚决的摇摇头,柳寒于是再说:“如果不行此策,那就只有排斥齐王,让齐王就国,可齐王就算就国,按照现行体制,藩王掌控地方军政,他的影响和实力还在,所以,朝廷需要有个能镇住他的人,那么您目前的困境便是假象,真正的原因是皇上要把您留给太子。”

    说到这里,柳寒看着秋云,秋云沉默了会,叹口气:“伴君如伴虎,实因天威难测!”

    秋云自己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心里认同柳寒最后的判断,可..拿不准,这事又不能随便下结论。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探下皇上的想法。”

    “何法?”秋云立刻问道。

    柳寒在心里笑了,秋云看来已经困惑很久,这个时代毕竟还是简单,几千年了,朝代变换不过几个,那能与前世相比,政变,叛乱,宫斗,层出不穷,应有尽有,一部二十四史完全可以称为权术大全,也可以称为谋略大全。

    以退为进,既可以为秋云解困,也可以向秦王交差,算是一举两得吧。(阳朔)

第十六章 皇帝的决断

    圆脸的小程子在阁内轻手轻脚的忙活着,不时悄悄抬眼看看皇帝,皇帝拥着被子,眼睛微闭,他的神色更差了,脸上象蒙上了一层灰色,头发散乱的摊在枕上。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小程子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入秋之后,皇上的精神头更差了,几乎就下不了床。太子回朝,监国理事,分担了皇上的公务,皇上这才稍微轻松了点。

    可小程子却在担心,他不知道皇上有什么安排,可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他隐隐觉着这里面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园子里有动静,小程子眉头微皱,立时拉下脸来,这都什么时候,这帮小兔崽子没王法了,正要推门出去,门先开了,穆公公进来了。

    小程子赶紧上去请安,穆公公抬头阻止他,低声问皇上今天怎么样了,小程子微微摇头,穆公公担忧的问:“参汤用过没有?”

    小程子点点头,可随即又说:“林太医说,参汤现在用处不大了,只能用参灵汤,可干爹,您知道,这火云石没多少了,再找不到,就断了。”

    穆公公闻言神情焦虑,火云石,就像是块真石头,这段时间,内卫们被他逼得都要疯了,可这火云石就是没踪影,也不是完全没有,可找到的多是零碎的,而且品级不高,严重影响参灵汤的药效。

    “小木子来了吗?”

    房间内传来皇帝的声音,穆公公连忙进去:“皇上,奴婢来了。”说着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下皇帝的脸色,然后笑着说:“皇上今儿的精神不错。”

    皇帝露出一丝笑容,眼中却有些许悲哀,穆公公假装没看见,过去检查了下药碗,又拿起来闻了闻,皇帝看着他在边上忙碌,过了会,穆公公才过来。

    “皇上,秋云上疏,请求致仕。”穆公公低声说道,皇上眉头随即皱起来,脸上布满阴云。

    穆公公轻轻叹口气:“他大慨是被这些弹劾给吓着了,另外,恐怕心里也有委屈。”

    “太子呢?”皇帝冷冷的问道。

    “太子殿下召集尚书台和丞相太师他们商议,准备驳了。”穆公公低声答道。

    皇帝听后没有言语,目光转向窗外,看着窗外有些阴霾的天空,穆公公没有言声,只是静静的等着,过了好一会,皇帝才说:“齐王的意见呢?”

    “王爷的意思是秋云功高,送粮也是事出有因,太子应该劝慰挽留。”穆公公说着偷偷打量皇帝的神情,皇上的目光有些阴冷,嘴角露出不屑。

    “收揽人心罢了!”

    穆公公心猛颤,皇上对齐王的猜忌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沉默以对。

    “太子呢?”

    “但左辰认为,秋云此举于国不利,乃养虎遗患之举,故应追究秋云之责,考虑其功,可以高爵遣乡。”

    皇上面无表情,穆公公小心的看了看才接着说:“裴舒和潘链的意见也不尽相同,潘链赞同齐王主张,裴舒则认为秋云此举有害亦有利,两权相间,利大于害,秋云既然回朝,若朝廷不同意,可命凉州头停职送粮即可,不用追究责任;其次,他举荐秋云担任大将军。”

    皇上依旧没有开口,可穆公公伺候他多年,却感觉到他那死气沉沉的目光中多了些东西,他等了会,又继续说:“太子并没有将秋云的折子转交大臣们,下面的人还不知道,据老奴所知,不少大臣正在串联,准备继续弹劾秋云。”

    皇帝还是一动不动,穆公公只好接着说:“秦王上疏,依据皇帝的意思,他已经在雍州推行治理流民之策,不过不少士族门阀不满,认为此举有损士族的名望,要求对庶族荫户加以限制。

    太子驳了秦王的奏疏,让他主要让庶族出面收治流民,对士族荫户要阴以控制。”

    “今年的品鉴要开始了,前几天郑恺王沛顾玮为首,在伊水边的申府开了个诗会,国子监太学和四方来京的士子,总共有三四百人参加了,结果,最大的风头被来自凉州的商人,叫柳寒的夺走,他的两首诗一篇赋如今传遍帝都,人人争相传抄。”“哦。”

    让穆公公有些失望,皇上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便没再理会,这要换以往,皇上肯定要问究竟写的是什么,这时候他就可以将藏在袖口的诗赋拿出来,讨皇上一笑。

    这诗赋好不好,他不清楚,不过皇上是肯定喜欢的,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们都说好,那一定是好的。

    皇上盯着他看,穆公公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又拿出张纸:“这些天,齐王见过不少人,十天以前,在家开宴,为侧王妃祝寿,参加宴会的有方回秦琨郑恺,还有张骏。”

    这秦琨张骏,一个是九门提督,一个是城外邙山大营的统兵将军,穆公公不用看便知道皇帝此刻的神情是什么。

    “拟旨吧,”皇上轻轻叹口气,穆公公沉默的转身出去,很快便拿着纸笔进来,皇上闭着眼睛,良久才轻轻叹口气:“齐王燕攸,多年勤勉为国,劳苦功高,朕心怜惜,朕决定免齐王太尉之职,以利调养身体,然国事繁杂,依旧要依齐王鼎立支持,朕特旨嘉赏黄金千两,假节总督青州,回镇藩国,另可着挑选一子,加封东莱郡王,以示恩宠。”

    穆公公轻轻松口气,眼中禁不住泪水满眶,写完之后,轻轻吹了下圣旨,抬头正好遇见皇帝的目光,他也不避讳,连忙擦擦眼睛。

    皇帝轻轻叹口气:“看来你也不愿见朕兄弟相残,希望他能体恤朕心。”

    “一定能的。”穆公公哽咽道:“皇上仁慈。太皇太后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皇帝在最后时刻终于消散了杀意,决定给自己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一个机会,当然这肯定是最后一个机会,齐王若不遵旨就藩,所有恩宠都会取消,悬在半空的刀还是会落下。

    “皇上,太尉一职该授予何人呢?”

    皇帝沉默片刻,才说道:“让中郎将潘冀干吧。”

    潘冀,太师潘链的弟弟,皇后的叔叔,外戚中的显贵人物,有他为太子掌控军权,太子自然无虑。

    穆公公赶紧又起草了一分圣旨,交给皇帝看后,盖上印玺。

    最后,他站在皇帝床前问:“再启奏皇上,秋云该怎么办?”

    皇帝的圣旨传到尚书台,尚书台的尚书们全都震惊了,当然除了两个人,尚书令裴舒和尚书仆射句誕,他们早知道会有今天,辅政的诏书还没下,到时朝臣们将更加惊讶。

    “大人,此诏不妥啊!齐王身体好好的,怎么忽然让他去国就藩呢?”

    “齐王乃皇上亲弟弟,怎么会这样?肯定是有奸臣挑拨离间!”说话的斜斜看着句誕,满朝大臣均知,齐王瞧不起这句誕,句誕对齐王也是一百个不满意。

    裴舒沉默的坐着,句誕一言不发,心里暗喜,齐王是他无法逾越的高山,上次皇帝下旨任命他为尚书仆射,满朝大臣默认皇帝所为,只有齐王上书反对,他心里恨得牙痒痒,本想早点上书让齐王就藩,可他去问过一位朋友后改变了主意,这位朋友告诉他,齐王注定要就藩的。

    “你若上书让齐王就藩,将来有什么意外,皇上必然记恨你,彼时,你的祸必不远,还是不动为好。”

    现在密友的话果真应验,这让他打心眼里佩服。

    句誕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装作批示公文,目光却偷偷瞧着靠窗边的年青人。

    说是年青人,其实也不年青了,看上去也有三十来岁,这年青人坐在窗边,浑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头上带着顶小冠,面若冠玉,浓眉重目,穿着明黄的袍服,稳稳的坐在那,自然而然的便带着威严,让人不敢仰视。

    这就是太子,泰定皇帝的儿子,今年二十八岁的太子燕乾。

    燕乾本在陈国巡查,还没查完便接到宫里的急诏,他立刻飞马返京,到京之后便接手尚书台,没成想,还没等他拿出治国之策,对秋云的弹劾便一浪高过一浪,太保左辰让他下旨让秋云自辩。

    为此,齐王非常生气,在尚书台与他大吵一架,可裴舒和句誕都支持他,齐王孤掌难鸣,此诏最终得以通过,但秋云的自辩折递上来后,如何处理秋云,依旧让他为难。

    尚书台的意见分歧,齐王等人认为秋云之策利大于弊,应该予以挽留,同时要封高位,以慰忠大臣之心;但左辰反对,更主要的是,他依为左膀右臂的蓬柱也反对。

    蓬柱认为应该趁机将秋云拿下,同时顺势整顿中山门阀,清理荫户和土地,限制门阀多占土地,以充国库。

    可左辰反对此策,左辰认为秋云之罪可大可小,而且自古有八议之说,秋云有大功于国,在八议之列,可免其罪,令其归乡思过。

    两大谋臣意见分歧,这让太子有些为难,还是太师潘链提醒他,皇上对秋云恐怕早就安排,而且事涉人事,当上奏皇帝,不可轻率处置。

    于是,太子将弹劾秋云的奏疏和秋云的自辩,悉数转送雅文阁,可没成想秋云昨天又上一道奏,提出致仕回乡,这道疏震动了尚书台,尚书台同样意见分歧巨大,可没等他们理清楚,皇帝立刻降下雷霆之锤!(阳朔)

第十七章 用人之道

    这次监国,太子小心翼翼,上次监国的教训太沉重,上次监国,他干净利落的抄灭了几个士族,引起朝局动荡,父皇虽然最后为他挽回了局势,可私底下,却受到父皇的严厉训斥,批评他缺谋盲动。【最新章节阅读】

    从那次之后,兄终弟及的流言便有了,皇帝再没派给他什么政务,每天上朝就让他在边上听,偶尔问上那么两句,他的意见从未被采纳。

    皇帝病重,他在陈国巡视,帝都内,兄终弟及的呼声高涨,这让他很惶恐,也很担心。

    太子是没有退路的,被废黜的太子少有能善终的,几千年的史书上多有记载。

    兄终弟及,齐王是他最大的威胁,他很早便想扳倒齐王,可齐王在朝中,无论是军中还是士林,均有极高威望,与军中将领关系密切,幽州并州边军中好些将领都在他统帅下作战过,士林中人对他更是推崇备至,皇帝对他也是信任有加。

    从内心说,若非涉及大位争夺,太子也不得不承认,齐王确实无愧贤王之称。

    皇帝登基之初,鲜卑侵犯,帝都震动,朝臣纷纷建议迁都,皇帝决心坚守,年仅二十岁的齐王领命固守冀州,最危急之时,被十万鲜卑人包围在信都,鲜卑人昼夜围攻,最危急时,齐王亲登城墙,激励士气,最终保住了冀州。

    至正十二年,大晋反击鲜卑,齐王总督幽冀兵马,在幽州涿郡大败鲜卑,消灭鲜卑五万大军,击破鲜卑东方战线,夺回整个幽州。

    泰始二年,皇帝下诏,诸王藩国可自选封国官吏,齐王上疏坚决反对,皇帝虽然没有采纳,可对齐王此举却大加称赞,而齐王依旧坚持,齐国的官吏依旧由朝廷任命。

    按照大晋惯例,宗室的一切费用均由皇室承担,齐王上疏认为诸王自有封国,封国自有租赋,这些租赋已经足以满足诸王需要,建议取消皇室每年给诸王的费用,虽然此策依旧没被皇帝采纳,可齐王此举再获得皇帝称赞。

    齐王所封齐国乃大国,租赋丰厚,可齐王生活简朴,原因是齐王将齐国的税赋多数用来支付齐国属官和士兵的薪饷,剩下的则用在整修农田水利和赈济灾民;除此之外,齐王总是想方设法在齐国内免税,稍微有点灾害便减税或免税。

    这一系列做法,给齐王赢得巨大声誉,深得齐国百姓之心。

    有皇上信任,又有朝臣拥护,还有士林支持,百姓拥戴,这样的齐王对大位是个巨大的威胁。

    这次监国,太子步步小心,凡事均与重臣商议,综合群臣意见之后才执行,拿不准的便上报皇帝,可即便这样,他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可今天,皇上的决断让他放心了,皇上没有改变主意,他的位置没有动摇。

    “皇上口谕,太子雅文阁见驾。”

    门口传来小黄门尖细的声音,太子立刻起身,整整袍服,看了屋内群臣一眼,然后对裴舒说:“圣谕既然已经下达,立刻派人传旨吧。”

    群臣这才注意到太子还在身边,随即想到那些传言,顿时神色大变,看着太子的目光立刻不同了,充满敬畏。

    太子感受到这种敬佩,在心里他感到无比兴奋,因为这种敬畏在以前从未有过。

    随着小黄门到雅文阁,小程子依旧还在当值,见到太子进来,连忙过来请安。对皇帝身边的这几个近侍,太子一直很客气,更何况这位程公公对他一向很好,有几次受到皇帝训斥,还是在他暗助下才过关。

    “程公公请起,你是父皇身边的人,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太子含笑,伸手虚虚扶了,程公公从地上爬起来,笑呵呵的说:“殿下,这是奴才的本份,这尊卑有别,奴才就是奴才,可不敢失礼。”

    太子微微点头,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问:“父皇今日可好。”

    程公公的笑容一下收敛了,扭头看看屋内,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不好,殿下进去看看就知道,别说坏事,说点让圣上高兴的事吧。”

    太子微微点头,正要开口,屋里有了动静,程公公连忙推门进去,过了会,程公公出来了,让太子进去。太子整理下衣袍,才推门进去。

    看到皇帝枯瘦的形状,太子忍不住有些心酸,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皇帝露在被外的手轻轻抬了下,太子赶紧上前。

    “儿子参见父皇。”太子说着就下跪磕头,皇帝已经无力抬手了,只能开口说道:“坐过来。”

    程公公端来个绣墩,太子就要坐下,皇帝又低声说道:“近点,近点。”

    程公公连忙将绣墩向前挪了几步,太子紧靠着床坐下,皇帝抓住他的手,这手虚软无力,手臂上的皮肤干瘦松弛,手臂的上斑点沥沥在目。

    太子的眼眶再度红了,看着皇帝的脸,这张曾经英武饱满的脸,现在同样枯干松弛,曾经睿智精明的目光,变得浑浊虚弱,岁月无情的带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无数荣光。

    “父皇.。”太子只说了两个字,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别哭了,你不是小孩子了,”皇帝的语气很弱却很温和,冰冷的手掌抓着他的手:“齐王就国,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这天下就交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父皇!”太子热泪滚滚,只喊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朝廷的事说难不难,其实就两个字,平衡。”皇帝轻轻说着,太子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皇帝神情温和,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儿子,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儿子绝不比齐王逊色,恐怕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刚猛了,殊不知刚则易折的道理。

    “为政要平衡,这是为君之道,大臣之间要平衡,军队士子要平衡,怎么实现这个平衡,就要熟知朝政。”

    太子不是很懂,神情悲伤,皇帝叹口气:“这些年让你参与朝政,就是让你熟悉朝政,学习如何当一个帝王。”

    “还请父皇传授为政之道,为君之道。”太子哽咽着说道。

    “为政之道,在缓不在急,”皇帝说道:“为君之道同样如此,其实,无论为政还是为君,最重要的是用人。”

    太子有些迷惑,皇帝在心里叹口气,太子还是没懂,他隐隐有些后悔,后悔教他晚了,现在他没时间了,也罢,让他自己慢慢琢磨吧。

    “对于用人,左辰恐怕已经给你讲了不少,但他说的多数是错的,”皇帝说道:“天下没有圣人,人君用人主要是用其才,其次是用其人,第三是用其势。”

    太子迷惑不解,这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用人,左辰是太子太保,也就是太子师,他是当代大儒,精通圣人典藏,对太子的教导也依据圣人之道,明君之道,可今天皇帝居然说他多数是错的,难道圣人所言也是错的?!

    看着太子迷惑不解的神情,皇帝心里再度后悔了,不该让左辰担任太子师。

    “唉,”皇帝轻轻叹口气,目光怜惜的看着太子,就像看着一个弱小的猫一样:“这些东西你记住就行了,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是,父皇。”太子尽管迷惑,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详细请教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秋云来,于是问道:“父皇,秋云请求致仕,尚书台意见不一,还请父皇示下。”

    “你是什么意见呢?”皇帝问道。

    “儿臣以为,拓跋鲜卑乃虎狼之徒,日久必定为祸大晋,秋云擅用驱虎吞狼之策,拓跋部落势必势力大增,这等于养虎遗患,实为不妥,故此策不可行。

    至于秋云,儿臣认为,驱虎吞狼之策不可行,但秋云于国有功,只是近期朝臣议论汹涌,儿臣以为,可以让他休假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再招他回朝。”

    说了会话,皇帝感到有些疲倦了,闭着眼听太子的话,太子说完之后,他微微叹口气,太子连忙问:“父皇,如此处理难道不妥?”

    皇帝微微点头,太子不解:“为什么呢?”

    皇帝叹口气:“如果放在平时,这样处理是对的,但现在就是错的。”

    太子还是不解,但他没有催,皇帝添了添嘴唇,太子连忙起身端起边上的小瓷碗,先试了试温度,感觉温度还好,便用勺子给皇帝喂了几口参汤。

    这几口参汤下去,皇帝好像打了气一样,脸色变得有些红润,气息也粗壮了几分。

    感觉舒服了点后,皇帝示意够了,太子将参汤放在边上,拿过毛巾给皇帝擦了擦嘴,而后又给皇上整理下被子,然后才坐回去。

    皇帝轻轻吐口气:“对秋云的处理要从整个朝局考虑,你只看到一部分,所以,你的处理方式是错误的。”

    太子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皇帝停了一会,休息了下又说:“齐王就国,可齐王的影响还在,所以,朝里要有可以对抗他的人,这不是说齐王就要叛乱,这是为君者必须要防备的,你要记住,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你就是孤家寡人,大臣们各有心思,所以,你要警惕所有人,警惕的方法便是平衡,朝中各种势力都有,凉州的,冀州的,青州的,士族的,庶族的,各个派别都有,你要作的不是将所有派别削平,你也削不平,所以,要做的便是平衡。”

    太子这下明白了,他忽然对朝政有了一种新的看法,纷乱的朝政变得简单了。

    “所以,秋云不但不能贬斥,还得提升,用他的目的是防备齐王,另外,他是中山人,可以算中山士族,但他长期在凉州,对凉州士族门阀有巨大影响力,所以,用他,还可以牵制颍州兖州荆州士族。”

    说到这里,皇帝睁开眼看着太子,似乎在问,现在你明白该怎么作了吧。

    ...

第十八章 太师潘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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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圣旨让朝臣们震惊,太师潘链没有参加朝臣们的议论,神情就如往昔一样平静,甚至还有些忧虑,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愁云,就像此时的天空,抹着一层淡淡的灰色,可出了朝房,登上潘家马车,潘链的神情就变了,就像被驱散了乌云的天空,阳光灿烂。

    兄终弟及,流言不断,朝臣们分成齐王派太子派,齐王派声势浩大,获得了多数士族支持,可潘链却是天然的太子派,太子是潘家女儿肚子里出来的,潘家不支持太子支持谁?!

    这几个月朝局扑朔迷离,潘链也糊涂了,潘链是天然太子派,可齐王派声势浩大,皇上的态度又含混不清,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对于他而言,天子能顺利接掌大位固然是最好结局,可若不能接掌大位,对于潘家而言也不是不可接受,潘家的女儿依旧是大晋至高无上的太后。只要他不犯错,他和潘家的地位都能得到保证。

    所以,前段时间,兄终弟及呼声高涨,潘链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的固守臣子本色,每天依旧笑嘻嘻的上朝,平静的处理朝政,好像一点不关心谁接掌大位似的。

    可最近对秋云的弹劾让他很是迷惑不解,这件事背后宫里的影子,这一点瞒不过潘链那双老辣的眼睛,最初他认为宫内要对秋云下手,因此想是不是顺着宫里的意思,也上两篇弹劾,算是向皇上表示下自己的忠心,可太师府长史顾玮劝阻了他。

    太师府长史顾玮便是名满天下的白衣公子顾玮,是他亲自出面请出来的名士,这些年,皇帝对他愈加信任,愈加满意,与顾玮有很大的关系。

    自从顾玮到太师府后,他的所有奏章都是顾玮负责起草,所有政务后面都有顾玮的影子,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这个太师有今天的权力,顾玮居功至伟。

    太师,是个官职,更是一种尊号,地位很高,为三公之首,可实际权力却很小,名义上是辅佐皇帝,实际上也就是个参谋,权力在尚书台和丞相府,但太师如果加上参录尚书事,权力就增大了很多,可以参与中枢决策,更由于太师的身份,对尚书令形成牵制。

    潘链最初被封为太师,完全是皇帝对潘家的照顾,潘家有两个女儿先后成为皇后,皇帝对先后两个皇后都宠爱万分。爱屋及乌下,对潘家也宠信有加,所以封潘链为太师,可皇帝并不相信潘链的才干,这个太师并没有实职,只是一个尊荣的虚职。

    潘链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他才努力搜罗人才,白衣公子顾玮便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事实也证明,他的心血没有白花,正是白衣公子顾玮进入太师府担任太师府长史后,他开始逐渐受到皇上重视,在朝局几次关键站队中,顾玮准确判断出皇帝的目的,让他做出了正确决定,这才让皇帝开始重视他,前几年让他参录尚书事。

    参录尚书事,这是个巨大进步,这让他再也不是朝廷的摆设,他可以对大晋所有事情发表意见,群臣对他的态度再也不是简单的恭敬。

    他也想弹劾秋云,可顾玮分析朝局后告诉他,不但不能弹劾秋云,相反要维护秋云,但这种维护要巧妙,这意思便是不要出头,让其他人出头。

    “最主要的是齐王,皇上让太子监国,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传位给太子,可要传位给太子,便要平息兄终弟及的浪潮就必须处理齐王,可齐王是皇帝的嫡亲弟弟,皇帝愿不愿意处理他,怎么处理便不清楚了,如果皇帝不杀了齐王,那么他势必在朝中留下一个牵制齐王的人,我以为秋云是最佳人选。

    为什么呢?首先秋云才干出色,文武双全,镇守凉州十余年,功勋卓著,军中勇士,朝中大臣,均很拜服,中山秋家乃一等士族,士林中人对他没有恶感;这两点便决定了,他可以对抗齐王,所以,我认为皇上这次是要敲打下秋云,而不是真的要追究他的责任。”

    顾玮就像以前一样,层层剥笋,解开了目前纷乱的朝局,让潘链看清了这看似纷乱的朝局的走向。

    “目前朝局看上去乱,可实际上是皇上有目的制造出来的,只要拿住了皇上的根本目的,朝局就一点不乱。”

    说这话时,顾玮的神情非常庆幸,潘链知道,顾玮这是在为自己庆幸,也为他庆幸,前几个月,顾玮自己也被这朝局搅乱了,不过,所以让他缓步谨慎,以不动应万变,这也是潘家有双重保险的缘故,才能实行这样的策略。

    可现在,顾玮已经看透皇帝的布局。

    “皇帝根本目的还是让太子顺利继位,所以,他有意让朝局乱起来,让那些有可能影响太子继位的人都跳出来,大人,乱过之后,皇帝就要开始收拾人,那些威胁太子继位的人,都将被铲除!”

    “首当其冲的便是齐王。”

    “齐王未来不是就国便是..”

    短短几天时间,顾玮的判断便得到证实,潘链对当初自己的眼光真的很佩服,这个顾玮是潘家更上一层楼的保证。

    太子登基,皇后升为太后,大晋以孝治天下,太后举国奉养,潘家自然水涨船高,潘家的前途,他潘链的前途一遍光明。

    马车轻轻很平稳,潘链很兴奋,有些灰暗的天空也变得明媚,太师府在内城的东边,内城的繁华比不上外城,但高贵却远超外城,朝廷衙门,豪门深宅,均在内城。

    齐王府。

    潘链的眼睛眯了下,匾额是朱红色,字体是金黄色的,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用这样的颜色。

    “这府要不了多久就该换人了。”

    潘链在心里冷笑,他随即想起顾玮的另一个判断,估计皇帝会对朝臣作一番调整,大批朝臣会被黜落,因此这个时候,必须小心加小心,避免成为皇上的目标。

    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门用不了多久就会哭丧着迁出内城,潘链心里便禁不住有种恶毒的兴奋。

    潘家虽然也是士族,可潘家却是小士族,要不是两个女儿成为皇后,潘家根本就毫不起眼,也根本住不进内城来。

    内城,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进来的,除了士族身份,还必须有相应的官职,这是百年前文宗皇帝明确宣布的,只有皇族和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住进内城,而一旦失去官位,就必须搬离内城。

    文宗皇帝的这道圣命让内城的商业发展远远低于外城,可内城又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士族豪门都想在内城博得一席之地,以至于内城房价远远超过外城。

    马车从长夏门出来,没走多远,喧嚣便扑面而来,潘链将车窗帘挂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街边的人流,谨慎已经刻入骨髓,即便现在朝局明朗,他依旧很小心。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马车拐进一条小巷,几个小孩闹腾着从车前跑过,把车夫吓了一跳,拉着马骂了几句,边上出来几个娘们看清情势后,赶紧将小孩拉过去一阵臭骂,小孩吓得差点就哭出来。

    “别说了,小孩子嘛,没撞着就行。”潘链心情很好,在车内说了几句,车夫听出来了,嘟囔了小孩母亲几句,赶着车起来了。

    小孩父母看着这车,没敢言声,他们只是小老百姓,惹不起这些豪门士族。

    马车又拐了几个弯,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潘链出来习惯性的看看巷口,然后才抬头看看大门,大门很普通,没有匾额,也没有其他任何标志。

    这条巷子只有这一户人家,门里的人听到马车的声音,打开门,正好潘链从车上下来。

    “公子在家吗?”

    “在的,太师,您请进。”

    一问一答都很简单,开门的是个小童,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带着淡淡的笑容,很是可爱。

    小童没有进去通报,而是看了马车夫一眼,也没关门,转身进去,不一会,提了壶茶水过来,也不言语便放在车夫身边,然后才转身进去,将门关上。

    这院子并不大,可踏入其间便觉着清爽。园子里没有什么刻意雕琢的地方,没有花坛,没有假山,院子里面就三株高大茂密的银枫树,初秋时节,万木凋零,却正是银枫树茂盛之时,树叶阔达,由青变红,就像三堆火在燃烧似的。树下却是块简单的草坪,草坪青青的,修剪得整整齐齐,这大概是这个院子唯一有人工修剪的痕迹。

    潘链没有留心这些,这院子他每过山两三天便要来一次,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他曾经想给院子添几盆花,可被院子主人拒绝了,院子主人告诉他,他就喜欢这种清爽。

    房间里很整洁,就像这院子,一样整洁,可房间里并不清爽,半间屋子都堆满了书,书架从地面一直到两长高的屋顶,一排接着一排,直到将房间占去一半。

    潘链每次走进这房间都有些愧疚,他曾经数次提出要送给院子主人一套更好的房子,可每次都被院子主人拒绝了,有一次他甚至买下了院子,那院子比这院子大多了,也漂亮多了,院子主人也说很好很漂亮,可完了后,他还是回到这小院子。

    窗前,书案,摊开的书。

    读书之人,一袭白衣,面容俊美。

    白衣公子顾玮,抬头便看见潘链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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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移花接木

    潘链在顾玮的对面坐下,伸手从茶杯里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上了茶,深深的嗅了下茶香,茶香很淡,因为茶是很普通,十个铜板一两,头道茶味有点苦涩,二冲才略微有点醇,三冲则淡,四冲如水。【无弹窗】

    潘链从来不觉着这茶好喝,可顾玮就喜欢喝这茶,他曾经送给他的狮峰十里香,全被转送给别人了。

    可今天,他觉着这茶是如此甘甜,渡过那瑟瑟苦味便是甜。

    就像今天,这几个月的煎熬,换来了今天的甜蜜。

    “您今天很高兴。”顾玮放下书,抬眼看着潘链,潘链望着顾玮那白玉般的面容,心里略有些感叹,如此貌美的男子世所少见,当年他入帝都时,帝都女子万人空巷,争相观睹,他的马车从建阳门到永春门,走了整整一天。

    “你猜猜,究竟是什么事?”潘链含笑问道。

    顾玮淡淡的笑了笑,潘链就觉着眼前绽开一朵美丽的太阳花,让他心旌有些摇动,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顾玮身边从来看不见女人,那个女人能抵挡他的魅力,连他这个五十多岁,从不喜男色的老男人都无法抵挡,更何况那些青春少艾的女人。

    “除了您心想事成外,恐怕没什么事能让您这样高兴。”

    潘链呵呵大笑,顾玮目光清澈,隐隐带着笑意,潘链含笑再问:“心想事成!呵呵,确实是心想事成,公子有鬼神莫测之能,老夫幸甚!老夫幸甚!”

    太阳花一闪而过,顾玮静静的看着潘链,好一会,潘链才收敛笑容,见顾玮神情有异,有些纳闷的问:“怎么啦?难道还有什么不妥的?”

    顾玮慢吞吞的给他添了些茶水,然后才说:“圣人说行百里半九十,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太师现在高兴还稍稍早了点。”

    “哦?何出此言?”潘链神情顿变,有些纳闷。

    顾玮微微叹息:“太师如此高兴,当是认定太子继位已成定局,”潘链微微点头,顾玮又说:“可齐王是不是已经有旨了呢?”

    潘链同样微微点头,顾玮稍稍一愣,眉头轻轻皱起来,潘链忽然觉着心里一痛,顾玮又问:“齐王就藩?”

    “皇上今日下旨,齐王削太尉,就藩。”

    顾玮微微颌首,沉默了会:“皇上身体如何?”

    潘链轻轻叹口气,神情有些悲伤:“圣上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病势愈加沉重,已经不能下床了。”

    顾玮也同样报以一声叹息,可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悲伤:“今天这圣旨一下,兄终弟及之传言便可烟消云散了吗?”

    潘链神情凝重,眉宇间充满疑惑,顾玮微微摇头:“太子一天没登上大位,这一切都可能再变,削太尉,可以再登太尉,就藩可重入帝都,大人,一切都还充满变数。”

    潘链倒吸口凉气,顿时紧张起来,顾玮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丝轻蔑迅速闪过,潘链没有注意,他已经被顾玮的话惊呆了。这些年,顾玮为他参赞谋划,所谋无所不中,他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自己。

    “什么意思?”潘链结结巴巴的问。

    顾玮再度笑了下:“关键是齐王,大人,齐王必须死!”

    潘链闻言一哆嗦,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地上,齐王必须死!

    这五个字如同五颗惊雷,炸在他头上。

    皇帝爱弟!士林称颂!百姓爱戴!天下贤王!

    必须死!

    顾玮轻轻叹口气:“自古以来,大位争夺,皆不留情,胜者权倾天下,败者身死家灭,慨无例外,大人,这不是什么骨肉恩情,是事所必然,齐王不死,太子即便登上大位也不安心,也坐不稳!”

    “这.,这.。!”潘链脸色苍白,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

    顾玮停顿下,神情悲凉的望着窗外,院子里的银枫树火一般燃烧着,是那样骄傲,那样夺目,让目眩神移。

    “可是,齐王乃贤王,天下皆知,杀这样的贤王必受天下人唾弃,也必受皇上太子厌憎,大人,你不能作这样的人!”顾玮神情坚决,潘链稍稍松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一层细汗。

    顾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神情平静少许,潘链也喝着茶,等了会,没见顾玮开口,禁不住又问:“那,那我该怎么办?”

    顾玮微微叹口气,依旧没有开口,潘链眉头渐渐皱起,他明白了顾玮的意思,顾玮的意思还是不变应万变。

    转念一想,潘链感到不妥,潘家现在力量强大,除了他是太师以外,弟弟潘冀又出任太尉,掌控了军权,显然,皇帝对潘家寄予了希望,可如果潘家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功劳,凭什么掌握这么大权力,再说了,他这个太师,是个没什么权力的太师,他还想有更大的权力,比如掌控尚书台;没有功劳,凭什么掌控尚书台。

    一时间诸多想法在脑海翻腾,潘链神情变幻莫测,一时兴奋,一时忧虑。顾玮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辅佐这位上司多年,对他非常了解,清楚他的想法,患得患失。

    好一会,潘链才小心的问:“我,我还是不太明白,还请公子细加解释。”

    顾玮再度叹口气,秀美的面容上笼上一层乌云:“皇上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整肃吏治,先败鲜卑,抚养黎民,创泰始中兴,堪称一代帝王,”

    潘链连连点头,当今皇帝绝非庸主,登基之时,大晋江山千疮百孔,正是他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的兴旺发达,顾玮这话绝对中肯。

    “可正是这样,皇上不希望在生命最后一刻留下污点,所以,尽管知道齐王才干超过太子,依旧要太子接位,因为,他不想史书上留下杀子之名,同样,他也不想留下杀弟之名。”

    潘链频频点头,可顾玮今天好像存心不让他安心似的,接着又泼了他一桶凉水:“可兄终弟及,.。,还是那句话,齐王不死,无论是在朝还是就藩,太子是不是接掌大位,都不安心。”

    潘链不是傻瓜,同样熟读史书,大位争夺,向来惨烈,要么全胜,要么身亡,没有第三种选择。具体到现在,齐王和太子,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上了擂台。

    生死擂台,要么生,要么死。

    “太子也希望齐王死,可太子也同样不愿担上杀叔杀贤的恶名,更何况,他还没接掌大位。”

    “那么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面弹劾齐王,皇上和太子恐怕就会顺水推舟,极力打压齐王,而齐王性格刚烈,一旦出了什么事,势必群情汹汹,皇上太子便会顺水推舟,反过来将责任推到那个弹劾人身上,..”

    顾玮说到这里停下了,目视潘链,后者苦笑下点点头,表示听懂了,承认顾玮说得不错,若齐王因此而死,朝臣势必群情激奋,宗室之内也恐怕不得安宁,最终皇上太子只会杀了始做蛹者,以息天下之议。

    潘链长叹一声,这事就棘手了,太子登基可以让潘家荣耀两代人,齐王则不然,潘家女儿即便都可贵为太后,可小叔和儿子,那效果完全不一样。

    潘链很想替太子,或者说替外甥除了这一害,可这前有狼后有虎,难以下手。

    顾玮目光闪闪的看着他,潘链苦笑下,那股兴奋劲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只剩下忧虑,太子的情况虽然大为好转,可依旧不稳,要巩固他的位置,又千难万难。

    “有没有什么法子,”潘链说到这里顿住了,大有深意的看着顾玮。后者再度笑了笑,潘链连忙调转目光。

    “其实这事也好处理,”顾玮说道:“大人,你觉着新任尚书仆射句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句誕?这不过是个小人。”潘链随口说道,随即醒悟,讶然的看着顾玮:“你的意思是让他上疏?”

    顾玮点点头,潘链想了想感觉还是太匪夷所思,句誕是什么人?滑头!让他上疏弹劾齐王?这可能吗?

    “句誕此人量小狭隘,权欲熏心,十年前便担任度支曹的曹官,后因贪污被弹劾,因八议而免罪,只是被废黜,五年前复起,三年前入尚书台任尚书,在尚书台位排末尾,可前几日,皇上忽然拔其为尚书台仆射。”

    顾玮说到这里看着潘链,潘链满是迷惑,这与弹劾齐王有何关系?

    “帝心深远,”顾玮看着宫城方向,满是钦佩景仰:“我一直就纳闷,以句誕的才具,何德何能位列尚书台,原来是要用在此处?”

    潘链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由有些着急:“我说顾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痛快点,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句誕才干平平,品德低劣,怎么就位列尚书台,还检在帝心,以前我一直就闹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句誕就是用在这里。

    齐王一向瞧不起句誕,每每对其训斥不断,故而,句誕出面弹劾齐王,顺理成章,事后,群臣汹汹,天下汹汹,皇上再杀之,不过弃一狗耳,有何可惜的。”

    潘链总算明白了,背脊冒出一层冷汗,皇上布这个局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按顾玮的分析,今天的局面就是皇上刻意制造出来的?

    顾玮苦笑下,眉头微蹙,思索着说:“这我猜不透,皇上那时的身体尚好,大位之争尚无端倪,我估计这不过是皇上预留的一枚棋子。”

    听到这些,潘链没有丝毫高兴,心里凉飕飕的,就像落入冰窟。

    “可现在的问题是,句誕会不会弹劾齐王呢?”顾玮先设一问,潘链神情麻木,顾玮微微皱眉,依旧接着说下去:“不会,这个人很油滑,也很小心,能忍,他对齐王早有不满,可要他出面弹劾齐王,很难。”

    潘链无可奈何的说:“那不是还没辙吗。”

    “世上什么事都可能,”顾玮笑道:“别忘了,这句誕还有个特性,权欲熏心。尚书台仆射能满足吗?窃以为不能,他还想当尚书令或当丞相,所以,他必须建功,可有什么比这功更大!所以,他完全有可能火中取栗。”

    潘链心情一振,顾玮站起来,走到门边,看着院子里的银枫树。

    银枫树,十年成材,枫叶如火,灿烂妖艳,令人流连,可惜的是,这妖艳却只有半旬时光,而后便片片凋落,令人惆怅。

    “还有一种情况,宫内派人告诉他,让他上疏弹劾。”顾玮说道。

    “管他什么情况,咱们还是不变应万变。”潘链也站在他身边,欣赏着这火红的枫叶。

    “是吗?”顾玮反问道,潘链又愣住了,犹豫的问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顾玮毫不客气:“大人,帝心深远,你看看这次皇上提了几个人?句誕是一个,令弟潘冀是另一个,还有一个没动的秋云,大人,凭心而论,令弟与秋云谁更适合担任太尉?”

    潘链想了想,没有回答,潘冀虽然也小有才干,可与秋云比起来,那是燕雀与鸿鹄,无法相比。

    “对呀,以皇上的圣明,怎么不知道,秋云更胜任太尉,为何会选择令弟?”顾玮扭头看着潘链,这一连串问题,让潘链完全糊涂了。

    顾玮叹口气:“大人,这是圣上在考验你和令弟!”

    “考验我?”潘链依旧不明白,潘家乃外戚,大晋数百年中,外戚掌握朝政的例子数不胜数,多少次朝政危急,都是在外戚支持下渡过的,所以,潘家掌握权力,这很正常。

    “对考验你,”顾玮郑重的看着他:“太子有让圣上不放心的地方,所以,圣上还要挑选辅佐太子的人,圣上要看看你和令弟是否有辅佐太子能力,所以,这次你必须出手,而且做得越巧妙,皇上越高兴,否则,令弟这个太尉是坐不稳的,而且,你也就只能在太师这个位置上坐下去,我估计,如果这次你依旧不出手,明哲保身,秋云要么接任太尉,要么接任尚书令。”

    潘链倒吸口凉气,这么多年了,他们关系莫逆,即便朝局这样重大的事,也是直言直白。

    皇帝的手腕让他感到恐惧,一个秋云,便翻来覆去作这么大一篇文章,将满朝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估计,太子登基以前,皇上还会进行一次人事调整,这次人事调整才是最后的人事安排,这个安排可以保证太子登基后十年的朝政稳定。”

    顾玮将最近几日的思考全盘托出,嘴角滑出一道讥讽:“什么以粮资敌,什么弹劾,那不过是皇上和穆公公使出来的障眼法,裴舒前段时间看上去什么都没作,实际上他是支持齐王的,皇上对此心知肚明,所以,裴舒这个尚书令是当不下去的。他要是聪明,近期便会上疏求去,否则,等太子登基,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潘链依旧很疑惑:“怎么才能让句誕上疏弹劾齐王呢?”

    “先等几天,看齐王的动静,若齐王不肯离开帝都,那就让句誕上疏,弹劾齐王蔑视圣意,心怀不测;若齐王就藩,那就弹劾他,阴蓄死士,图谋不轨。”

    潘链看着顾玮侧脸秀美的轮廓,倒吸口凉气,这招太狠了。前者就不说了,齐王违旨;后者呢?当年齐王自冀州归来,手下数千将士不愿离去,跪求于车前,愿意追随他,最后还是皇帝下旨,同意这数千将士成为齐王的亲随,齐王将他们安置在齐国,现在这也成了一条罪名。

    皇上一张嘴,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潘链犹豫一会,接受了顾玮的建议,为了潘家的将来,他决定拼一把,这个虚衔的太师,他已经当够了,裴舒要走,尚书令便空下来,他不能让秋云坐上这个位置,以秋云的才干,坐上这个位置,用不了多久,便能将群臣聚集在他身边。

    “我若能掌控尚书台,三年内,公子当入尚书台。”

    潘链很豪气,顾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将这许诺放在心上。

    潘链没有多待,很快便走,顾玮也没送,站在屋檐下,看着银枫树,欣赏着火一般的枫叶,良久才轻轻叹口气,回到书案边,拿起书看了看,将书放在一边,然后拿起边上的另一本书打开,首页赫然便是《春江花月夜》。

    晚上,潘链悄悄乘轿到了弟弟潘冀府上,潘冀的府邸便在潘链府邸的旁边,中间仅仅隔了条小巷,两家来往非常便利。

    潘冀身材高大,与哥哥潘链的文雅相比,他要显得粗豪一些,脸上的皮肤也能证明这点,他的皮肤风吹日晒,要黑上很多,手掌骨节粗大,那是长期拉弓的结果。

    兄弟俩屏退下人商议,潘链将顾玮的分析和决定毫无隐瞒的告诉了潘冀,把潘冀听得心旌摇动。

    “二弟,你看怎么样?”潘链最后问道。

    潘冀闻言苦笑下:“我说皇上怎么忽然想起给我升官了,而且还升这么高,原来是落笔在这。”

    “二弟!”潘链有些不高兴,他知道这个二弟,对朝局的兴趣并不高,喜欢在荒野游猎,每年都要请假出去游猎一番,皇上对他也很恩宠,从来不阻拦。

    “我觉着现在这样挺好,要不就把这太尉让给秋云好了,”潘冀仰身躺下望着夜空中时隐时现的星辰:“大哥,这权大祸也大,太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咱们潘家出了两个皇后,已经够荣耀的了,还争什么争。”

    ...

第二十章 兄弟密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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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懒散的潘冀,潘链差点就暴跳如雷,额头的青筋直跳,他连忙压压火气,稳定下心神,兄弟俩人,同父同母,彼此相知甚深,潘链了解弟弟的洒脱不羁,潘冀清楚哥哥的雄心壮志。

    潘链是大哥,承继家族数百年的希望,将潘家带上更高的层次,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士族豪门,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命运,他无法躲避也无法推卸,所以他必须进,抓住一切机会勇进。

    作为弟弟的潘冀则要轻松多了,在哥哥的庇护下,他可以快意江湖,可以纵马旷野,可以闲云清风,淡泊名利,卧谈玄修,所以,他是潘家子弟中修为最高的,一手穿云箭,百步之内,可以射中飘飞的柳絮,也可以射中水中的游鱼。

    “我也不想争,”潘链叹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看上去闲散纨绔,可实际上才华横溢,待人豪爽仗义,家族招揽的几百江湖豪客,多数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可不争行吗?罄儿走了,就留下这么点骨血,他若不能接掌大位,后果会是什么,自古天家无骨肉,罄儿这唯一的骨血,咱们能看着不管吗?!”

    潘冀无言以对,潘罄是潘家的第一个皇后,七年以前病故,只留下了太子这一个儿子,潘罄没进宫之前,是潘冀最疼爱的一个侄女,比自己的亲生女儿,现皇后潘芷还疼上几分。潘罄进宫前,潘冀就曾坚决反对,现在潘链一提潘罄,潘冀的懒散顿时收敛起来。

    潘链接着说:“皇上以前优容你,你不想干事,就不让你干事,皇上知道你这性子,可你就为什么不想想,皇上知道你这性子,还让你接掌太尉,为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帮太子吗?老二,一边是圣恩,一边是罄儿,你衡量下吧。”

    灯光中,潘冀神情变换不定,过了会,他才叹口气:“大哥,我不是不想管,可我担心啊。”

    “担心?有什么担心的?”潘链有些好奇,潘冀苦笑下:“盛极而衰,大哥,咱们潘家连续出了两个皇后,这极其少见,朝廷三公,潘家占了两个,咱们潘家可谓盛之极,这样盛的家族,史书上记载的有几个,这样的家族最后能得到保全的有几个?大哥,说真话,有时候我想想就害怕。”

    潘链不以为然,难道潘家就不该起来!难道一直被别人踩在脚下才是对的!

    “二弟,你想得太多了,为什么你不想想这是上苍给我潘家的机会,圣人说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现在我潘家就是这样,皇上要我潘家出力,太子需要我潘家出力,我潘家不出力行吗?二弟,你这个想法不行,否则我潘家才真的离祸不远了。”

    潘冀沉默了,大哥说得有道理,朝局发展到现在,潘家已经不能退了。皇上任命他为太尉,接替齐王,此举同时也将他推到齐王的对立面,就算他想躲都不行,皇上不允许,太子也不允许,妒忌潘家的那些士族们也不会放弃,所以,随着圣旨的颁布,潘家便已经处于风口浪尖。

    潘链将潘冀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知道他意已动,便接着说:“齐王乃皇上亲弟,太子的叔叔,咱们潘家若直接出面,将来天下势必汹涌,对我潘家不利,所以,这次咱们不能直接出面,我的意思是让句誕出面。”

    “句誕?”潘冀皱眉思索片刻,嘴角露出笑纹:“这个人挑得不错,不过,句誕奸猾,肯上我们的当?”

    “所以,要诱之以利,”潘链回想了下顾玮的话,在脑海里重新组织:“句誕此人权欲熏心,皇上新用其为尚书仆射,正是心热之时,咱们再给他添上一把柴,不愁他不上当。”

    潘冀想了想,感到还是不妥,句誕此人接触不多,但其为人却知之甚多,其人狡诈油滑多疑,但从另一面来说,也可以说是谨慎,这也是这些年一直能保住尚书职位的原因。

    “仅仅动用一个句誕便行吗?”潘冀问道,潘链愣了下,随即点点头:“只要句誕上奏弹劾,我想皇上便会采取行动。”

    “要是皇上不呢?”潘冀再度反问道:“再说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潘家策动对齐王的攻击,天下人将来会怎么看我潘家。”

    潘链闻言不由轻轻叹口气,神情坚定,这是两难,但潘家没得选,只要扳倒齐王,潘家便能权倾朝野,成为当朝第一大家族。

    “大哥,太子若不能接掌大位,损失最大的是谁?”潘冀意味深长的问道。

    当然是我潘家,潘链就要脱口而出,可一看潘冀的神色,他连忙将这话吞回去,皱眉反问:“二弟此言何意?”

    “大哥,你只想到我潘家,却没有想到,若太子之位不稳,恐怕最失望的是薛家吧。”潘冀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当年太子妃的候选人好几个,薛家女儿能入选还是潘链使力,不过,当时潘冀是反对的。

    潘链恍然大悟,对呀,太子不能接掌大位,最失望的恐怕就是出了位太子妃的薛家。

    薛家乃河东士族,与潘家不同的是,薛家的门第要高很多,大晋开国十六名臣中便有薛家中人,只是这些年,薛家衰落了,少有杰出之才,持续十多年的泰定中兴,就没有薛家人的身影,前些年薛家女儿薛宓成为太子妃,薛家才渐渐有了起色,朝中大臣中,有了薛家人的身影。

    潘链渐渐露出了笑容,潘冀说得太对了,天下士族中,谁最希望太子登基,薛家。

    太子不能接位,潘家还有个太后,薛家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为了太子顺利接位,薛家一定倾尽全力。

    潘链暗骂自己愚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但随即他又想到,薛家虽说最希望太子接位,可长期积弱的薛家有这个实力吗?

    潘冀却不以为然:“薛家可能没这个实力,但河东落家,王家,白家有啊。”

    河东士族是最早追随本朝太祖打天下的士族,本朝定鼎之后,河东士族是朝廷中的一个重要派别,出身河东的官员鼎盛时占了朝臣的三成。这些士族中,最有名的是河东三大士族:落家郭家王家,这三大家的门第还高于太子妃薛家。

    这些年,河东士族通过通婚,彼此之间联系紧密,薛家向河东三家求援,三家必然出手相助。有了这三家支持,扳倒齐王的可能性大增。

    潘链大为兴奋,这个计划完全可行,而且对潘家来说更加安全。

    “太子妃的堂弟薛清与句誕的弟弟句治交好,通过句治,我想可以说服句誕,当然,还得诱之以利,”潘冀说着便苦笑起来:“皇上也是,给句誕一个尚书仆射,咱们只好许他个尚书令了。”

    潘链迟疑了,尚书令,他可想了好久,许给句誕,这让他很不甘心。

    潘冀当然知道大哥的心思,尚书令是留给他自己的,就这样给句誕,一定不甘心。

    “大哥呀,这个尚书令让句誕当个一年半载有什么,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还没参录尚书事吗。”潘冀反应很快,很快理清其中关节,句誕出任尚书令其实对潘家有利无害,句誕出任尚书令,潘链以太师身份参录尚书事,可以轻松架空句誕,实际控制尚书台。此外句誕还可以为潘家分谤,让潘家多了点回旋余地。

    潘链立刻明白了潘冀的意思,一年半载,这点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夜风中传来隐隐的歌声,这歌声时断时续,潘链依旧没有凝神细思,潘冀却被吸引了,他凝神细听,过了会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什么曲子?”潘链随口问道,潘冀也随口答道:“水调歌头。下元,大哥,你还不知道,这曲子可是现在帝都最红的曲子,每个青楼都在唱,各府歌妓都在练,诺,这不知是那家府内,正在排练。”

    “春江花月夜?”潘链思索了下,随即想起,露出恍然之色:“是不是诗会上传出的那个,叫,叫什么的商人写的?”

    潘冀有些失望:“这你都不知道,此人叫柳寒,原来不过一商人,没成想,居然是个奇才,在凉州作《将进酒》《出塞》,前者奔放,令人热血沸腾,后者壮阔,让人神往;前些日子,诗会上又作《春江花月夜》《水调歌头。下元》《洛神赋》,篇篇精彩,读来令人唇齿留芳,参会士子纷纷传抄,数日之间便传遍全城。”

    说起诗书来,潘冀顿时变了,眉飞色舞的。

    “我倒很想见见此人,怎么写出这样的诗篇来,有人说他三文震帝都,此言差亦,我看应该是三文震大晋,毫不为过!说来,这次郑恺这老东西可丢大脸了,居然只给了上中品,这老家伙太没眼力了,对了,大哥,我看这次秋品,就不要让这老东西当中正了。”

    这些日子,潘链的心思全扑在朝局上,对这些风雅之事关心甚少,更何况,不过是个商人,此刻听闻潘冀的提议,不由笑了,这二弟还是天真了点,郑恺能不能当中正,或者说谁能当中正,那是丞相的事,还轮不到他潘链指派。(本文由望书阁首发)

第二十一章 兄弟密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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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冀却不这样认为,今年品鉴还有两个月,这次品鉴恐怕是泰定一朝最后一次品鉴,也是太子监国的首次品鉴,太子肯定非常重视,可能会指派亲信主持这次品鉴。

    “大哥,你可别小看这次品鉴,”潘冀郑重的说:“皇上病重,太子监国,齐王被黜,说来说去,都是一件事,这事满朝皆知,可谁都不敢说,但你我应该明白。”

    潘链点点头,皇上有可能不起,这才是朝局动荡的关键,满朝大臣心知肚明,所以才有兄终弟及之说,可这与品鉴有何关系呢?他迷惑不解的看着潘冀。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监国,可大臣们都是皇上留下来的,而且还有那么多支持齐王的,太子心里能不介意?”潘冀解释道:“我估计,一旦皇上大行,太子必定要对人事进行调整。”

    潘冀说到这里停住了,潘链也明白了,这次品鉴,太子肯定要插手,要从中挑选他属意的人。

    “太子既然要插手,郑恺自然不能主持秋品,不过,太子肯定不会自己出面,你觉着他会属意谁?”

    潘链毫不迟疑的答道:“左辰。”

    潘冀迟疑下摇摇头:“不一定。”

    “哦,为什么?”潘链愣住了,经不住脱口问道。

    潘冀再度迟疑,望着黑黑的夜空:“我也不知道,蓬柱太年青,声望不够,可太子手下又没其他人。”

    “左辰是太子太保,不用他用谁?”潘链笑道,似乎笑话弟弟多虑。

    潘冀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也觉着好像只有左辰合适,可隐隐又觉着太子可能不会让左辰主持。

    这品鉴又叫秋品,原因便是,品鉴都在秋季,或者说是秋收之后,农闲之时,这也表示,朝廷重视农耕之意。

    每年的秋品是朝廷的大事,这是朝廷挑选人才,征辟官员的前奏,只有参加了朝廷秋品的士子才能被征辟到中央任职,而只参加了州品鉴的只能被州里征辟,两者的起点大为不同。

    朝廷秋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只有在州品鉴获得上品的士子,还有便是国子监太学的士子,其他人则没有资格。所以,无论士族还是庶族士子都十分重视,只要有机会便会来参加。

    朝廷上下对秋品也十分重视,朝廷不同于州,州有中正之职,而朝廷中央则无此职务,每次秋品都由皇帝临时任命三五人,再在其中挑选一人为主,比如去年的秋品便是齐王主持,郑恺王沛为副。

    “皇上让你当太尉,你想过没有,准备怎么作?”潘链问道。

    “不知道。”潘冀的回答很干脆很简单,简单得让潘链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愣愣的望着他,潘冀连忙解释:“太尉掌控天下军权,权柄之重可想而知,本朝此职要么掌控在宗室中,要么掌握在外戚中,但有一点,少有超过五年的,超过五年的大都没有好结果。”

    潘链心中一惊,随即默然,他没想这么多,可他相信弟弟的判断,潘冀读的书比他多多了。

    “皇上这个时候让我出任太尉,我想了半响都没想清楚,他究竟要我干什么,齐王当了近十年太尉,军中有多少人是他的人,我是不是要进行人事调整,这人事调整是不是包括禁军和城卫军,可禁军城卫军将领都是皇上亲手提拔,皇上是不是愿意动他们?动了他们,用什么人取代?我都不知道,你问我要做什么,我那知道。”

    潘冀的神情很苦涩,潘链一想也禁不住苦涩起来。

    正民间那句话,麻杆打狼两头怕。

    如果要消除齐王影响,他便只能进行人事调整,可最关键的是帝都的军队,他不知道该不该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

    除了皇上,太子呢?太子是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

    更困难的是,若皇上不希望调整,可太子希望调整,父子意见不一,潘冀恐怕便只有撞墙了。

    “明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见驾,否则这太尉我是没办法干的。”潘冀的神情很坚决,潘链点点头,现在他有些明白了,为何潘冀在接了圣旨后,一点都不高兴。

    不过,今晚的交谈还是让潘链很满意,至少,潘冀提出的利用薛家是个非常高明的主意,薛家将替代潘家,成为天下人报怨的对象。

    当晚,潘冀写了谢恩疏,第二天摇摇摆摆的上朝来,将奏疏交给尚书令裴舒,裴舒开始并没在意,这类奏疏没什么看头,不过谢谢皇上,臣一定不辜负圣恩,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之类的话。

    按照惯例,这样的谢恩疏,尚书台都不看,交给小黄门送上去便行了,可现在皇上病重,一般不重要的奏疏尚书台可以代笔御批,裴舒打开谢恩疏时,心里便想好了如何批复,无非是朕心甚慰等等常用套话。

    可一打开奏疏,裴舒看后有些目瞪口呆,潘冀在奏疏倒是谢恩了,可谢恩之后呢。

    “.。,皇上对臣深知,臣本驽钝之材,拉不了重车,负不起重担,太尉掌天下兵马,皇上让臣当此责,便如让驽马拉重车,臣不知道能不能拉动,也不知道该作些什么,臣试着作一下,若作不好,还请陛下早些将臣免了。”

    “我说自悟兄,你这疏与体制不合啊!”裴舒苦笑着说,这潘冀也太恃宠而骄了,谢恩疏有这样写的吗!

    潘冀嘿嘿一笑,痞赖的拱拱手:“云闲兄,这不明摆着吗,我这驽马拉得动太尉这架车?我可有自知之明。”

    “自悟兄!”裴舒苦笑着摇头,这段时间裴舒惶恐之极,那天皇帝拟了三道旨,可最终却只发了两道,第三道到现在也没发出来,昨天却忽然降下这样一道圣旨来,让他心惊胆颤。

    表面上,裴舒在这场大位争夺中保持中立,没有作任何表态,对齐王对太子不偏不倚,可实际清河裴家是支持齐王的,他相信穆公公早已报告给皇帝,皇帝在这个时候将句誕升为尚书仆射,未尝不是在警告他。

    不过,裴舒还是比较心安,因为皇帝毕竟还是将他列为四辅臣之一,所以,他立刻转变了立场,同时暗中通知清河裴家和门人子弟通通转变立场。

    潘冀接任太尉,有点出乎大多数朝臣的意料,可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皇上这是用外戚掌兵权,为太子保驾护航,可裴舒没想到,这潘冀居然如此狷狂,一个谢恩疏差点就成了抱怨贴。

    “你这是谢恩吗?”裴舒就想将奏疏扔回去,让这家伙重写,他重重叹口气,语重心长的提醒道:“自悟兄,皇上对你们潘家可谓皇恩浩荡,你这样递上去,就不怕有负皇上隆恩吗?”

    潘冀呵呵一笑,依旧大咧咧的笑道:“老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恃宠而骄,没事,皇上知道我这性子,他要骂我自然会召见我,哎,对了,听说秋大将军请求致仕,皇上是什么意思?”

    这又是朝局一大焦点,裴舒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啦。

    本来朝局的焦点是太子齐王之争,可忽然又冒出个秋云弹劾案,而且这案越闹越让人看不清楚。开始裴舒以为是皇上暗示的,可后来就感觉不对了,弹劾秋云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分布在朝内的各个派别,更让裴舒不明白的是太子的态度。

    按照裴舒的想法,太子应该是保秋云的,因为秋云不是齐王派的人,也从未对大位之争发表过意见,显然秋云是保持中立,而秋云功勋卓著,是中山士族的领军人物,对凉州边军有巨大影响。

    这样的人物,应该是太子力保的,可太子却没有保,相反却是齐王在保,所以裴舒糊涂了。

    太子的两大重要助手都认为应该让秋云致仕回家,太子昨天去请示皇上,可一去就没再回来,谁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唉,皇上,唉,”潘冀连连叹息,好像很是遗憾,裴舒有些糊涂,潘冀四下看看才低声说:“其实,这太尉,我倒觉着秋云挺合适,皇上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裴舒打个冷颤,目光奇怪的看着潘冀,潘冀一脸无辜,裴舒苦笑起来,心说这家伙位居三公了,居然还是这样没正形,他摇摇头将奏疏放到边上,打算再等等再交给皇上。

    潘冀却不肯:“老裴,这事可不能耽误,我这太尉可还没上太尉府,这奏疏赶紧交给皇上,我还有事向皇上禀报。”

    裴舒看他一眼,心说你要找死那就不能怪我了,摇着头叫过小黄门将谢恩疏交给他,让他赶紧送到雅文阁。

    潘冀也没走就坐在朝房内喝茶,这朝房是尚书台朝房,是目前帝国的心脏。

    丞相甘棠来了,进门便看见潘冀坐在那,不由愣了下,潘冀虽然是三公之一,可圣谕没有说他参与尚书事,也就是说,潘冀现在没有资格到这,他该去的是太尉府。

    甘棠皱皱眉头,有些不悦的问:“你不去太尉府履任,在这作什么?”

    潘冀抬头看是甘棠,便笑了笑,随意的说道:“我在这等圣上召见,我还不知道这太尉该怎么作,甘大人,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

    甘棠不由乐了,手捋胡须呵呵笑起来:“这个你该问问太师大人,我可不敢多言。”

    “太师?他要知道,我还问您作什么,”潘冀神情很是无奈:“齐王打理太尉府已经快十年了,我都不知道该从那下手,唉,总觉着心慌,怕有负圣恩啊。”

    正说着太子也进来了,几个大臣赶紧过来给太子见礼,太子很客气的还礼,然后看着潘冀含笑说道:“潘太尉,皇上挑选你自然相信你,不用担心什么,大胆干就是。”

    潘冀诚惶诚恐的点点头:“谢太子。”

    “别那么客气,说来我还该叫你舅舅,”太子温和的说:“昨儿我去见父皇,父皇还说你心思敏捷,才干卓越,若非生性疏散,早已是朝廷柱石,舅舅,皇上是知道你的。”

    潘冀闻言不由苦笑不已,这些年不是没机会参与朝政,可每次都躲了,每每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曾经权倾朝野的家族的下场,便让他不寒而栗,潘家难道就会是意外?他可不敢有这样的自信。

    说了几句,裴舒问道:“殿下,这秋云的事,圣上是什么意思?”

    太子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他的位置在朝房最里面,这代表了他的监国之坐,其实太子完全可以不上这来,可以在东宫办公,可太子还是坚持每天到这来,与众臣一同办公。

    “皇上说了,秋云有大功于国,驱虎吞狼之策也并非全错,群臣弹劾事出有因,着令秋云闭门思过,对他的处理过段时间再说。”

    裴舒一听便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和稀泥,过段时间,事情凉了,还处理什么。

    甘棠呵呵干笑两声:“这样好,这样好,说来这秋云在凉州那苦寒之地,一守便是十多年,当年鲜卑犯境,他把一家老小都带到前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皇上圣明,.。”

    听着他唠唠叨叨,潘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在丞相位上干了这么多年,再看太子裴舒等人,都低着头干自己的事,就像没听见似的。

    没有多久,小黄门来报让潘冀立刻去雅文阁见驾,潘冀整整官服,扭头看了太子和裴舒一眼,太子一动不动依旧处理公务,裴舒则抬头看了看,潘冀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羡慕。

    说来皇上病重之后,潘冀便再没见过皇上,别说他了,就算潘链也再没见过,此刻再次见到皇帝,尽管心里已经有准备,潘冀还是忍不住为皇帝的憔悴大吃一惊。

    “皇上!”潘冀说了两个字便再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泪流满面。

    皇帝看着潘冀轻轻叹口气,无力的作了个手势,边上的小程子上前低声说:“国舅爷,皇上让你起来。”

    说完给潘冀搬来个绣墩,潘冀爬起来,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小程子忙递给他一块手帕,潘冀胡乱擦了擦,皇帝温和的看着他,潘冀有点不好意思:“臣失仪,请皇上责罚。”

    皇上苦笑下:“责罚什么,你呀还是跟几十年前一样,孩子气不改,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难不成朕让你当太尉还错了?!”

    潘冀连忙拱手:“皇上天恩,臣感激不敬,可臣害怕啊。”

    “害怕?”皇上有些纳闷:“你说说,怕什么,朕也听听。”

    “皇上知道,臣兄已经是太师了,臣再为太尉,臣弟弟还是中郎将兼太子少保,潘门尊荣已极,圣人言盛极而衰,为人臣者,权柄太重,则祸不远,故而臣不敢当太尉。”潘冀神情忧虑,小心的看着皇帝,皇帝躺在床上,面无表情,潘冀在心里叹口气,接着说:“臣也知道,朝局迷乱,皇上太子需要臣之力,臣不敢辞,臣有点小心思,想请皇上下旨,将来臣若有罪,可免死罪,臣之家可以保全,臣叩谢皇上。”

    说着潘冀起身下拜不起。

    皇帝默默的看着屋顶,小程子紧张万分,偷眼瞧瞧皇帝,又看看跪着的潘冀,小心的退到一边,不敢说半个字。

    房间里传来潘冀低低的哭泣声,良久,皇帝才叹口气:“起来吧,朕答应你,小程子起个旨吧,”潘冀连忙谢恩站起来,皇帝扭头看着他:“你呀,总是忧谗畏讥,你是朕的亲戚,也是太子的舅舅,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有点怕也好,哎,说来,你们潘家这几个,朕还真和你对脾气,朕告诉你,太尉府,你给朕掌握好。”

    “臣遵旨,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将太尉掌握好,”潘冀说道:“不过,皇上,既然要臣掌太尉府,臣先禀明,臣要动些人。”

    “哦,你打算动那些人?”皇帝问道。

    “城门校尉张元,九门提督褚庆,还有便是禁军中的部分人,邙山大营的几个副将,臣都要动动。”

    “禁军中的部分人?是那部分人?”皇帝眉头微蹙,盯着潘冀,那目光就像刀,严厉而凶狠。

    潘冀毫无惧色的解释道:“臣记得,泰始十八年,皇上下诏,命齐王拣拔精锐,充实禁军,齐王于是从幽州军和并州军中挑选一批校尉进入禁军,这批人,臣要一个不剩的调出禁军,臣不是怀疑齐王,这只是预防。”

    皇帝眼睛闭上了,潘冀没有动,依旧小心的躬着身子,过了会,皇帝问道:“如此一来,禁军势必空乏,你打算从那调人充实呢?”

    “臣以为可从虎贲卫中调人充实,另外,可邙山大营军队久未调换,可以与荆州和徐州驻军互换。”

    小程子脸色苍白,心惊胆颤,潘冀今天的表现完全颠覆以往对他的认识,出手狠辣,邙山大营拱卫帝都周边安全,九门提督,负责帝都内外城的安全,禁军则负责保护宫城,有皇上亲军之称,潘冀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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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新宅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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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寒没有料到自己出的这个以退为进的试探,居然引起朝局剧烈变化,那天从凝翠山庄出来,他采取两手准备,一边给秦王去信,将朝局报告给他,同时给他的信中还带上了自己的分析,这意思便是,我给你干活了,将来有什么事,你可得保我;另一件便是,给姑臧去信,让老王掌柜小心提防,同时探探端木正的态度。

    事实证明秋戈还是很守信誉的,他很快便将宅子买过来,随即转手又卖给了柳寒,这个宅子与原来的宅子比起来便豪华多了,不说别的,仅仅是范围便大了几倍,整个宅院分为东中西三路,每一路都是三进的四合院,大小院子十七八个,房间有七十多间,外带马厩,门房,家丁房,后院的花园便有原来宅子那么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不精心雕琢。

    “还满意吧?”秋戈大甩甩的坐在后花园的小亭,靠着亭柱,看着池水中游动的金色纹鱼问道。

    “太满意了!”柳寒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这是他见过的,除了杀手山庄以外最漂亮的宅子,当然,凝翠山庄不算,那山庄,他就没仔细看过。

    “这么漂亮的宅子,他怎么就舍得卖。”柳寒很有几分好奇,这宅子不但漂亮,而且地段还很好,就位于长清渠一侧,坐在家中便能看见长清渠上的白帆,从角门出去,转过一条胡同便到了最繁华的柳荫街,四周全是高官显贵的宅院。

    “这也算漂亮!”秋戈闻言嗤之以鼻,看着柳寒的目光就像城里人看刚进城的乡下人一样,觉着这家伙就没见过世面:“老兄,你是没见过漂亮的,诺,那个宅子,那边那个,红色的阁楼,是前将军度亭侯府,比你这宅子还要大上一倍,可就他那宅子,比起鲁胖子那府邸来说,便是小巫见大巫了,鲁胖子那宅子在内城,就后花园便有你这宅子这么大。”

    柳寒闻言不由咂舌,这鲁胖子便是诗会上见过的鲁璠,鲁家是上品士族,鲁璠的父亲又是朝廷二品大员,所以鲁家有资格住在内城。

    “这鲁小子整天在我这晃荡,怎么就没说过,不行,啥时候上他家去见识见识。”柳寒说道。

    自从诗会后,这鲁璠就象贴膏药,每天总要来两次,就算柳寒搬家,这小子也没空下,更可气的是,不但他自己来,还带着朋友一块来,在柳府吃吃喝喝不算,还要拉着柳寒参加他们的玄修。

    柳寒总算见识了玄修,知道这玄修是什么玩意了。

    其实就算见识了玄修,柳寒也说不清这玄修是怎么回事,有点象修炼,大家伙坐在一起,先吃一个什么七玄汤的东西,这七玄汤由丹砂、雄黄、白英、曾青、赤石、石乳、以紫英草的汁液混在一起,加上一定量的水,熬制而成。

    大家聚在一起先喝一碗这玩意,然后要么盘膝观天,要么在院子四下乱走。柳寒喝过一次,感觉喝过之后,浑身发热,根本没有任何提升内息的功效,相反倒是让气血躁动不已,他不得不调动内息,强行稳定气血。

    这一次之后,他便宣布自己没有慧根,修不了这玩意,再不参加他们的玄修,这让鲁璠和秋戈好生失望。

    除了玄修以外,鲁璠缠上他的主要原因还是诗词。秋品快到了,帝都不时有诗会,这种诗会不是那晚那种大型诗会,那样的诗会几十年也才一次,多是小型的,七八个好友聚在青楼,写写诗做做赋,再与青楼女调**,就算完。

    柳寒三篇震帝都,帝都青楼纷纷传唱所作的《春江花月夜》和《水调歌头。下元节》,而《洛神赋》则得到士林更高的评价,再加上他在凉州所作的两首诗词,士林多数人已经认可他的诗人身份,而且这还要加上优秀两字。

    鲁璠常来邀请他参加这种诗会,这就让他有点烦了,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带回来的那么多货要卖,虎贲卫的档案要查,这种文人墨客的雅趣,他实在没多少精力。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上他家就免了吧,免得受气。”秋戈依旧懒洋洋的靠在亭柱上。

    柳寒闻言不由苦笑,与秋戈鲁璠交往多了,这俩人没什么身份之见,这让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在官方的登记中,他的出身乃庶族,可在这些人眼中,他还是低贱的商人。

    在凉州花溪河上,他曾经见识了门阀士族的骄傲,可那不过惊鸿一现,与鲁璠他们接触多了,才知道这士庶之别有多大,不说别的,就说上士族家作客吧,鲁璠秋戈是从正门进去,他就不行,他只能走角门;进去之后,鲁璠秋戈可以上堂落座,他不行,他只能在下首门廊边上搭个座。

    柳寒初次上士族家去便受了这个待遇,他气得摔袖就走,秋戈来拉也没拉住,从此之后,他再不上门阀士族家去了。

    秋戈斜斜瞟了他一眼,见柳寒脸上怒色一闪而过,他不由乐了。

    那天他酒醒之后,柳寒已经走了,秋云将他叫去,仔细询问了他和柳寒交往的点点滴滴,也把当晚柳寒所作三篇拿去细细读过,然后郑重的告诉他,此人才智杰出,非普通人。

    秋戈很是惊讶,秋月阅人无数,得此评价的屈指可数。秋戈疑惑的问是不是因为他的诗词写得好的缘故,秋云将柳寒所献之策告诉了他。

    “上疏致仕,看似简单,实乃妙不可言。”秋戈还记得父亲当时的神情,有感慨也有兴奋:“以为父的功劳,驱虎吞狼之策就算有错,也不过小错,根本犯不着这样咬住不放,所以,此中必有别情,为父上疏求去,就逼着皇上出手,如此便可看出皇上的目的,这柳寒了不起啊,为父都没看透,居然被他看破了。”

    秋戈对父亲的判断还将信将疑,可事情的发展让他目瞪口呆,秋云这边上疏求去,那边齐王便因病就藩,这下别说秋云了,就算他都看出来了,皇帝抓住送粮一事不放,不过两个目的,一个是敲打秋云;另一个挑起政争,看看满朝大臣的态度,让那些沉在水底下的浮起来。

    有了秋云的话,秋戈现在就公开来找柳寒,交往多了,秋戈也看出来了,柳寒此人城府极深,对人处事手腕圆滑,即便不喜欢此人,他也不会喜形于色,那次在徐府发作,是他唯一一次发作。

    除了城府外,秋戈还发现,柳寒的手极辣,在徐府发作时,徐府的家丁前来阻拦,柳寒伸手便打出去几个,要不是自己动作快,徐府家丁就倒霉了。

    秋戈还记得,徐家大公子徐索事后很是不忿,可当自己告诉他,柳寒有宗师修为后,徐索都傻了,徐家虽然是士族,可以徐家的名望和财力,没能网罗几个有真材实料的人,家族中修为上了宗师的也就一个,家族大佬根本就不会为这等小事拿出来消耗。

    正想着,侍女过来送茶水,秋戈扭头看了眼,是那个叫绿竹的美貌女子,以他纵意花丛的眼光,这美貌女子脸未开,眉未散,居然还是处女,这让他对柳寒更加好奇,这样美貌的女子放在后宅,居然能守着不动,看来美人对他的吸引力不大。

    绿竹小心翼翼的将茶盘放在桌上,然后在边上给俩人烧水,她感觉到两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不同的是秋二公子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流连,柳寒的则是一扫而过。

    在柳寒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开始她还希望犀锋能接她走,可到帝都后,她便死心了,犀锋在长安,她在帝都,今后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小火炉很快点燃,这火炉烧的石炭,上好的石炭,没有那股呛人的味,火苗是蓝色的,她小心的蹲在边上,心里委屈万分,这种粗活那是她该干的,她的手是舞者的手,白皙纤细,千变万化,美妙动人,现在却来作这样的粗活,这该是粗使丫头干的。

    偷偷看了柳寒的背影,背影纹丝不动,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在身边似的,她看不懂这个人,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可好像对这人没有吸引力,要说他不好色吧,绝对不是,她曾经不止一次见到他把天娜和美姬拉进房间,经常听见房间里传来那几个胡女的叫声,这叫声让她心如鹿跳。

    可就是这个好色的人,居然对她无视,在他眼前,她就像空气一样不存在,这让她心安之余,又有些不忿。

    “下午你去吗?”

    绿竹手里的活依旧,却竖起耳朵,就听柳寒答道:“哎,你们这些家伙风花雪月,拉上我做什么,我这家刚搬完,店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作。”

    “你那店有什么事,”秋戈口气挺大:“再说了不是还有许远那家伙吗,他不是掌柜的吗,啥事都要你这东家出头,要他这掌柜的作什么。”

    “各有各的事,也不能什么事都推给他吧,哎,我说,你老盯着我这侍女看做什么?怎么看上了?”

    绿竹心一下提起来了,摇头晃脑的吟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柳寒有意无意的瞧了绿竹一眼:“你要喜欢,我送给你,我可告诉你,绿竹可是我在长安花大价钱买的。”

    绿竹心都抽紧了,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别说她这样的舞姬,就算身份再高点的侍妾,主人还不是说送便送,根本不用顾忌她的感受,而且这类事要传出去,还是风流儒雅的美谈,柳寒还能获得士林的赞誉。

    “呵呵,君子不夺人之好,”秋戈依旧是那样:“我听说了,这女子是你在长安花了两万多两银子买的,原本是要送给鹰翎卫假校尉犀锋的,可惜犀校尉不解风情啊。”

    柳寒稍稍愣了下,这秋家消息够灵通的,要知道这是个没有电话,没有电报的时代,从帝都到长安,再从长安到帝都,就算最快的八百里飞骑也要走上七八天。

    秋戈是绝对不敢要这女子的,秋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他已有妻妾三人,美貌侍妾姬女七八个,每一个的来历都清清楚楚,绿竹虽是青楼女,可在秋家来看,这属于来历不清楚,是不许进秋家的。

    柳寒没有回头,可绿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在心里感到好笑,这内廷为犀锋准备的美女阴差阳错落在他的手里,可这美女有些烫手,是不是该吃下去了,有人说,只有占领了女人的身体,才能占领她们的内心。

    “我可告诉你,小王可说了,今天这青楼可是美女如云,.。”

    “美女是需要钱养的,我没钱没地位,养不起那么多美女。”柳寒现在有点烦这类诗会,参加几次诗会,发现全是些公子哥,没有一个他希望接近的目标,这帮公子哥吟诗作赋,风花雪月,可真要做什么,一点靠不上。

    柳寒现在最希望的接触几个内廷的公公,要不然接触几个虎贲卫的军官,有了这些人,他才可以接近虎贲卫的档案。

    “你不就是些珠宝吗,这帝都有钱人多了去了,还怕没人买。”

    柳寒都懒得回答,对这个商业白痴,和他解释其中道理,不过是对牛弹琴。

    “对了,你是从西域回来的,”秋戈好像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听薛家的二公子说起,他家好像在找什么火云石,说这火云石只有西域才有,他家找遍了帝都长安都没找到,你这里有没有?”

    “火云石,”柳寒迟疑下:“他要这玩意做什么,我这里当然有,而且是上品,这火云石是作头饰和胸坠的最好原料,用来和翡翠搭配,一红一绿,非常漂亮。”

    柳寒忽然感觉到,当秋戈说起火云石时,绿竹的情绪好像有些波动,这让他起了心,难不成这火云石还与内卫有什么联系?

    “谁知道呢,”秋戈依旧很随意:“或许他家也想开珠宝铺吧。”

    水开了,绿竹提起水壶冲茶,然后躬身提醒俩人茶已经冲好了,然后悄没声的退到一边,柳寒转过来坐在桌前,喝了口茶,才招呼秋戈过来,回头又挥手让绿竹下去。

    “我说秋二公子,秋大将军就允许你这样整天无所事事?你看看你哥哥,带兵征战大漠,你这当弟弟的,却在帝都悠悠闲闲,心里没点愧疚?”

    “愧疚?干嘛有愧疚,我又不想勒石记名,扬名于天下,我觉着这样挺好。”秋戈笑嘻嘻的没有半分愧色:“你那火云石卖给我怎么样?我给你个好价钱。”

    “卖给你?你拿去作什么?”柳寒很好奇,秋戈脑袋往前凑了凑,两颗脑袋都要凑到一块了。

    “这薛家的小姐是太子妃,薛家为了这火云石满世界找,这不都问到我头上了,以为我在凉州便能搞到。”

    柳寒皱眉,这那跟那,太子妃和火云石有什么关系,他盯着已经凑到眼前的那张脸,这张脸的主人似乎想起来要说什么了。

    “这薛家既然要火云石,看那架势,似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你有火云石,你卖给我,我再高价卖他,咱们俩都赚一笔。”

    柳寒盯着他,秋戈微微皱眉,觉着自己的这主意很好,大家都得利,可柳寒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他干嘛要生气。

    “我干嘛要卖给你?”柳寒反问道:“我干嘛不直接卖给薛家?”

    秋戈皱眉,他觉着这道理很简单:“你不卖给我,你卖给他?薛家是出了名的吝啬,你要找他,他给你的价钱够你哭的,你要不卖,过上两天,帝都衙门就上你店里来了。”

    “这不是活抢吗!”柳寒火了:“这可是天子脚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少见识了,这薛家就这样,你还真拿他没办法。”秋戈说:“所以,我这是帮你,你得感谢我。”

    “拉倒吧,我得再想想,反正这事只有你我知道,你要说出去,薛家来找我,我跟你没完!”柳寒神情狰狞,凶狠的盯着秋戈,秋戈只好举起双手投降。

    俩人闲聊,多数时候是秋戈自言自语,柳寒偶尔答一句,时间长了,秋戈也看出来了,他有些郁闷,以柳寒的才华,参加诗会越多,名气就越大;名气越大,就越受欢迎,不说别的,就算进青楼,漂亮的青楼女也上赶着陪你,时间一长,就是那些王府豪门的坐上客,这有那点不好,可这柳寒好像都不在意,弄得自己好像在求他似的。

    “老弟,看来你修炼不足啊,这养气的功夫还不到家。”柳寒起身站起来,秋戈苦笑下,我都说了一上午了,到底去不去,你给句话,要不去,我转身便走,谁再劝你谁是大姑娘养的。

    正想着,天娜提着食盒出现在花径的尽头,柳寒微微一笑:“吃饭吧,吃过饭,我先上店里看看,看过之后,咱们再一块去,哎,你说的青楼在那,姑娘漂亮不?”

    看他那样,秋戈费了很大力气才松开拳头,他实在忍不住想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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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青楼风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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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娜过来,先丢了个白眼给柳寒,然后才将饭食摆上来,柳寒心知肚明,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一笑。

    别看来了柳府多次,秋戈还是首次在柳府吃饭,饭菜刚端出来,便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忍不住让他食欲大动,他也没什么规矩,抓起筷子便吃。

    “你家厨娘不错啊,哎,你不是要把那绿竹送我吗,干脆,这绿竹我不要了,把你这厨娘送我得了。”

    天娜扑哧一下乐了,这绿竹要听见,恐怕要投水而亡。

    “不给了。”柳寒没好气的骂道:“过了这村没这店,挑三拣四,爷们现在还不送了。”

    “哦,那也行,明天我还上你家来吃饭,我不到不准开饭啊。”

    柳寒哭笑不得,他拿这家伙简直没办法,打着不走,赶着倒退,简直一个浑不吝。

    他很快又发现,秋戈吃饭很快,完全没有士林才子的从容,倒像军营里的士兵。

    “不用着急,不够奴婢再作。”天娜看他们的样子抿着嘴直乐,柳寒拉下脸:“有也不作给这家伙,你们自己吃过没有?”

    “爷还没吃呢,奴婢怎敢占先。”天娜说着:“爷,咱们到帝都也几天了,奴婢们想出去看看,爷你看可行?”

    “要想去就去吧,让柳铁派几个人跟着,妈的,这帝都还有抢人的。”柳寒没好气的说道,这薛家居然还强买强卖,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火云石产自极西的塔力末火山,随火山岩浆喷射而出,上品为朱红,中品为赤红,下品为桃红。这种石头奇特的地方在经过地火的长期烧灼,蕴含了大量热量,在严冬,即便佩戴一小块,也能驱逐寒冷,特别是上品,极其少见,当地人多用起制作首饰,每到严冬,即佩戴在身上,或置于房中,即便严冬,也温暖如春。

    “多谢爷!”天娜很高兴,在西域就曾听闻帝都的繁华,传说中,即便天宫,也没有帝都繁华,在西域,谁都想到帝都,到过帝都的,都让人羡慕敬佩。

    她们踏足帝都的第一天便想看看这座传闻中的城市,便想出去看看这座闻名已久的城市,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午饭过后,秋戈好像依旧意兴阑珊,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柳府的美食,柳寒在心里感到不住好笑,天娜她们那半吊子厨艺居然还成了美食家,这家伙要到了前世,那还不把舌头给吞了。

    这个时代的饮食很简单,主要是煮,而且没什么调料,炒的很少,柳寒在杀手营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那时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到西域后,他才逐步将前世学到的不多的厨艺拿出来,结果吃得柳铁老黄等人直呼美味,从那以后,柳府的菜便完全变了。

    “看你这样,我干脆开个酒楼或饭店,那时你就可以天天来了。”柳寒语带调侃,秋戈却频频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柳兄,我看我们俩人一块开吧,那样,以后我去吃饭就不用花钱了。”

    柳寒无奈之极,苦笑道:“你已经长得很美了,就不要想到太美了。”

    秋戈稍稍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他也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预定的青楼离柳府并不远,穿过柳荫街,再穿过一条胡同,马车驶一条幽静的胡同,在一处大宅门前停下来,柳寒下车先习惯性先打量下四周的环境。

    胡同很安静,没有丝竹之音,院门口看上去很普通,大门还有点陈旧,门口挂着两盏走马灯,上面画着各式人物,从胡同往院子里看,只能看见很多树枝,树叶多数都落了,仅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唯一与其他胡同不同的是,这里的空气带着点香味,是周锦记的脂粉香。想到周锦记,柳寒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肯定是天娜她们今天游览帝都的重要内容。

    “这就是?”柳寒有些纳闷,也有点不相信,秋戈嘿嘿一笑,径直上前拍门,门开了,一个中年人出来,见是秋戈连忙将门打开,显然,秋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帝都的青楼都这样?与长安和姑臧完全不一样。”柳寒跟在秋戈身后,边走边说。

    “那是,”秋戈说道:“北地院落,江南绣舫,各有风景。柳兄,你见识过了姑臧的画舫,可还没见识过江南的画舫,那是完全不同的。”

    秋戈边走边给柳寒介绍这帝都的青楼,这帝都的青楼与长安完全不同,长安青楼与妓院完全不一样,但帝都的青楼与妓院的相似程度极高,每个红姑娘有自己的小院。

    客人到了后,先由妈妈接待,然后招呼姑娘出来见客,若客人满意,姑娘便将客人带到自己的院子里,这客人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几个,若是几个的话,妈妈也会安排其他女儿过来相陪,当然只有这主人相中的才子才能留宿,其他人则在娱乐过后带着陪他们的女人离开。

    与长安青楼最大的不同,长安青楼女还有一定的主动性,可以挑选自己相处的对象,帝都青楼女不行,与谁相处由妈妈决定,而妈妈选择的就是看钱多少。

    秋叶没有在前楼停下,而是径直穿过前楼朝后院去,根本没看前楼那些喝茶听曲的公子哥。

    这前楼与长安青楼的前楼差不多,一般没有固定相好的客人都在这里待着,要说明的是,这青楼不是妓院,妓院就是来买笑的,目的很直接;青楼则是来消遣的,听听小曲,欣赏下新颖的舞蹈,只有对眼了,最终才会在一起。

    这个时期能上青楼的人,家里都有大量女人供他们选择,无论长安青楼还是帝都青楼,亦或江南青楼,没有钱是绝对不行的,而且这钱不是小钱,中产阶层是上不起青楼的,这也决定了,青楼不会在小城市存在,只会在帝都长安这样富商权贵集中的城市才能存在。

    到了后院,柳寒才发现,这后院很大,院子中有十几个**小院,每个小院门口都有一个或两个小丫头,有些小院很安静,有些小院则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还有些则有喧哗之声。

    “这里的小院,每个小院住一个红姑娘,”秋戈似乎知道柳寒并不清楚帝都青楼的情况:“这里的红姑娘有些是被包下来的,这种很少,多数并不是。”

    “是每一个都有个院子吗?”

    “那倒不是,只有红姑娘才有,不是红姑娘的,诺,你看那边,”秋戈指着那边的树枝间的两座小楼:“都住在那。”

    柳寒看了眼,觉着这才对,要是每个红姑娘都有这样的小院,这所青楼也就十来个红姑娘,这可就太小了,与帝都最大的青楼不符。

    来时秋戈便介绍了,这所青楼是帝都最大的青楼,柳寒在外面也看了下,这所青楼占地极广,比他的新宅占地还广,有这样大的地方,自然需要这么多美女来撑住场面。

    俩人说着进了里面的一个小院,这小院门口同样有两个小丫头,看到他们来,两个小丫头连忙过来见礼,然后带着他们进去。院子里很幽静,有七八个壮汉坐在院子一角的回廊里,这又是与长安不同的地方,长安的青楼,家丁护卫是不准进姑娘的院子的,可帝都便可以,当然,不能与主子同坐,只能待在外面。

    柳寒踏进院子便感觉到了,有七八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会,然后才离开,于是柳寒心里有数,他也没问秋戈,只是跟着他进屋了。

    “抱歉!抱歉!秋某来迟一步,来迟一步!”

    秋戈进屋便抱拳告歉,柳寒心里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他可从未见秋戈向什么人道歉。心里虽感到意外,他还是不动声色跟着秋戈进去。

    房间里已经有七八个人,柳寒扫了眼,这些人全是年青人,最大的也不过三十来岁,一个个锦衣玉带,不用问全是贵公子,最前面的是个抱着琵琶的年青女子,这女子眉目如画,素衣皓腕,肌肤雪白,云鬟高挽,斜斜的插着朵珠花,有些好奇的望着他,似乎在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和秋戈走在一块?

    柳寒心里略微诧异,女子的眼睛在他流连了一会便转到秋戈身上,那目光依旧是那样,这让有些明白了,难怪有人说美女的目光会说话,这女人对谁都这样。

    “无聪兄,来晚了可要受罚,自己先喝三盏吧!”

    秋戈进门即施礼,可在座的谁都没动一下,好一点的丢下身边的美女含笑看看他,用目光打个招呼,更多的依旧搂着身边的女子,就像不知道有人进屋似的。

    说话的是个穿着红衣的年青公子,看得出来,这公子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有些醉醺醺的,歪在边上姑娘的大腿上。

    “行啊!”秋戈径直在边上的空位上坐下来,端起酒壶闻了下,便皱起眉头:“凉州烧刀子?!我说小王爷,怎么喝这酒?怎么不是阳山特酿,拿这烧刀子蒙人!”

    “谁蒙人了!”那小王爷醉醺醺的扬手道:“今儿咱们从将进酒开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啊,爷有万金裘,拿去换酒!你说是不是,小美人!”

    说着在身边美女的脸上摸了把,美女含笑道:“小王爷,您那万金裘还是先留着,今儿啊,是薛公子请客。”

    薛公子,柳寒抬眼看,认识,以前跟秋戈参加玄修时便认识了,很快他又认出了三个曾经在一块喝酒玄修的公子,还有几个却是不认识的。

    薛公子这时才扭头,随意的冲柳寒点下头:“今儿咱们的规矩是先喝《将进酒》,然后才是《杏花春》,然后再来《东海浪》,青青姑娘负责弹最新的曲子《春江花月夜》,柳兄,这可是你写的,你看看做得是不是合你的意?”(本文由望书阁首发)

第二十四章 青楼风波(中)

    薛公子此言一出,其他人倒没什么,小王爷啊的一声,返身坐起,抱着琵琶的青青姑娘也禁不住站起来,两眼放光的瞧着柳寒,不但她如此,陪着几个公子的美女无不齐齐惊讶,美目一下全落在柳寒身上。FQxS.

    柳寒有些纳闷,自从三篇出世,他也参加过几次诗会,可再没写诗词了,这对他的名望有些影响,可没想到,居然还是有这么大名头。

    “你就是柳公子,哦,不,柳先生,”小王爷连忙整理下衣裳,冲着柳寒抱拳:“失礼,失礼,小王失礼,请先生见谅!”

    可更让他奇怪的是这醉汉自称小王,这藩王不是都就国了吗?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

    “柳兄,这位是赵王千岁的二公子。”秋戈说着给他使个眼色,柳寒拱手施礼:“草民见过王爷。”

    “得了,得了,今日聚会不论门第,”边上一位穿着皂色长袍的公子有些不耐,打断了小赵王爷的礼贤下士,扭头对柳寒说:“柳兄,那是你的位置,别说什么啊,谁让你来晚了。”

    柳寒看了眼,那位置就在最尾,靠近门边,不过看得出来,倒不是有意这样摆的,显然上次柳寒发火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这才特意解释了下,柳寒闻言笑了下便过去。

    青青抱起琵琶冲柳寒深施一礼:“柳大家见谅,昨日院中乐师谱了这《春江花月夜》,也不知能不能入大家之耳,还大家品鉴。”

    柳寒背心一阵阵发凉,这就成大家了!

    大家在这个时代可是极为崇高的称呼,得到天下公认的开创一代潮流的人物,就如那个什么歌神韩大家似的,天下人皆称许为一个领域开创者,他不过写了四首诗词一篇赋就成大家了!

    柳寒脸蛋微微发红,有些惶恐的起身:“姑娘言过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正匆忙想辙,青青嫣然一笑,躬身道:“先生不知,这帝都青楼,莫不盼着先生驾临,不成想青青有此幸运,多谢先生!”

    柳寒一头雾水,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些蹊跷,可这蹊跷在那呢?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秋戈一眼,秋戈端着酒壶如牛长饮,还是那小赵王爷瞧出来了。

    “哈哈,”小赵王爷笑道:“柳兄就坐下听曲吧,青青姑娘说得不错,这满帝都的青楼都盼着你来,知道为什么吗?春江花月夜,下元,这帝都各家青楼都谱了曲,就等你来品鉴了。”

    柳寒这下明白了,这也是一种竞争,这个时代没有专业作词者,有了好的诗词,各家青楼立刻请人或用自己的乐师谱成曲子,姑娘再唱出来,可这就有了一个问题,谁做得好?或者说谁作的更得到原词作者的认同。

    春江花月夜和水调歌头。下元,红遍帝都,很显然还要红遍天下,帝都青楼谁不想让自己谱的曲成为最好的,这对青楼的品牌和姑娘的身价有巨大意义,所以,这段时间,帝都青楼都盼着柳寒光临,请他听听她们的曲子,就算谱得不好,可只要伺候好了,柳寒也不好意思说不好。

    青青显然很兴奋,这对她而言是个重要机会,青楼女的竞争非常激烈,没有特别才华,一个红姑娘一般也就红上四五年,稍长点的可以有七八年,少有超过十年的。所以,每个青楼女都极力抓住每个机会,争取红的时间长点。

    “哟,柳大家驾临,奴家迎候来迟,还请大家原谅则个。”

    柳寒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笑声,他赶紧扭头看,却是个妈妈带着两个小丫头匆匆进来,见到柳寒便作了万福,柳寒微微还礼,妈妈笑盈盈的进门。

    “我说妈妈,柳兄我可给你请来了,能不能让他留下,那就看你的本事了。”秋戈笑呵呵的说道,就这一会,一壶凉州烧刀子已经进肚了。

    “多谢秋公子!”妈妈又冲秋戈作了个福,柳寒似笑非笑的盯着秋戈,秋戈连忙端起《杏花春》,丢给柳寒一个求饶的眼色,好像就是迫不得已才出卖他似的。

    “柳大家是第一次上我们院来,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好给柳大家安排。”妈妈含笑问道,柳寒这类才子在青楼还是很受欢迎的,不说才子的名望,就凭他们的诗词,一首好的诗词可以让青楼女红上一年。

    妈妈的年龄并不大,柳寒猜测应该还不到三十,不过在青楼这一行里,已经算大的了。fqxs.柳寒含笑答道:“就有劳妈妈安排。”

    柳寒的意思很明显,你随便安排一位便行了,小赵王爷却笑呵呵的叫道:“我说妈妈,柳兄可是第一次上你这来,听说你这不是有几个清官人要登台吗,不如叫来让柳兄品鉴一下!”

    小赵王爷说着不怀好意的眨巴下眼神,秋戈随即跟上,举着酒杯起哄:“对,对,妈妈,我可听说了,素烟姑娘也要登台了,不如叫素烟姑娘出来陪陪柳兄!大家说是不是!”

    “素烟姑娘一人哪行,再叫上燕轻姑娘,听说燕轻姑娘是韩大家亲手调教的,歌喉婉转,可令百鸟起舞,妈妈,请出来让我们见识下。”薛家二公子也叫道。

    所有青楼每过段时间便会推出几个新人,这些新人无不是青楼精心调教过,或擅歌,或擅舞,或擅琴,都有一手绝活,就说这院的青青姑娘,就弹得一手好琵琶。

    这些精心调教的姑娘登台便等于宣告,这姑娘可以出价接客了,所以,每个姑娘在登台前,青楼都要造势,目的也就是登台后,有一笔好收入。

    可青楼也有规矩,在姑娘正式登台前是不许接客也不许陪客,所以,小赵王爷和薛二公子实际是在难为妈妈,可能是在故意调侃妈妈。

    果然妈妈露出为难之色,柳寒轻轻一笑,为她解围:“妈妈不必为难,就按院子里的规矩办,什么大家,我可不敢当,柳某不过一商人,岂敢当大家之称,要说大家,我倒是见过几个,凉州的无明道兄,在坐的公子都比我强,只是他们不像我这样爱显摆罢了。”

    “瞧柳先生说的,”妈妈很高兴含笑说道:“既然这样,我给柳先生安排,保证不让柳先生失望。”

    柳寒嘻嘻一笑:“多谢妈妈。”

    薛家二公子冲柳寒眨巴下眼睛,露出惋惜之色,柳寒忽然想起个问题,这帝都达官贵人挺多,可好像飞扬跋扈的挺少,大家都还挺守规矩,按理这青楼妓院多是争风吃醋,可无论在凉州还是长安,亦或这帝都,好像都没这样的。

    妈妈自去安排去了,青青抱着琵琶拨动几根琴弦,也没立刻弹奏,美目不断朝柳寒这边看,好像在等待什么。

    “小赵王爷,”柳寒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先冲小赵王爷拱手致歉:“我听说皇上下诏,让藩王就国,王爷滞留帝都,不怕皇上见怪吗?”

    小赵王爷呵呵大笑,秋戈薛二公子几人也乐了,柳寒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在乐什么,秋戈收敛笑容正要开口,小赵王爷却抢先说道:“这几个家伙叫我王爷,不过拿我取乐,我可不是什么王爷,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我父亲的王位要传给我哥哥,我吗,最多也就是能封一侯,至于藩国,那是没有的。”

    柳寒这才恍然醒悟,老黄给他介绍过大晋的爵位,宗室所封的爵位有王、公、侯、伯、子、男五等,王一般就封给皇帝的儿子,这一代过后到孙子辈,只有特别受宠才会封公,其他都是封侯;王的爵位一般传给嫡长子,但到嫡长子便要削去一等,也就是说,小赵王爷的哥哥将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但要削去一等,那就是赵公,再下一辈便再削去一等成了赵侯,如此,五代之后,就成了平民,削爵的同时,所封藩国也要缩小,否则几百年的大晋,这天下的土地还不够封给宗室的。

    “所以,他就乐得留在帝都,每天喝酒作乐。”秋戈补充道,柳寒闻言也是一笑,小赵王爷也是自嘲,侯爵也是有侯国的,不过,柳寒估计,他那侯国还没封下来,侯国也要留在赵国境内。

    在武帝时,大晋颁布了类似推恩令这样的法令,王爷的儿子所封侯国就在王国之内,但武帝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又颁布了法令,王爷的儿子由王爷为他们申报爵位,什么时候申报,由王爷决定,所以,一般王爷都会比较晚申报,如果,他的儿子得到皇帝赏识,或者立下战功,那么就可以独立获得封国,这封国就不在王国范围内。

    只是看小赵王爷那样,估计是不可能获得什么军功的,大晋对宗室子弟的军功考量要比普通人家的严格得多,不严格不行啊,皇帝没那么多土地封给宗室。

    秋戈调侃小赵王爷,小赵王爷不生气,仰身躺在美人的膝上,漫声吟道:“醉卧美人膝,乃世间一大美事,吾已如此,夫复何求!快哉!快哉!”

    薛二公子鼓掌大笑:“好一个醉卧美人膝!”

    柳寒也笑嘻嘻的看着俩人,不过有秋戈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小瞧这些二代们,实际上,大晋皇帝为宗室定下这些规矩非常利害,逼得宗室子弟必须奋发向上,特别是那些没有希望继承爵位的子弟,否则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子孙便成为平民,甚至比平民还不如。

    “青青姑娘,今儿有什么好曲?”刚才给柳寒指点位置的公子笑着问道,青青抱着琵琶欠身答道:“牵公子,这几日妈妈着人将柳大家的两首新词谱了曲。”

    “那你弹一曲。”牵公子笑道,柳寒认识这牵公子,上次角门事件时,他便在场,不过这人呢,柳寒不熟,只知道他出身冀州士族牵家,不过,看他的样子,牵家好像比不上秋家。

    青青略微沉凝,偷偷的看了看柳寒,柳寒冲她微微一笑,青青心情稍稍稳定,这才轻拨琴弦,琴弦声动,小赵王爷秋戈和薛二公子立刻停了说笑,注意力全被吸引到这琵琶声中。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柳寒面不改色,这首歌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熟悉的歌,前世他挺喜欢歌后王菲的歌,王菲就唱过这首歌,在ktv中,他也唱过,那旋律他还记得。

    可这青青弹出的旋律与他的记忆不同,更加轻柔,配以表情,更添了几分神秘,让他也不好判断,究竟是那个版本好。

    柳寒感到麻烦了,不但这首词,待会再来《春江花月夜》让他品鉴,那该怎么品,说些什么?他的脑袋有些疼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青青的目光始终停在柳寒身上,她一直小心的观察着柳寒的神情,可柳寒的神情一直很平静,看不出好坏,这让她有些不安,于是她的眼神更加迷离,声音更加轻柔,笑容更加妩媚。

    柳寒倒没觉着什么,他一直在心里轻轻哼着王菲版本的明月几时有,青青唱完了,他都没什么反应,可从他外表上看,似乎还沉浸在乐曲中。

    “好!”小赵王爷拍着大腿叫好,秋戈也乐呵呵的鼓掌,掌声中还偷暇给了柳寒个眼色,柳寒被惊醒过来,正好看见秋戈的眼色,他微微一笑表示清楚。

    柳寒目光一转,发现除了青青期盼的望着他,另外那牵家公子也偷偷的看着他,于是他心里有几分数了。

    “好!”柳寒一声叫好,青青的神情顿时轻松下来,柳寒接着说:“听说当今韩大家乃音律大家,我没听过她的歌声,不过,我看青青姑娘应该不比她差了吧。”

    青青满心欢喜,起身道谢:“多谢先生。”

    柳寒哈哈一笑:“你先别谢我,我对音律所知不多,要论音律,别人我不知道,无聪就比我强多了,我呀,就是一粗汉,牛嚼牡丹,假装斯文。”

    众人愣了下,随即哄堂大笑,青青也掩口而笑,柳寒耸耸肩,一脸无辜,觉着自己说的是实话,这个时代的音律他根本不懂,什么宫徽羽商角,他知道的是哆瑞米。

    在西域时他见过阿拉伯数字,所以,他在账本中使用了这种数字,可他从未听说过哆瑞米,所以,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正笑着,院里传来环佩声,柳寒没动,可他注意到牵家公子的耳朵动了下,可就在这时,院里传来叫声,有人拦住了妈妈。

    “不是说青衿姑娘有病吗,这是怎么回事?妈妈是不是有意小瞧我等!”有人怒气冲冲的说道。

    “今儿不拿个说法,就别怪我等粗鲁!”有人在边上帮腔。

    柳寒眉头稍皱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目光偷瞄下秋戈和小赵王爷,小赵王爷正和陪他的姑娘调笑,秋戈却好像听见了,微微皱起眉头,另外牵公子神情稍变,没有紧锁。

    除了他们以外,柳寒还注意到,青青姑娘的神情有些慌张,也有些诧异。

    院子里传来妈妈的解释,可那群人似乎根本不理会,坚持要带青衿姑娘走。

    “田公子,邱公子,青衿多蒙诸位公子厚爱,可青衿今日确实身体不适,青青妹妹这里实在忙不过来,我这作姐姐的只好过来帮帮场,妈妈绝非欺蒙诸位公子,也不敢欺蒙诸位公子,请诸位公子原谅则个,待青衿那日身子好了,一定好好陪陪诸位公子。”

    这声音犹若黄鹂,清脆动听,却又带有几分哀怨,让人闻之心痛,难以拒绝;柳寒怦然心动,竟然涌起一股要见见这女子的**。

    “青衿姑娘,没你什么事,这妈妈狗眼看人低,今儿我得教训教训她。”话声中带着股怒气,柳寒心里忍不住怒气勃发,差点便起身出去。

    可没等他动,牵公子已经起身了,这时屋里的人都听见院子里的吵闹声,纷纷起身到院子里。柳寒也跟着出来,人群中,秋戈看了他一眼,眼中略带疑惑。

    柳寒心知肚明,秋戈对他起疑心了。别人不清楚,秋戈却是知道的,以他宗师的修为怎么不知道院子里的情况,知道了怎么还无动于衷,不管怎么说,妈妈是为他们俩人找的姑娘,他们俩都有义务为妈妈出头,否则打的便是他们俩的脸,落的也是他们俩的面子。

    一群人来到院子里,回廊里喝茶的护卫也呼拉围过来,对方的护卫也抢进院来,双方虎视眈眈,院子里空气立时紧张起来。

    柳寒四下看看,没见院子里的其他人出来,只有客人的护卫,这让他很是纳闷,这要放在长安,负责保护院子的青衣帮众立刻便会插手,迅速制止事态扩大,可这里却没有,难道这里的青楼没有江湖人保护吗?

    从许远的口中了解到,帝都是有江湖****的,最大的便是漕帮,漕帮负责江南到帝都的漕运,据说有船三百六十条半,为什么有个半呢?这还得说说雄才大略的武帝,原来漕运都是由朝廷负责,可朝廷负责的漕运效率低下,浪费严重,后来改为商人来运,漕帮趁势而起,漕帮开创之主,当年江湖一代枭雄朱赤,偶遇微服私访的武帝,博得了武帝的好感,于是武帝随口说允许他有船三百六十条半,于是朱赤便扯起虎皮当大旗,成为半官方的江湖帮派。

    漕帮人数众多,但势力分散,虽不可小瞧,但却不是帝都城里力量最强的帮派,帝都城里力量最强的帮派是风雨楼,风雨楼这名字怎么来,许远不知道,但风雨楼却是帝都实力最强的一个江湖门派,帮主人称惊风剑萧雨,一手七十二路惊风剑,威震天下,帮中有二百四十个可以与出生入死的兄弟。

    风雨楼包揽了城西的赌场和帝都的私盐买卖,风雨楼也有自己的船,专门负责从扬州向帝都贩运私盐,朝廷实际也知道,可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据说惊风剑萧雨的修为极高,早就踏入宗师境界,已经站在大宗师的门槛。

    第三大帮派则是红枪会,红枪会会众是各帮派中最多的,这红枪会最初是帝都周边的民间组织,红枪会众多来自乡间农夫,平时耕地,闲时练枪,若有匪患,会首一声令下,四方八邻齐齐来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枪会便进城了,占据了城郊,城内的武馆货栈多是红枪会会众在打理。

    除了这三大帮派外,还有几十个小帮派,这些小帮派多是依附于三大帮派生存,由于帝都内贵人众多,城内治安良好,少见杀人这样的恶性案件,帝都同样不禁江湖人之间的拼斗,但若要分生死,也必须在官府报备,官府为了不惊扰市民,还设有专门的决斗场,凡是签了生死文书的,都可以到决斗场一较高下,每次决斗,官府都会发告示,市民们都会蜂拥前去围观,热闹程度超过了上元节。

    与长安不一样的是,帝都的府衙权力极大,可以随时带嫌疑人回衙盘问,而且还可以随时得到廷尉府和帝都驻军的支持,也正因为如此,帝都的治安尚好,秋戈可以不带护卫四下乱窜。

    两边护卫脸对脸眼对眼,可谁也不敢轻动,对面的公子哥显然人少,只有五个人,为首的穿着件绣花锦袍便服,神情倨傲,满不在乎的看着出来的众人,妈妈则缩在边上,委委屈屈的解释着。

    妈妈的边上站着一白一绿两个丽人,柳寒的目光刚落在那绿衣丽人身上,脑子顿时轰的一声炸开了,这女人太美了,一时之间,柳寒居然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她。

    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不足以形容其美。

    他忽然想起一首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如果说以前他不知道什么叫倾城之美倾国之美,看到这绿衣女,他算明白,难怪自古有红颜祸水之说,难怪貂蝉能让吕布叛董卓,西施能让夫差亡国,玉环能让君王从此不早朝。

    貂蝉,西施,玉环,柳寒没见过,可他相信,这绿衣女一定能让君王不早朝,也一定能让君王亡国。

    “她是我的了!”柳寒当时便下决心,一定要把这女人收入房中,置于膝上,细细把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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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青楼风波(下)

    柳寒直愣愣的盯着绿衣女,不但他,而且其他人也一样,全被吸引了,小赵王爷怪叫一声乖乖,没有顾得上对面的那群公子哥就开始责怪妈妈起来,怎么将这样的美女给藏起来了。

    妈妈只好苦笑着解释:“小王爷,您是不知道,我这女儿才满师,脾气也不好,前几天登台受了点风,身体一直不好,今儿院子里客人多,实在没人了,这才请她出来应应急。”

    绿衣女抬头迅速朝这边扫了眼,随即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柳寒感觉到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便转到秋戈身上,他立刻狠狠的瞪了秋戈一眼,那杀气让秋戈心里一阵阵发凉。

    “少废话!”对面站在前面的公子有些不耐的喝道:“既然青衿能出来,那么我先点的她,她就该先到我们那去!”

    妈妈非常为难的看着小赵王爷,又看看秋戈和柳寒,她把小赵王爷看着最大的援手,毕竟他有王爷身份。可没等小赵王爷开口,薛公子便抢前两步冲到那公子面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薛公子不屑的冷笑两声:“姓田的,这里可不是邺城,你们田家在冀州势大根深,这里是帝都,要横冲直撞,你道行还浅了点!”

    这声田公子,将小赵王爷从绿衣女的美貌中惊醒过来,他上下打量这位田公子,秋戈扭头对柳寒微微一笑,低声介绍:“这位田公子恐怕就是邺城田家的人。”

    秋戈说到这里看了看柳寒,见柳寒居然无动于衷,随即明白,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这邺城田家是个什么家族,正要继续给柳寒介绍,薛公子已经毫不客气的骂起来:“姓田的,这里不是耀武扬威的地方,妈的,那来的狗,败老子的性!”

    柳寒一直盯着绿衣女,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根本没听见薛公子和姓田的在说什么。

    “这邺城田家,”秋戈发现柳寒神情有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会心一笑,肩膀碰碰柳寒,将他惊醒过来,柳寒有些意外,诧异的看着他,秋戈叹道:“如此纤纤美人,谁人不喜。”

    柳寒感到自己有些失态,可却没有羞愧,随之叹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世间怎有如此妖娆,难不成是来自天上宫阙。”

    秋戈扭头看着他:“老兄动心了?”

    柳寒毫不迟疑的点点头,秋戈轻轻一笑,低声道:“或许我可以帮你个忙。”

    柳寒点点头,要买下这美女没那么容易,不说绿衣女的想法,妈妈肯定不同意,这样一颗摇钱树,谁肯轻易松手。

    面对气势迫人的薛泌薛公子,这位来自邺城的田公子丝毫不惧,依旧声色俱厉的与薛泌对呛,半步不让。

    “这姓田的是什么人?”柳寒有些好奇了,他们这边有位王爷还有位国舅,可这田公子却象没看见似的,毫不在乎。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为田融,出身邺城田家,邺城田家乃本朝上品士族,在太祖开国之初,田家即追随太祖,乃十六元勋重臣之一,也是其中极少数出身上品士族的人,故而极受太祖重视,在本朝出过两位皇后三个驸马,还出过五位丞相,两位太尉,冀州幽州青州三大州,有无数田家的门生故吏。”

    柳寒轻轻嘿了声,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田融,秋戈则轻轻叹口气:“这田融是来参加秋品的,不过,此人.,嘿嘿,恐怕没有继承其祖辈的才华,风流不羁倒是学了个全,可.。”

    秋戈说到这里便没再往下说了,柳寒心里清楚,田融如此纠缠一个青楼女,这风流恐怕也说不上,好色倒是不错。

    “今儿这人我要定了,姓薛的,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田融愤怒仇恨的盯着薛泌,薛泌根本无视:“哼,这院子是老子包下的,来人!”

    一道灰影从人群一闪而出,直奔田融而去,眼看着便到了田融面前。

    “碰!”

    田融纹丝不动,他的面前出现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身材粗壮,双眼圆睁,颌下胡须虬髯戟张,犹如怒目金刚,一掌逼退灰影,大喝一声:“冒犯公子者,死!”

    吼毕纵身而上,灰衣身体一晃便到了黑衣人左侧,黑衣人身体本高速向前,却忽然一顿,身体猛地一扭,灰衣人的拳头便从他左肋滑过,心中暗叫不好,黑衣人的拳头便到了,灰衣人毫不慌乱,化身为拳,劲气灌注左肩,猛地撞向黑衣人,黑衣人没有料到灰衣人居然如此大胆,劲气尚未发出即被撞了回来,他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两步,方才站住。

    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灰衣人冲出,黑衣人拦下,黑衣人反击,灰衣人阻拦,眨眼间便结束了,俩人各自倒退两步,各自调息,重新衡量对方。

    不过,总体上看,灰衣人吃了个小亏,最初他有些托大,没有将黑衣人看在眼里,不过他的应变极快,特别是那下以身为拳,趁着黑衣人劲气未聚倒撞回去,此举极为冒险,若黑衣人回气再快上那么两分,灰衣人的左肩势必被击成粉碎。

    田融得意洋洋,薛泌脸色飞红,迅速瞟了眼青青,又热切的看了看青衿和白衣女,怒喝道:“没用的东西,再丢人现眼就给我滚!”

    灰衣人冷哼道:“少爷,要死的还是活的?”

    “死活都行!”薛泌神情有些不耐烦,灰衣人刚才吃了点小亏,这让他感到丢脸,特别是在美人面前,这是不可原谅的,必须尽快找回来。

    田融则略有些得意,刚想出口讽刺两句,却听到薛泌和灰衣人的话禁不住大怒:“田罡,死活不论!”

    “遵命公子!”田罡的声音就像有个罩子将他的嗓门罩住,瓮声瓮气的。

    众人向后退却,给俩人腾开空间,人群中就柳寒没动,秋戈连忙拉了他一下,看柳寒的神情却让他呆了下,柳寒的神情很奇怪,几分惊喜几分愤怒几分悲伤,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懂。

    柳寒被秋戈惊动,看看周围,周围的人都退下去了,他变得突前,引人注目,他连忙退后两步,恰好就站在妈妈身边。妈妈紧张万分,手里的手绢被揉成一团,没有注意到站在身边的人已经变了。

    “你怎么啦?”秋戈瞟了眼青衿,心里非常纳闷,自从在姑臧认识柳寒,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哦,没什么。”柳寒强压心里的激动,目光紧紧盯着场中俩人,眼角却瞟着薛泌。

    十多年了,终于有眉目了。

    外人眼中,灰衣人舍身一撞乃不得已的冒险,可在柳寒眼中却不是这样,这一招他见过,还和这招的主人交过手,这不是什么变招,这招后面还有杀着,它有个名字,叫玉石俱焚。

    第一个使出这招的,或者说这招的创建者,叫书生,十多年前,已经死在山庄之变中。

    这人肯定和杀手营有关,说不定就是出自那人新建的杀手营,知道这招的除了他以外,便是当晚不在的总教头。

    总教头见过这招时,曾经叹息着告诉他们,此招非热血之士不能用,此招一出,天地含悲,山河变色;告诫书生,此招一出,必然见血,不是敌人的血便是自己的血,所以此招轻易不要使。

    后来,总教头又将此招拿去,将其中的凛冽杀意消去部分,外形虽说变化不大,可杀意死志却淡。

    灰衣人使的便是变招,没有那么多杀意,豪情却乃在。

    难道薛泌就是那个人?

    短短几分钟,柳寒脑海里转了无数念头,他完全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此收获,他偷眼瞧了瞧薛泌,可怎么看都觉着不像,那要么薛泌是天下最佳演员,要么薛泌就不是,而是另有其人。

    柳寒不断猜测各种可能性,场中的形势却已经变化,灰衣人和田罡俩人对峙着,刚才一轮交手,彼此对对手都有几分了解,因此俩人都不敢冒险。

    “慢着!”小赵王爷打断俩人,薛泌和田融愣了下,小赵王爷依旧有五分醉意:“朝廷规制,死局必须上衙门登记,否则咱们都都得被京兆府拿去问罪,我可不想进陈矮子的牢房。”

    陈矮子,姓陈名宣,京兆府尹,有名的铁吏,帝都的治安如此好,与他有很大关系。京兆府尹是大晋最难当的官,帝都皇亲国戚多如狗,士族豪门满地走,这些人家从来眼睛都在头上,别说平民百姓了,就算庶族都不在他们眼中,仗势欺人的事多如牛毛,历任京兆府尹都管不下来,大晋的官们视京兆府尹为畏途,多少官宁肯不做官,也不肯到京兆府尹上任。

    五年以前,泰定帝选择陈宣为京兆府尹,陈宣上任后,重拳出击,收拾了不少豪门恶奴和豪门少爷,经过他这一整治,帝都治安大为好转,不但士族豪门安静了,就连江湖****仇杀都不敢在帝都城内进行。

    小赵王爷一提陈宣,在场的公子哥们都不言声了,连薛泌的脾气都没了,陈宣收拾的人中就有他,当年他被陈宣抓去打了十大板,连太子下令都没用,当时陈宣将乌纱帽摔在太子面前,告诉太子,要么免了他的官,要么就不要干涉他的公务,把太子顶得无话可说。

    “今儿咱们风花雪月,这百漪园香草美人,这刀光剑影,血腥满地的,坏了这里的风月,是不是?”秋戈冲着田融笑呵呵的说道:“点到为止,谁输了谁就滚出去,以后永远不准招惹青衿姑娘,怎么样,敢应吗?”

    田融冷笑一声,毫不退缩的叫道:“一言为定!谁输了谁滚蛋,以后就不准上这百漪园来!”

    秋戈心里大喜,这田融上当了,就算这灰衣人输了,他们这边还有个柳寒,这可是有宗师修为的恐怖大杀器,宗师修为意味着什么,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的,他有个踏入宗师境界的哥哥,就这帮家伙,连他那哥哥的一只手都挡不住。

    “好,那就定下来了,”小赵王爷歪歪扭扭的走到田融身边:“田公子,就这样干打,有点不过瘾,要不这样,咱们加点彩头,我出一百两。”

    田融冷笑声:“一百两?!我出一千两,你敢应吗?”

    “一千两?”从他们俩人身后传来个声音,田融小赵王爷扭头看,却是柳寒,柳寒冷冷的盯着田融:“一千两黄金,今儿,你要赢了,你拿走。”

    田融有点傻了,这可是一千两黄金,相当于十万两银子(注,前文有误,一两黄金兑换一百两银子,后文照此),帝都豪门很多,有钱人也多,拿得出十万两银子的豪门也多,可随手拿得出十万两银子的人也有,田家也拿得出千两黄金十万银子,可他田融拿不出来。

    “你什么人!千两黄金!你拿出来大家瞧瞧!”田融身后的一个公子哥不服气的叫道。

    柳寒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转手交给妈妈:“通汇钱庄银票,见票即付,十万,妈妈当个公正点一下。”

    小赵王爷薛泌一出面,妈妈便由忧转喜,有人为百漪园姑娘决斗赌赛,那传出去,青衿姑娘的身价还不得暴涨,原来听个小曲十两银子,现在还不得五十两去了。

    她连忙接过银子,瞧了眼,全是千两一张的,她连忙笑嘻嘻的说:“没有错的,没有错的,用不着点,柳先生说得没有错,全是通汇钱庄的银票。”

    田融愣了下,脸上阴晴不定,仇恨的盯着柳寒,他身上带了不少钱,可也没有十万两,可他若不应,那就根本用不着田罡下场较量了,就得立马走人。

    柳寒瞧着田融心说小样,跟爷抢女人,老子用钱砸死你。

    田融正为难,这时从他身后传来声音:“这百漪园,风色独特,向来是才子会佳人,这位兄台,满身铜臭,与他同坐,岂不是玷污了青衿姑娘的仙气。”

    “哇塞,这还出来个才子,过来让大家伙看看,”薛泌讥讽的笑道,伸长脖子朝田融身后看去,说话的很明显是个书生,头戴麻巾,身穿布袍,布袍有点陈旧,用麻绳系着,腰间还吊着块玉佩。

    这种穿着在这群或鲜衣怒马,或破衣洒脱的贵公子中很是突出。这人看上去有些落魄,可神情却很是倨傲,有种目中无人的模样。

    “才子?!”小赵王爷怪叫一声,薛泌秋戈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薛泌拍拍柳寒的肩:“诺,要才子还不简单,咱们这位柳兄便是大才子,月夜三篇,帝都纸贵!你那位?!”

    月夜诗会,诗词赋三篇,满城传抄,致帝都纸贵,柳寒是最近帝都最红的才子,要不是他的商人身份,恐怕已经有人向朝廷推荐征辟了。

    书生明显愣了下,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这个拿钱砸人的家伙,这家伙就是最近名满帝都的柳寒!!!

    柳寒没有理会书生,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田融,挑衅之意毫无掩饰。

    书生看着柳寒忽然笑了笑,漫声吟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青衿姑娘绝代风华,令人向往,舞刀弄剑,扰了姑娘的清静,还请姑娘原谅。”

    书生说着上前,冲青衿深施一礼,青衿作福还礼,书生起身顺手从妈妈手中拿过银票,送到柳寒面前。

    柳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书生忽然拿出一派名士风范,顺势将钱送回来,一举化解了柳寒的攻势,还连消带打,将钱送回到柳寒面前。

    柳寒微微一笑将钱收回来,随口答道:“公子好气派,还请教公子大名?”

    “高阳吕修,见过柳兄。”吕修躬身一礼,柳寒微微屈身以示还礼。

    “百漪园风和日丽,打打杀杀确实有煞风景,”柳寒看着田融:“我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不如大家一块坐坐。”

    吕修微怔,正要答应,田融却冷笑下:“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说着挑衅的盯着薛泌:“要么认输,滚出帝都!要么让青衿姑娘来陪我们,等我们腻了,你们再来吧!”

    田融说完狠狠的盯着柳寒,刚才柳寒那手让他大失面子,一定要找回来,田家人的面子不能丢!

    柳寒勃然大怒,这******是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非要找抽。

    吕修同样神情大变,眉头微蹙,再看青衿,青衿的神情滑过一丝悲伤,随即面无表情,书生轻轻叹口气,退到一边。

    小赵王爷大怒:“好!好!好!!”

    薛泌也怒极:“从来都是爷们收拾人,居然敢登鼻子上脸!给脸不要!好!厉岩,替我打断他一条腿!打不断,就给我滚回河东!”

    “少爷放心!”厉岩冷冷的答道,田罡也报以两声冷笑:“小子你也别怕,我不要你命,就,.。”

    “给我打断他两条腿!”田融怒喝道,柳寒不动声色把一颗泥丸捏在手里。

第二十六章 敌踪初现

    厉岩低喝一声,脚踩七星,化出一串幻影,田罡神情肃然,再无刚才的粗豪,没有后退,大步流星,双拳狂舞,气势一下就爆发出来,凶狠之极的扑向厉岩。

    飓风平地而起,尘土裹着落叶,将俩人团团围住,两条人影在尘土中时隐时现,劲气不住外扩,圈子越扩越大,众人禁不住退后两步,柳寒也随众退了两步,目光依旧紧盯着还在烟雾中拼杀的俩人。

    柳寒特别注意的是那厉岩,尘埃虽重,却挡不住他的目光,田罡成了他最好的试金石,这家伙力大势沉,每一式都象灌注了全部力量,这扑面而来的劲风八成是他搅起的。

    而厉岩呢?动若脱兔,狡如灵狐,在拳影中不住闪动,看上去似在苦苦支撑,偶然一次反击,却如羚羊挂角,事先毫无踪迹,田罡刚猛的拳风便被拦腰斩断,田罡总要手忙脚乱一番,这时,看上去厉岩好像就要获胜,可往往在这个时候,厉岩的反击却又不见踪影,拳风再度高涨。

    小赵王爷薛泌这些人看不懂,甚至根本看不清,可周边观战的护卫家将中有人不断叹息,似乎为俩人一次次错过机会而惋惜,在场中人大约也只有柳寒看出来了,这俩人修为差不多,都接近武士巅峰,谁要击败谁都不容易,那看上去的机会都不是机会。

    但他更看好厉岩,因为他清楚厉岩成长过程,从那个环境里出来的,若非境界差距太大,最后能活下来的,一定是他们。

    “赫!”田罡一声怒吼,身影忽然变快,拳风依旧刚猛,厉岩这时也变了,身法变得滞重,似乎力量已经耗尽,可他的每次闪动都恰到好处的避开刚烈的拳风。

    柳寒眼角忽然缩了缩,厉岩身体忽然往下一缩,随即跳到边上,看上去非常狼狈,几个护卫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声未歇,厉岩象是没站稳似的,向侧面倒下,脚自然而然的向前踢出去。

    这看上去似乎是无意识的一脚,却恰好踢向凶猛冲过来的田罡的小腹,田罡脚下猛顿,刹住身形,双拳极速下击,就这一瞬间,厉岩的身形向前窜出,立时脱离田罡的拳风范围,绕到田罡身后。

    护卫群里发出一阵惊叹,厉岩的这手惊险异常,稍有差错,即会断腿断臂,而他却于稍瞬即逝间转到田罡身后,场中形势立时颠倒,厉岩化掌为拳,向田罡后背轰出一记重拳。

    柳寒神情微变,瞬间又恢复正常,他在心里叹道,这一招又重现了,似拙实巧,看似拙劣,实则精妙无双,当年总教头品鉴,大巧不工,并为此招取名龟挪移。

    可惜的是,创建此招者,人已灭,骨已朽,世间知道此招者,唯有总教头和他柳寒。

    当年的杀手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招杀招保命秘招,他柳寒也有。

    总教头记录了他们的所有绝招杀招秘招,包括他柳寒的。

    所以,他不敢再用杀手营用过的招术,所以,他抛弃了剑,拿起了刀在大漠苦练,十年时间,让他脱胎换骨。

    柳寒悄悄松口气,眼角瞟了下薛泌,薛泌努力保持着风度,可微微发抖的双腿却暴露了他此刻真实内心。

    薛泌是那个人?

    虽在千里之外,却犹若亲临!

    数百高手中,只有自己能逃出生天!

    胸有沟壑,妙算无数!

    让自己生出无法力敌,只能逃往西域。

    他是那个人吗?他象那个人吗?

    薛泌没有给他那种感觉,一点都没有,没有修为,不学无术,只知道仗势欺人,甚至不用费脑子便能收拾了。

    不,肯定不是他。

    可这厉岩怎么会在他的家中?怎么成了他的护卫?

    一连串问号浮现在他脑海。

    他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薛泌忽然高兴起来,不无得意的看着田融,田融的脸色变得铁青。

    再看场中,厉岩已经转守为攻,田罡依旧刚烈,脚下却在步步倒退。厉岩不再象刚才那样,反击只是适可而止,而是犹如惊涛拍案,一浪高过一浪。

    “薛兄,你这护卫好利害!”柳寒好像随意的问道:“你是在招的?能不能转给我?”

    薛泌意外的扭头看着他,想都没想便说:“做梦!”

    秋戈却稍稍愣了下,他没有修为,不知道厉岩田罡修为如何,可秋歌曾经非常肯定的告诉他和秋云,柳寒有宗师修为,他手下的伙计也有不俗修为,他至少见过两个已经到了武师巅峰。

    可柳寒却在向薛泌要这个护卫,他本能的感到这其中有文章。

    “柳兄眼光不凡,老实说,薛兄,我都眼红了,”秋戈也插话道:“可惜了,那家伙没和柳兄对赌,不然咱们今天也能大赚一笔。”

    薛泌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柳寒察觉他的眼神不住向青衿瞟去,心里一阵恼怒,眼珠一转,过去对妈妈说道:“今日之事让妈妈为难了。”

    妈妈嫣然一笑,这一笑风情万种:“多谢先生挂念,先生今日驾临,我这女儿对先生倾慕多日,听说先生来了,特来拜见。”

    妈妈将姿态放得极低,这也是应有之举,在园子里多年,风流才子见过,豪门公子也见过,争风吃醋的事更多,今儿不过又一桩罢了。

    说着妈妈将青衿叫过来,青衿看着柳寒,有些羞涩:“青衿见过先生。”

    面对如此美女,柳寒心里有几分得意,这时代的先生两字可不是前世那样,前世那不过是礼貌用语,现在可是尊称,不是什么人都当得起这两个字的,比什么大人公子尊贵多了。

    柳寒略微有些矜持,青衿更加谦恭了:“青衿为春江花月夜谱曲,不知能否有幸请先生品鉴。”

    柳寒略感惊讶,这美女居然还是才女,能为春江花月夜谱曲,柳寒不通音律,可也知道这谱曲不是件容易的事,前世春江花月夜乃名曲,他也听过,但没记住。

    青衿说完之后便紧张的看着柳寒,见他没有言语,便有点担心,又有点着急,妈妈见状便笑道:“我这女儿就喜欢弹琴,我特地请江南名家宋瑜宋大家教授琴技。”

    “姑娘多虑了,我是担心,”柳寒笑了下:“我这人对音律懂得不多,担心误了姑娘的苦心。”

    青衿嫣然一笑,这一笑如百花盛开,柳寒不由呆了呆。

    “先生说的哪里话,还请先生不要推辞。”青衿还是年青了,以为柳寒推辞,不由有些着急,伸手便拉着柳寒的衣襟,哀求之意,毫不掩饰,柳寒心一软便要答应。

    “最难消受美人泪,”秋戈从柳寒身后窜出来,皮里阳秋的说道:“没有问题,青衿姑娘,你说个日子,到时候,他要不来,我负责把他抓来向姑娘请罪。”

    “对,对,青衿姑娘放心,到时候,我和秋兄负责将他抓来,任姑娘处置。”薛泌也靠过来,讨好的对青衿说道。

    美女的魅力就是大,无论那个时代都一样,薛泌连场上的拼斗都无视了,直接窜到青衿身边,柳寒自然不是,以他之能,一心二用很容易。

    就这一会功夫,场上的形势再变,田罡渐渐又扳回劣势,俩人都有点打出真火来了,厉岩也四下游击了,相反拳出如风,以硬对硬,砰砰相撞之声不断。

    柳寒在心里微微摇头,看来这些学弟远远赶不上他们,至少在忍耐能力上差远了,若换成十年前他,一定继续忍耐,消耗对方,等待对方出现空挡,而不是硬碰硬。

    “薛老弟,你这护卫我越看越好,你是在那找的?”柳寒目露欣赏。

    青衿也露出探寻的神情,薛泌很得意呵呵着说:“这是我叔父找的,好像是前年吧,在河东时,我叔父从安邑回家,路上遇见流民,幸亏他和另外一人相救,叔父便收下他们,本来是想举荐给太子,到禁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可没成想出了些事,便留在我家了。”

    柳寒微微颌首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可心里却更加疑惑了,那人怎么会允许精心培养的杀手投靠别人,而且还是投靠禁军!这不对,当年他们可是杀了不少政府官员,这也是后来他猜测那人在帝都的原因之一,只有剪除政敌才会有这样的行动。难不成这家伙也是逃出来的?想加入禁军以寻求保护?

    不,还是不对。

    如果是逃出来的,那为什么没有人追杀他?以当年追杀他的那杀手完全可以杀掉他。

    想想中,柳寒手里的细小泥丸悄无声息飞出,正激战中的田罡身形猛然缓了下,厉岩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脚将田罡踢飞,厉岩纵身追击,连续数拳,拳拳到肉,田罡在空中便喷出数口鲜血,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力起来。

    厉岩慢慢走过,田罡怒视着他,张口要骂,血却一涌而出,厉岩没有言语,抬脚踩下,就听咯嘣一声,田罡闷哼一声便没了声音。

    厉岩也不管他,转身走到薛泌面前:“回少爷,尊少爷命,已经打断贼子腿。”

    薛泌大喜,大声叫好:“好!”随即扭头看着田融,田融怒火中烧,狠狠的瞪了薛泌一眼,转身便走,他的家丁连忙过去要救治田罡,田融大声骂道:“别管那废物!我田家不养吃闲饭的!”

    家丁看看田罡又看看田融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没敢过去,转身追着田融走了。

    这下不但柳寒秋戈,连小赵王爷都直摇头,这田融实在太薄凉,就算田罡不敌,可毕竟是为你而战,还负了伤,就这样把他仍在这等死,实在太说不过去。

    可让他们惊讶的是,不但田融走了,连他们那群人和他们的护卫下人,一个不落全都走了,全都不管躺在那的田罡是死是活。

    柳寒叹口气走过去,给他喂了粒续命丹,田罡睁眼看看他,又把眼闭上,柳寒检查了下他的内腹,这厉岩下手挺狠,有杀手营风格,出手不留情。这田罡内腹受创较重,经脉受伤,内息混乱,柳寒本想现在就给他医治,转念一想这里人多眼杂,于是便放弃,只是检查了他腿上的伤势,将他腿上的伤处接好,又作了两块夹板固定上,这才起身对妈妈说:

    “麻烦妈妈,派人将他送到我府上。”

    说着告诉了妈妈他家的地址,妈妈连声答应,忙着叫人将田罡送走。

    众人面露惊讶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薛泌迷惑不解,不知道他这么作是为什么,小赵王爷则呵呵笑着问他怎么会医?

    “我常年在西域商道行走,走商道的多少都会点接骨之类,唉,这位田公子.。。,唉,如此待下属,岂不让人心寒,若是其领一商队,恐怕无人肯为其效力。”

    柳寒摇着头,秋戈目视着他,眉头微蹙,似乎在猜测他这样作的目的,而小赵王爷和薛泌则频频点头,小赵王爷说道:“柳兄说得好,厚赏重罚,乃古之名将领兵领兵的不二法门!柳兄此举有古名将之风!”

    柳寒愣了下,随即笑道:“小赵王爷还研究过兵法?将来是不是要征战疆场,为国立功!”

    小赵王爷连连摆手:“我那能领兵,这不过是太祖征战录上太祖说的。”

    《太祖征战录》是太祖亲手编写一本记录他打天下的过程的书,每个皇族子弟都要看,都要熟记,这也是太祖告诉后代子孙,这天下来之不易,要好好的守住这天下,不要崽卖爷田亡了这祖宗苦战得来的天下。

    薛泌先是听着,神情随之变幻不定,忽然大声将厉岩叫过来,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厉岩,今儿你替本少爷长了脸,本少爷要重赏你!”

    说着薛泌掏出一叠几张银票交给厉岩,厉岩面无表情的接过来,也没看便揣进怀里:“多谢少爷!”

    “去吧,下去告诉大家伙,只要为本少爷出力,本少爷绝不亏待他!”薛泌大声说着,目光却在柳寒小赵王爷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小赵王爷依旧是那样笑嘻嘻的,柳寒却冲他赞赏的点点头,薛泌顿时高兴的挺起胸膛,他没注意到青衿的神情中滑过一道鄙夷。

第二十七章 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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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争斗后,院子里安静了,众人回到屋内,妈妈将青衿安排在柳寒身边,让那红衣女去陪秋戈,柳寒坐在最尾,靠近门边,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护卫家丁,厉岩获胜,却没有多少喜悦,而是坐在一边,时不时若有所思的看看众护卫,又朝屋内看看,柳寒知道他察觉了,但不确定,正在找出手暗助的人,他在心里笑了笑,小子,我不会让你死,不但不会让死,还要保护你,让你活得好好的。

    青青又唱了个小曲,众人拍手叫好,秋戈冲柳寒笑了笑,然后提议让青衿姑娘弹奏一曲,青衿也没推辞,让人回去取来自己的琴,起身先冲柳寒屈身施礼。

    “先生,青衿便以春江花月夜以奉,还请先生不吝指教。”说完又冲秋戈等人屈身施礼:“诸位公子,此曲新作,青衿惶恐,斗胆请诸位公子指正。”

    青衿素衣长袖,娇怯怯的站在那,让人平添无限怜惜,小赵王爷挥手大笑豪迈之极的叫道:“无妨!无妨!我等不过乐猪,蠢笨无比,姑娘自去弹奏。”

    青衿姑娘抿嘴一笑,众人又是一呆,于是纷纷给青衿打气,让她放手施展,不用顾虑他们,青衿给众人再施一礼:“多谢诸位公子!”

    说完,婷婷袅袅行过去,先整理下长裙,而后拿起一柱香点燃,双手合什,虔诚的对天祈祷,螓首低垂默默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耐心等待,没有人打搅她,这是琴礼。圣人崇琴,作《琴论》,弹琴之前,要正衣冠,焚香静心,气血平和,如此方能与道合与神应。

    圣人虽然如此说了,可在现实生活中,谁会在弹琴前作如此繁复的程序呢?

    可青衿虔诚的完成了整套程序。

    琴声轻轻响起,最后一抹流光洒在静谧的江面,泛出点点金色的光斑,随着粼粼的微波轻轻飘荡,鸟儿归于林间,天地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忽然远处有隐隐笛声传来,仿佛踏着歌走近,可人影到近处,却是牧童坐在老牛背上,悠悠的吹着牧笛,向炊烟萦绕的地方走去,道边的野花,田中的稻香,萦绕着笛声,林中的鸟儿被惊醒,扇动羽翅,随笛声起舞。

    笛声渐渐远去,那抹流光消散,代之而起的是点点星光,夜渐渐黑下来,星光更加明亮,一轮皎洁的明月从水面升上来,缓缓挂在黑色的天幕,月光皎洁如水,洒在江面,洒在岸边。

    岸边的野花倒映在水中,月光为它抹上一层银色的,此刻,大地万籁俱静,只有明月和星星,天地间有种说不清的和谐,明月在天,也在地。

    琴声渐渐增强,有仙女自明月中走出,白衣飘飘,大鸟自夜幕中飞临,仙女登上鸟背,鸟儿在夜空中飞翔,时而飞向明月,时而飞临水面。

    琴声欢快,仙女的在半空中起舞,随着她的舞姿,夜宿的飞鸟也腾空而起,环绕在仙女身边,共同在天地间翩翩起舞。

    这时,琴声再变,变得轻扬圣洁,伴着明月,有飞舟驶来,随着飞舟临近,仙乐飘飘,凤凰披着月光,骄傲的巡视着大地,琴声变得繁复,犹若百鸟降临,环绕骄傲的凤凰歌唱。

    渐渐的,渐渐的,凤凰远去,仙女登上飞舟,百鸟落尽,天地间又是一遍寂静。

    只有明月,孤寂的照着大地,照在江面。

    最后一个音符落尽,众人却依旧还在琴声中,半响,才醒悟过来。

    “好!神乎其技!”薛泌抢在众人之前大声叫好,小赵王爷也大声叫道:“仅凭此曲,青衿姑娘可登今年之花魁!”

    花魁,柳寒稍稍愣了下,随即展眉含笑点头。

    青衿奏毕,别人的反应她都象没听见似的,就盯着柳寒,此刻见柳寒点头,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秋戈叹息道:“青衿姑娘之琴技不用说了,可这春江花月夜,我只听出了夜,没听到花,也没听见春江,柳兄,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柳寒略微迟疑,看了眼青衿,沉默了下才微微点头,青衿神情失望的低下头,薛泌摇头说:“不然,我看此曲神妙,江月相映,百鸟朝凤,合乎道!柳兄以为否?”

    柳寒心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这春江花月夜是他所作,因而有最终解释权,这下他有些为难了,心说我这可是抄的,原创权不在我手上。

    众人都看着他,柳寒灵机一动,沉默的想了想,看着青衿说:“琴乃心声,春江花月夜,其重心在江在月,百鸟不会在月夜朝凤,况且,在下于俗世红尘间,未有出世之想,而姑娘却有出世之念,故而,这是我们之间的差异,如此解释,姑娘可明白?”

    青衿闻言若有所思,秋戈呵呵大笑:“柳兄啊柳兄,还说不懂音律,这才说到点上了。”

    小赵王爷点点头:“如此说来,姑娘的理解倒是有点偏差,此曲不妥。”

    柳寒摇头说:“小王爷错了。”

    小赵王爷瞪眼看着他:“那里错了?你倒说说!”

    “文章都是改出来的,琴曲何尝不是,”柳寒正色道:“春江花月夜,江与月,人与天地自然,和谐统一,此曲前面极好,江月人,三者和谐,犹如一幅山水泼墨,极美,问题出在后面,我那诗,何尝有出世之感。”

    随口吟道:“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都是写人,感慨人这一生,红尘中人,与神仙凤凰有何关系?”

    众人默想,果然如此,前面写景,后面写人写人生,感慨生命的无奈。薛泌和小赵王爷默然点头,薛泌看着青衿轻轻叹口气,那意思就像在说,我也没办法了,能帮你的就这么多。

    不过,经此一争,柳寒对薛泌和小赵王爷的观感倒有了改变,这俩人倒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在诗词音律上的造诣应该比真实的他要强,只是不知为何表现出来的形象却是粗豪,难不成也是一种伪装?

    看着青衿难抑的失望,柳寒微微摇头:“姑娘也不必失望,常话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姑娘有天赋,也足够勤奋,有了这两点,便有了成功的基础,失败并不可怕,怕的是丢了精气神,观我朝太祖,反抗暴周,初始十战七败,后来百战百胜;若太祖因此气馁而放弃,那来我大晋之天下。”

    失败乃成功之母,青衿眼光一亮,冲着柳寒盈盈下拜:“多谢先生教导。”

    柳寒沉凝片刻,抬头对青青说道:“能否请妈妈过来一趟。”

    青青连忙让人去请妈妈,薛泌这时也说:“就是,青衿姑娘,没事,拿去改改,这花魁大赛还早着呢。”

    青衿勉强笑了下,没有开口,青青抿嘴乐了:“薛公子有所不知,咱这妹妹,是个琴痴,别说花魁了,就算进宫当个娘娘都没在心里,就为这琴,你若要讨她欢心,就弄几张古谱来,我这妹妹保证开心。”

    薛泌哈哈大笑:“我薛家别的没有,这琴谱倒有几张,没有问题,青衿姑娘,过几天我给你送来。”

    “好,我那也有几张,过两天一块送来。”小赵王爷随即也许下承诺。

    青衿闻言不由大喜,屈身向两人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小王爷!”

    “咱们为小王爷和薛兄的慷慨,共敬他们一杯!青衿姑娘,这一杯,你也得喝!”秋戈笑呵呵的举起酒杯。

    众人连声说应该,青衿也欢喜的举起酒杯,大家共饮了一杯。

    青衿回到柳寒身边,恭敬的给柳寒倒酒,秋戈正要开口调侃,院子里传来环佩声,扭头看是妈妈过来了。

    妈妈带着香风,笑眯眯的风情万种的进来,就像刚才这里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三娘,我有件事想请教。”柳寒不等妈妈开口便说道,刚才他向青衿打听了妈妈的称呼,她们都叫她秋三娘,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以前也是百漪园的红姑娘。

    “哟,先生有什么就请问吧,三娘一定知无不言。”秋三娘笑盈盈的答道,这位爷身份虽说不高,可是真有才,也真有钱,上这百漪园的高官公子不少,可随身带着十万两银子却没有两个,这样的主是不能得罪的。

    “我想给青衿姑娘赎身,不知行否?”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秋三娘愣住了,青青正给薛泌喂酒,闻听此言,薛泌差点就呛住,连声咳嗽,青青手忙脚乱的给他清理。

    小赵王爷傻了似的望着柳寒,身边的姑娘也呆住了。

    秋戈眉头微皱,他很是意外,在他看来,柳寒不是好色的人,花溪河上的秀雅,家里的绿竹,都不曾动心,特别是绿竹,千娇百媚的,居然还是完璧,几万两银子买来的,说送人便送人,难不成为这青衿动心了?

    秋三娘迟疑下,看了眼青衿,青衿又羞又喜,白皙的面容上浮起一层红晕,更加娇艳。

    柳寒虽说身份不高,可在这些青楼女中却是很好的归宿,首先他是才子,这光环总是能吸引美女的,现在虽说身份不高,说不定那天被征辟了,就能踏上仕途,成为官场中人;其次,他很有钱,能随手拿出十万两银子,这不是一般富豪能做到的。

    这要换一个,就说身边这薛公子和小赵王爷,他们的身份虽高,可一入豪门深似海,嫁到他们家中,最多给个侍妾身份,以她们的出身,在家还不受尽白眼,将来怎么样,依旧是前途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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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死里逃生,脱胎换骨。仇人,藏于九地之下!江湖,朝堂,何处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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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何在!爱恨情仇,如何选择?
.........
这其实是个复仇的故事,发生在山雨欲来的大晋,搅动风雨的柳寒,则多了一段异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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