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林公公的忧虑
“干爹,快躺下,这才刚好点,要着了寒,那可怎么好!”
小麦子急忙要扶林公公躺下,林公公摇摇头,让他拿过个软垫,自己靠在上面,小麦子没办法只好又在房间里加了两个火盆。
林公公皱眉,不悦的说:“加这么多火盆作啥。”
小麦子拿了几个碗装上水放在角落,听到林公公的抱怨,小麦子笑嘻嘻的说道:“屋里暖和,对干爹的身子好,这甘子骐的药好,去年用的就是他的药,三天就好了,今年怎么拖这么久。”
林公公叹口气:“这甘子琪是学小心了,去年吃了个亏,现在也学会了,开些治不了病的药,糊弄人。”
甘泗子琪是太医院的御医,据说是一品丹师,太医院医正谢林谢雨泽同样也是一品丹师,甘子琪是前两年才到太医院的,而谢林则掌控太医院几十年了,甘子琪到太医院后势头很猛,这引起谢林的不满,去年暗中设计,让他吃了次暗亏。
太医院御医看上去很风光,实际风险很高,特别是给宫里的贵人们治病,用药要极其小心,稍不留意便会获罪,若最后有出问题,药渣立刻封存,药方也随即封存,宫里派人核查,所以,御医给宫里的贵人治病,无不战战兢兢,用药宁可缓点,也绝不下猛药,所以,宫里贵人们若是得病,都要拖很久。
林公公深知其中的弊端,所以,他一般都用内卫自己的药,内卫有不少人才,暗杀是内卫的传统手段,会用毒的便会治病。
但这次小麦子让甘子琪来了,甘子琪用了药,但效果并不好。
“是儿子的思虑不周,原来听说甘子琪名声很大,想着他的药应该不错,就没想到,还是咱们自己的药管用。”
小麦子转过身,林公公正准备起身,小麦子赶紧过来:“怎么就起来了,干爹,您身子骨还没好呢。”
林公公摇摇头,坚持下床,小麦子阻拦不住,赶紧给他穿上棉袍。
“去把扬州的档案拿来,特别是与盛怀的。”
小麦子赶紧过去,林公公坐在书案后,将给柳寒的命令写好,又拿起一本档案,看了半天,眉头始终拧成一团。
小麦子拿着档案进来,看着边上的命令,问道:“还是七发?”
“五发吧。”
小麦子斜着,按照一种怪异的纹路将命令裁成五个纸条,用小竹筒装好,然后拿出去,等他回来后,林公公拥着皮裘,呆呆的看着档案。
小麦子没有打搅他,小心翼翼的作着自己的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踩着积雪进来,小麦子眉头微皱,迅速无声的站起来,门推开了,柏公公进来了。
“怎么起来了,”柏公公进门后便看到林公公坐在书案后面,忍不住劝道,将皮裘大氅脱下,递给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姓赖,名叫赖春,柏公公叫他小春子。
小春子将皮裘大氅挂上后,便悄没声的退到角落,小麦子连忙陪笑说:“您还不知道干爹,怎么劝都没用,三祖宗,您就劝劝吧。”
柏公公呵呵干笑两声,正要开口,林公公已经幽幽说道:“老祖宗刚才来过了,贤妃的事,都处理好了?”
“都妥了,”柏公公说道:“贤妃院子里的那个宫女处置了,贤妃娘娘刚怀上,就有人开始惦记了。”
林公公微微皱眉,柏公公这话有些失言,在宫里,这种事情不是少数,宫里的这些女人们就象红眼狼似的盯着彼此,皇上现在还没子嗣,谁能在这个时候生下子嗣,不但母凭子贵,还有太子和皇太后的希望。
但柏公公说这个话却不合适,宫里的龌龊事多了,这样的事不算少,一般这样的事,要么连根拔,要么将直接责任人处死就完了,多数时候,要么有确切无疑的证据,都是采用后者,和稀泥算了。
柏公公没有意识到自己失言,他接着问:“老祖宗有什么吩咐?”
“还是扬州的事,”林公公叹道:“这次句誕顾玮弄到九百万银子,算是为朝廷解难了,可明年呢,所以,朝廷希望尽快在扬州推行税制改革,可盛怀却横加阻拦,如果不赶紧税改,增加收入,明年的日子就难过了。”
“这盛怀究竟想干什么?”柏公公叹口气,扬州的事已经困惑朝廷很长时间了,皇上和尚书台为此闹僵,这盛怀还成了一个难题。
“盛怀恐怕也是不得已,背后多半是江南的那些门阀世家。”林公公淡淡的说,盛怀的家不在扬州,他是豫州人,扬州改制与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他干嘛要阻拦,背后没有扬州本地的那些土鳖才怪。
柏公公轻蔑的哼了声:“那些江南侉子不知天高地厚,林公公,这些家伙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敢与朝廷对抗。”
“你不要小看了这些人,扬州刺史没有他们的支持,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林公公叹口气,如果这天下是棵树,朝廷就是树冠树干,门阀士族则是树枝树根,黎民百姓就是就是土壤,朝廷通过这些门阀士族吸取养料,二者相辅相成,互不可缺。
“对付盛怀,其实就是对付那些江南侉子。”林公公接着说,眉头拧成一团,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没有找到好办法。
“皇上是什么意思?”柏公公问道,话刚出口,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老祖宗为扬州的事已经几次催促了,这本身就说明皇上已经着急了,看看林公公略微讶异的神情,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掩饰的问道:“上次柳寒不是说已经有计划了吗,催一下,让他加快行动。”
“柳寒此人胆大,他的计划也没报告,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这几天林公公提起柳寒便有些生气,这人太胆大了,做事没有规矩,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再催一下,告诉如果不能成功,他将受到严厉的惩处!”柏公公神情狠厉,很显然,他心里也不舒服。
林公公微微点头,随即又摇头:“柳寒此举让我很生气,但柳寒此人还有大用,柏公公,你看看这份材料。”
林公公递给了柏公公一份材料,柏公公接过来仔细看,这是一个刚打入瀚海商社内卫的报告,从情报上看,这个内卫并不在帝都,而是在长安,他是长安分店招收私兵的方式进入瀚海商社的。
在内卫的报告中,除了那些通常的东西,特别提到,他进入瀚海商社后,商社下发了一些丹药,这些丹药对练功有极大的帮助,他进入瀚海商社不过三个月,便由武徒六品进入了武徒八品。
“林公公,您的意思是?”柏公公看过后,略微沉凝便问道。
林公公点点头:“我怀疑这柳寒还是丹师,而且很可能是三品或四品,甚至是五品丹师。”
林公公的情绪略微有些波动:“柳寒从西域回来,不但自己有宗师修为,手下还有大批高手,西域有晋人,可在西域招揽到这么多高手?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可如果柳寒还是个丹师,那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柏公公有些动容,他当然清楚一个丹师的重要性,特别是高品丹师,一旦有高品丹师,那就意味着可以培养出一大批武士武师。
“这些年,无论内卫还是虎贲卫,实力下降都很厉害,”林公公叹息着说,这些年,他绞尽脑汁为虎贲卫和内卫补充实力,可依旧无法阻挡他们实力下降,里面的原因,他也清楚,最大的因素是这些年门阀世家都在大力扩充,朝廷能提供的条件,门阀世家可以给更多,而且,那些门阀世家与武林门派关系更加紧密,所以,最优秀的弟子一般都先进了门阀世家。
“待扬州的事做完后,就将柳寒调回帝都,这个人,我还有大用。”林公公说道。
“那扬州的事呢?”柏公公问道。
“已经去催了,十天之内要有结果。”林公公说道。
柏公公迟疑点点头,林公公也同样迟疑下,决定还是提醒一下他。
“宫里的事,有他们去管,咱们只要将内卫管好,就行了。”
柏公公闻言便知道,忍不住有些恼怒,可面上依旧乐呵呵的。
“哎,林公公,不是我要去管,以前在太子府时,这些事便是我在打理,贤妃娘娘也是习惯了,我也就是处理下。”柏公公分辩道,可他自己都觉着这个辩解实在太没说服力了。
看到自己的好心被误会,林公公没有说什么,他当然听懂了,这是在告诉他,他是从龙之臣,是皇帝从潜邸带出来的。
在林公公看来,内卫可比宫里那些婆婆妈妈的事要重要多了,这柏公公想讨好后宫的那些女子,完全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略微沉凝,林公公没有把秦王两家的事告诉他,就让他自己去吧。
一阵风刮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寒流冲进放进,火盆的火舌忍不住剧烈摇晃,小麦子赶紧过去把门关上。
“干爹,下雪了!”
林公公抬头向窗外看去,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他忍不住紧了紧裘袍,柏公公也扭头看看,轻轻叹口气,起身说:“这天更冷了,您这身子骨,还是躺着,好生将养。”
柏公公踏雪走了,小麦子冲他背影做个无声的呸了声,将门关上,听到身后的猛烈咳嗽,他赶紧过来,唠叨着将他扶上床。
就在这个风雪交加的下午,两辆马车在十几个家丁护卫下走进帝都,马车里,顾恒怀抱着个稚龄小童,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望着车窗外,心里感慨着帝都的宏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让廷尉府为难的血案
廷尉府在新开门旁边,这里门禁森严,门口有禁军站岗,平时,帝都民众,不管是官员还是平民平时都尽量避免从这经过。
廷尉府是大晋的最高审判机构,这里审理的案件要么是谋反案,要么是涉及皇族或四品以上官员,或者上品士族的案件,无论是哪一个,一定是重大案件。
风雪一直在下,站在门口的禁军在寒风中都快冻僵了,这时从大街上过来一个年青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纯白的孝服,头上裹着白布,到了廷尉府大门前,女人噗通跪下,从怀里拿出一纸诉状,高举过头。
“冤枉!”
门口的禁军吓了一跳,忍不住看看天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几个禁军互相看看,伍长叹口气,知道又是一桩冤案。
廷尉府作为最高审判机关,地方上当官的乱来,老百姓走投无路,最后,要么忍气吞声,远走他方;要么横下一条心,到帝都来上告;这是一条鱼死网破的路,到廷尉府上告,若是失败,便要反坐。
接到伍长报告,廷尉府小吏出来,从女人手上接过状纸,同时吩咐将女人收监看管。
到晚上,豫州鲁国曲张氏状告盛怀和鲁国郡守张帆,状告他们谋财害命,谋杀了曲家三十八口,豫州鲁国上下官官相护,致使陈冤难雪,盛家上下打点,反诬曲家,曲家走投无路,只能冒死上帝都,到廷尉府告御状。
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传到宫里,林公公立刻意识到这是柳寒采取的行动,马上通知穆公公,同时让廷尉府的内卫将状纸原封不动的抄录过来。
林公公随即安排御史,让御史随时准备行动,至于弹劾谁,就看接下来怎么发展了。
廷尉魏隼看着手里的状纸,不由感到头疼,作为一个有三十多年宦海经历的老官员,他完全知道朝廷内的纷争,这份状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扬州陷入僵局时来了,他嗅到内卫的味道。
“大人,你看这怎么审?”左监唐临苦笑着问道,很显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还能怎样,照常审理!”右监鲍准说道,鲍准出身律法世家,其父亲和祖父都在廷尉府任职,祖父还曾作《律令疏议》一文,全面解释大晋律。
“哎,审自然该审,”魏隼叹口气,他话没说完,但足够了,这审当然要审,上面下面都看着,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可这审也有个审法,审到什么程度,牵扯那些人,这里面都有个讲究。
“我看这样如此重案,廷尉府当审理后,上报皇上,由皇帝陛下定夺。”唐临提议道。
鲍准摇头说:“那有如此审案的,唐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当按大晋律审理,审到谁算谁。”
魏隼看看鲍准又看看唐临,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由鲍大人先审吧。”
鲍准微怔,按照朝廷制度,廷尉府设尉正和左右监,尉正和左监负责审案,其中尉正负责涉及朝廷二品以上和皇族的案件,左监负责其他官员和士族的审理,右监负责缉捕,即廷尉府下属的各级总捕头都归他管,审理案件不在职权范围内。
“大人,此举与朝廷规制不合。”鲍准抱拳抗声道。
魏隼在心里苦笑下,扭头看着唐临说:“鲍大人所言甚是,唐大人,您就先辛苦下。”
唐临心里暗骂,可这是他的职责,他只好说:“下官遵命,明日就升堂。”
魏隼点点头:“需要老夫协助,尽管开口,此案涉及朝廷重臣,两州刺史和鲁国郡守,需要拿那些证人和犯人,立刻上报,鲍大人,你也要随即准备。”
鲍准起身:“是,下官立刻召集各捕头,随即听候唐大人的调遣。”
魏隼深吸口气,抬头看看深深的看眼唐临,起身一摇一摆的走了,鲍准随即召集各级捕头和兵丁,随时准备出发豫州,将人证和犯人押送到帝都审理。
这也是为什么普通百姓宁可屈死也不愿上帝都上告,除非冤屈实在太重,拼着鱼死网破,才上帝都告状。
要申冤,必须要证人,也必须要犯人,案件卷宗和证人等,都在地方,廷尉府要派专人前去将证人押送到帝都,而后要经过一系列的审理,有时候证据和证人需要反复缉拿,廷尉府审理一个案子,花上四五年,那是常事。
对于这种情况,顾恒是清楚的,所以,在上帝都时,他便带上了五个最重要的证人还有部分关于这个案子的证据。
“公公,这就是关于曲家案子的卷宗和证人证物。”
在客栈里,顾恒很恭敬的对坐在椅子上的小麦子说道,五个穿着普通的人在另一间房间里,由顾家的家丁陪着,这院子四周还有数十个人影,这些人都是从虎贲卫中调来的,负责保护这五个证人。
小麦子抬头看看,轻轻吹了下冒着热气的茶杯,微微点头:“这个案子可以扳倒盛怀,可太慢,魏隼这老家伙不会这样容易就范,他随便弄点事出来,就可以拖上几年,朝廷等不起。”
顾恒略微沉凝便知道这是事实,这个年青的公公很精明,轻易无法糊弄他。他苦笑下:“这盛怀在扬州树大根深,官场与民间盘根错节,加上背后还有陆家虞家等门阀支持,要撼动他,十分困难。”
“要不难,这事也不会交给柳先生去办了。”小麦子沉凝下说,然后问道:“柳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顾恒已经注意到,这位宫里来的公公对柳寒的称呼是先生,这说明柳寒在宫里的这些贵人眼中的位置,自己的这笔赌注算是赌赢了,两个父亲的小妾算什么,就算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送上,也是值得的。
顾恒略微沉凝,便答道:“柳大人一边在查漕帮粮船被截的事,一边在想法完成宫里的任务。”
“你别替他说话,”小麦子皱眉道:“除了安排这个曲氏来告状,他还有那些法子?”
顾恒摇头:“属下不知道,柳大人本来是安排属下上建康,看看能不能在建康找到漏洞,可在临走前,盛怀突然遇刺,刺杀盛怀的就是曲家老二,这曲家老二纠集了一帮江湖好友,试图杀死盛怀,这才引出曲家一案。”
“这曲家老二还挺有种的,”小麦子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叹口气:“可惜没能得手,要不朝廷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是,”顾恒低眉顺眼的答道,迟疑下才又说:“公公,小的,小的,小的觉着柳大人应该还有计划,但他没告诉小的。”
小麦子没有再说什么,略微沉凝下点头说:“好,这边的事就由你来主持,记住只能办好,不能出错。这间客栈你就住下去,费用不用操心,有什么情况,就告诉掌柜的。”
顾恒总算放下心来,现在他最主要的任务便是看好这些证人证物,很显然这个叫麦家老店的客栈是属于内卫的,安全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里是帝都,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你要掉以轻心,那你就离死不远了。”小麦子看破他的心思,便毫不客气的提醒道。
顾恒悚然一惊,连忙道谢,保证一定保持警惕,绝不敢掉以轻心。
小麦子回到宫里,径直向林公公禀告,林公公的病似乎又所反复,房间里依旧有三个火盆,变得更热了,林公公靠在床上,浑身裹得紧紧的。
“顾恒似乎是柳寒出的第一招,他应该还有后手。”小麦子迟疑着说完,而后看着林公公,林公公仰头躺着,脖子下面都裹在裘袍里。
小麦子没有动,依旧保持恭谨,半响,林公公才幽幽叹道:“这是应有之举,柳寒能把瀚海商社作到称霸西域,定然不是简单人物,再等等吧。”
“可老祖宗那.....?”小麦子有些担心的说道。
“老祖宗着急了,可没办法,”林公公说到这里叹口气:“如果柳寒在扬州都没办法,那就没办法,只能等着,再催他也没用,除非他出手暗杀了盛怀,但这样做犯了大忌,很显然柳寒也想到这点,所以他到现在都没出手,还是打算用其他正常法子处理此事。”
林公公说完深深叹口气,他十分无奈,说到底还是皇帝没有掌握全部权力,逼得下面做事也没法子,盛怀贪腐证据如此明白,皇上居然治不了他的罪!这天下还是皇帝的吗!
小麦子小心的看看他,过了会才退到一边,招呼个小太监进来,让他小心守在房间里,自己到内卫房。
柏公公正在房间里,看着各地传来的情报,他看完一份便放在一边,小春子在边上誊写,小麦子见状不由微微皱眉,按照内卫规则,小春子现在不过服侍柏公公的小太监,是不允许接触这些机密的,当年他伺候林公公时,便不允许接触这些,连这个房间都不准进入,直到他被提升后才被允许。
“祖宗,您在呢。”小麦子上前施礼,柏公公头也没抬,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林公公身子骨好些了。”
“干爹今儿更差了,可还是担心,让小的过来看看,我让小秋子在那看着。”小麦子说道。
“今儿没什么事,你回吧。”柏公公吩咐道,小麦子迟疑下,陪笑道:“小的还是看看吧,不然回去,干爹问起,小的无法交代。”
柏公公抬头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那好,小春子,你先歇会,让小麦子看看。”
“是,干爹。”小春子起身让位,小麦子过来,先冲柏公公施礼,然后才坐下提笔誊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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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深处,有些破败的小院内,静室内,小合子浑身发抖,脸上不断有青色的气息闪过,面容极度扭曲,他咬牙坚持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但依旧抑制不住从喉咙中发出呻呤声。
灵蓝真人站在他面前,有些惊喜的看着他,小合子抖得更凶了,牙齿格格直响,灵蓝真人伸手拍在他头顶,小合子立刻安静下来,过了会,他慢慢睁开眼,看到灵蓝真人,他慌忙起身跪下。
“师傅,弟子驽钝,又失败了。”
灵蓝真人微微摇头:“这不怪你,你已经很快了,不要着急,你现在已经有三层了,三层到四层是一个难关,两年内,你要达到九层大圆满境界,还得努力。”
“是,师傅,弟子一定努力。”小合子答道。
灵蓝真人看着他,小合子目光纯净,半响,灵蓝真人转身出去了,小合子对这早已习以为常,跟着出来,灵蓝真人却进了边上的静室。
小合子出来,习惯性的拿起扫帚,开始打扫,灵蓝真人和桥真人并不管他如何打理院子,只要不影响他们修炼就行。
可今天,小合子却有些不安,刚才练功时,他就感到极其寒冷,就象浸在冰窟里,连骨头都冻上了,要不是灵蓝真人出手,他恐怕就走火入魔了。
刚睁开眼时,他内心非常感激师傅的及时出手,可随后,他就觉着不对,师傅一再强调要在两年内达到九层大圆满境界,原来他也没想那么多,可刚才他觉着师傅的神情有些不对,他忽然想到个问题,为什么要在两年内呢?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师傅也说进展很快,可,为什么这样急呢?
自从家中变故后,小合子在江湖上流浪,实际是逃亡,心眼比普通小孩要多多了,他首次对灵蓝真人产生了怀疑。
将地上的积雪打扫干净后,他回到房间,将外衣换下,然后去烧了锅水,他打算洗个澡。
水开了,躺在热腾腾的澡盆里,感到浑身舒爽,灵蓝真人那张脸又出现在脑海中,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失落,忽然他感到一丝危险,可这危险是从那来的呢?他想不明白。
要说灵蓝真人对他还真不错,为他炼制了大批丹药,没有这些丹药,他绝对不会这样快,为了炼丹的原材料,真人先是向朝廷要,后来自己出去找,回来便闭关炼药。
自从家里变故后,这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人,可问题是,....,如果以前没什么感觉,可今天,他觉着不对,躺在澡盆里,他开始回想与灵蓝真人相处的时间,一幕幕从脑海中掠过,这一下,他有了更多的发现。
这些发现,让他毛骨悚然。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锦瑟楼
“你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过还需要继续调养,好好歇息。”
柳寒检查了曲路的伤后,拍拍他赤裸的背部,他的背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伤口已经愈合,正迅速长出鲜红的新肉。
曲路将衣服穿上,他的伤之所以好得这样快,完全是因为柳寒提供的丹药,这些丹药不但迅速治愈了他的伤势,也对他的修为有很大的提高。
曲路坐起来,他是个比较英俊的年青男子,裸露的背部虽然添了道伤口,可依旧看得到发达的背肌。
听到柳寒的话,曲路没有半分喜悦,他沉着脸,穿上衣服,才抬头看着柳寒。
“这样说,我可以走了?”
他知道自己在一个大宅院中,这个宅子绝对比他在鲁国的老家大,三天前的晚上,他被人用马车带到这里的。
“你那么着急作什么?还要去刺杀盛怀?”柳寒好整以暇的问道,正说着,门开了,方雅端着茶盘进来,看到曲路嫣然一笑,将茶盘放在柳寒面前。叶秀很想跟着过来,可柳寒没让,而是让她去调查秋露一案,照顾曲路的事便归方家姐妹。
“你曲大哥要走,你觉着呢?”柳寒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
“曲大哥,真的吗?”方雅有点意外,看着曲路问道,神情中有深深的忧色。
“走什么走!曲大哥,你家的事,柳大哥已经作了安排!”
曲路有些意外,柳寒端起茶杯,冲他笑了笑,曲路有些意外,不解的看着柳寒,又看看方氏姐妹。
“坐下,喝杯茶。”柳寒招呼道。
曲路迟疑下走过来,在柳寒对面坐下,柳寒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说:“按照时间推断,你嫂子已经到帝都了,廷尉府该接手这个案子了,盛怀很快就会受到惩处,所以,你不必再想着去暗杀他了,再说了,以你的身手要想暗杀他,无疑是以卵击石。”
曲路没去想他最后的揶揄,听到他嫂子上帝都,到廷尉府告状,忍不住又惊又怒。
“她上廷尉府干什么!他们都是官官相护,要是能告倒姓盛的,在豫州就告了!”曲路腾地站起来,冲着他叫道:“我嫂子要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柳寒笑了笑,冲曲路摇摇头:“你别着急,你嫂子这次绝对没事,而且一定告准。”
曲路看他很有把握的样子,禁不住有些疑惑的坐下,方雅微微皱眉:“曲大哥,你别着急,柳大哥救了我们大家的命,总不至于害我们吧。”
说完对柳寒嫣然一笑:“柳大哥,你给他说说,免得他莽撞,闯出祸事。”
“坐下,坐下,不要冲动,”柳寒对曲路说:“作为刺客,首先便是要冷静,你这样,是作不好一个刺客的,或者说,进了这行,你会很快丧命的。”
“你。”曲路气急,指着柳寒,柳寒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半响,他才颓废的坐下,柳寒这才说:“你只看到盛怀的权势,所以,你不知道盛怀实际上正身处险境,站在悬崖边上,这个案子便是推他下悬崖的一只手。”
“大哥!”方婷娇嗔的推了柳寒一把,方雅在边上目瞪口呆,柳寒淡淡的露出一丝笑意:“简单点说吧,朝廷要在扬州推行税制革新,盛怀与扬州的门阀从中阻拦,皇帝有意调走盛怀,可没想到被尚书台的潘链阻拦下来,潘链为什么要拦下来呢?很简单,他收了盛怀和扬州门阀的银子。”
“这潘链太大胆了吧,他怎么能拦下皇上?”方雅很是纳闷。
“潘链是太后的叔父,他搬出太后,皇帝也没招,”柳寒说道:“不过,这样一来,皇帝算是把盛怀惦记上了,不管是为了扬州改制,还是为了出这口恶气,皇帝都要拿盛怀开刀,所以,盛怀死定了。”
曲路听后,将信将疑,柳寒再度摇头:“我也不想说服你,你要是怀疑,那就等着,现在你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你前些天刺杀盛怀,已经打草惊蛇了,盛怀最近必定防范严密,你没有机会。”
曲路没有说话,半响才长叹一声:“你若能帮我报了此仇,我曲路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为了报仇,曲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可盛怀势力太大,他完全没法子,只好走上这条路,可没想到报仇不成,反倒害了兄弟们的命。
“行,不过,那你就更要提升你的修为了,我可不收笨蛋。”柳寒说道,方婷抿嘴一笑,带着三分娇痴道:“曲大哥是武士六品高手,这还算笨蛋,那我们姐妹不就更笨了。”
柳寒笑了笑没有说话,起身伸个懒腰,然后对曲路说:“好好休息,无必要不要出这个院子,也不要随便打听,这是忠告。”
曲路正要点头,方婷已经快言快语:“曲大哥,这里很安全,你就在这养伤,盛怀的那些狗还在城里查呢。”
曲路沉默的点点头,柳寒也不再说什么,出了小院,到了门口,对吩咐守在那的顾府家丁,告诉他们这个人不许离开,也不要告诉他这里是什么地方,但生活上,要什么给什么。
“大哥,这是为什么呢?”方婷纳闷的问道。
“这小子年青冲动,我担心他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柳寒说着,抬头看着她,又看看身后的方雅,问道:“是不是你们想出去了?”
不等她们回答,便说道:“那天你们露面了吗?盛怀的人见过你们的脸吗?”
方婷摇摇头,方雅也摇头:“我们都带蒙面了。”
“不对,我见到你们时,你们没有蒙面。”柳寒记得自己救她们时,俩人没有蒙面,自己一下便认出她们了。
“我们跑出来时,以为安全了,便摘掉了面纱。”方雅说道:“可没想到他们追上来了。”
柳寒听后觉着这两女实在太天真了,跑出去就安全了?居然就这样将面纱摘了,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你们啊,先在院子里待着吧,万一有人见过你们的真面目,那你们要出去了,就危险了。”柳寒说道。
方婷撅起嘴,方雅叹口气,没有争辩,柳寒让两女回去,自己转身出了顾家,在城里转了一圈,城门口依旧有捕快,但整个扬州依旧平静,这盛怀还是挺有能力。
他到店里去看了看,盐号的生意很好,晋亮经他提醒后,便加强了作坊的守卫,那里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
在他和淮扬会达成协议后,淮扬会没有再为难晋亮,纪宁特地到店里与晋亮重签协议。
但在扬州他最想做的事却依旧没有眉目,王泽还没有消息。
叶秀也好,方夫人那里也好,林淮也好,都没有他的消息,好像这人就没来过扬州似的,凭空消失不见了。
正想着事,忽然感到有目光在身上一转,他微微皱眉,抬头看去,是从旁边青楼的楼上落下,心念忽然一跳,他抬头看看,却是锦瑟楼,当初就是这楼外遇见的顾恒,这楼里的紫烟姑娘还是今年新科探花。
正迟疑是不是要进去,马车在身后停下,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下来。
“吴老弟,巧了,我正想着你呢,没成想就遇上了,”赛义姆笑呵呵的说道,他的身后多了个中年人,这中年人面带风霜,面容冷肃,令人不敢接近。
“我说今儿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听见老鸹叫,原来是赛掌柜。”柳寒笑着揶揄道,赛义姆爽朗的大笑,上前拉着柳寒走进锦瑟楼。
“赛掌柜来了。”
他们一走进楼里,老鸨便迎上来,老鸨是个四十来岁,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女人笑呵呵上前,打量下柳寒。
“这位先生是?”
“妈妈,这位是吴兄,我新近认识的朋友,吴兄,这位是陈妈妈,陈妈妈,紫烟姑娘在吗?我可是她忠实粉丝,今儿特地带吴兄前来听她的曲。”
陈妈妈微愣,没明白这粉丝是什么意思,可她没有深究追问,笑呵呵说:“我知道,赛掌柜,实在对不起,我女儿前些天出堂会,染了些风寒,身子骨不好,这些天都起不了床。”
赛义姆微怔,随即爽快挥手:“那正好,我去看看,陈妈妈,没事,你不知道,我以前在西域学过几手。”
说着赛义姆就向楼上走,陈妈妈赶紧过来阻拦:“赛掌柜,真的,我可没骗你。”
“说什么呢,陈妈妈,我还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紫烟,你请的是济世堂的人吧,那些庸医,能有什么用。”赛义姆语气不屑的说道。
老鸨拦不住,也不敢真得罪这位金主,赛义姆在锦瑟楼洒下大笔银子,紫烟能得探花,其中赛义姆也出了大力,再说赛义姆一直很规矩,从未强迫紫烟作什么她不愿的事。
紫烟的房间在后楼,这锦瑟楼的设计充分表现出了江南园林的风格,这锦瑟楼由三个小楼组成,小楼之间用走廊连接在一起,三个小楼构成一个环形,这个三个小楼,都以锦命名,最前面的锦绣楼,后面两个分别是锦霞楼和锦雅楼,其中,锦雅楼住的都是红姑娘,而且住得越高越红,这紫烟自然是住得最高的,房间也是最大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偶遇王泽
“躺下!躺下!”
看到紫烟要起来,赛义姆连忙招呼,柳寒跟着进屋后,四下打量,这房间挺大,但也少不了青楼的格局,前面是见客人的客厅,后面是卧室。
无论客厅还是卧室,布置得都挺雅致,窗角的花瓶里插着数枝腊梅,给房间添了股淡淡的香味。
墙上挂着条条幅,上面居然是他的《水调歌头》,字体娟秀,少了几分张狂,多了两分婉约。
“看看,这才几天不见,就憔悴成这样,”赛义姆啧啧叹道,紫烟面容憔悴,头发散乱,脸色有些苍白,苦笑道:“多谢赛掌柜挂怀,只是紫烟今日身体不好,无法给您唱歌了。”
“这事,那天不行,养好身体才重要。”赛义姆正安慰着,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叫声。
“陆公子,陆公子,我家姑娘真病了,没有骗公子。”
小丫头的声音有些惊慌,赛义姆眉头微皱,紫烟神情中略微有些慌乱,老鸨赶紧要出去,没等她出去,来人已经闯进来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老赛,难怪可以直入紫烟姑娘的闺房。”来人是个年青公子,这公子面容瘦削,略微有些苍白,目光浑浊,穿着花团棉袍,头上带着嵌着红缨的紫金冠,束着翠绿长穗宫绦,足下登着鹿皮朝靴。
与年青公子不同,他身后的那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穿着简单,一袭素色长袍,头上简单的用布帕包裹,一根乌黑的木簪插在发髻上,脚下是双黑面棉靴。
“我当是谁呢,”赛义姆也乐呵呵的站起来,这时,跟随他的护卫悄没声的走进来,站在中年人的身后,而在他身后同样出现两个陌生人。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赛义姆依旧笑呵呵的:“陆二公子,没想到你也来探望紫烟姑娘,紫烟姑娘好福气。”
柳寒这才知道这年青公子便是陆康陆家二公子,这陆康在扬州青楼的名声很差,秋露姑娘之死,官府认定是韩澄杀的,可扬州上下谁人不知是谁杀的,所以,扬州青楼女对陆康是又怕又恨,对他是能躲就躲,可那又躲得过去。
紫烟姑娘强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冲陆康微微屈身:“多谢陆公子,只是紫烟身子不好,不能伺候公子了。”
陆康上前,毫不客气的坐在床边,啧啧叹道:“看看,好一个病美人,真是我见尤怜。”
说着抬起紫烟的下巴,微微摇头:“我家药房有药,待会我让人送药过来,本公子还想听你的曲呢,王兄,紫烟姑娘的琵琶可咱扬州一绝。”
柳寒心里巨震,扭头看着王兄,难怪此人一进来便引起他的注意,如果刚才还只是隐隐觉着有不妥,现在他可以断定此人便是王泽。
王兄矜持的笑了笑,他同样看着柳寒,赛义姆略感意外,问道:“陆公子,介绍下,这位是?”
“冀州王泽。”王泽神情沉稳,不等陆康介绍,便开口答道,然后走到柳寒身边,看着墙上挂着的条幅,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毕,才幽幽叹气:“这些年,我大晋的诗词能入目少之又少,幸好还有柳兄,柳兄的诗词,令人耳目一新,彻底扫荡了士林中那种矫揉造作,搔首弄姿之态。”
柳寒心念电转,随即明白,这王泽肯定见过自己,他要没见过自己,绝对无法一眼就认出自己来。
“王兄的大名,在下也是久仰,那日在帝都就想认识阁下,可惜没能如愿,没成想在这不期而遇,真真令人感慨。”柳寒也微笑道。
赛义姆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柳寒,又看看王泽,陆康大咧咧的扭头,打量下柳寒,问道:“赛掌柜,这位是?”
赛义姆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位是吴雄吴掌柜,是城里三友盐号的....。”
“呵呵,”王泽笑着打断他,说道:“赛掌柜,还是我来给陆公子介绍下吧,这位便是柳寒柳大家,柳大家可是文武双全,帝都三篇,令帝都纸贵,天下传扬。”
“啊!”紫烟陡然坐起来,双目异彩连连,有些慌乱的说:“您,您是柳大家!”
赛义姆呵呵笑道:“不是他还是谁,我在西域就认识他,你不是常提起他吗,今儿在街上遇见,就拉他过来了。”
紫烟却完全没在意,依旧慌乱着:“不知道是柳大家,紫烟失礼了,请,请柳大家,...”忽然发现自己还病着,于是挣扎着要下来,赛义姆连忙拦着:“别急,别急,小紫烟,他跑不了,有我呢,他要跑了,我负责把他抓回来,不就是会几句酸文吗,没什么了不起。”
“赛掌柜,不可对柳大家无礼。”紫烟很不高兴,赛义姆一愣,随即笑道:“没事,没事,他欠着我的情呢,你身子骨还没好,躺下,躺下。”
紫烟慌乱之极,简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好,可老鸨却是清醒的,她在青楼混了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立刻察觉气氛有异,连忙上前劝阻紫烟。
柳寒当然也看见了,含笑劝道:“紫烟姑娘,好生歇息,在下在扬州还要待段时间,有机会,我会再来看紫烟姑娘的。”
看到紫烟如此再乎柳寒,陆康眼中闪过一丝妒忌,可又不好拉下脸来,便打个哈哈。
“赛掌柜说你姓吴,王兄说你姓柳,你倒底姓什么?”陆康讥讽的笑道:“总不至于两个都是假的吧。”
“这次到扬州是匿名前来,不想惊动太多人,吴雄乃分身,柳寒见过陆公子。”柳寒不动声色的抱拳答道,丝毫没有动怒。
陆康无礼的肆无忌惮的打量他,柳寒平静的看着他,陆康看着他问王泽:“就是他与你们王家在帝都打生打死?”
王泽微微点头:“陆公子,你可别小看了柳大家,柳大家不但诗词满天下,而且本身还是上品宗师高手。”
“上品宗师?了不起。”陆康依旧满脸嘲讽:“这里是扬州,不是帝都,在扬州这地界上,管你是什么,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上品宗师,哼,上品宗师很了不起吗!”
柳寒心中略微诧异,回到大晋,结识了不少贵公子,恃才张狂的,有,鲁璠就这样,恃贵嚣张的,也有,小赵王爷和田凝就这样,此外还有薛泌秋戈,各式各样的都有,可就没见过象陆康这样的,嚣张无礼又毫无见识才干,连谋杀青楼女这样没品的事都干得出来,真是令人无语。
“陆家的威风,在下在帝都就听说了,人家说这大晋是燕家的天下,但这扬州是陆家天下,在扬州,皇上的圣旨比不上陆家的一句咳嗽,陆家端得威风。”
柳寒语气平静,换了无论是薛泌还是秋戈,都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可陆康却得意洋洋:“你知道就好,我不管你在帝都有多威风,但到了扬州这地界,就得老老实实的。”
柳寒淡淡一笑:“早就听说陆二公子的威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这话太明显了,陆康依旧没听出来,但觉着不对味,琢磨会,疑惑的看着柳寒:“你什么意思?”
柳寒淡淡的说:“没什么意思,陆公子的提醒,我已经记下了,王兄,我一直很想和你聊聊,可惜一直没机会,今日既然相见,妈妈,有安静点的地方没有,我想请王兄喝杯酒。”
王泽还没回答,赛义姆便笑道:“对,对,一笑抿恩仇,有什么事,一杯酒下去,就什么都没了,我做东,喝酒,陈妈妈,把你藏起来的六十年的女儿红拿几坛来,我请大家喝酒。”
老鸨正要答应,王泽却平静的说:“不用了,不过柳兄既然有意,就由我请柳兄喝酒吧,陈妈妈,给我们找个安静的房间。”
“好,好。”陈妈妈连声答应,陆康邪邪的笑了笑,正要开口,赛义姆却上前揽住他说:“这样也好,二公子,咱们喝咱们的,让他们两自己去谈。”
紫烟眼巴巴的看着柳寒随着陈妈妈出去,直到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可目光依旧没有从门口挪开,小丫头过来扶她躺下,她却想挣扎着下地,可半响还是颓然倒在床上。
“小姐,柳先生不会走的,赛掌柜一定会再带他过来,”小丫头安慰她说:“小姐,您的赶紧养好身体,下次柳先生来了,才能为他弹琵琶唱歌。”
紫烟闻言微微神情稍缓,觉着小丫头说的是,心中又燃起希望,赶紧问小丫头要药,小丫头抿嘴一笑,自从被陆康缠上后,紫烟巴不得生病,不见客,每次吃药都要哄,今儿算是破天荒第一次。
陈妈妈很精明,将众人带到锦霞楼,赛义姆却要拉陆康到前面锦绣楼去了,让柳寒和王泽单独会面。
“那不行,王兄是我陆家的客人,他在这里要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担待不起。”陆康摇头说,坚决拒绝。
赛义姆心里苦笑,低声在他耳边说:“人家王先生都没说什么,再说,你我就普通人,这宗师要打起来,我们还不赶快逃,留在这里作什么,你傻呀!”
陆康的一个护卫也上前劝道:“公子还到前面去吧。”
“你们对付不了那姓柳的?”陆康纳闷的问道。
“我们师兄弟不过武师修为,公子,这样说吧,若那位柳大家真是上品宗师,我们师兄连他一招都接不了,公子还是到前面去吧。”
陆康这才感到不安,看柳寒的眼神就变了,身边的两个护卫是家族派给他的实力最强的两个护卫,现在连他们都自称接不了一招,他立刻感到巨大的危险,赛义姆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拉着他就走了。
他们虽然都压低了嗓门,可柳寒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再度摇头,抬头撞见王泽的眼神,王泽的眼神同样有丝不屑。
“王公子,柳先生,你们看这间还满意吗?”陈妈妈推开门问道。
王泽在前面,他看也没看便说:“多谢妈妈,先上壶茶,我们希望安静点,没有吩咐不要进来打搅。”
“是,是,放心吧,王公子。”陈妈妈满脸笑容,连连点头。
“搔扰妈妈了。”柳寒经过她身边时,顺手塞了张银票在她手上。
将门关上,陈妈妈才拍拍自己高耸的胸部,长长舒口气,叫过小二,让他上壶好茶,小心伺候,万不可打搅里面的贵客。
小二小心翼翼的送茶进去,退出来后,陈妈妈小心的问里面的情景,小二摇头说,俩人都就站在窗户前,在看风景。
“在看风景!”陈妈妈向窗外看了眼,外面屋顶上,除了皑皑白雪,什么都没有,她疑惑不解的看看房门,房门关得紧紧的。
“江南的雪,赶不上帝都,更不消说冀州。”王泽幽幽的说道:“黄河应该封冻了。”
“你说,老天干嘛要安排条河呢,让咱们真来夺去的,”柳寒说道:“不过,王公子,你既然敢与我独处一室,让我佩服,换着我,是没这个胆量的。”
“你是上品宗师,我是上品士族,满院子的人都看到了,我和你在一起,我若死了,以王家的威望势力,这天下之大,柳先生恐怕寸步难行。”
柳寒闻言不由笑了笑:“说得不错,朝廷对士族是有很多优待,包括杀人和被杀,不过,杀人的手法很多,我可以让你不当场死,而是过上两三天再死。”
“可你得让我出去,还得让我说话,你说是吗。”王泽随口应道,显然没将柳寒的威胁放在心上。
王泽没说错,很有道理,不过,这不过是第一轮试探。
柳寒知道王泽与隐世仙门有关,王泽也知道他有上品宗师修为,同时怀疑他与隐世仙门有关,但关键的是,双方都以为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修为。
唯一的差别是,柳寒对王泽的情况了解更多,他从萧澜那知道了几乎所有情况,而王泽对他,在最重要一点上还在猜测,无法确定。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尔虞我诈
俩人都对对方有所猜测,不过,柳寒更有信心,他的信息来自三个方面,内卫,王奋和萧澜,特别是萧澜,他目睹并参与了方震之死的全部过程,所以,柳寒清楚的知道,王泽是隐世仙门中人。
对王泽来说,他对柳寒也有一定的认识,上品宗师,渔夫和觉明联手也没能拿下,觉明因此丧命,青云五行阵被破,柳寒身上的隐世仙门色彩极浓。
表面上的云淡风清,实际上难以掩盖俩人的紧张,俩人都小心的戒备,藏在袖子里的手上都捏着符箓,柳寒在进门前便将铁甲符拍在身上,此刻手上还捏着张飞剑符,他相信王泽也作了同样的事,他曾经感觉到灵气的轻微波动。
可比较而言,王泽的主动性更强,他是士族,有王家为后盾,而柳寒则不同,以平民杀士族,那怕是禁军军官,也会被朝廷追究。
俩人各怀心思,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客人,三楼之间,自然围成一个面积颇大的院子,这院子里没有假山,而是丛丛细竹,间有梅花相伴,此刻正值花期,白色的红色的梅花点缀期间,空气中酒香花香混杂。
“柳兄的诗词令我佩服,不知此情此景能否作诗一首?”王泽开口打破沉默,含笑问道。
虽然房间不大,可俩人刻意拉开距离,各自站了一个窗户,柳寒微微摇头,淡然道:“不用这样虚伪做作,诗词歌赋,乃好友相聚的佐料,王兄与我还谈不上这些,我一直在迷惑不解,令兄为何一定要黄河水道?而且明知道宫里是支持我的,可令兄依旧在坚持,而且不惜犯忌与齐王联手,王兄可否能为我解惑?”
王泽没想到柳寒会提出这个问题,略微沉凝便答道:“家兄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对家里的事,我实际上很少插手。”
这话骗骗别人还罢了,可惜,柳寒已经从萧澜那知道,这王泽实际上是王家最危险的人。
“王兄这话,我不相信,”柳寒很坦然:“今日扬州风雪大,可王兄却在此时出现在扬州,这不得不引人产生无数联想。”
“此来扬州不过是游玩而已,隆冬之际,江南赏梅,乃一大雅事,老友早有相邀,至于扬州之事,不过适逢其会,倒是柳兄,柳兄此刻微服扬州,倒是令人玩味。”
“有什么好玩味的,江南物产丰饶,扬州富甲天下,朝廷革新盐政,是我瀚海商社的一个机会,我自然要来看看。”
这番言论,王泽同样不信,柳寒身为禁军军官,这个时候丢下部队,跑到扬州来,这里面的东西,颇令人玩味。
内卫选择柳寒来主掌黄河水道,为什么?
柳寒是不是内卫中人?如果是的话,柳寒身后代表的庞大实力,那就太令人恐惧了。
王泽沉默不语,柳寒转身离开窗户在桌边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很小心的抿了口,他不怕这里面有毒,王泽还来不及布置这个。
“这茶不错,狮峰毛尖,今年的新茶,”柳寒说道:“王兄不想尝尝?”
王泽转身,略微迟疑便到桌边坐下,坦然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口。
“不管将来如何,今儿咱们先喝茶。”柳寒说道。
王泽想了下点头:“好,今儿咱们就喝茶。”
“顺便说说,咱们之间的事。”柳寒说道:“贵我两方闹到今天这个局面,不知王兄有什么想法。”
王泽沉默了会,抬头看着他说:“瀚海商社从西域回来还不到四年,却是红红火火,柳兄除了诗写得好,经营之道,也令人佩服。”
柳寒没有打断他,静静的看着他,王泽接着说:“贵我两家之事从何而起,风雨楼,我王许两家出力,扳倒风雨楼,可成果却大部分落入瀚海商社手中,柳兄摘桃子这手玩得漂亮。”
柳寒微微摇头,王泽凝视着他,略微奇怪:“难道不是这样?”
“风雨楼之事刚出时,我便与吴瀚说过,风雨楼在帝都的地盘我一块不要,但漕运,我已经投入近十万两银子,所以,漕运必须是我的,可你王家仗势欺人,逼我拱手相让,而且一分银子不想出,吃相如此难看,在下不得不奋起一战。”
王泽轻轻叹口气,这事他知道,大哥判断错了,原以为瀚海商社不过一新成立的商社,断不敢与王家冲突,没想到柳寒居然如此强硬,瀚海商社的实力如此强横,以至于连战连败,到现在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收场,反倒成就了柳寒的威名。
王泽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王家的地位,当年大哥力主让自己进入东海青石书院,可到了青石书院才知道,这书院不过是个幌子,后面是隐世仙门潮生书院。
他如愿进入潮生书院,在书院足足待了二十二年才离开回到王家,这二十二年里,王家已经大变,父亲过世,大哥接掌了王家,但王家却龟缩在冀州,这让他很不明白,以大哥的才干,王家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回家三个月后,大哥才与他谈了,他这才明白,随后,他便按照大哥的安排,在冀州游学,为自己培植名声,积累声望。
这些年,他也想明白了,他是大哥,也是王家的秘密武器,最大也是最后的秘密武器。
对于王家内部的事,他也很清楚,大哥老了,几个侄儿开始角逐家主之位,可大哥却属意他,可是不是接这个家主之位,他还没拿定主意。
这次到荆州和扬州,是奉大哥之命与当地的门阀世家联络,向他们的家主转达大哥的忧虑。
新君登基,立刻开始推行一系列朝政,把目标对准了门阀士族,大哥很是担忧,大晋向来是君主与士族共治天下,这是当年太祖与士族达成的协议,否则天下士族也不会支持太祖,推翻了大周。
君主与士族共治天下!
这是大晋的铁律!是天下共识!是一条红线!
当今天子要踏过这条红线,将引起天下士族门阀的群起反抗!
当年泰定皇帝为何在昭阳一案上让步,原因就在这里!
“令兄一定要打下去,在下只能奉陪,”柳寒继续说道:“我虽然势单力薄,但一定可以崩坏你王家的门牙。”
柳寒的态度很强硬,王泽忍不住紧了下手中的符箓,心里忍不住有种冲动,可他摸不清柳寒的底细,不知道柳寒倒底与隐世仙门有没有关系,若一击不中,那就麻烦了。
“家里的事,我一般不管,家兄的想法,我也不很清楚,”王泽缓缓的说道,若不是听萧澜描述,柳寒恐怕会相信七分,从内卫提供的资料来看,王泽几乎没参与过王家事务,自青石书院回来后,就在各地书院游学教书,在士林中颇有声望。
“不过,我不希望与柳兄结仇,哎,有机会,我一定劝说家兄,化干戈为玉帛,何尝不好。”
王泽的神情和语气都很诚恳,可柳寒半点不敢相信,漕帮与王家曾经在冀州联手对付风雨楼,可意见稍有不同,便能暗杀方震,转身又能杀萧澜,可以说是个毫无信义的家伙,而且他是隐世仙门出身,隐世仙门中人是帮什么人,一帮傲骄之极的家伙,将世俗中人视为蝼蚁,杀伐毫不容情,他对这样的人十分警惕,包括对清虚宗中人。
柳寒笑了笑:“王兄说得好,化干戈为玉帛,可是,令兄会听你的吗?”
王泽苦笑下,叹口气说:“这个我没把握,不过,我很希望能与柳兄交个朋友。”
柳寒心里暗赞,这家伙是个十分出色的演员,如果放在另一个世界,他一定能拿奥斯卡大奖。
可惜,他的底牌差不多被柳寒全部拿到,要不是这个环境,让柳寒有所顾忌,柳寒说不定已经动手了。
“我也很愿意与王兄,与王家当朋友,你也知道,我是商人出身,商人都是求财不求气,我也不脱俗,王兄,要不这样,我在扬州还有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我上冀州,到乐治与令兄谈谈,你看如何?”
柳寒的态度也很诚恳,王泽略微思索:“这要看家兄的态度,我要过了上元节才会回冀州,到时候,我会尽力促成柳兄与家兄的会面,有什么事,见面说清楚就行了。”
“如此甚好。”柳寒笑呵呵,满意的点点头。
“不知柳兄在扬州还有什么事?”王泽问道:“我和陆家虞家都有些交情,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多谢,多谢,”柳寒很诚恳的道谢,大家都在耍花枪,他也不介意表演下:“主要瀚海商社的事,”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你恐怕也知道,我在禁军干活,这次派我驻防袁营口,我才偷偷溜到扬州来,所以,不敢用真名。”
王泽也配合的大笑起来,不过,即便笑出声来,他依旧盯着柳寒,整个笑容变得皮笑肉不笑。
“我听说瀚海商社在扬州发展得挺不错。”王泽又说道。
柳寒摇摇头:“这要看与什么比,瀚海商社在各地都有分店,发展最好的是长安,其次是帝都,扬州反倒是最慢的,所以,我这次过来看看,倒底问题出在哪。”
“哦,找到了吗?”王泽好奇的问道。
柳寒微微点头:“应该没有大问题,主要原因是江南人比较排外,对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商社不太信任,所以,这不是谁的问题,需要时间慢慢适应。”
“说得不错,”王泽赞同的点头:“江南人是比较排外,目光局限在江南,少有眼光长远的。”
柳寒立刻捕捉到王泽的漏洞,他注意的看了王泽一眼,王泽也立刻察觉自己的漏洞,他随即补漏道:“象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样的诗句,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柳寒有点羞愧的笑了笑,心里的疑窦更浓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尔虞我诈(续)
对江南人共同的鄙视,让俩人找到共同点,俩人相视一笑,气氛稍微和缓点,但这只是第一回合,他们谁都不相信谁,俩人右手举杯,左手依旧藏在袖子里。
放下茶杯,楚明秋冲王泽叹息道:“可惜了方帮主,英年早逝,本来我还想与他谈笔生意,没想到便去了,可惜,可惜。”
“是啊。”王泽也惋惜的叹口气,不过,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语气一转便说:“不过,虎父无犬子,方少帮主也算人杰。”
楚明秋立刻明白,王泽见过了方杰,可方夫人却不知道,这说明是秘密的,那么他们秘密见面,说了些什么呢?
王泽目光一闪,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柳兄没见过方少帮主?”
柳寒苦笑下:“我有自知之明,贸然登门,除了自取其辱外,恐怕也没什么收获了。”
王泽微微摇头:“柳兄自谦了,以柳兄的名头,方少帮主一定会以礼相待的。”
柳寒也微微摇头:“王兄太抬举在下了,倒是,王兄若有机会,可给在下引荐一下,说实话,我真不希望漕帮现在北上。”
王泽呵呵笑了两声:“一定,一定,这样吧,这几天我有些俗事,等两天我再请柳兄,到时候,我将方少帮主请来,你看可好。”
柳寒抱拳道:“如此多谢。”
“柳兄现在住在?”
“现在暂时在石鼓街甲七号租了个院子。”柳寒说道,此前在翁柳巷那房子已经舍弃,石鼓街的房子是七天前租下的,这里距离顾府不远,只有四条街,但这里租下后,他也只住过一晚,其他时候都在顾府。
柳寒不知道王泽是不是知道顾府,但他还是不想就这样暴露顾府,不管怎么说这是内卫的一个据点。
“好,到时候,我派人通知你。”王泽一口应下,似乎没有一点怀疑。
“如此多谢,不知王兄在那驻伊,在下可否登门拜访?”柳寒随口问道。
“扬州长史王博乃我堂侄,我暂时住在他的别院。”王泽也随口答道,不过,柳寒知道,他这是假话,王博的别院已经监控了数天,没有看到他出入。
柳寒自然不会点破,而是含笑点头,俩人之间,王泽的左手始终放在袖内,柳寒则有一瞬间拿出来了,俩人之间的高下似乎也判定了,但柳寒不敢如此轻率。
两人分别端起茶杯,几乎同时放下茶杯,柳寒抢先提起茶壶给王泽倒上茶,然后乐呵呵的看着王泽,开始第三个会后。
“要是能和令兄这样坐在一起,相信我们有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柳寒说道。
“家兄也不是顽冥不化之人,异日,我相信一定有机会。”王泽的神情看上去很有把握。
但柳寒压根不相信他,只是笑了笑说:“如此甚好,王兄到扬州多长时间了?”
“有半个月了。”王泽答道,这个时间很有讲究,半个月时间,恰好错过方震死亡的时间:“柳兄呢?”
“我比你晚一点,就十一天。”柳寒答道,王泽眉头微皱:“三友盐号成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三友盐号与我关系不大,是扬州分号作的,当然也是我批准的,我此来扬州与三友盐号也有些关系,老实说,盐号生意,获利丰厚,谁不想擦上一手呢,朝廷盐政革新,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只是,这里面有些东西,我得过来看看。”
“不知什么事情?”王泽好奇的问道,柳寒笑了笑,没有回答,王泽自嘲的笑了下:“明白了,王某孟浪了。”
“我听说王家在渤海郡也有盐田,如果扬州盐政革新成功,朝廷势必在渤海河东齐国等第推广,王兄,你家的生意来了。”柳寒带着三分羡慕的说道。
王泽拿不准柳寒的羡慕是真是假,他略微迟疑便摇头:“我对家里的事了解不多,或许吧。”
“王兄这才是神仙中人,不像在下,不得不为三斗米忙碌,以至很多事都不得不委屈求全。”柳寒叹口气,佯装羡慕的神情看着王泽。
“柳兄也要委屈求全?”王泽故作惊讶,不相信的微微摇头:“以柳兄的文才和修为,在下委实难以相信,柳兄,此事可是真的?”
柳寒苦笑下:“这事还假,个人的力量再大,大得过世家吗?大得过士族吗,何况在下这庶族还是买的。”
朝廷分士族、庶族、平民和贱民,贱民实际上罪民,祖上曾经犯有重罪,因而被贬为贱民,而且还是世袭,子子孙孙均为贱民,没有明旨,无法脱籍。
平民和庶族则是两个层次,差别不大,但庶族可以读书,可以直接入仕,平民则不行,必须有两个以上的士族作保。
但平民可以通过交银子,变成庶族,很多有钱的商人便是通过这个途径变成庶族。
当然最高的还是士族,太祖明定,皇家与士族共天下,皇家享受的优待,士族几乎全部都有,除了免税外,士族出生便有官职,尽管绝大多数都是虚职,但毕竟有官位在身。
“是啊,这士庶之别,有若天堑,”王泽叹道,深有同感的点头,语气一转便问道:“既然柳兄知道,那为何还要与我王家相斗?”
“那是令兄欺人太甚,在下不得不奋起反抗。”柳寒一点不客气,冷笑着说道:“王兄,我不想与令兄为敌,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咱们大家好好的,挣银子,美女美酒,有什么不好,非要斗来斗去,唉,说句不客气的话,令兄还是看不开。”
“是啊,煮酒调琴,白雪赏梅,人生一大乐,”王泽似乎深有同感,似乎很不理解兄长的做法,叹口气说:“开春之后,我就要回冀州,到时候,我一定劝说家兄,你我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如此甚好。”柳寒也举杯相邀,王泽也举杯相应。
放下茶杯,柳寒接着说:“王兄在扬州的事可做完了?”
王泽微微摇头:“过段时间,我要上吴县,我有个好友在吴县,当年答应上吴县去看看,怎么,柳兄也有意?”
柳寒点点头:“吴县是江南丝绸之乡,另外吴县的棉布产量也高,吴布是天下三大棉布之一,棉布和丝绸是我瀚海商社主要业务,所以,我也要到吴县去看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问道:“可我对吴县两眼一抹黑,王兄,不知吴县的情况如何,还请王兄介绍介绍。”
王泽摇摇头:“柳兄见谅,我至今没去过吴县,对吴县所知不多,不过,陆家深耕江南,陆公子对吴县知之甚详,兄台可以问他。”
柳寒苦笑下,轻轻叹口气:“这陆公子好像不是很好打交道。”
“唉,说的是,这陆公子乃世家公子,自小娇贵,举止难免骄狂些,让他看得上的人不多。”王泽叹息着说道。
在陆公子眼中恐怕只有王泽这样的世家公子才能入他的眼。
柳寒微微摇头,王泽露出一丝微笑:“无妨,在下帮柳兄一下。”
说着王泽起身,柳寒跟着站起来,俩人出了房间,小二还在外面守着,看到俩人出来,不由松口气。
刚才老鸨就说了,这里面的两位爷,谁都不能得罪,没有招呼,绝对不能进去,如果里面有动静,他有多远躲多远。
小二在外面心就提着,半点不敢落下,直到看到俩人出来,他才赶紧迎上去。
“陆公子和赛义姆在那?”王泽吩咐道:“带我们上他们的房间。”
小二满脸堆笑:“他们在前面锦绣楼二楼,明珠姑娘房间,二位爷,小的这就带二位爷去。”
小二毕恭毕敬的带着俩人穿过小楼,此刻正是客人众多之时,柳寒留意下,这锦瑟楼的生意挺好,几乎每个房间有客人。
路上,俩人没有说话,穿过楼间长廊,到了锦绣楼,明珠姑娘的房间在锦绣楼二楼,以锦瑟楼的规则,锦雅楼是最红的姑娘,其次是锦霞楼,最后才是锦绣楼。
这明珠姑娘住在锦绣楼,说明她的红也有限度,这赛义姆居然将陆公子拉到这来了。
到了房间里,赛义姆正和陆公子喝酒,旁边有个二十七八的姑娘在弹琴,二十七八在青楼这个行业里已经算是剩女了,这样的姑娘还能留在青楼,必定有她过人的地方。
到了门,隐隐听见一丝琴音,柳寒细听不觉讶异,这琴声清而幽,在喧闹的楼里,站在门外,即感到一丝清爽,让浮躁的心情平复许多。
“锦瑟楼居然有如此雅音,难得,难得。”王泽轻声赞道。
柳寒没有开口,小二轻轻推开门,陆公子怒色一闪正要喝斥,抬头看见王泽立刻便换了个笑容,他依旧没说话,示意王泽进去。
王泽轻轻走进房中,柳寒随即跟着进去,赛义姆神色怡然,大脑袋摇晃着,似乎沉浸在琴音中。
小二悄悄关上门,蹑手蹑脚的消失在门外。
柳寒看着正奏琴的绿衣女子,这女子薄施粉黛,容颜略微苍老,以他的目光看,估摸着有四十来岁了,这个年龄在青楼中绝对是高龄了,而且还能在锦绣楼独占一室,想必有过人之处。
毫无疑问,这琴音便说明了一切!
房间里多了俩人,绿衣女似乎压根不知道,依旧专注在琴上,没有受到丝毫打搅。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水墨山水的琴声
“咚.....”
绿衣女最后一抹,琴弦发出悠长颤音,仿佛置身深谷幽林之中,听到潺潺泉水,又如迷茫在苍莽原野上,远远的看到山鹰的起落。
好一会,绿衣女才起身冲四人屈身施礼,陆康叹道:“明珠姐姐的琴真乃扬州一绝,没有明珠姐姐,这锦瑟楼就要失色三分。”
明珠微微一笑,柳寒顿觉眼前一花,这一笑颇有六宫粉黛失颜色之感,他连忙收敛心神,留心一看,陆康神情呆滞,看着她的目光木讷,赛义姆有些呆了,倒是王泽依旧正常。
柳寒大为警觉,自己的心智早已坚若磐石,此女居然只是微微一笑,便让他心绪晃动,此女的媚功恐怕已经超过甄娘。
心念一动之下,内息自然流出,迅速灌注全身。
“陆公子过誉了,公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来听奴家弹琴了,这二位客人是?”明珠看着王泽和柳寒,问道。
明珠的神情十分自然,没有丝毫做作,陆公子连忙介绍道:“这位我家世交,冀州王家的王泽王公子。”
明珠冲王泽微微施礼:“见过王公子。”
陆康顿了下,赛义姆已经呵呵笑起来,说道:“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瀚海商社的主人,帝都三篇,名满天下,柳寒柳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明珠眼前一亮,神情却很平静,冲柳寒微微施礼:“见过柳先生,先生诗词满天下,明珠早期待拜见先生,今日才心愿得偿,刚才不知先生驾临,未能及时拜见,还请先生见谅。”
这明珠神色平静,可她的言语却很明显,与王泽想比,显然更看重柳寒。
“柳兄,就冲明珠姑娘这番话,你也该为她作诗一首,否则,今儿可过不过。”赛义姆笑呵呵的说道。
“明珠姑娘的琴,啧啧,”柳寒随口赞道:“我自惭形秽,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描述,赛兄,别让我出丑好吗!”
柳寒自我调侃,赛义姆哈哈大笑,神态中颇为得意,陆康则皱起眉头,王泽却是含笑不语。
可,没有人觉着他是胆怯了,除了帝都三篇外,《将进酒》《入塞》《水调歌头,上元夜》,首首精品,传唱天下,他的才华早已证明。
明珠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轻轻叹口气,赛义姆笑道:“放心,他不给你作首诗,我就不让他走,把他关在扬州。”
柳寒苦笑下,他打心眼里不愿作诗,剽窃这种事,用得太多就可能露馅。
“明珠姑娘,我看你再弹一曲,柳兄,这一曲完毕,诗当成,为此间留下一段佳话。”王泽也笑呵呵的说道。
“对,对,柳兄高才,一首诗词,盏茶便可得。”陆康勉强笑道。
“陆兄,王兄,....”
“柳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可别看明珠姑娘住在锦雅楼,十多年前,明珠姑娘可是扬州头牌,多少人排队等着见她,她可是琴仙的嫡系传人。”赛义姆笑道。
柳寒瞪了他一眼,心里略微惊讶,这明珠居然是琴仙的传人。
对琴的知识,是回到大晋方才学到的,主要来自青衿。
琴棋书画,乃大晋士人必修四技,四技中,又首推琴。
大晋士林认为,琴,乃雅技,可陶冶心胸,涤荡俗尘,各书院都设有琴技教习,因此,琴技为士林中人所重。
在泰定一朝,天下公认琴技最好的两个人,琴仙和琴神;这俩人的琴技出神入化,传说俩人曾经在泰山斗琴,结果天上的飞鸟,落于四周,林中的走兽,拜服于地,结果俩人不分轩轾,互为知音,天下人将其分称为琴神和琴仙,至于他们本名反倒不为人所知。不过巧合的是,琴神为北方人,琴仙是南方人。
难怪这明珠的琴如此高妙,原来是琴仙的弟子。
“咱们扬州,每到重要日子,各府院争相请明珠过去,柳兄,你作首诗,让明珠姑娘谱上曲,绝对天作之合。”赛义姆笑道。
柳寒苦笑下,正要开口,明珠轻启朱唇,轻声道:“多谢赛掌柜美言,奴家知道身份,不敢寄望柳大家专为奴家作诗,只不过,奴家深喜柳大家诗词,故而冒昧求诗,还请柳大家见谅。”
柳寒苦笑着摇头,心说这女人厉害,太厉害了,这样一说,他就是不想作也得作了。
略微沉凝,柳寒冲明珠笑了笑:“明珠姑娘误会了,诗乃心声,在下今日了无诗意,勉强作一首,难免唐突不敬,姑娘不满意,在下也不满意。”
这话有点勉强,但还说得过去,明珠十分聪明,抿嘴一笑:“如此还是明珠想差了,请先生原谅。”
“姑娘言重,无妨的,在下在扬州还要盘桓一段时间,以后还会叨扰姑娘。”柳寒含笑说道,心里有几分怪异,那几首诗词有这么大魅力?对美女的吸引力有这么大?青衿如此,紫烟如此,这明珠也是如此,可对那些读书人的影响呢?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柳寒自然不知道,他的这几首诗词对士林的影响非同小可,只是,他与那些士子的接触很少,他接触的也就是秋戈鲁璠等人,这些就算欣赏崇拜,也不会表露出来,但其他就不一样了,就说前段时间的扬州秋品,如果他在那时表露身份,恐怕光邀请函便接到手软。
对于青楼女来说,象明珠紫烟这样的名妓,出卖皮肉已经是次要的,她们更多的是卖才气和名气,而要打名气,最好的自然是在花魁大赛上获得好名次;其次自然是请名满天下的诗人作诗作词,再谱上曲,传唱天下,那名气自然高涨,所以,士林中的名人向来是青楼名妓争相招揽的客人。
但这是那些还未成名,或只是小有名气的青楼女的手段,而象明珠这样的青楼名妓,早已超越这个层次。对明珠这样的名妓而言,早已将人间冷暖看透,她也没奢望柳寒就能为她作诗,今儿这事,完全是赛义姆给挑弄出来的。
柳寒狠狠的瞪了赛义姆一眼,心中有些诧异,赛义姆咧嘴一笑,明珠给柳寒和王泽到上茶,然后说道:“柳大家,王公子,明珠失礼了,...”
“明珠言重了,我看这样,你就谈一曲春江花月夜,给这位柳大家看看,究竟你弹得好,还是他家那位弹得好。”赛义姆似乎有意与柳寒作对,再度挑起战争。
柳寒再度瞪他一眼,无奈的苦笑道:“青衿的琴虽然不错,可比起琴仙弟子来说,还是差得远了。”
“柳大家自谦了,奴家虽然在扬州,也听说过青衿姑娘的名字,她谱的春江花月夜,大家之范展露无疑,奴家可不敢相比。”明珠轻轻的笑了笑。
柳寒摇头:“明珠姑娘这才是自谦了,我不太懂音律,不过,就听刚才半曲,青衿与你相比,差距明显,这春江花月夜是她呕心沥血之作,可单凭这一曲,青衿尚不能与姑娘相比,其实,唉,若姑娘在帝都,我倒想让青衿拜姑娘为师。”
明珠闻言很是意外,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赛义姆眉头微皱,陆康却笑道:“这还不简单,柳兄干脆给明珠姑娘赎身不就行了。”
王泽不由微微摇头,柳寒也摇摇头:“陆公子此言不妥,以明珠姑娘之才,恐怕不少人想收于后庭,之所以今日还未去,想必是姑娘别有所愿,柳某不敢存此奢望。”
赛义姆松口气,笑容立刻堆出,他笑呵呵的说:“柳兄精明过人,这几十年里,想给明珠姑娘赎身的,从这锦瑟楼可以排到城门口,陆公子,你窜缀柳兄给明珠姑娘赎身,这传出去要让你父亲知道了,你的好日子可就不多了。”
陆公子闻言神色微变,显然有些心虚,王泽在心里暗笑,象明珠这样的女人,色艺双绝,这几十年里,还在青楼待着,其中必有缘故,看陆康的样子,说不定,他父亲陆峤便是明珠的裙下之臣。
不过,倒底是什么原因让陆峤都不敢用强,这明珠身上有什么秘密吗?
王泽心念快速转动,不过,他没有开口询问,明珠面无表情,随即展颜一笑:“奴家给柳大家和王公子弹一曲春江花月夜,这曲子奴家作了点修改,还请柳大家指正。”
柳寒还能说什么,他现在就想赶快将话题从这上面移开,王泽则有些好奇,春江花月夜现在是名满天下,他在冀州在荆州都听过,曲子的确很好,几乎完美,连他都找不出瑕疵,可这明珠居然能改,他不由精神一振。
琴声响起,一轮明月悬挂江面,江水潺潺,平静的流淌,江风轻拂,一叶扁舟随风荡漾,岸上树影轻轻摇曳。
一幅安静的春夜画卷徐徐展开。
琴声悄悄转变,变得稍稍密集,平静的江水泛起涟漪,江水变得激烈,月,依旧宁静,江水倒映明月,载着明月扑打在岸边礁石。
夜风惊醒野鹤,野鹤振翅,滑过江水,落在江石上,仰头望着明月,发出欢快的叫声。
琴声再变,又密集了些,众人的感觉再度一变,画面中展开的却是满山的梅花,无边无际的花海,在明月之下,花瓣绽放,层层叠叠,夜风吹过,落英缤纷。
此时,江水倒映,明月在天,两岸花木相连,落英随风飘落,江水载着落英,载浮载沉,飘香两岸。
众人不知不觉中沉浸在琴声中,不但屋里四人,整个锦雅楼都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幅水墨山水般的琴声中。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索诗
最后一缕琴音消,明珠光洁的额头冒出一丝细汗,长长舒口气,半响,才站起来,冲四人微微屈身。
四人这才醒悟过来,王泽轻轻叹道:“难怪!如此琴技,想来当年琴神琴仙,亦不过如此。”
明珠平静下心情,神情有些迷茫的说道:“王公子错了,明珠之技比之家师,如萤虫较之皓月,明珠万万不如。”
王泽轻轻叹口气,流露出向往之色:“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赛义姆也叹道:“今日方知,明珠姑娘以往是敷衍我们,柳兄啊柳兄,我与明珠相交已经几年了,今天才算真的听见她弹琴。”
“赛掌柜说的哪里话。”明珠嗔怪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看着对柳寒说:“还请柳大家指点。”
柳寒仿佛置身梦中,闻言方才惊醒,不由吟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锦瑟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瑶琴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明珠身躯微震,双目溢彩,轻轻念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想起昔年情景,不觉痴了。
王泽轻轻舒口气,叹道:“琴好,诗好,明珠大家和柳兄,堪称琴诗双绝。”
刚从琴声中醒来时,王泽吓了一跳,自己居然失神了,而且是大敌在旁时失神了!这简直难以想象,幸好,柳寒好像也疏忽了,要不然便是有所顾忌,他暗自庆幸。
柳寒同样轻轻舒口气,他好像没察觉,似乎依旧在回味,在想象,半响才沉凝道:“我忽然萌生一个想法,这渔舟唱晚一段,若用洞箫相和,不知明珠大家以为如何?”
“洞箫?”明珠微怔,随即眼前一亮,若有所思的说:“琴和洞箫,合奏,渔舟唱晚,妙,真妙!柳大家,多谢!”
明珠说完兴奋的冲柳寒施礼,再抬头,已经喜不胜收,以她的音乐功底,进而想到更多,比如笛子,埙,筝,金钟等等,曲谱迅速在脑海中闪过,几乎立刻有了想法。
柳寒迟疑下,又说:“明珠大家,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明珠大家成全。”
明珠还沉浸在曲谱修改中,没有留心柳寒的话,柳寒不得不再次重复了一遍,她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柳先生有什么需要,明珠定当竭尽全力。”
“我想要一份春江花月夜的曲谱,不知明珠大家能否赐予?”柳寒小心说道。
赛义姆闻言,眉头微皱,不解的看着柳寒,王泽先是眼睛一亮,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柳寒,倒是陆康笑呵呵的说道:“柳兄还是个多情种子,远隔千里,还惦记着家里的小娇娘。”
柳寒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明珠,明珠这下明白了,赞赏的看着柳寒点头:“理该如此,这曲子是青衿所谱,奴家擅自作了修改,照理该请她指点才是。”
柳寒微微摇头:“青衿的琴弹得虽好,可远不如你,再练十年,苦练十年,估计可姑娘并肩。”
别人觉着这话谦虚,可在坐的人却不这样认为,相反觉着有点自吹,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要想再进一步,非常艰难;除了苦练外,还有天分,两样缺一不可,十年,有些人恐怕到死都跨不过那一步。
明珠姑娘过去誊写出一份曲谱,四人则轻声交谈,宁静的锦绣楼又开始热闹起来。
几句闲话后,王泽说起柳寒要去吴县,让陆康介绍下吴县的情况。
“柳兄要去吴县?”陆康显然有些意外,柳寒点点头:“吴县的丝绸,还有松江的棉布,都很有名,我想去看看,市场也很繁荣,我想去看。”
陆康微微点头,邪邪的一笑:“还说漏了一样,吴县的美女也同样有名。”
众人会意的一笑,陆康接着说:“柳兄要想在吴县作生意,便要注意吴县的四大士族,彭家,江家,黄家和许家,这几家各有不同,势力相差不大,而且关系很好,得罪一家便得罪了四家。
吴县的丝绸有两大号,分别是天顺祥和乾泰祥,这两家绸缎行,其实就掌握在四家手里,天顺的背后是彭家和江家,乾泰是黄家和许家。
柳兄若要作棉布生意的话,要注意陈家,陈家不是士族,是庶族,但家族势力不弱,吴县极其下属各县,均有族人出仕,陈家的势力比普通的小士族还强,他家的棉田最多,吴县最大的织布坊便是他家的,叫陈家布庄,嗯,瀚海商社好像与陈家有合作。
吴县的另一大商品便是粮食,吴县没有特定的粮商,商家都是自己到乡间收粮,无论是四大士族,还是陈家这样的庶族,都无法控制吴县的粮食,原因很简单,吴县的田地不像其他地方,很分散,彭江黄许占有的田地加起来还不到一半。
除了这些,吴县是江南会的地盘,江南会与漕帮打过数次,江南会实际是走私盐和与海外经商。”
“海外交易?”柳寒兴趣大增,连忙问道:“不知陆公子可知与那些地方经商。”
“这海外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大致好像是东瀛,柳兄,你到吴县后,一定要去东瀛馆,东瀛女子肤白貌美,身材娇小,性子柔顺,叫起床来,那劲道....”
陆康满不在乎的说着东瀛女的味道,柳寒心里苦笑,越发肯定,这个世界与前世相差不大,这小日本都出来了,不知道欧洲是什么样。
“除了东瀛外,还有高丽,另外还有来自极西的大食,还有,柳兄在西域见过那种黑乎乎的人没有?”陆康好奇的问道:“据说这种来自昆仑,叫昆仑奴。”
“黑乎乎的人,”柳寒笑了下:“怎么没见过,那叫黑人,皮肤黑而已,西域有很多奇怪的人,我见过棕色皮肤的,还见过那种绿色头发的。”
“居然还有绿头发的!”陆康十分惊讶,瞪圆了眼睛看着柳寒,柳寒点点头:“这些人来自极西,据说,那里没有统一的国家,有数十上百个王国,具体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
既然有东瀛和高丽,估计俄罗斯也应该有,但现在具体叫什么,谁知道呢,干脆胡诌。
“是这样啊,”陆康羡慕的看着柳寒:“柳大家,什么时候我随你上西域走一遭,我也弄两个绿头发的娘们玩玩。”
柳寒噗嗤一笑,冲着陆康直摇头:“陆兄啊陆兄,你真,....,”
陆康嘿嘿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最大的愿望便是长眠在花丛中。”
柳寒看着他直摇头,心里嘀咕,这陆家老祖宗怎么就看上他了,叹口气说:“陆兄不知,这西域商道危险异常,用九死一生来说,毫不为奇,每次走西域商道,每个商队,都要死人,那是一条白骨累累的商道。”
“啊!”陆康张大嘴,忍不住打个寒颤,绿头发的事顿时淡了。
明珠姑娘将曲谱抄好交给柳寒,然后又拿出一幅字给柳寒:“柳大家,你看对不?”
柳寒一看,正是自己刚才作的诗,明珠已经抄录在纸上,要说明珠的字那可就不如她的琴了,比之紫烟差了不少,只是工整秀气。
“好。”柳寒说着拿出印章,在下面工工整整的盖上印。他的字比起明珠来说就更差了,在帝都时,他只念不写,这次南下便弄了个印章,这玩意看上气派,又避免了写字露丑,。
可众人都愣住了,柳寒收起印章,抬头发现众人神情有异,纳闷的问:“怎么啦?”
“柳大家,奴家,这字可不敢...”即便以明珠的老道,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求助的看着赛义姆。
赛义姆呵呵笑起来,神情鄙夷,对明珠说:“你收起来就行了,别看他诗词做得不错,可那笔字,”说着摇头:“比我老赛还差,在你的这幅字上盖章,算是给他贴金了。”
柳寒干笑两声,略微尴尬,明珠很是惊讶,在她看来,诗书,诗书,私人的字怎么都不会太差。
王泽和陆康也很意外,别看陆康轻狂,可毕竟是世家子弟,就算纨绔,就算轻狂,也有三分。
“怎么会,柳大家,这话可是真的。”
好像故意似的,陆康立刻嚷嚷出来,柳寒倒是无所谓,他苦笑下:“陆兄,我可不是你,三岁启蒙,我十几岁才遇上师傅,要说我有今日,全靠师傅,可读书好说,这练字,实在没那么多时间。”
王泽略微点头,叹道:“柳兄之才,令人妒忌,论文,诗名惊天下,论武,上品宗师修为,真真令人羡慕嫉妒,这字稍差,也算是美中不足吧,这样也好,若什么都完美了,老天恐怕都会妒忌柳兄之才。”
“天嫉英才,那我岂不是要短命。”柳寒做个鬼脸,众人大笑不已。
明珠将字收起来,她的心情非常好,坐在赛义姆身边,多数时候都沉默不语,可每每开口,定会引起一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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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梅园赏梅(上)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一通酒喝到华灯初上才散,柳寒拒绝了赛义姆的邀请,没有与他同乘一车,而是安步当车,步行回到石鼓街。
这房子只是在当初租时来过一次,此后便再没来过,原本就是准备用来掩饰身份用的。
走在安静的街上,寒冷的风刮来,他下意识的在心里盘算今天的得失,今天这场见面是意外,结果呢,一半对一半。
好的一面是找到了王泽,这家伙在扬州已经快两个月了,躲在那,一直没查清,现在总算找到了;
坏的一面是,他从暗处走到明处,这事是好是坏,暂时还不确定。
至于其他,包括与陆家在扬州城的主事人陆康见面,都是次要的,不过,这陆康给他留下的印象极其恶劣,这人不但嚣张纨绔,还不学无术,毫无世家子弟的见识和风度。
推开房门,房间里一切保持原样,十多天没有人住,桌椅上都有些灰尘,柳寒简单打扫后,又挑了桶水,自己烧上水。
坐在灶台前,再度打量这个房间,老实说,他不知道这里还有用没用,租这房间是不是有画蛇添足之感,瀚海商社在扬州城有商铺有住处,自己跑来租这样一个小院,有欲盖弥彰之嫌。
柳寒拿不准,没过多久,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他眉头微皱,随即展开,有人进屋来。
“主子。”
柳寒转身看着叶秀,叶秀也抬头看着他,柳寒露出一丝笑意:“你倒是来得快,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叶秀神情依旧有两分紧张,低声答道:“我在锦瑟楼就看到主子了,不过,此后我跟踪了陆康一段路,可那王泽与他一块的,我怕被他发现,没敢跟太紧,跟了一段路便丢了。”
柳寒微微摇头:“王泽多半已经发现你了,没跟下去是对的。”
说着他顺势站起来,在桌边坐下,叶秀跟着过来。
“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查到了,只是缺少关键证据,”叶秀说道:“下手的是陆康的一个护卫,叫陆荼,有个小二亲眼目睹,但他不敢说,主子,陆家在扬州的势力太大了,这事就算悄悄查,最后上不了官府,主子这是要为那青楼女申冤。”
“呵呵,我可没这个打算,”柳寒笑着摇头,在这个时代当包青天,他柳寒却没这个兴趣:“我只是想拿着陆家的小辫子。”
叶秀秀眉微蹙,纳闷的问:“主子,那陆家在难为我们?”
柳寒摇摇头,现在还说不上,不过,他隐隐有种感觉,这陆家对他扬州此行很重要,至于是什么,他还没抓住。
不过,柳寒没有留叶秀在这过夜,而是谈完事后便让她走了,这让她很失望,但柳寒神情坚决,王泽知道这里,这个地方很不安全。
可让他失望的是,这一晚没有任何动静,这王泽还是很能沉住气,可他不知道,这一晚,王泽同样高度戒备,几乎一晚没睡在等他。
接下来几天,柳寒都没出去,每天在屋里喝茶打盹,要不然便打坐练功,到第三天时,他的等待终于有回应了。
这天午后,有人在园子里叫道:“柳先生在家吗?”
“门没关,进来吧。”
一个穿着青衣的汉子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送上一张请帖。
“我家主子请柳先生在三天后,在梅园赏梅。”
梅园,柳寒知道这个地方,那是在城西北十里处,有一片十多亩的梅园,据说这梅园属于陆家。
柳寒看了看请帖,却是王泽的请帖,便随口问道:“你家主子是王泽王先生,还是陆康陆公子。”
“小的是王家下人。”
“除了我以外,不知还有那些人?”
“还有两位先生,一位是小寒山的宗兴道长,另一位是长生宗的普济真人。”
柳寒略微思索,心里冷笑下便点头:“回去告诉贵主人,到时候我一定准时赴宴。”
青衣汉子再度施礼,然后小心的倒退出房间,然后轻轻的关上门。
柳寒坐在房间里,没有动,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想看看这王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天时间快过去,这三天,除了吃饭,他足不出户,每天都在打坐调息,这是他第二次面对修仙者,上次有纯阳子在身边,这次必须是他自己面对了。
小寒山的宗兴道长和长生宗普济真人,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世俗修行者?他不相信。
思考过后,他没有惊动青灵,渔夫觉明都能对付,这三人,就算是世外异人,那有什么。
正值梅花盛开,满园花开,香飘十里,这样的奇景,不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放在前世,也会引来无数游人。
没有人引导,柳寒只是在门口报名,甚至还没报名,门口的庄丁便打开大门让他进去。
漫步在花海中,花香阵阵,微风吹拂,花瓣飘飞,令人心旷神怡。
“梅兰菊竹,四君子,梅排首位,自高洁,傲风霜,向为士人赞赏。”
王泽缓步从花丛中出来,柳寒露出一丝笑容:“如此盛景,令人忘却俗世烦恼,王兄,多谢。”
这梅园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梅园又称故园,乃前朝故王所建,这位王爷酷爱梅,曾经下令扬州每家都必须要种梅树,这还不够,又花了大价钱在城外种下千亩梅花,可惜的是,留传至今,仅剩下百亩,现在属于虞家所有。
王泽微微一笑,与他并肩而行:“我在冀州时便听闻此梅园,早就希望一睹真容,唉,可惜的是,这园子居然有墙。”
“王兄说的是,雪中赏梅,赏其风骨,观其娇艳,可被这院墙一围,虽留娇媚,却失了几分风骨,少了些韵味,令人扼腕。”柳寒赞同的点头,他现在也学会了这种酸不唧的言语,这个时代在这种场合,就是要不说人话。
俩人缓步而行,穿过花丛,眼前出现一小亭,小亭里有两个道士着装的人正端坐其中,看到俩人穿花而来,俩人起身相迎。
王泽给柳寒介绍了两人,让柳寒有点意外的是,两个道士看上去都不是很老,宗兴道长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普济真人也不过五十来岁,宗兴道长面容红润,普济真人身材瘦削,肤色较黑。
宗兴道长在城东的三元观修行,普济真人在湖西的湖神院修行,俩人修行的道观其实不算太远,但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湖里。
四人坐下,花丛中出来几个侍女送上干果和佳肴,王泽自己动手煮酒煮茶。
“煮酒赏梅,乃人生一大美事,柳兄,这是宗兴道长精酿的梅花清酒,酒味淡雅,温开后,乃寒冬赏梅的最佳佐味。”
“青梅煮酒,乃人生快事。”柳寒酸不拉唧的含笑说道,踏入梅园,铁甲符便上身了,储物环里的飞剑符随时可以动,玉清子赐给他的飞剑也处于随时激发的程度。
坐了这么会,这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看上去好像没有修为,身上没有灵气波动的迹象,这让他有些纳闷,难不成这王泽的目的今日就是闲谈聊天赏梅?
自己和他有这样的交情?
这一年多,王家的笼络的不少高手都死在自己手上,想要的黄河水道,被自己死死掌握在手中。
这就是他们的交情!
“宗兴道长乃小寒山长老,不知为何不留在小寒山?”柳寒问道。
宗兴道长温和的笑了笑,王泽在边上说:“宗兴道长是小寒山忘忧峰长老,柳兄,坐忘峰是小寒山五峰之一,宗兴道长道法精深,只是少有涉足江湖,故而天下人少有知其名。”
柳寒看着宗兴道长,宗兴道长神态平静,目光清澈,少有老年人的浑浊,显然他的修为很是精深。
“道长见谅,在下孤陋寡闻,今日才得见道长真容,真是三生有幸。”柳寒很客气的恭维着宗兴道长。
“声名不过身外之物,何况我这化外之人,闲云野鹤,不过,此来扬州确有缘故,方震方帮主是我好友,此次他遇害,老道不得不来扬州搔扰一番。”
柳寒也叹口气:“方帮主雄才大略,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以方帮主的修为,放眼江南,能害他的人屈指可数,听说柳大家有上品宗师修为,当在这有数之内。”
柳寒摇摇头:“道长这是怀疑我,可惜,我到扬州时,方帮主已经遇害,更何况,方帮主遇害时,身边有漕帮高手萧澜,据说萧澜有重大嫌疑。”
宗兴道长点点头:“如果不是有萧澜,老道也不会与柳大家在这赏梅,但以萧澜的修为,就算偷袭,也很难害了方帮主,...”
柳寒这时摇头:“江湖上流传过一句话,据说是拂衣的首领说的,杀人不难,只要抓住机会,一个毫无修为的老妪也能杀死一个宗师。”
这话在江湖上流传了很久,但却是事实。
柳寒自己还在只有武徒修为时便暗杀过一个武师修为的高手。
这宗兴难不成是为方震复仇而来?
柳寒说着便看着王泽,王泽冲他微微一笑,给柳寒倒上酒,然后点头说:“这话我也听说过,不过是不是拂衣首领说的,谁也不知道。”
“不过,据我所知,建康捕头苗磊勘查过现场后,断定出手的至少三人,其中一人便是拂衣杀手,另外俩人,一个是萧澜,另一个则不知。”王泽说道。
柳寒闻言不由大为佩服,王泽说这话时,神情很平静,仿佛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事。
柳寒转头又看着普济真人,难不成这家伙也是为方震之事而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梅园赏雪(下)
“真人也是来查方帮主凶手的?”
普济真人脸色有些苍白,好像很久没见过阳光似的,他看上去比宗兴道长要年长些。
“贫道与方帮主只有数面之缘,但湖神观也多受漕帮恩惠,此次方帮主之事,贫道责无旁贷。”普济真人平静的答道。
柳寒心里一笑,正要开口,宗兴道长说道:“柳大家说十多日前才到扬州,据贫道所知,此言不实,柳大家数月前便到了扬州,三友盐号虽然成立不久,可柳大家在数月前曾在顾家布庄买了数百匹棉布,不知是否如此?”
闻听此言,柳寒只好在心里苦笑,地头蛇倒底是地头蛇,正要回答,梅花中又出来一道身影,柳寒眉头微皱,来人是个穿着劲装的年青人,这年青眉目俊朗,英气逼人。
“听闻王兄在此宴请瀚海商社柳掌柜,小弟冒昧打搅,还请见谅。”年青人抱拳朗声说道。
柳寒心里冷笑,这才是今天的正主,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已经站起来了,他只好站起来。
“那里,那里,方帮主请坐。”王泽笑道,扭头对柳寒说:“柳大家,我介绍下,这位便是漕帮方杰方帮主,方帮主,这位便瀚海商社柳大家。”
方杰神色不动,目光一闪,看着柳寒抱拳:“柳掌柜,方杰一直想拜会柳掌柜,可惜一直没机会,今日方达成心愿。”
“看来,柳某与方帮主心心相印,早就想拜会方帮主,今日有缘,方帮主请坐。”柳寒一点不慌,神情很平静的,心里却已经满是警惕了,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估计应该在宗师以上,方杰是上品武师,再加上王泽这个修仙者,这个阵容比起上次来,只强不弱。
但对他来说,也有有利的一点,这里是梅园,不是帝都,甚至不在扬州城内,他可以肆无忌惮施展。
几人又坐下,王泽给大家倒上酒,柳寒没有半点迟疑便举杯对方杰说:“方帮主,今日不管什么事,咱们先喝酒。”
“好。”方杰简单的举杯相应,王泽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人,待俩人喝过之后,便又给他们添上。
“这百亩梅花,有千年历史了,柳兄,诗名满天下,面对如此美景,不知能否作诗一首,为今日之会,添一段佳话。”王泽笑呵呵的说道。
柳寒微微一笑:“有王兄在此,在下哪敢专美于前。”
王泽微微摇头,轻轻叹口气:“论道典的熟悉,在下自认不输柳兄,可要说起诗词,在下甘拜下风。”
“王兄谬也,诗词乃小道,陶冶身心而已,与治国理天下毫无助益,道典才是大道,探求万物奥妙,上可匡扶君王,下可安治百姓。”柳寒正色道,这个时代以道典治天下,而不是儒学,至于道典是谁写的,谁也不知道,不过在柳寒看来,其中很多言语在前世的书上都有。
“这话我不敢驳,这是正理,”王泽点头,赞赏的看着柳寒:“诗为心声,可惜,世人都忘记了,人是可以说假话的。”
“这话太对了,”柳寒插话道:“诗词歌赋,不过是对一时场景的反应,与道德学识品德没有丝毫关系,这世上,品德低下的诗人太多了。”
俩人说起诗词来,方杰三人丝毫插不上嘴,默默的坐着喝酒,俩人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几乎同时住嘴。
小亭里变得沉默凝重,几通酒下肚后,方杰倒底还是年青,首先打破沉默,看着柳寒问道:“柳掌柜,家父突然遇害,你就突然出现在扬州,不知,此来扬州,所为何事?”
柳寒浅浅呷了口酒,看着他微微一笑:“本来只有一个事,可现在有两个事了。”
“还请教那两件事?”方杰沉声问道。
柳寒眉头微皱,方杰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这让他有些不舒服,略微沉凝便含笑答道:“事事无不可对人言,方帮主既然问起,柳某也不隐瞒,此来扬州本来只为盐政革新而来,朝廷在扬州推行盐政革新,此来大利,扬州分号弄了个盐号,我不放心,因此来看看。可恰逢方帮主遇害,在下担心漕帮动向,因此留在扬州观察。”
面对柳寒的坦率,方杰倒有些出乎意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宗兴道长插话问道:“不知柳大家担忧有什么?”
“我与王兄的兄长在帝都打得激烈,”柳寒冲王泽笑了笑,后者也同样冲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所以,我不希望漕帮北上,”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口气:“方帮主雄才大略,审时度势,反应敏杰,令人佩服,唉,在这个时候,可惜,可惜!”
方杰和宗兴道长交换个眼色,宗兴道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颌首,显然接受了柳寒的说法。
方震反对现在就北上,为了稳住帮内的青壮派,甚至不惜以帮主的身份进行打击。
而柳寒正与王许两家斗得激烈,王泽此番南下的目的便是希望漕帮北上,柳寒为了不两面受敌,自然不希望漕帮北上。
“所以,在下也想知道,漕帮会不会北上?”柳寒单刀直入,盯着方杰问道。
方杰再度犹豫,王泽也看着方杰,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待,可方震死后,漕帮对未来发展方向有巨大分歧,实际上,漕帮被限制了,限制在彭城以南,吴县以北,向西发展,又受到荆州豪族的抵制。
方震在世时,定下的策略是向西发展,可漕帮的青壮派强烈要求向北发展,进入北方,此举的利益一眼便可看到。
“柳掌柜既然来了,我可以给柳掌柜透露下,我本人是希望向北发展。”方杰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柳寒眉头拧成一团,王泽则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丝喜色,他轻轻叹口气:“不知这是漕帮的最后决定,还是.....”
“这是我的决定。”方杰毫不迟疑的答道,略微停顿:“不过,我不希望与柳掌柜发生冲突,运河和黄河都很大,完全可以容得下贵我双方,所以,我希望柳掌柜可以接受。”
“那么漕运呢?”柳寒毫不含糊的问道,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错了,宫里不可能接受漕帮入帝都。
“自然是我漕帮的生意。”方杰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半点含糊。
柳寒再度叹口气,不再问了,扭头看着满园梅花,沉默不语,小亭内的气氛,随着方杰的话,变得更加凝重,而且多了三分火药味。
王泽很聪明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寒,不时给四人倒酒。
半响,柳寒轻轻叹口气:“既然如此,那漕帮和我必然发生冲突,方帮主,你的这个决定,让我非常意外。”
“运河水道和黄河水道,本就是我漕帮的,”方杰淡淡的说,这个决定很艰难,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很大压力,内部的外部的都有,各种意见都有,到现在,他依旧没有把握说服帮内的元老。
柳寒起身冲王泽拱手:“多谢王兄相邀,现在梅已赏过,在下告辞。”
“柳兄,唉,何必呢,柳兄可以和方帮主再谈谈,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更好。”王泽满脸都是真诚。
“漕帮不过彭城,是方帮主与我们定下的协定,现在方帮主尸骨未寒,少帮主便要撕毁协定,这实在令在下失望。”柳寒惋惜的答道,这事,他半步不让。
“柳兄,”王泽再度劝道:“其次,我盘算了下,这事对你并无害处,瀚海商社要在江南发展,你们达成协议,贵商社在江南的发展可以获得漕帮的支持。”
柳寒冷笑一声,这王泽好厉害,很显然,这几天他没有浪费,对柳寒进行了调查。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如果方帮主要攻击我瀚海商社扬州分店,那我也只有奉陪。”
顿了下,柳寒又补充道:“不过,我瀚海商社不是软柿子,不好捏。”
说完柳寒转身要走,眼前一花,宗兴道长拦在他面前。
柳寒眉头微皱,没有回头:“王兄,今天我应你之邀来的,怎么,王兄今天设的是...,”
他差点就说出鸿门宴了,可惜这个天下没有这个典故,匆忙中,他改口道:“王兄,这是你的意思?”
“非也,非也,”王泽摇头说:“宗兴道长,您这是何意?”
“方帮主之事,你还没交代。”宗兴道长面无表情,干瘪瘪的说道。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寒冷笑道,深吸口气,内息自丹田喷涌而出,霎那间便流转全身。
宗兴道长似乎没有察觉,依旧拦在柳寒身前,几片花瓣随风飘落,缓缓落入俩人之间,忽然好像受到惊吓,飞快的向上飘起,迅速逃离这个危险的区域。
柳寒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忽然发现宗兴道长的修为居然与那渔夫丝毫不差,绝对达到中品宗师。
妈的,这天下的宗师怎么突然多起来了!
俩人静静的看着对方,他对宗兴道长的修为感到惊讶,殊不知,宗兴道长对他更加惊奇。
柳寒站在那,面对宗兴,背对普济和方震,看上去腹背受敌,可他观察了半天,却丝毫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
柳寒就站在那,与小亭,与梅树,与花瓣,与这天地混若一体,让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而王泽就更加震惊!
柳林一战,他虽没目睹,可事后曾听渔夫详细讲述过,他自信对柳寒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他挑选了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
宗兴道长的名气稍微大些,他是坐忘峰首席长老,也是小寒山长老会排名第三的长老。
普济真人是长生宗长老,比现在长生宗宗主的辈分还高一辈,他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潜心修道,五十岁不到便踏入中品宗师。
有这两个人,再加上方震和自己,王泽有信心困住柳寒!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破镜与分析案情
困住柳寒!
即便有这样大的优势,但王泽依旧没有信心杀死柳寒。
原因很简单,他自己实际上无法出手。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王泽从来不涉及王家家族事务,他王泽是读书人,没有修为。
除非出现什么特殊情况。
但当柳寒展现出修为后,他迅速放弃了这个奢望。
天、地、人,三才合一,浑然天成!
“与柳林一战相比,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王泽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妒忌。
与王泽的震惊相比,普济和方杰又各不相同。
普济真人面无表情,可垂下的道袍慢慢鼓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出手。
方杰的修为与在座的其他人比起来,就差太远了,虽然他的神情也很紧张,可在细微方面,他依旧没有看懂。
宗兴道长依旧紧盯着柳寒,额头上却悄无声的冒出一层细汗,内息汹涌澎湃,却找不到出手的契机,开始还不觉着,可慢慢的,经脉开始了有了丝疼痛感,这种感觉很微妙,就象被蚊子叮了一口,开始并不觉着痒,但随着时间延长会越来越严重。
柳寒看似平静,内里何尝不是高度紧张,浑身上下每根神经都调动起来,身周数丈之内的一丝一毫的动静都在他掌握之下。
他的心绪慢慢的转变了,从宗兴转到四周,慢慢延伸到整个梅园,梅花盛放,花蕊纤细,在风中轻轻摆动,散发出令人迷醉的香。
白雪覆盖着的泥土,种子沉睡在泥土里,小虫在花蕊上努力劳作,青草的种子在树下,在白雪里,在泥土中,在悄悄生长。
感知进一步扩展,江水静静的流淌,渔舟在江面上穿梭,鱼鹰自天而降,尖厉的嘴咬着鱼跃出水面。
岸边,浅滩上,枯干的芦苇丛中,几只野鸭在草丛中欢快的扑腾,不远处软软的枯黄的草上躺着几个白色蛋,新的生命正在孕育,再过上数天或数十天,他们便破壳而出,扑进这生机勃勃的世界。
万类霜天竞自由!
突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清润他身体的每个毛孔。
这一瞬间,神识突然暴涨,他忍不住仰天长啸!
就在那瞬间,宗兴道长、普济真人、王泽脸色同时剧变!
“跨境!”
“跨境!在这个时候!”
王泽的神情十分复杂,作为出世之人,虽然看不上这种俗世修为,可柳寒已经是上品宗师,居然在这个情况下,再次破镜。
普济真人和宗兴道长无比震惊的看着柳寒,俩人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宗师破镜十分艰难,需要多种条件综合,内息增长当然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但更重要的便是神识。
宗师,每进一步,神识便会扩展三成以上,中品宗师的神识是下品宗师的一倍,上品宗师则是中品宗师的一倍,每升一品,神识要扩展三成。
如此高的要求,宗师破镜的艰难可想而知。
普济和宗兴被困在中品上已经多年,普济被困在六品上,已经看到上品的门槛,而宗兴则有五品修为,踏入上品还遥遥无期。
心念微微一动,神识潮水般退回,可啸声越发高昂,犹如一道道响雷在空中炸响。
梅园外,江面上,扬州城内,人人惊诧,不知道在如此隆冬为何有这样大的响雷。
“我看是老天爷发怒了!”
“六月飞雪,隆冬炸雷,民间有冤啊!”
“我看是韩家的冤情,让老天爷都生气了!”
.........
大街上,老百姓议论纷纷,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一道一道砸在扬州城内。
可扬州城内,并不只有这些无知的百姓,依旧有不少的高手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
甄娘站在窗户前,听着一道道的炸雷般的啸声,她自然不会象街上的普通百姓那样,当啸声传来,没有多久,她便断定,有人在破镜,而且是高手破镜。她很快找到啸声传来的方向,神情中既有羡慕也有妒忌。
炸雷般的啸声,也惊动了钦差行营,句眉头微皱,感到心烦意乱,这一声声雷就象落在他心上。
“这扬州怎么就这样怪!大冬天的打雷!”
句说着转身看着顾玮,顾玮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没有反应,句走到他身边,大声说道:“弘道老弟!”
顾玮这才醒过神来,转身看着句:“大人,怎么啦?”
句苦笑摇头:“这大冬天的打雷,怪哉!”
“六月飞雪,冬雷阵阵,民间有冤啊!大人。”顾玮苦笑道。
句闻言不由摇头,六月飞雪,冬雷阵阵,在民间传说中便是有冤情,可俩人不是乡间那些愚夫愚妇。
“大人!”
门口传来虎贲卫都尉南笙的声音,句眉头微皱,不悦的问:“怎么啦?南都尉。”
“两位大人勿要担忧,此乃武人破镜之象!下官恐惊扰两位大人,特来说明。”南笙抱拳道,虎贲卫的兵力有所增强,朝廷向扬州增调了兵力,南笙手下有两百人,其中不乏高手。
虎贲卫向来精锐,都是从军中挑选的骁勇善战之士,而且全部都是武人,南笙本人便有中品武师修为。
“原来如此,”句顿时松口气,随即好奇的问道:“南都尉,听这啸声,恐怕该有武师修为了吧。”
南笙羡慕的看着城西,微微摇头:“大人不懂修行,这啸声,武师恐怕不行,该是宗师破镜,而且,听这持续时间,至少是中品宗师。”
句微微点头,顾玮则淡淡的笑了笑。
啸声持续不断,越来越响,仿佛一个个炸雷在耳边作响,无数元气蜂拥而至,环绕柳寒,形成一个白色的巨大蚕茧。
白色的蚕茧迅速减少,可随即又有无数白丝涌入,蚕茧又进一步扩大。
巨大的元气压力向外扩散,宗兴道长首当其冲,他全力抗拒这股压力,看着柳寒的神情,震惊,羡慕,妒忌,交织在一起。
巨大的压力同样袭向小亭内的方杰三人,方杰全力抗拒,可渐渐的压力越来越大,骨骼发出滋滋的响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身上冒起淡淡的白烟。
而王泽则十分痛苦,双手捂住耳朵,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呼吸困难。
普济真人轻轻叹口气,身形一晃便到了俩人身后,内息放出,形成一个无形的圆,将俩人包裹在内,以他的修为,只守不攻,完全可以挡住这股压力。
啸声阵阵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方才渐渐平息,白色蚕茧迅速减少,神识海水退潮般退回来,内息渐渐平息,柳寒感到心旷神怡,整个天地变得无比清新,梅园的每一丝变化都在他的感知内。
“道长一定要拦住在下?”柳寒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身上粘乎乎的感觉比以前少了些,他迅速内视,经脉进一步扩张,丹田再度扩大,更让他惊讶的是,紫府也扩大少许,两者有融合之势。
内息进一步发生变化,变得更加凝重,更加纯净,那种空荡荡,不舒服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宗兴道长看着柳寒的目光很是复杂,良久才轻轻叹口气:“恭喜柳大家再度破镜,贫道拦住柳大家,是想请柳大家帮忙参详下方帮主之事,这事,贫道和真人探讨多次,感觉有很多疑点,老道想请柳大家帮忙参详参详。”
就在刚才,宗兴道长一直徘徊在要不要打断柳寒破镜,破镜十分危险,稍不留意便会引起反噬,一般破镜,要么找个安静不被打扰的地方,要么请高手护法,在强敌面前破镜,恐怕也只有柳寒这么一次。
宗兴道长最后没有出手,原因很简单,破镜形成的强大压力,让他没有把握将柳寒留下,一旦柳寒破围而去,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宗兴道长有点自我下台的辩解,柳寒微微迟疑便点头,转身回到小亭坐下。
“柳兄,这就是破镜!动静怎么这样大,我家也有客卿家将,他们破镜没有这么大动静。”王泽似乎刚从震惊中醒悟,心有余悸,又不解的问道。
柳寒心里自然明白,淡淡的说:“王兄没有修为,所以不知道,修为越高,动静越大。”
王泽迟疑下,小心的问道:“柳兄,你这是,大宗师,还是上品宗师?”
柳寒微微一笑:“应该是九品宗师。”
“恭喜!恭喜!”王泽喜滋滋的点头笑道,可看得出来,他并不理解九品宗师意味着什么。
九品宗师!已经是宗师的巅峰,再下去便是大宗师了,他会成为第九个大宗师吗?
可,即便不是大宗师,九品宗师也已经是稀有动武了,天下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九品宗师了。
“恭喜柳大家。”宗兴道长缓缓说道。
柳寒平静的答道:“多谢,我们还是说说方帮主之事吧,在最初知道方帮主之事后,我便作了数种设想。
以我的修为,击败方帮主,我有这个信心,可要杀死方帮主,必须具备一个条件,那就是,方帮主不会逃。
我这样说,各位承认吧?”
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点点头,柳寒接着说:“杀害方帮主的主要嫌疑是萧澜,据说,萧澜有宗师初品修为,对吗?”
方杰缓缓点头,柳寒也点头,然后接着说:“据说,与方帮主同行的还有几个护卫,他们也同时遇害,是这样吗?”
方杰再度点头,柳寒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没有看过现场,所以,很多东西不知道,但我们可以逆推回去,符合逻辑的逆推。”
逆推,逻辑,这两个名词有点新鲜,但方杰王泽四人都没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
“刚才,我说过,要杀方帮主,必须是方帮主不能逃,或者受到突袭,一击毙命。
现在,第二个条件似乎具备了,萧澜,有袭击方帮主的条件和能力。
那么,第一个问题产生了,萧澜与方帮主有十多年的交情,他为什么要袭击方帮主?是什么原因促使或逼得他出手暗害方帮主?”
方杰和宗兴道长、普济真人交换个眼色,三人都在默默思索。
“这个问题先放下,那么方帮主在遇害前有没有反击?少帮主,你说。”柳寒毫不客气,点名让方杰说。
方杰略微思索便点头:“家父有反击,另外,还有六个护卫遇害,我看过他们的尸体,没有任何反抗。”
柳寒点点头,又问:“这六人的修为如何?”
“四个武士修为,两个武师修为。”方杰毫不迟疑的答道:“六人一招毙命,身上的衣服都没褶皱。”
“也就是说,对方在杀死方帮主的同时,还杀了六个护卫。”柳寒说道。
“出手的应该是两个人,方帮主身上的伤痕,一处是萧澜的剑,另一处则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是萧澜的剑。”宗兴道长补充道。
“这才合理,”柳寒点头说:“要杀方帮主这样的高手,只有萧澜出手,我也没信心,所以,必定还有一个人,这个其实比萧澜更关键。”
方杰下意识的点头,这些没什么出奇,建康府的捕头和扬州的捕头都可以作出这样判断。
“现场的情况麻烦少帮主说明下。”
整个事情,柳寒心里十分清楚,萧澜早就给他说过了,但现在,他要慢慢将事情揭开,至于能不能将王泽套进去,他没有信心,这家伙隐藏得太好了。
方杰略微沉凝便将现场讲述了一遍,柳寒顺手摘下一根枯草,内力灌注下,在雪地上画出了当时现场的情况,包括每具尸体的位置。
“这个书生的身份查过没有?”柳寒问道,现场还有个书生。
“查了,是荆州来游历的书生,没有修为,出现在那,应该是个意外。”方杰解释道。
柳寒摇摇头:“世上的事,没有偶然,我倒认为,这个书生很可能是被第二个人引过去的,很可能是第二个人为了隐藏身份,故意与他结交,然后结伴到那小亭去的。所以,少帮主少查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这个书生在那段时间,在建康都与那些人交往。”
在场的四人修为放在江湖上都是高手,能成为高手,才智自然杰出,立刻就想明白了,方震如果看到这个没有丝毫修为的书生,立刻便会放松对他们的警惕,所以,当方震受到萧澜袭击,身负重伤后,又受到第二个人的偷袭,而这一击,才是最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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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复原现场
“现在,我们回到原点,假设,我说的是假设,宗兴道长,您要杀方帮主,现在知道萧澜为内应,他身边除萧澜外,还有六个护卫,另外还有一个拂衣杀手相助,你会怎么办?”
柳寒看着宗兴道长问道,宗兴道长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茫然的摇头,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柳寒再看普济真人,普济真人也同样茫然,不明所以,倒是方杰,陷入深深的思索。
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毕竟是世外人,对江湖上的鬼魅伎俩所知甚少,方杰则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对这些手段,很快便明白了柳寒所问的目的。
“你们看,要杀方帮主,同时还要让六个护卫一招毙命,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结果?”柳寒见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还没有明白,便将事点明。
宗兴道长苦涩的摇头:“柳大家,你就直接说吧,如果是你,要怎么办?”
柳寒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做不到。”
宗兴道长愣了下,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柳寒轻轻叹口气:“别说几个月前,就算现在,我也做不到。”
宗兴道长神情微变,柳寒的意思很明白,就算九品宗师都做不到,那出手的难道是大宗师?
“你们看,这是小亭,这是六个护卫的大致位置,”柳寒指点雪地上的几个点,这几个点的位置都散布在小亭外围。
“你们再看,驿道在这里,”柳寒又指了下外面的线条:“按照常理,方帮主和萧澜要在这里暂歇,这六个护卫就算松懈,也应该是远近搭配,门口有人,外面有人,对吧,少帮主?”
方杰眉头皱得紧紧的,缓缓点头,柳寒接着说:“可问题是,这六个护卫却全部倒在小亭外面,为什么会这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看到了小亭内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他们看到方帮主遇袭,所以,他们要进去支援方帮主。”
“这个解释合理。”方杰点头道。
“好,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要进去,以他们的修为,完全可以冲进去,然而却在一招之内全部被杀,同时,方帮主也没能逃出来,与他们会合,为什么会这样?”
方杰思索片刻说:“来人修为极高。”
柳寒摇头,方杰皱眉看着他:“难道不是这样?”
“修为高是肯定的,而且摘下可以断定,来人的修为应该在宗师以上,绝对不会比萧澜低。”
“按照少帮主所言,现场没有找到方帮主的刀,只剩下一个刀柄,是这样吗?”柳寒问道。
方杰点点头,柳寒轻轻叹口气:“也就是说,方帮主在遇袭后,仍然有反抗之力,方帮主是宗师修为,他临死前的反击必定暴烈无比,就算三个月前的我,也要退避三舍,可为什么,他的六个护卫依旧没有一个人逃脱,而且,这小亭就在江边,要逃命,只需跳下江就行了。”
方杰再度点头,可现在,他觉着有点乱,他有些糊涂了,柳寒看出来了,便说:“好,我们再说说现场那书生,那书生显然是被骗到小亭的,那么什么人可以获得那书生的信任,从而与他结伴而行?方少帮主,你行吗?”
方杰迟疑下摇摇头,忽然说道:“你可以。”
柳寒笑了下,点头说:“当然,我的诗词还可以,不过,少帮主,这说明一件事,这位书生多半是和另一位书生一块来的,书生与书生,意气相投,结伴相游,你们说这合理吗?”
方杰点头,王泽心里暗惊,柳寒层层抽茧剥丝,将当时的场景慢慢揭开,就象在现场看见似的。
“呵呵,柳大家说的合理,这我最了解,书生见识,大家一块把臂相游,很常见。”王泽赞同的点头。
“对,”柳寒笑眯眯的看着王泽,这王泽很能沉住气,现在的事,看上去是他推断的,但却是萧澜告诉他的,他只需作出看起来象是推断出来的。
“所以,现场应该是两个书生,甚至三个书生装束的人,”柳寒说道:“这一个或两个书生吸引了方帮主的注意力,给萧澜制造了机会,萧澜从背后袭击了方帮主,但这一击,并没有能杀死方帮主,方帮主依旧有出手之力,少帮主,我们来演一下。”
柳寒说着起身,方杰也站起来,柳寒说道:“假设这就是那小亭,王兄,你来扮演那书生,真人你来扮那杀手,道长,麻烦你到亭外,扮下护卫。”
王泽心里暗暗吃惊,柳寒又说:“少帮主,你把尸体最后的位置都说一下。”
方杰想了想,将方震最后的位置指明,将书生和拂衣杀手的位置也指明了,柳寒点头,不过,方杰也没看到现场,但看过现场的捕头曾经向他详细讲过现场的细节。
“那个杀手应该是扮着卖茶的,但,家父应该识破他,因为,前几年,我和家父去吴县时,曾经在那小亭停留过,家父和那卖茶的,对,应该叫老黄,家父认识他,那杀手绝对想不到这点。”方杰说道。
柳寒轻轻哦了声,似乎有些意外,可实际上,萧澜也已经告诉过他,方震经过那小亭不下数十次,与卖茶的老黄是老相识了,那拂衣杀手一开口便露馅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对了。”柳寒说道:“以方帮主的修为,那杀手被识破身份,定然难以逃脱,但方帮主多半不会杀他。”
“对,那杀手身上的伤痕是剑伤,不是家父的刀。”方杰说道。
“那说明我们的判断是对的,方帮主没有杀那杀手,目的嘛,恐怕是要追查幕后指使人,”柳寒思索着继续分析道:“但这个杀手暴露,方帮主多半对小亭内的书生产生怀疑,书生应该在那个位置,王兄,你站过去。”
王泽站到柳寒指的位置,柳寒让方杰面对他,自己则站在他后面,普济真人则坐在杀手的位置,宗兴道长依旧在亭外。
“现在我们要说说那第二个人了,我们姑且认为只有一个人。”柳寒说道,几人都看着他:“这人知道萧澜是潜伏的内应,现在,他该怎么作?少帮主,你说说,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作?”
“简单啊!不对,”方杰顺口回道,忽然察觉不对,思索片刻后说:“我会和他说话,给萧澜制造机会,如此才能肯定杀死家父。”
“少帮主的这个判断合理,”柳寒赞同的点头:“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选择,这样作的代价最小。不过,这个时候,亭外的护卫应该已经发现亭内有动静了,所以,他们该进亭内,同时对外面展开警戒,对吗?”
方杰想了下,肯定的点点头,柳寒示意宗兴道长进来,宗兴道长站在小亭门口,柳寒止住了他。
“不,你不能进来,六个护卫都死在小亭外面。”柳寒说道。
宗兴道长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目光有深深的疑惑,方杰普济也同样疑惑不解。
“现在问题来了,”柳寒说道:“这六个护卫为什么没有进小亭,保护方帮主?”
“要不,他们没发现方帮主遇袭?”王泽在边上插话道。
“不可能!”方杰断然反对,这六个护卫都是从帮里挑选的,对方震忠心耿耿,而且有多年经验,小亭内出了这么大事,绝对不可能瞒过他们。
“我也认为不可能,”柳寒当然支持方杰,说道:“如果他们连这个都发现不了,那方帮主恐怕早就死了。所以,一定有什么缘故让他们没法进小亭,那么是什么缘故呢?”
方杰接受了这个判断,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也同时点头,王泽犹豫下,也点头。
柳寒接着说:“那么好了,什么原因呢?是外面有人?不对,按照少帮主的说法,这六人都是面向小亭死的,对吗?少帮主。”
方杰肯定的点头,建康捕头和建康分舵的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这说明不是小亭外面出现了什么危险,让他们没有机会进入小亭,而是他们试图进入小亭,却没有办法进去。那么,问题又回到开始,什么原因,让他们没有办法进入小亭呢?”柳寒问道。
方杰困惑不已,扭头看着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他们也同样困惑不解。
“这是一个疑问。”柳寒斟酌着说道,他不能直接说是隐世仙门中人,只好以这个为托辞。
“疑问就先放在一边,咱们回到亭内。”柳寒继续说道:“这时,按道理,方帮主已经与那人对上了,那人吸引了方帮主的注意力,萧澜在身后偷袭,重伤方帮主。”
说着柳寒走到方杰身后,顺手招来一根梅枝,看了看,交给方杰:“你看看与萧澜的剑的长度是不是合适。”
方杰比较了下,将梅枝削去一段,交给柳寒,柳寒示意他转过身,然后刺出梅枝,从方杰肋下穿过。
王泽惊讶的看着柳寒,除了位置稍微有点差以外,其他的与当时的场景几乎无差别。
“少帮主,这时,方帮主要发动反击,首先便要击退萧澜,以你对令尊的了解,他会怎么作?”
方杰想了下,突然拔刀,身体同时向后倒退,撞向柳寒,快撞到柳寒时,身形突然停下。
“萧澜应该躲不过这一撞。”柳寒说着突然伸手拍向方杰,方杰踉跄向前跌去,扑向王泽,忽然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挥手向王泽劈去。
王泽困惑不解,茫然不知所以,方杰的手掌在离他半尺的地方停下。
“对,是这样,应该是这样。”方杰有些兴奋的转身看着柳寒大声叫道。
“这应该是方帮主临死前的最后一击,”柳寒说道,方杰沉默的点头,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也点头,柳寒悠悠的说道:“方帮主最后一击,必定不留后手,玉石俱焚,即便是现在的我,也要退让三分。”
宗师高手的搏命一击,那怕高上一两品,也不敢轻易硬接。
宗兴道长轻轻叹口气:“如果那人能硬接,那么此人的修为,必定在宗师上品。”
柳寒点头,随即说道:“可问题是,方帮主的刀不见了,现场只留下刀柄,那么,问题来了,方帮主的刀身上那去了?那人用什么方法摧毁了他的刀身,只留下刀柄。”
方杰宗兴普济同时陷入沉思中,柳寒又加了一句:“这个时候,外面的护卫,依旧想要进入亭内,他们依旧在忠于自己的职责,想要保护方帮主,但如果看到这一幕,如果你是,你会怎么作?”
“逃!”方杰没有丝毫犹豫就答道,方震已经死了,显然,六个护卫都不是对手,那么他们应该逃出来,留下一个活口。
“对,逃!”柳寒说道:“可他们没跑掉,而是在一招之间,六人同时被杀,那么,大家都说说,什么修为可以在一招之间,将六个在不同方位的人给杀掉?另外,还有个奇怪的地方,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能进入小亭,这又是为什么?我想不出原因。”
说到这里,柳寒深深叹口气,郑重的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方帮主,杀方帮主的目的是什么?少帮主,我曾经想过,不外乎外敌和内鬼。外敌,杀方帮主,借此趁机大举进攻;内鬼,借此机会夺权。这些是我的一点想法,供少帮主参详。”
方杰宗兴陷入深深的思考,王泽微颤,柳寒瞟了他一眼,含笑道:“王兄身子弱,这天寒地冻的。”
王泽笑了笑,摇头说:“我身子没那么弱,只是听了柳兄这一连串分析推理,这江湖,”他摇头说:“波云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江湖和朝堂差不多,争权夺利,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柳寒含笑道。
王泽心里叹息,自从离开宗门后,他没有出过手,回到家里才知道,之所以去青阳书院,其实兄长的目的便是书院后面的隐世仙门,自己离开宗门也让大哥非常满意。
离开宗门后,他从未出手,这次对方震出手,是他这些年唯一一次出手,这次出手,其中有些是炫耀,比如毁了方震的刀身,他完全可以不必这样作,只需一剑断喉便可....
当初以为,这一切都天衣无缝,除了萧澜,没有什么破绽,可现在经柳寒一分析推理,居然到处是破绽,若不是.....
等等,这柳寒是知道隐世仙门的,他为什么不点明隐世仙门,难道,他不知道隐世仙门?不,不对,这里多半有什么玄机。
王泽心里非常遗憾,他非常后悔,当初若不用炫技,就算放方震逃跑,他在重伤之下,也跑不远,现在多一些格斗痕迹,恐怕这才是最好的掩饰。
但更后悔的则是今天,若不是顾虑隐世仙门,今天便不用挑弄方杰,希望借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试探下柳寒,将他与隐世仙门的关系逼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强大的压力,居然让柳寒寻得机缘,再次突破,踏入宗师九品。九品宗师,即便他有隐世仙门的手段,也不一定能轻松战胜。
与柳寒相同,他进了隐世仙门后,为了满足好奇心,也打听过大宗师的情况,也同样没有得到准确回答,但估计在炼体十层到十二层之间,简单的说便是与青灵的估计相差不大。
大宗师是炼体十到十二层,仅次于大宗师的九品宗师,怎么算也该有五六层炼体,与自己的炼体四层比,还高一点。
王泽这样想,是理所当然的,隐世仙门与俗世修为相比倒底如何,不但世俗武林中人不清楚,隐世仙门中人也同样不清楚。
经过数千年乃至上万年分隔,双方严重缺少交流,彼此都难以作出准确的判断。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左右为难
小亭内沉默着,几个人都在思索,方杰很是茫然,以他的见识,完全想不出这这几个疑点,倒底是怎么发生的。
几个疑点,至关重要的是两个:
第一,方震的刀身上那去了,就算碎了,也该有残片,可无论是漕帮还是建康捕头,在现场都没找到残片。
第二,护卫为什么无法冲进小亭,支援方震?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无法冲进去?
柳寒神情自若,他悠闲的喝着茶,放佛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但实际上,他在观察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的神情。
俩人同样在苦苦思索,宗兴道长的神情中有几分忧虑,也有几分茫然,显然,他毫无头绪。普济真人看上去相视,可细细深究,其中还隐藏着一丝恐惧。
王泽与柳寒相差无几,神情轻松的品茶,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梅花盛开,地上多了几许落英,花瓣随着江风飘动,远处的江上,帆影聊聊,渔舟穿梭在寒风中,努力寻找着飘渺的鱼踪。
小亭内,气氛更加凝重,半响,普济真人抬头看着柳寒,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柳先生,不知您是否有线索,可否说说,让我们大家参详参详?”
“我是想到一种可能,不过,”柳寒斜斜的瞟了王泽一眼:“还是...。”
这时,王泽插话了,他笑了笑,放下茶杯,笑眯眯的问道:“柳大家旦说无妨。”
柳寒依旧没开口,方杰沉声道:“柳先生不妨直说,若真能找出杀害家父的凶手,我漕帮上下感激不尽。”
“柳大家,我们能作出判断。”宗兴道长也说道。
柳寒轻轻吁口气,神情有些复杂:“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好吧,在帝都时,我曾经与王家一战,地点是城外的柳林,对手是渔夫和觉明。”
方杰的目光顿时露出极高的兴趣,这一战已经传遍整个江湖,天下武人对此战的兴趣早已经超越一切,可此战的详情却没人知道,柳寒从来不说,渔夫从此消失,江湖上再没他的消息。
这一战,在江湖上传得神之又神,可谁也不知道具体经过是什么!
柳寒斟酌下才开口:“柳林一战,说来,应该是我中伏了,渔夫和觉明设计了一个阵,叫青云五行阵,这个阵法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所以,我在想,如果有人将那小亭布置成一个类似的阵,方帮主没法逃,六个护卫没法进去,他们便可以从容杀死方帮主,再杀六个护卫,或者先杀六个护卫,再杀方帮主,如此,才可以解释,为何六个护卫死在亭外。”
方杰还没开口,普济真人便点头:“多谢柳大家指点迷津,不错,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方帮主为何没有逃脱,六大护卫为何在亭外。唉,少帮主,此事内情复杂,恐怕要从长计议,待我回宗门后向咱们禀报后再说吧。”
方杰自小是被送到长生宗学艺(95章有误,把方杰说成是小寒山的了,这里作更正),算是长生宗弟子,普济真人才有如此说法。
说来,长生宗与王家的交情同样不浅,三公子王奋的身边便有长生宗弟子为护卫。
方杰不笨,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看着普济真人:“师伯,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按照长生宗的规矩,出了宗门,有什么麻烦自己解决,绝没有向宗门求助的事,宗门也不会给他们出头。
普济真人显然明白,他苦涩的摇摇头,没有回答,长生宗虽然有这个规定,但有些事情是可以向宗门求助的,比如这样的事。
但这话不能给方杰讲,方杰在长生宗里属于晚辈,宗门长辈没有告诉过他隐世仙门的事。
“少帮主,”柳寒叹口气,迟疑下说:“少帮主恐怕不清楚,这天下有些隐秘,唉。”
“什么隐秘?”方杰疑惑不解,普济真人叹口气,还没有开口,宗兴道长陡然色变,惊疑不定的望着普济真人:“难道是...?”
普济真人叹口气,缓缓点头,宗兴道长神情凝重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就大了,我也必须回去向掌门报告。”
说着重重顿口气,神情惨然道:“看来天下又要多事了。”
隐世仙门对俗世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朝野各界,将群起抗拒,与隐世仙门勾连的世家宗门,将遭到天下围攻。
这是铁律!
柳寒微微摇头:“两位前辈多虑了,帝都城外一战,青云五行阵,渔夫和觉明,都是俗世中人,况且,青云五行阵既然俗世中人可布,其他类似阵法,俗世中也不是不可设,我看还是先在俗世中找吧。”
“青云五行阵?”普济真人眉头微皱:“柳大家是如何知道的?”
柳寒露出一丝笑意:“我从何而知,真人就不必追问了,不过,最后一个问题,或许可以帮少帮主找到答案,这就是,为什么要杀方帮主?对方冒这么大风险,杀死方帮主,总有目的是不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什么?”方杰下意识的反问道。
柳寒摇摇头:“我不知道,这要在你们漕帮内部找原因,至于我,少帮主,这天下,恐怕我是最不希望方帮主在现在死的,言尽于此,告辞!”
柳寒说完之后,再无留恋,身形一闪,就消失在梅花中。
寒风中传来他的话声:“漕帮何去何从,少帮主当深思。”
这次再没人出手阻拦,四人默默的坐在亭里,神情各不相同,连王泽的神情都变得凝重了。
王泽这些天一直以各种方式作方杰和漕帮内部的工作,刚才方杰一句话,基本确定了漕帮未来动向,可柳寒在亭内的一系列分析,看上去是针对方震之死,可实际上,落脚在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要杀方震?杀方震的目的在那?漕帮内部?
王泽不得不叹服,柳寒的确非常高明,借着分析案情,层层剥茧,最后画龙点睛,让方杰对是不是要北上产生犹疑。
任何组织,最怕的便是内部分裂。
柳寒点中了方杰的死穴,在他心里留下一片阴云!
方杰心中依旧疑云一片,看着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要想问,可看看王泽,又不好开口。
王泽笑了笑:“少帮主是想问隐世仙门的事吧?”
“隐世仙门?这是什么?”方杰疑窦的问道。
宗兴道长叹口气,看着普济真人,方杰是长生宗的人,这事要说也只能是长生宗的长辈来说,不是他这个外人,即便他与漕帮关系很深。
“这个事说来话长了,”普济真人缓缓说道:“这是江湖隐秘,更准确的说是天下隐秘,只有朝廷世家还有江湖上一些渊源悠长的宗门才知道,以王家的渊源,知道这个也不足为怪。”
隐世仙门是天下的一段隐秘,普济真人缓缓将这段隐秘说出来,方杰听着,惊讶万分。
“方师侄,如果柳大家判断不错,方帮主的死,恐怕与隐世仙门脱不了关系,现在看来,那六个护卫,应该是死在隐世仙门的手段下。”普济真人说道。
方杰震惊无比,良久,宗兴道长才叹息道:“少帮主,这柳寒看来也不简单,恐怕与隐世仙门也不无关系。”
这个推断一出,众人再度震惊,王泽眉头微皱:“道长何出此言?”
宗兴道长微微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普济真人想了想也没开口,不过,他的神情出卖了他的想法。
“会不会就是这柳寒干的?”王泽摁奈不住,直接问道。
小亭内再度陷入沉默,一个九品宗师,如果再加上隐世仙门,就算最终灭了他,代价也极其巨大。
王泽主要是看方杰,方杰的神情变幻不定,显然他也知道,这个论断不容易下。
“有一条,我觉着柳寒没有说假话,”宗兴道长斟酌着说:“他不希望漕帮北上。”
如果单从这点判断,柳寒没有理由去杀方震。
方杰迟疑下,微微点头,宗兴道长又说:“还有一点,如果是他杀的方帮主,那么,他是靠什么让萧澜背叛方帮主的,难道萧澜就不怕萧家的惩处?”
这也是个要害,萧澜与方震相交二十多年,柳寒凭什么让萧澜卖身投靠?
关于萧澜背叛动机,柳寒故意没有分析,就是让方杰他们去猜。
这个疑问,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也不知道,方杰在心里苦笑,轻轻叹口气:“我还是没有父亲的才智!”
方震在世时,时常告诉方杰,统领一个帮会,最重要的不是修为,而是谋略,那些只有修为没有谋略的高手,万万只是彗星一闪,很快消失在这个凶险的江湖中。
想到方震,方杰忽然想起他过江前的话,如果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他娘,这个他娘自然是方梅氏。
“少帮主还是拿不定主意?”王泽看着方杰问道,方杰轻轻叹口气:“帮里的很多元老反对这个时候北上,而且,朝廷严令,西北战事紧张,漕运不能有丝毫疏失。”
他重重的叹口气,没有担任帮主时,他说话毫无顾忌,觉着北上是理所当然,可坐上这把交椅后,才知道,治理一个帮是如此不容易。
漕帮根基深厚,可根基深厚便有大批资深元老,这些元老手下帮众众多,他们的意见,他不能不重视。
王泽心里一沉,眉头禁不住皱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方梅氏的判断
方震没有察觉王泽神情的变化,帮中对未来的发展方向本就争执不断,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漕粮被劫事件,漕帮上下震惊,朝廷震怒。
他深深的叹口气:“王兄,我不是不想北上,我也想北上,可一来漕运出了问题,兄弟会那帮混蛋正找我们麻烦;二来,帮里的很多元老认为暂时不要北上。”
方杰没说实话,帮里现在的意见分歧更大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先抓住萧澜,找到杀害方震的凶手;但这背后是帮里的一些元老认为,方震死后,漕帮实力受到严重削弱,如此,一动不如一静,暂时不要发动战事,而这背后则是对方杰出掌漕帮的不信任。
王泽毫不掩饰他的失望,深深的叹口气,略微思索,便说:“实不相瞒,我接到兄长的传书,我王许两家对帝都的反攻很不顺利,要不这样,少帮主,你们作出向彭城反攻的姿态,将萧雨吸引到彭城,如此,我们在帝都的行动便大为方便。”
方杰略微迟疑才答道:“这样吧,王兄,我再想想。”
这瞬间,王泽在心底里涌出一丝杀机,他强行将杀机压下去,含笑道:“好,我等少帮主的消息。”
普济真人眉头微皱,看了宗兴道长一眼,宗兴道长眉头紧皱的望着大遍梅花。
四人兴趣索然,随意说了几句话,方杰起身告辞,王泽没有送三人到门口,只是起身相送。
三人走后,王泽依旧坐在小亭内,他看着依旧留在桌上的四个酒杯,神情变得很复杂,一会是轻蔑,一会是不屑,只有看到对面的酒杯时,他的神情才变得凝重。
这酒杯是柳寒的。
柳寒的修为超乎他想象,柳林一战后,他详细问过渔夫战斗经过和柳寒的修为,渔夫认为柳寒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修为应该在六品宗师到七品宗师之间。
渔夫是目前唯一与柳寒交手活下来的人,他的判断自然是最真切最直接的也就是最重要的。
如果渔夫没有判断错,从柳林一战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时间,柳寒便有了两次突破,达到九品宗师,仅仅比大宗师低一环。
一年不到,两次突破!
宗师进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简单!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想不通,但他是王泽,是从隐世仙门出来的,所以,他知道,如果用隐世仙门的法门,是有可能的。
顺着这个思路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柳寒与隐世仙门有关,很可能跟自己一样,是隐世仙门的天下行走。
王家是千年世家,家中财富无数,交游满天下,是天下行走最好人选。
那柳寒呢?
瀚海商社同样豪富,但其他条件呢?另外,柳寒还是禁军军官。
天下行走什么时候落魄到去当一个小小的禁军队正了!
王泽想不明白,他很想出手试探下,可在没有摸清柳寒底细前,又不敢出手,可看着柳寒就在面前,他又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放过。
轻轻叹口气,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
方杰回到帮里,他没有迟疑,找到严齐便要出门,普济真人却过来了,要与他一块去。
这个要求,方杰没办法拒绝,只是心里有些怪怪的。
普济真人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宗兴道长也请来,四个人一块到了方氏茶楼。
方氏茶楼并不在漕帮总舵附近而是在城外运河码头附近,四人连袂而来,让方梅氏有些意外。
自从方震死后,方梅氏便没再踏足漕帮总舵,一方面,方杰接任后,她要避嫌;另一方面,她的秘密身份是内卫,负责探查漕帮的内部情报,但她不愿作伤害漕帮的事,所以,干脆不上总舵来。
而方杰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很少上茶楼来,母子关系也是淡淡的。可今天,他却带着三个人到茶楼来了。
将方杰带到静室,这房间很少对外,多数是方梅氏自己用,房间位置很好,透过窗户便可以看到窗外的梅树,梅花盛开,暗香阵阵,远处的运河上,船影聊聊,码头上人迹罕见。
“杰儿今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方梅氏坐下后含笑问道,俩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关系上,依旧是母子。
“这段时间帮务很多,没能及时过来探望,母亲这段时间可好?”方杰规规矩矩的施礼,神情恭敬的问道。
“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是那样,”方梅氏淡淡的说,小丫头送来茶水和小火炉,方杰正要接过来,方梅氏却没给他。
“你那会泡茶,还是我来吧。”方梅氏说道,方杰略微尴尬的缩回手,方梅氏熟练的温杯醒茶冲泡,一套程序下来,将头道水倒掉,再冲上滚水。
将茶分好后,方梅氏作了个手势:“道长,真人,严先生,杰儿,请。”
说完也不谦让,首先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口,方杰看着小小的茶杯,心里苦笑,他不喜欢这样喝茶,他喜欢的是大碗喝茶,就象喝酒那样,这样小的茶杯,就是书生们喜欢。
对这美貌继母,这些年,俩人的交往不多,平时相处,也就止于礼,但对这继母,他对她还是很敬重的,从父亲口中,知道她从不干涉帮务,平时待帮众也仁厚宽和,很受一些普通帮众敬重。
放下茶杯,方杰便迫不及待的要开口,这时,方梅氏却看了他一眼,方杰只好硬生生将话咽下。
“漕帮多事之秋,道长和真人能前来,未亡人多谢。”方梅氏先冲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施礼道谢。
“夫人说的哪里话,唉,我与方帮主相交数十年,没想到,...,唉,倒是夫人要节哀顺变。”宗兴道长叹口气答道。
“先夫常说,江湖人江湖亡,今日这结果,先夫早就预料到了。”方梅氏神情平静,似乎没有多少悲伤,可每个人都感到她心中的哀痛。
“方帮主心胸开阔,豁达大度,乃一代豪杰。”严齐神情中很是悲伤,方震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年他不过是一贫困书生,偶然恰遇方震,方震欣赏他的才华,资助他上帝都参与品鉴,可惜他的出生不过平民,比之庶族还差一等,虽然有一定名气,但品鉴只得了下中品,这个品鉴自然不会有人征辟,在帝都盘桓三年,穷困潦倒,最后还是方震带着他回到扬州,从此,他便加入漕帮,为方震出谋划策。
“逝者已矣,还是说说现在吧,先夫留下的这点基业,小杰,你可要守好。”方梅氏这才看着方杰说道。
方杰沉默下,抬头看着方梅氏说:“母亲放心,我绝不会将父亲留下的基业毁了。”顿了下说:“母亲,父亲以前有遗言,让我在拿不定主意时,要多请教您和严军师。”
方杰边说边留意方梅氏的神情,可方梅氏听到这番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在心里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有什么困惑不解的地方?”方梅氏等了会,见他没说下去,便问道。
方杰叹口气,这段时间帮里的事情很多,每一件都不是那样简单,漕粮被截,漕帮北上,追查萧澜,柳寒突然出现在扬州,一桩桩都倒了出来。
方梅氏没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给他添上茶水,好一会,他才说完,喝了口茶后,他才深深叹口气,忽然之间,说完这番话后,他感到轻松多了。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方梅氏没有给他排解,而是反问道。
“我?”方杰连喝三杯茶后,他抹去嘴边的水迹,抬头看着方梅氏,有些意外的问道。
“对,你是一帮之主,你首先要有方略,你的方略是什么?”方梅氏问道。
方杰皱眉想起来,方梅氏没有打搅他,严齐正要开口,方梅氏瞟了他一眼,他便将嘴闭上。
与方杰不同,严齐对方梅氏的交往更多些,因而更了解方梅氏,在过去数年中,好几次重大决定都是方梅氏帮方震下的,几次重大战斗也都是方梅氏替方震谋划的,但除了几个最亲近的人,其他人压根不知道方梅氏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在外人看来,方梅氏仅仅是因为美貌被方震看上,是方震养在房中的一朵鲜花,可实际上,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帮里意见分歧,按照我的意见是北上,夺回帝都,”方杰说着叹口气:“可帮里的意见分歧,我想先说服大家。”
“凡是有利有弊,”方梅氏看着方杰,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方杰还是历练太少,她不懂修为,但方杰显然还没作好担任漕帮帮主的准备,方震还是死的太早。
“北上的好处在那?憋端在那?你可想过?”
方杰点头:“这方面我想过,最大的坏处是,敌人很强,瀚海商社柳寒和风雨楼萧雨,都是强敌,特别是那柳寒,有宗师巅峰修为,萧雨也有宗师修为。”
“除了这些,还有吗?”方梅氏平静的问道。
方杰点头:“我们若以主力北上,江南会和淮扬会恐怕会不安稳,而且,此次北上,若损失很大,将来江南会恐怕会趁机西进建康,姓徐的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
方杰忽然觉着有些不舒服,不由扭了扭脖子,方梅氏似乎没看见,接着问道:“还有没有?”
方杰微怔,皱眉想了想:“还有恐怕就是朝廷,可是只要我们击败柳寒和萧雨,朝廷恐怕也只有接受既成事实。”
方梅氏微微点头:“进退,上下,都考虑到了,严先生,您的意见呢?”
严齐苦笑下:“在下的意见是坚守扬州,一动不如一静。”
方梅氏秀眉微蹙,没有说话,方杰想要问,严齐冲他微微摇头,他只好闭口不言。
“杰儿,你知道你父亲为何要退出帝都吗?”方梅氏问道。
方杰点头:“父亲曾经说过,是宫里不愿让漕帮掌控黄河水道。”
“那么宫里为什么不让我漕帮掌控黄河水道呢?”
“父亲在继位之争上,支持齐王,所以才挑起风雨楼和我漕帮之争。”方杰心里有点不耐,神色中有了些许烦躁,大声叫道:“可现在齐王已经死了,宫里的顾虑应该没有了,况且,我漕帮为朝廷效力几十年了,宫里应该相信我们的忠诚。”
说完这话,方杰感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道歉:“对不起,...”
“没事,”方梅氏摆摆手,轻轻叹口气:“杰儿,有些事,你还是只是看到表面,夺嫡之争,你父亲站错了队,不得不退出帝都,齐王虽死,可宫里对齐王的猜忌就放下了?我看没有。
此外,西边战事正紧,宫里对齐王势必更加警惕,若现在漕帮北上,宫里会怎么想?宫里不会只认为是江湖争端,他们考虑的角度与我们完全不同,杰儿,这事,你想简单了。
第三,柳寒是个极难对付的人,北上,兵力少了,不能拿下来,可若重兵北上,一旦战败,江南会,淮扬会,势必趁势而起,我漕帮恐怕会面临覆灭之灾。
第四,帮主的仇还没报,杀害帮主的凶手还没找到,这背后有什么悬疑,我们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方梅氏深深叹口气,然后才朱唇轻吐:“杰儿,现在不是漕帮北上的时机。” 2k阅读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漕帮的决定
方梅氏将问题一条条列出来,朝廷,江湖,得失,清清楚楚,方杰愣住了,象不认识似的看着她。
不但方杰愣住了,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也愣住了,他们也都见过方梅氏,特别是宗兴道长,在以前曾经多次见过方梅氏,也在这茶楼喝过茶,以前的方梅氏给他的印象是美貌优雅,与世无争,可今天,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知进退,懂得失的,从容不迫的方梅氏,那气度仿若方震再世。
“夫人说得对,少帮主,此时北上,无论朝廷还是我们自己,都没作好准备,少帮主,方帮主定下的西进的策略正是对各种因素的考虑。”严齐急切的赞同道,对漕帮北上,他一直持反对意见,为此,受到方杰的冷遇,若不是考虑方震的知遇之恩,他恐怕已经佛袖而去。
方杰的思绪终于回到脑子里,他开始细细考量,方梅氏提到宫里的想法,让他有了点想法。
从长生宗回来后,方杰便在方震身边历练了数年,这些年,他也参与了帮里的许多重大决策,对江湖与朝廷的关系有些认识,但总觉着江湖就是江湖,朝廷就是朝廷,江湖人干嘛要牵扯到朝廷中,可没想到,江湖与朝廷居然有这样深的牵连,同时也暗暗心惊,如果按照方梅氏的猜想,漕帮的前途非常不妙。
方梅氏说完后便静静的看着方杰,这时,普济真人开口道:“方师侄,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活动。”
宗兴道长微怔,不解的看着普济真人:“真人这是何意?难不成那柳寒还会对少帮主下手?”
方梅氏微怔,眉头一下皱起来,普济真人摇摇头,没有开口,严齐注意到方梅氏神情的细微变化,于是问道:“夫人以前见过柳寒?”
众人一下怔住了,都看着方梅氏,方梅氏迟疑下点头,众人不由大感意外,方梅氏轻轻叹口气:“就在先夫遇难不久,柳寒便突然现身茶馆,找到我,提出要查看先夫遗体,请我协助,我答应了。”
众人的神情严肃,心中却惊讶无比,刚才柳寒在梅园与他们复原暗杀现场,没想到,他早就查过方震的死因,此人心思之密,行事之谨慎,着实不凡。
方梅氏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柳寒看了先夫遗体,然后立刻提出要看与先夫同时遇害的几位兄弟的尸体,看过后,他告诉我,先夫遇害很可能与什么隐世仙门有关,可我再问,他便托辞不再说了。”
众人都露出震惊之色,方杰和宗兴道长普济真人交换个眼神,半响,严齐才迟疑着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哦,对了,他判断出手的应该是两个人,一个是萧澜,另一个便是那个与隐世仙门有关的人。”方梅氏答道。
严齐不知道隐世仙门,他很是纳闷的看着方杰三人:“隐世仙门?这是个什么门派?宫里的?”
没有人回答,方梅氏不知道,方杰刚知道点,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则恪守准则,不能回答。
“这是天下隐秘,”宗兴道长缓缓答道:“夫人,严先生,以后这四个字就从脑子里忘掉,千万不要轻易出口,否则有害无益。”
严齐神色微变,两眼死死的盯着宗兴道长,可宗兴道长说了这段话后便没再解释。
“如此看来,方帮主之死与柳寒无关。”普济真人说道。
方梅氏郑重的点点头,方杰眉头拧成一团:“如果那个人真是隐世仙门中人,那么萧澜恐怕....”
宗兴道长和严齐几乎同时点头,很显然,他们都清楚他要说什么。
隐世仙门中人,既然作了这事,萧澜这个活口就必须封。
“家父怎么会得罪隐世仙门中人呢?”方杰又问道,他的问题虽然是问大家的,可目光却盯着严齐,方梅氏虽然是方震的妻子,但对江湖上的事漠不关心,连漕帮内部的事都很少与闻,整天在茶楼品茶,高兴了便弹上一曲,所以,方杰断定她不知道,而且,方震也不可能将这样危险的事告诉她。
严齐苦涩的摇摇头,如果那神秘的隐世仙门,这要报仇就比登天还难,他参与了方震的几乎所有秘密,没听方震说起过这隐世仙门。
方杰眉头深皱,方梅氏轻轻叹口气:“我不知道什么隐世仙门,不过,既然是隐世,说明常人难以知晓,也难以接近,先夫要得罪他们,恐怕也难,先夫得罪的恐怕是俗世中人,以至招了无妄之灾。”
宗兴道长微微点头,显然是同意方梅氏的判断,普济真人则没有开口,半闭着眼睛,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似乎这些事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方梅氏的话很明显的暗示,暗杀方震,出手的虽然是隐世仙门中人,但一定是世俗中人勾结隐世仙门干的。
可这世俗中人是谁呢?
环顾周遭,漕帮的敌人,现在的和曾经的,有无数,最明显的便是江南会和帝都风雨楼,但风雨楼和瀚海商社联盟,正与冀州王许两家斗激烈,这个时候没有理由再来**漕帮;江南会也不像,他们的主力正准备出海,完全没有西进的迹象。
如果不是这两家,那么就是以前的敌人!百年漕帮,有过无数敌人,方震主掌漕帮数十年,也有过无数敌人,那么会是谁呢?
众人陷入沉默中,半响,方梅氏才叹口气,对方杰说:“杰儿,虽然我非常想为你父亲报仇,但这事急不得,现在最关键的是,你要把稳,漕帮现在紧要的不是向外,而是内部,我觉着,现在最好是以静制动,”
说着又多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说:“道长,真人,这段时间,小杰就拜托两位了。”
“夫人放心,此来就是为漕帮之事,方帮主之事不解决,我们不会离开漕帮的。”宗兴道长沉重的点头,说完后他又叹口气:“这里的事,我已经传信回山,掌门恐怕很快便会派人来。”
“贫道也传信回去了,相信不久就会有回音。”普济真人也开口说道,不过,这一句话后,他又闭上嘴,再不肯开口。
方杰眉头微皱,十分不解,忽然看到方梅氏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他突然明白,这事非同小可,已经不仅仅是他漕帮的事了,小寒山就不说了,长生宗一向不管门人在江湖中事,那怕门人各自依附不同家族或帮派,那怕门人因为家族冲突或帮派冲突,自相残杀起来,宗门也不会管,所以,长生宗门人从来不向宗门求援,可普济真人却向宗门报告了,显然是向宗门求援,为什么?就为四个字:
隐世仙门!
方杰首次感受到这四个字的威力。
在梅园时,他感受到这四个字的威力,但没有那么深,现在,他开始真正意识到这四个字的威力。
普济真人为这四个字打破了数百年的禁忌,向宗门求援!
“另外,朝廷估计也会派人来,”宗兴道长缓缓说道,方杰又是一惊,十分不解的看着他,宗兴道长冲他微微点头:“按照山门与朝廷的默契,隐世仙门一旦现身天下,朝廷必然干预,天下各宗门将无条件与朝廷合作,听从朝廷的征召,少帮主,这事已经不是漕帮一家之事了,夫人说得对,漕帮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
方杰默然,几个人都沉默了,窗外的风吹过,带来冬的寒意,严齐禁不住打个寒颤,抬眼看着冷清的码头,几个脚夫穿着简单的麻衣围着一堆火,无聊的说着闲话,江面上,几条渔船寂寞的行使在宽阔的水面。
“我有个想法,”方梅氏忽然说道,众人都看着她,方梅氏迟疑下,才接着说道:“我在想,这柳寒既然能看出隐世仙门出手,说明他是知道这隐世仙门的,我们可以与他合作,查找隐世仙门的线索。
另外,听说他在帝都曾经与王家一战,破了王家布下的五行阵,我不懂这些,听说这五行阵与隐世仙门有关,这王家是不是与隐世仙门有关?”
这话有点匪夷所思,众人非常惊讶,特别是对隐世仙门有些了解的宗兴道长和普济真人神情大变。
“不可能!”宗兴道长断然说道:“朝廷,不,天下铁律,除朝廷外,无论藩王还是世家,与隐世仙门勾结者,杀无赦!王家乃千年世家,岂会不知这个铁律,他们就不怕王家被连根拔掉!”
方梅氏没有说话,可她的神情显然在说,不相信。
可普济真人却连连点头,显然也不相信王家会作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夫人说得对,那个柳寒,倒是值得注意,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和他联手。”严齐缓缓的说道。
严齐觉着这个提议有点异想天开,可没想到,所有人均点头,方杰还重重的嗯了声。
“柳寒在三友盐号,严先生麻烦你辛苦一下,就说,明天,不,两天后,我请他到方氏茶楼喝茶,对了,你去的时候别说是找柳寒,他化名吴。”
严齐答应下来,而且是立刻起身到三友盐号,可没想到盐号的掌柜告诉他,柳寒没有回三友盐号,不知道他在那,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严齐很是纳闷,回到帮里向方杰报告,宗兴道长却摇头:“这是自然,我们太着急了,他在梅园突破,自然会找个地方潜修。”
的确,柳寒那天离开梅园后,便潜回鬼见愁,闭门苦修,巩固境界。
修炼无岁月,等他闭关出来,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这三个月,他的境界彻底稳定下来,而且丹田与紫府之间的那道壁垒也越来越薄,进入九品后,丹田进一步扩大,真气的变化也十分明显,由气变成液体,就象无色纯净的水一样,聚集在丹田中。
这个变化让他十分惊讶,所以,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观察真气的状态,在踏入九品之后,元气的吸纳变快了,但真气的增长却变得十分缓慢,以前,吸入体内的元气经过三十六周天的循环便可以纳入丹田,可现在居然要循环一百零八个周天才能纳入丹田,而且量比以前还少了,但更加纯净。
除了丹田,经脉也进一步扩张,如果以前经脉是一条四车道公路的话,现在经脉已经是八车道公路,真气在里面流动时,开始非常空旷,经过一个月的调整后,真气才勉强填满经脉,他才完全适应。
如果仅仅是稳定境界,两个月的时间便够了,但柳寒隐隐觉着在踏入九品后,紫府也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观察紫府的变化,慢慢的发现了,吸纳灵气的速度增加了,这种增加不明显,以前在这灵地,十八个周天可以产生一滴五行真元的话,现在九个周天就能产生一滴五行真元。
丹田的增长速度变慢了,可紫府却变快了,这是什么原因?
柳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下,随后他拿起新得的无名功法,这本功法是清虚宗前辈所写,没有名字,这位前辈研究星辰与灵气的关系,他很快看完了这本小册子。
看完后,他十分失望,严格的说,这本小册子压根就不是功法,只是理论,或者说是这位前辈的研究心得,距离成熟的功法还有一段距离。
在开篇,这位前辈就谈到灵气的由来,认为灵气是天地孕育产生的,那么天地是如何孕育这灵气的呢?为什么灵气会消散?在灵气消散之前,为什么灵气不会消散?
为了解释这个原因,这位前辈游走天下,寻找缘由,最后他得出,导致灵气消散的原因是千古之前的神魔大战,这场大战破坏了天地的均衡,故而导致天下灵气消散。
为解释这个理由,这位前辈指出,雪山之巅的雪比记载的融化了更多,极北之地,原来寒冷的地方,现在变得更热了,冬季更短了。
这看得柳寒头皮发麻,这不是环境破坏吗?该不是臭氧层被破坏了吧。
这都是什么事!难不成这位前辈是位环境保护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