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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时糊涂     天苍黄txt下载     天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父子传承(下)

    顾恒拿起信,顾晨则拿起那块铜牌,顾恒正要将信拆开,秦氏这时开口说话了。

    “跪下!”

    顾恒和顾晨先是一愣,秦氏又重复了一遍,俩人扭头看看母亲,秦氏神情严肃,俩人不由自主的跪下了。

    “娘,这,倒底是什么,怪吓人的。”顾晨勉强堆出个笑脸,干巴巴的调侃道。

    “这封信是三十多年前老爷写下的,你们要看可以,但必须发誓,一个字都不许泄露,你们若要泄露一个字,不但给自己罹祸,更会给顾家招灾,这满门上下,上百口子,恐怕都得死。”

    顾恒顾晨两兄弟更加惊讶,两兄弟看着母亲,母亲的神情木然,甚至有点茫然,刚才的那丝自若已经荡然无存。

    “发誓吧,发誓之后再看。”

    顾晨顾恒无法,只能发誓,然后起身,顾恒正要拆开信,迟疑下交给顾晨,顾晨也不客气,拆开封皮,拿起信,只是看了数行,便脸色大变,手禁不住颤抖起来,顾恒见状,连忙凑过去。

    “晨儿,恒儿,你们看到这封信,为父已遭不测,在你们眼中,为父乃扬州一碌碌商人,每日为蝇头小利奔波,无远大之雄心,对顾氏无所助益,然,此为表面,为父实为内卫,掌控扬州一州之内卫,盒内的铜牌虎令即为身份证明。

    加入内卫,乃为父的选择,最初之目的乃为壮大我顾家门楣,然踏入此门后方知其中的凶险,你们看到此信,为父当已经被害,尔等不要报复,也不要寻仇,为父被害,要么是宫里下令,要么是其他人下令,若为前者,只死为父一人,已是宫里开恩;若是后者,宫里自然会查,无须你们探查。

    加入内卫,为父也是不得已,当年,我家即便在顾氏,也是贫弱之家,为父无读书之才,品鉴不高,无人肯征,故不得不别谋他途,偶然间被引入内卫。

    加入内卫后,我每事必小心,立下些许功劳,宫里逐步调升为父的职务,同时调拨银两,助为父开设得福楼和布庄,为父成为扬州内卫总管。

    内卫一途,凶险万分,上下皆难,这三十多年,为父看尽冷血残忍,实无法对你们言语,为父亲口下令,处死的内卫妇孺,凡不下数十,故非铁石心肠,不能为内卫。

    说这么多,是要告诉你们,加入内卫,前途莫测,可为何要告诉你们这些呢?

    内卫,进入不易,可进入之后,要想出来,同样难上加难,按照内卫规矩,父死子继,为父若死,你们若无恙,则为父之死,当不是宫里下令,故而,你们兄弟之中,要择一入内卫。

    .......”

    顾晨兄弟看毕,心中依旧震惊,兄弟俩人面色惨白,不知所措。

    “现在明白了。”秦氏叹口气,起身走过来,让两兄弟坐下,再度叹口气:“这秘密,老爷瞒了几十年,偶然被我察觉,老爷憋在心里,很辛苦,悄悄告诉了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现在老爷去了,是谁下的手,过上几天就知道了,若宫里派人来,那就是别人所为,若不是,咱们家的祸事就来了。”

    “那齐氏!”顾晨有几分慌张,秦氏点头:“你知道齐氏是不是宫里派来的?唉,这次,咱们家要过坎了。”

    顾晨不明白:“娘,万一不是宫里派来的,爹遇害,....”

    “不是宫里派来的,老爷也有失察之罪。”秦氏打断他说,顾恒冷静下来:“娘,如此说来,咱们家这次真有难事了,要是...,家里还有人知道这事吗?”

    秦氏冲外面吩咐道:“你出来吧。”

    顾建推门进来,顾晨顾恒相视苦笑,难怪了。说来这顾建到顾府已经快十年了,他原是顾硕救下的一个江湖人,被人追杀,被顾硕救下,以后便在顾府效力,七八年前,顾硕外出遇刺,幸顾建力战,保着顾硕冲出来,后来在几次保护顾家货物中,都力战却敌,深得顾硕信任。

    可今晚看到顾建,顾晨兄弟几乎同时想到,这种信任恐怕是另有原因,并不全是因为那几次力战。

    “见过两位公子。”顾建躬身施礼,抬头看了眼桌上的信,深深叹口气。

    “你也是内卫中人?”顾晨小心的问道,顾建点点头:“是的,大公子,小的是老爷带着加入的。”

    顾恒轻轻叹口气,顾晨沉默无言,顾建见状,轻声解释道:“按照内卫的规矩,内卫身份都是秘密的,只有加入内卫才能知晓,可老爷突然遇害,夫人不得不请两位公子来商议,唉,按照内卫的方式,本该老爷亲自挑选,可老爷遇害,而且,老爷是扬州内卫的总管,位近中枢,所以,老爷一直很慎重。”

    “我听说,内卫是不能脱离的?”顾恒小声问道。

    顾建点点头:“二公子说得不错,这些年,老爷属下也有些内卫死亡,执行任务中阵亡的,一般不管,可病死或其他意外死亡的,老爷会亲自挑选其后代,引入内卫。”

    “还有件事,你们要清楚,”秦氏插话道:“你们要选了加入内卫,就不要想着出仕了,只能经营得福楼和布庄。”

    顾恒和顾晨点点头,顾建进一步解释:“老爷是扬州内卫总管,若公子加入内卫,但能不能接掌总管之职,还需要宫里同意。其次,得福楼和布庄,其实都是宫里出的银子,而且也是身份掩护,所以,这两处产业,必须掌握在总管手里。”

    顾恒和顾晨都明白了,谁加入内卫,谁就有得福楼和布庄,这两处顾家最重要的产业。

    兄弟俩再度互相看一眼,屋里陷入沉默中,秦氏轻轻叹口气:“老爷以前便料到了,所以买了三百亩水田和八十亩桑田。这些田,不属于内卫。....,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你们自己选吧。”

    兄弟俩再度陷入沉默,过了会,顾晨抬头看着秦氏,小心的说:“孩儿想听听母亲的想法。”

    顾恒却看着顾建,问道:“若那女人是宫里派来的呢?我们....”

    顾建摇摇头:“公子有所不知,若是宫里派来的,小的性命就不保,其次,老爷手上有很多机密文件,这些文件宫里不可能不拿走,这些文件包括扬州内卫名单,联络方式,等等,这些极端机密的文件,现在依旧在,从这一点上看,那女人不是宫里的人。”

    顾恒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判断,顾建的这个判断很重要,他没想去参加秋品,但对权力,他很渴望,原来他想经商,因为他认为通过秋品不可能得到权力,所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现在有一条通往权力的大道放在面前,如何让他不跃跃欲试。

    可,面前还有个大哥,这位大哥会怎么想?顾恒拿不准,按照传统,长子优先,顾晨有优先选择权。

    顾晨心里左右为难,得福楼和布庄是顾家的两大支柱,那三百亩水田八十亩桑田,听起来不少,可也仅仅维持一个小康生活,比起得福楼和布庄来说,差远了,可问题是,若非要加入内卫,那他打心底里不愿。

    内卫,在士林中臭名昭著,士子们提起无不恨得牙痒痒,顾晨深受影响。

    秦氏轻轻叹口气,温言道:“晨儿,你的学识较好,在书院也受到教习的称赞,就这样放弃,有些可惜。”

    “母亲说得是,”顾晨苦涩的答道:“儿子就在犹豫。”

    “大哥,”顾恒叹口气:“这内卫之道,凶险,父亲就是前车之鉴,母亲,儿子想,大哥与士林交往很多,有出仕可能,相反,儿子在这方面远不如大哥,儿子若入内卫,对大哥的仕途也有帮助,这是儿子的一点想法,还请母亲定夺。”

    秦氏微微颌首,抬眼看着顾建,顾建躬身道:“二公子所言甚是,今晚之事,还必须保密,否则,大公子有性命之忧。”

    兄弟俩人的表情早已落在秦氏眼中,听了顾建的话,秦氏心里有了主意:“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顾家以后就靠你们兄弟了,恒儿,内卫凶险,你父亲每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唉,若有办法,我不会让你们兄弟任何一人到内卫,你父亲也是这样想的,你父亲一再让你们念书,原本便是想让你们某个出身,成了朝廷官员,可以避开内卫之规,唉,没想到。”

    秦氏心中悲伤,眼眶又红了,泪珠顺着面颊滑落,顾晨沉重的上前一步,秦氏哭泣一阵,擦干眼泪,顾恒安慰道:“母亲勿要担心,儿子会小心应付。”

    “事情已经这样了,”秦氏抽泣道:“恒儿,你父亲之事,就由你来接吧,晨儿,你要好好念书,谋个出身,只要入仕,宫里便拿你没有办法,才能彻底脱离内卫的威胁。”

    顾晨点点头,心里虽然惋惜,可也勉强能接受。

    “七七之后,我会请老族长来,主持分家,给你们两兄弟分家。”秦氏说着又哭泣起来,顾晨两兄弟先是一怔,随后便明白了,这是母亲可以想到的,可以保护顾晨的唯一手段。

    顾晨兄弟没有开口,顾建叹口气:“夫人这样很好,以后不管怎样,都不会牵扯到大公子。”

    “好,就这样吧,七七之后,分家。”秦氏哽咽着,她已经失去丈夫,现在不得不冒着失去一个儿子的风险,顾建轻轻叹口气。

    顾晨沉默片刻,起身给秦氏施礼,然后转身出去,顾恒也准备走,秦氏将他叫住,顾建见状也退了出来。

    秦氏示意顾恒坐下,然后才叹口气:“你不要怪娘,娘也没办法,你哥,”轻轻摇摇头:“他若进了这虎狼窝,要不了几天便尸骨无存,我只能让你去。”

    顾恒勉强堆出个笑容,起身在秦氏面前跪下:“请母亲放心,孩儿,就算不能进取,至少也可以自保,大哥若能出仕,我也可以给他帮忙,内卫,呵呵,这样好的工具不用,岂不可惜了。”

    秦氏闻言有点紧张,严肃的看着他:“你不可胡来,事情那有那么容易,真要这样容易,你几个叔伯岂不早就出仕了。”

    顾恒没有分辩,他自然知道此事很难,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慰母亲。

    “你要记住,以后,全靠你自己了,”秦氏低声说道:“你要找机会,与你哥哥决裂,若能反目成仇最好,如此,你哥哥才能彻底安全。”

    顾恒心里一寒,随即苦涩的望着母亲,秦氏凝视着他,顾恒迟疑下点点头:“母亲放心,儿子遵命,不过,我若与大哥闹翻,母亲怎么办?”

    “我随你大哥去。”

    “其他姨娘呢?还有几位弟弟妹妹呢?”顾恒又问。

    “哼,这些骚蹄子,”秦氏叹口气:“桑林庄狭小艰苦,他们就留在城里吧。”

    顾硕除了他们兄弟外,还有庶出的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年岁都还不大,五个女儿最大的也就十四岁,两个弟弟最大的也就六岁,小的那个不过三岁。

第四十一章 厉岩的判断

    顾硕被杀,逃走的小妾齐氏为官方画影缉拿,市井里传说为桃色事件,捕快房调查搜捕两天后,便偃旗息鼓,顾府也不催,丧事依旧在办,徐虎身上的压力不大,叶秀在查了两天后,确认逃走的女人与夏牧无关后,便没再过问此案。

    顾硕之案,在最初两天震动扬州后,很快便消失在扬州的繁华中,秋品日近,士子们的兴趣很快转到这上面去了,城内的青楼,长春湖上的画舫,风光秀丽的山间道观,都挤满满腹经纶的士子。

    顾家血案,就象一阵风消散在士子们的华丽诗赋之中。

    厉岩在得知顾家血案后,顿时大惊,立时跑去找柳寒,同样在柳寒租住的宅院附近发现有人监视,他同样转身就走,心中震惊异常。

    对方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监视,这说明对方有绝对实力把握,可要知道,柳寒是有上品宗师修为!

    监视一个上品宗师!!!

    这个上品宗师还是宫里派来的,身后有内卫的强力支持!

    他们居然敢这样!这是向内卫宣战!向宫里宣战!

    厉岩晚上又悄悄过来,可连续三天,柳寒的院子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他留下的标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这让他很是惶恐,不知道柳寒去了哪里。

    这几天,他都在打听顾家的事,市井的桃色传闻,他压根不信,顾硕什么人,内卫在扬州的最高负责人,这样的人会被一个偷人的小妾所杀?那不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他立刻开始调查,倒底是什么人敢杀了顾硕。

    他白天在顾府附近打探消息,甚至化妆进顾府探查,结交了捕快房的一个捕快,从他嘴里套出顾硕案的大部分案情,晚上,他又悄悄进顾宅,躲在顾家的几个主要人物的房间外偷听。

    柳寒失踪,让他产生警惕,他重新租了一个院子,原来那院子也没退,就留在那,每天过去看一看,经过三天观察,他家附近没有人监视,也就是说,对手还没察觉到他。

    坐在路边的茶铺里喝茶,厉岩有些沮丧的看着街上的行人,旁边两个书生肆无忌惮的大声说着朝天宫的书会,朝天宫是扬州城内最大的道观,也是历史最悠久道观,几乎每年都要举办书会,参加的都是来参加秋品的士子。

    “这位兄台,为何独坐叹息,要不要老夫给你算一卦。”

    一个老头举着招牌过来,笑呵呵的看着厉岩,厉岩看也没看,摆摆手,目光依旧盯着对面的得福楼,除了顾硕,得福楼的二掌柜钱顺也死了,同样是被人杀死的,与顾硕不同的是,他老婆也一同被杀,家里被洗劫一空,墙上还留着欠债还钱的字样。

    捕快房很快将此案归结为抢劫杀人,但厉岩认为不是,这钱顺也是内卫中人,他跟踪过好几天,这人有上赌场,可赌得不大,在外面压根没欠过银子。

    捕快房以此结案,在厉岩眼中,不过是找个借口,抢劫杀人,然后查一下,从赌坊捞一笔银子,最后草草结案。

    在柳寒失踪之前给厉岩安排的任务是查百工坊,让他到长春湖西边去查,这段时间,他都在湖里转,直到顾硕血案爆发,他才惊觉。

    没有了柳寒的指挥,厉岩有点抓不着缰,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作,是继续找百工坊?还是追查顾硕案,这个案子明显是针对内卫。

    “这位后生,我看你印堂发亮,应该最近有喜,让老夫给你算一卦,看看这喜事因何而来?”算卦老者继续劝说,试图作上一单生意。

    厉岩有些不耐烦的正要挥手赶走他,忽然觉着有点不对,抬头仔细打量老头,老头冲他眨巴下眼睛,这双眼睛很熟悉,算卦老头叹口气,转身就走,边走边念叨:“福祸难料,一卦尽知,这位客官,可要算一卦。”

    说着,算卦老头出了茶馆,站在街道边,过了会,向街道另一边走去,厉岩在他出门后,过了会才起身,远远跟着,转入一条僻静小巷,算卦老头已经不见了,他正感诧异,忽然脑后一丝凉风,他本能的向旁边躲闪,可身形刚刚稳定,一只手已经稳稳的抓住他的肩膀,一股庞大的内息凶狠的破体而入,呼吸间便冲入丹田。

    厉岩脸色煞白,这股内息是如此强横,完全不是他能抗衡的,一股死念涌上心头。

    “为什么出卖我?”

    身后传来熟悉而严厉的声音,厉岩心里顿时一松,随即又紧张起来。

    “大人!卑职,卑职没有出卖你,这几天,卑职一直在找你!”

    “那我住的地方为什么有人监视?这地方只有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大人,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在调查顾硕怎么死的!大人请想,我若出卖你,压根不用派人监视,这是欲盖弥彰,我犯不着这样作。”

    沉默了会,抓住他的手慢慢松开,厉岩却丝毫不敢动作。

    “转过来,慢点。”

    厉岩慢慢转身,看着柳寒,柳寒依旧是那身算卦老头的装束,神情十分严肃,厉岩完全放松,连一丝内息都不敢运行,生怕因此引起柳寒的反应。

    “总算见到大人了。”厉岩松口气,柳寒严厉的问道:“那些在我屋外监视的人是从那来的?”

    “不知道,我从湖西回来后,便听说顾硕被杀,我赶紧去找大人,可到了大人住处外,就发现有人在监视,我没敢进去,也没敢惊动他们,大人,这几天你上那去了?究竟出了什么事?顾硕是被谁杀的?”

    柳寒疑惑的打量他,似乎是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厉岩十分紧张,半响,柳寒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先说你的事,湖西探查得怎样?”

    厉岩感到笼罩自己的庞大压力忽然消失了,顿时轻松下来,稳定下心神才低声说:“这里不方便,属下在外面新租了一处房子,可否到属下那细说。”

    话刚说完,就感到柳寒的目光一下严厉起来,他神情自若,心里也十分紧张,过了会,柳寒问道:“我去过你家,很意外,你没有受到监视。”

    厉岩点点头:“属下也发现了,属下估计,有可能是扬州内卫出了问题,泄漏大人的行踪。”

    柳寒思索着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极小,我在扬州只见过顾硕一人,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那会不会是顾硕漏了风声,否则,干嘛要杀他呢?”厉岩同样纳闷。

    “我在湖上遇刺,出手的是内卫,”柳寒平静的说道,厉岩大为惊讶:“内卫!!!他们,...,”

    柳寒点点头:“出手的内卫被我制住,顺着口供追到段三爷,我先去的顾府,随后去了段家,我去的时候,顾硕还活着,他的那小妾有问题,我提醒过他,他应该是在我走后被杀的,我赶到段家时,段家已经被灭门,但随后,我便遇上强敌,追了我几十里,我侥幸脱身。”

    厉岩震惊了,以柳寒上品宗师的修为,居然被追杀几十里,难以想象这是什么人?

    好一会,厉岩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柳寒,柳寒正紧盯着他,他重重的舒口气,正要开口,柳寒已经摇头:“先去你那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柳寒将手里的算卦贴扔掉,又换了身衣服,眨眼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厉岩一声不吭便走在前面,俩人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出了小巷,厉岩没有直接往家里走。

    在小巷绕行了,走了大半时辰,厉岩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这条小巷住家挺多,厉岩新租住的房子在巷尾,离河曲只有数丈,他推开门,回头看了眼,没有看到柳寒的身影。

    他没有在意,进屋后,先检查了一番,然后捅开灶台,就这一会,柳寒已经进来了。

    厉岩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又在灶里添了一把柴火,柳寒随手提起桌上茶壶,拿起茶杯连喝三杯,放下茶壶,然后开口问道:“说说你这几天的情况吧。”

    厉岩略微沉凝便答道:“按照大人的吩咐,我去了湖西,湖西有三个大点的岛,这三个岛,我都上去了,没有任何发现,岛上都是渔民,有小块田地,但没有庄园式的建筑,这湖西,靠近航道,每天都有很多船经过,属下认为,他们不在这三个岛上。”

    “岛上有粮店酒楼吗?”柳寒插话问道。

    厉岩点点头:“西山岛有,其他两个岛要稍微小点,没有,但西山岛上有朝廷的水师驻扎,所以,我第一个便排除了它。”

    柳寒迟疑点点头,厉岩接着说:“剩下还有人居住的,有五个岛,我去了两个,没有任何迹象,大人,我觉着湖西靠近航道太近了,每天都有很多船经过,若百工坊的老巢在这里,恐怕早就被发现了,我们的探查方向是不是错了,应该在湖东。”

    “有这种可能,”柳寒沉凝道,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不过却没喝下去,端在手里,望着窗外,思索片刻说:“他们袭击我,说明,咱们有个判断是对的,他们的老巢在扬州,”

    说着笑了笑,在厉岩眼中,这笑容带着浓浓的嘲讽,于是插话道:“大人说的是,他们应该是犯错了。”随即他又皱眉:“可大人,属下不明白,以百工坊的老辣,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咱们本来没有确定在扬州,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在扬州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柳寒点头,可随即又摇头说:“但要说肯定,有点言之过早,不能排除,他们是故意这样的,说不定,他们的老巢在江南,故意在这暴露行踪,让咱们扎在扬州,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江南可能要出事!” 2k阅读网

第四十二章 宫里的忧虑

厉岩很是惊讶,怎么突然转到江南去了,江南能有什么事?他觉着思路有点跟不上趟。

    “江南?”迟疑片刻,厉岩疑惑的重复道:“大人,这...,这是为何?百工坊,要在江南做什么?”

    柳寒摇摇头:“不清楚,这不过是猜测,咱们主要注意力还是要放在扬州,唉,这顾硕一死,本来想用扬州内卫,现

第四十三章 朝议

    每次皇帝有这样吩咐,便是有大事要发生,林公公没有半点犹豫,从柜子里取出几个文件,又将柏公公面前的两份问价拿上,交给小麦子便出了院子,小麦子抱着文件跟在后面。

    皇帝最近又换了个办公场所,搬到养心殿,林公公走进养心殿时,养心殿里除了皇帝外,还有整个尚书台,连很少到尚书台的潘冀都在。

    林公公向皇帝行礼后便要退到一边,皇帝叫住他,让他将凉州雍州的情况介绍下。

    “回陛下,凉州的情况有些不清,北方的鲜卑人没有什么动静,鲜卑人的主力都到中部鲜卑去了,剩下的很安静,连马贼都少了。但吐蕃人的动作频频,萧关落雁关黄沙关外,吐蕃人的兵力都增加了,具体多少,内卫没有查出来,而自从方达将军率领中垒营到雍州后,凉州的兵力很薄弱,目前,朝廷在凉州有兵力大约两万五六千人,除了姑臧的八千人外,其他各关隘兵力都不多。”

    林公公语气平缓,从小麦子手里拿起文件,送到皇帝面前的书案上,皇帝没有看,只是注意的听。

    “相比凉州,雍州很平静,朝廷快速平定白山匈奴,对匈奴诸部形成震慑,皇上和尚书台有太原王的报告,老奴便不再重复,浪费皇上和诸位大人的时间,不过,根据内卫得到的消息,鲜卑人内部依旧不稳,双方可能要直接冲突,但,内卫没有得到更确切的情报。”

    林公公说完便退后一步,他的情况介绍很短,甚至可以说很单薄,原因是,内卫对塞外的情况了解不多,他们的情报来自行走大漠吐蕃的商队。

    皇帝听后抬头望着大臣们,潘链躬身道:“皇上,看来雍州没有什么事,至于凉州,臣以为,吐蕃人不过是威胁,他增兵不假,可我们在凉州的兵力也不少,凉北既然没事,可以这一带的兵力调到黄沙关。”

    “秋将军,你还是坚持调兵回凉州?”皇帝抬头看着秋云,秋云点点头:“刚才臣已经说过了,皇上,吐蕃强盛,这次,我们判断他是在声东击西,目的是西域,但,若此次吐蕃犯边成功,那么他们在西域得手后,下一个目标势必转入我大晋,而且,对羌人和鲜卑人也会产生重大影响,皇上,臣再次建议,撤兵。”

    “臣附议。”潘冀立刻跟上。

    皇帝沉默了会,抬头看看张猛和一个白须老者,这老者相貌古朴,脸上的皱纹还挺多,穿着简单的便服,头发简单的留了个髻,同一根布条裹着。

    敢以这样的装束见驾,已经证明老者的不凡,此刻见皇上看着他,老者沉声道:“臣以为,在凉州采取守势,而雍北并州,当取攻势,太原王大军应按继续进攻,前出到落水原,震慑鲜卑诸部。”

    老者语气平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皇帝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张猛身上,张猛略微思索便开口道:“曹将军之言有道理,凉州并不需要过多担心,就算兵力不足,也可以征召羌人和鲜卑人参战,嗯,皇上上次不是给端木正下过旨意,告诉过他,草民相信,端木将军应该已经着手实行了。”

    皇帝的神情少许和缓,张猛接着又说:“不过,草民依旧建议退兵,大漠纷争不过小患,朝廷真正的忧患在府库空虚,皇上,我大晋现在打不起这场战争,镇住白山匈奴,已经是侥幸了,若再继续进兵,草民担心粮草不继。”

    “你们呢?你们也都说说。”皇帝看着甘棠左辰和蓬柱。

    “臣以为,张先生所言甚是,即便还要打,府库已经难以支撑,若吐蕃再犯边,朝廷将没有军饷和粮食送到凉州。”甘棠是丞相,管着朝廷的日常事物,对大晋的家底了如指掌。

    “不然,”蓬柱抢在左辰前面跨前一步,大声说道:“今年风调雨顺,虽然还是有几个郡国受灾,可已经比去年少多了,冀州荆州扬州都上报说,今年粮食丰收,只要秋粮入库,大军完全不缺军饷和粮食。”

    “蓬大人,秋粮虽然入库,可首先要补上朝廷欠下的亏空,”甘棠解释道:“受灾的灾民有几十万,朝廷要抚恤救济吧,青州兖州冀州都上报,要求整修河道,预防洪水,这笔银子得给吧,还有在京官员的俸禄,已经半年没发了。”

    皇帝眉头深皱,塞外动乱,太原王燕溱率兵出塞,秦王坐镇雍北,遥为呼应,迅速平定了白山匈奴,可由匈奴引起的大漠纷乱却没有停止,鲜卑人赤膊上阵,西部鲜卑以拓跋部落为主,中部鲜卑以独孤部落为主,又各引外援,拓跋部落援引北部鲜卑的铁鹰部落,独孤部落向东部鲜卑宇文部落求援。

    东部鲜卑与其他鲜卑都不相同,东部鲜卑主要是三大部落,排名第一的是慕容部落,第二的便是这宇文部落,第三的是段部落,这三大部落按照地域,宇文部落靠西,与中部鲜卑相邻,慕容部落居中,有部分疆域与中部鲜卑和北部鲜卑衔接,段部落则独处东边。

    相比西部鲜卑和中部鲜卑而言,东部鲜卑与大晋的关系最好的是段部落,在那场平定鲜卑的战争中,段部落是鲜卑诸部中最先与大晋媾和,并在战争后期追随大晋的鲜卑部落,这也让他成为鲜卑人眼中的叛逆。

    在四部鲜卑中,东部鲜卑是最稳定的,与大晋的关系最好,但大晋在幽州也保持了强大的兵力,并由悍将段昌长期驻守,段昌对东部鲜卑软硬兼施,拉住了段部落和慕容部落,进而稳定了东部鲜卑,同时也就稳住了幽州。

    此举在以前边境平静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就可以看到其中的重要。

    皇帝心里隐隐有些惋惜,若是方回在,大漠定不会有此动乱,塞外的这些胡人都被他杀怕了。

    太原王燕溱率兵平定白山匈奴后,上疏报捷的同时,进一步提出,在落水原召集鲜卑各部,以达到震慑草原胡人的目的,稳定大漠。

    这个请求在朝廷引起巨大分歧,秋云甘棠认为朝廷出兵大漠的目的已经达到,大漠即将下雪,部队应该尽快撤回,不应深入大漠,而尚书令潘链为代表的一派则认为应该同意太原王的建议,继续进攻。

    双方争执不下,而且各自的理由都很充分,秋云甚至还抬出了凉州的危险,中垒营调到雍北后,凉州的兵力空虚,尽管征召了部分胡人,可兵力依旧很单薄。

    皇帝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因此将已经恩养在家的前车骑将军曹晃都召进宫征求他的意见。

    但即便如此,双方分歧依旧。

    尚书台意见分裂,朝中大臣们也分裂了,大臣们纷纷上疏,有支持继续进攻的,也有反对的。

    按照皇帝的意思,既然已经稳定了白山匈奴,那么就该乘胜进攻,逼迫鲜卑人罢兵,稳定大漠。

    可这个时候,秦王却发来一封接一封的奏疏,坚决要求撤兵,为此,发来了一封长达上万字的奏疏,从数个方面论述了必须撤兵的理由。

    秦王在前线统兵,他的态度至关重要,朝廷不可不重视。

    “秋粮什么时候能入库?”皇帝问道,甘棠心一沉,轻轻叹口气:“皇上,秋粮入库最快也要三个月,三个月后,大漠已经落雪了,一旦落雪,塞外严寒,大军别说作战了,就算行军都很困难。”

    皇帝再度沉默了,蓬柱问道:“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今年是丰收了,既然如此,那可以先将帝都附近的粮食送到军前,空出来的,可由秋粮补上。”

    甘棠微微摇头,依旧平静的说:“蓬大人,此次出兵大漠,本就是朝廷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匆忙出兵,能平定白山匈奴,已属万幸,有此一胜,对朝野也都有交代,皇上,现在天下流民甚多,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这些问题都威胁大晋的安稳,皇上,塞外大漠并非急务,流民日多,才是最要紧的。”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今年大部分地区风调雨顺,可流民却半点没减少,甚至还有增多的趋势,皇帝曾经很是不解,还是张猛给他解释。

    皇族士族无税,朝廷的税赋只好加在平民庶族身上,平民庶族无奈只好将土地卖给士族,自己要么成为士族的佃农,可佃农虽然没有土地税,但还是有人头税,而且还多了给东家交的地租,今年虽然风调雨顺,但按照惯例地主都会增加地租,所以,佃农的收入并没有增加,甚至可能还加重了,于是农夫只好抛家成为流民。

    “流民并不足惧,”曹晃淡淡的说道:“甘大人危言耸听了,对流民,应责成当地官员抓捕,遣送原籍。”

    “如何遣送?”蓬柱出言反对:“遣送一个流民需要多少银子?曹将军知道吗!现在帝都附近就有十多万流民,青州兖州,还有流民数十万!要将这些流民全送回原籍,需要多少银子?其次,流民回到原籍后,他们没有土地,没有房子,如何生存?只能再次去当流民!”

    曹晃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迂腐,流民,太祖早就定下规矩,无官府路引,不得随意离开原籍,无路引者,轻者,杖三十,重则发配边塞,对这些刁民,当发配边塞,允许他们在边塞开荒或放牧,这一来可以充实边塞人口,而来在边塞农垦,也可以就近为提供粮食,免了长途运输之苦。”

    蓬柱摇头,正要反驳,秋云却插话道:“曹大人此言有一定道理,据我所知,无论凉州还是并州,都有不少荒地,不过这些土地贫瘠,产量比内地要低三到四成,而且,好地多被当地门阀士族占有,所以,要在边境安置流民,必须提供土地,耕牛,还有种子农具等等,开销也同样不小。”

    曹晃闻言眉头紧皱,没有再开口,潘链这时叹口气,也没再开口,皇帝心里委实难以决断,一方面,他很想继续进攻,可朝廷的府库空虚,塞外天气寒冷,再过一个月左右恐怕就该下雪了,朝中大臣多数反对,这让他很是犹豫。

    “先回吧,让朕再想想。”

    众大臣退出去,皇帝叫住张猛,还有穆公公林公公。

第四十四章 变法初论

    皇帝没有动,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奏疏,三人也没开口,殿里很是沉默,黄公公端着盏茶,悄没声进来,将桌上的茶换了,然后又悄没声要出去。

    “给张卿上茶。”皇帝忽然开口道,黄公公连忙应声,皇帝随后示意张猛坐下,张猛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张猛坐下后,略微迟疑便开口道:“皇上,不能再打了,要继续打下去,咱们还准备不足,另外,让鲜卑人自己先打,消耗一部分实力,咱们明年开春后,再视情况出兵。”

    皇帝轻轻叹口气,神情十分遗憾:“朕没想到你也反对,朝廷不是没银子,帝都存粮可供天下人吃两年,就算将搬出一半粮食,也够支持这次远征,张卿,你倒底是为什么?”

    张猛略微沉凝,叹口气:“皇上,塞外是心腹之患,可流民和门阀才是肘腋之患,咱们大晋最大的忧患不是塞外胡族,当年秃发树机能一统大漠,麾下彪悍之士五十万,南侵我大晋,可结果如何呢?我大晋依旧稳如泰山。”

    张猛顿了下,喝了口水,皇帝静静的思索,他不是什么不知道,匆忙登位的皇帝,在登基之前,他已经开始处理朝务长达七八年,有充分的政务经验,对社会的实际情况有清楚的了解。

    “这次出征,本就是一次冒险,只能胜不能败的冒险,”张猛放下杯子继续,深深的看着皇帝,眉宇中有深深的忧虑:“治国当顾及根本,我大晋的根本是什么?不是塞外,不是士族门阀,而是百姓。百姓好了,我大晋天下稳如泰山。”

    说到这里,张猛再度闭嘴,皇帝等了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不悦的说:“说啊,说一半算什么,接着说。”

    张猛沉默了会,心里叹口气,才开口缓缓说道:“皇上,我大晋立国之初,太祖定下诸多规矩,这些被视为祖宗成法,可我大晋立国已经八百年了,八百年前定下的规矩还适合今天的天下吗?土地兼并日趋严重,流民越来越多,朝廷税收越来越少,士族把持天下的各个方面,从土地到官员选拔,全部被士族掌控,太祖定下,士族不许经商,可现在,士族从未停止经商,那怕在太祖时期也没有。”

    “皇上,天下现在到了必须变法的时候了,若不变法,府库恐无粮饷,朝廷恐无充饷之银,朝廷恐无可战之兵,天下糜烂,再无振作之机。”

    变法!

    张猛之言震动了皇帝,在大晋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变法,武宗时便有过数次变法,其后,睿宗和仁宗也都是搞过变法,但他们的变法都没突破太祖定下的祖宗成法,可今天张猛所提的变法,明显是要突破祖宗成法,而且是以门阀士族为目标。

    这是一个大马蜂窝!

    皇帝对门阀士族是很不满,但要作这么大手术,会造成什么后果,皇帝也有些迷茫。

    “土地兼并是很严重,但....”

    “皇上,您在陈国清查土地,士族阶层已经开始警惕,”张猛突兀的打断皇帝的话,郑重的看着皇帝:“皇上可能觉着臣危言耸听,但皇上错了,臣绝非危言耸听,土地兼并为何如此严重?原因很简单,士族无税,朝廷赋税全加在小民身上,小民不堪其重,只能将土地卖给门阀士族,朝廷税收便随之减少。

    另外,士族把持了品鉴,士族子弟纷纷占据朝廷高位,庶族和平民子弟无晋身之阶。

    朝廷在扬州推行盐政革新,阻力重重,为何?扬州的盐市,实际掌控在扬州门阀手中,同样的,冀州渤海,青州胶东,河东,盐田盐矿,无不掌控在门阀手中;江南的棉田桑田,丝绸作坊,棉布作坊,有几家不在门阀手中?

    万民之苦,朝廷之困,皆在门阀士族。

    皇上,门阀士族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成为天下之害!”

    张猛的一连串话,如同一连串重雷在皇帝脑海中炸响,以往好多没明白的事,顿时通透了。

    皇帝兴奋的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站住,大声说道:“你说得对!门阀已经成为朝廷之害!天下之害!必须铲除!爱卿,你有什么好办法!”

    张猛再度迟疑,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卷册子,放在书桌上。

    “皇上,这是臣写的《变法赋》和变法纲要,请皇上审阅,不过,皇上,如何变法,还需要仔细商议,我们要的不是铲除,而是抑制,皇上,在明发诏旨之前,此事一定要保密。”

    “朕当然知道,”皇帝转头看着穆公公和林公公:“你们吩咐下,那些小黄门,不许乱嚼舌头,有乱传乱说者,一律处死。”

    “老奴明白。”穆公公低头应道,他心里十分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张猛抛出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份建议,不错,门阀士族是占了很多土地,也掌控了天下财源,可门阀士族是能轻易动的吗?当初邵阳郡王不过小作调整,便身死家灭,连先帝都不敢碰,张猛居然要变法,而且是针对整个士族阶层的变法。

    要捅篓子了!

    穆公公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满朝官员抗议的场景,午门外恐怕又有无数士子泣血叩阙。

    “...,凡太祖之法,有要于时也。太祖定法之时,天下方定,大乱之后,田地荒芜,太祖之策,使天下安定,生产恢复,后世因之视为祖宗成法,万世不可变。

    然,古今有万世不可变之法吗?非也!

    今天下已变,世易时移,太祖之法亦应变。

    时不与法俱在,法虽今而在,犹若不可法。故释太祖之成法,而法其所以为法。

    太祖之所以为法者,何也?太祖之所以为法者,人也,而已亦人也。故察已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古今一也,人与我同耳。有道之士,贵以近知远,以今知古,以所见知所不见。.....

    好!写得好!”

    皇帝大声叫好,张猛面无表情,穆公公面带忧色,林公公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张卿,此文当刊发天下!”皇帝兴奋不已,张猛摇摇头:“皇上,方略未定之前,不可提变法,此事需秘密准备。”

    皇帝点点头,张猛拿起另一册文件:“这是臣这些年草拟的变法纲要,请皇上御览。”

    “好,朕要好好想想,是该变变了。”皇帝长吁口气,似乎要将胸口淤积的那口闷气都吐出来,他知道自己虽然登基了,可朝中大臣并没有真的服从他,他没有泰定帝的权势,而且,由于陈国和以前的事,门阀士族对他有深深的警惕。

    “准备点饭菜,简单就行,朕要与张卿好好聊聊。”

    皇帝刚吩咐,张猛却摇头:“皇上,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当认真思考,草民先告退,皇上想好之后,草民再与皇上细谈。”

    张猛说着起身,冲皇帝施礼,然后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皇帝愣了下,随即明白,轻轻叹口气,过去拿起纲要,犹豫下没有翻开。

    穆公公和林公公依旧站在角落,不管有没有大臣在,他们都习惯性的站在角落,绝不与人争锋。

    此刻大殿里没有其他人,林公公用目光看着穆公公,他站在穆公公身后,穆公公看不见,他心里有些着急,悄悄向前移动了下,这时,穆公公的袍袖微微动了两下,林公公立刻停下,再没有其他动作。

    “老穆,你怎么看?别敷衍朕,说说心里话。”

    穆公公上前两步,躬身答道:“老奴不敢,老奴此身已属陛下,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那好,你说说。”

    “回皇上,老奴赞成秋大将军的看法,太原王最好先撤回来,平定白山匈奴,已经可以对朝野交代,皇上登基不久,朝野并不安稳,出兵塞外,情非得已,这是皇上登位以来第一次出兵,张猛说得对,只能胜不能败,说实话,当初决定出兵时,老奴心里是捏把汗的,好在胜,那就先撤回来,保住胜果,至于鲜卑人,明后年再收拾也不迟。”

    “你呀,”皇帝笑了笑,转身看着他:“朕问的不是这个。”

    穆公公沉默了会,摇头说:“皇上,这变法,老奴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老奴是皇上的一条狗,皇上让老奴对付谁,老奴就对付谁,至于,朝廷大政,不是老奴可以胡言的。”

    “胡言?”皇帝呵呵笑着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穆公公低下头,皇帝温言道:“父皇在临去前告诉朕,说你若非身份有异,实则国之干才,要朕多征求你的意见。”

    穆公公噗通跪下,伏在地上无声哭泣,肩膀不住耸动,林公公随即跪下,深深伏下,皇帝温言道:“老穆,朕知道,你这个位置不好干,你是父皇老臣,几十年,忠心耿耿辅佐父皇,朕希望你象对父皇那样对朕,不要忧谗畏讥,朕不是畏怯之主,朕在太子位上干了近十年,朕不想当守成之主,父皇将这江山交给朕,朕就干好,让他们知道,父皇没有选错人!”

    皇上,老,老奴,老奴,”穆公公泣不成声,皇帝弯下腰轻轻拍拍他的肩,穆公公抬起头:“陛下,老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皇帝点点头:“起来吧,说说你的看法。”

    穆公公起身,将泪水擦去,抬头看着皇帝,略微想想便说:“陛下,变法一事要十分慎重,没有周全的设计,万不可实施,门阀士族的势力盘根错节,陛下不知,当初昭阳案时,先帝就曾经想动一下,可最后还是不得已放弃了昭阳,为何?禁军,城卫军,邙山大营,各地州郡,军官太守,全是门阀士族的人掌握,先帝曾说,天下才俊,十之八九皆出自门阀,陛下,要实行变法,您没有人啊!”

    皇帝闻言不由神情大变!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凉州战火

    朝廷是由人组成的,皇帝的各项命令由各级官员推动,军队也是由人组成的,如果没有人,那怕是皇帝,也没有办法。

    皇帝名义上管辖天下,朝廷上下,数十万官员将士都忠诚于皇帝,可实际呢?

    如果推行变法,有多少人会支持呢?

    张猛会,可他不是官员,只是皇帝的布衣朋友,蓬柱一定会,可除了他以外,还有谁?

    皇帝想不出。

    殿里陷入死一般沉寂,穆公公担忧的看着皇帝,皇帝皱眉思索,现在他明白了,张猛为何现在不谈而要他先思考三天,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

    变法,是一条危险的,充满荆棘的路,朝野,士林,皇族,士族,庶族,全都会卷入,稍有不慎,天下就会大乱。

    这个决心可以下吗?皇帝有点犹豫了。

    穆公公心里清楚,皇帝没有先帝那样的威权,先帝的威权是建立在反击鲜卑的战争的胜利上的,可当今皇帝,登基不过两年,继位之前,还有齐王在争位,威望远远比不上先帝,若匆忙实施变法,后果难以预料。

    “皇上,”穆公公小心的开口道,皇帝转身看着他,穆公公边观察皇帝的神情边说:“对于塞外,老奴有点想法,曹车骑和潘太师主张继续进攻,此不可取,可就这样撤回来,老奴觉着也有点不甘心,老奴觉着是不是可以让太原王驻兵白山,在白山召集塞外诸胡,宣达朝廷旨意,喝令他们停战,听候朝廷的旨意。”

    皇帝随意的点点头,显然他的思路还在变法上,骤然闻听此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会,他才醒悟过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皇帝眼前一亮,说实话,就这样撤回来,他心里也有些惋惜,朝廷劳师动众,冒奇险,才收获这样一点东西,这太不合算了。

    皇帝回到书案前,拿起笔在一本奏疏上批注,穆公公和林公公悄悄退出来,在门口,正要遇上黄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拿着食盒要进去,黄公公恭敬的让到一边。

    穆公公停下脚步,问了下皇帝的饮食起居,黄公公低声悄悄回答了,穆公公听后没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叹口气。

    出了养心殿,林公公看看左右没人,林公公悄悄上前,低声问道:“干爹,怎么啦?”

    穆公公抬头,再度轻轻叹口气:“皇上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唉,还没儿子呢。”

    林公公微怔,随即也叹口气,皇帝没有孩子,这是朝廷最大的隐忧。

    “还有什么事?”穆公公问道,若是没事,林公公不会随他走这么远,一般出了养心殿就会告辞。

    “是有事,”林公公上前一步,低声道:“柳寒不是到江南查探百工坊和扬州内卫被渗透的事吗?今儿他的报告来了,扬州内卫总管顾硕被其小妾所杀,他遇袭,侥幸逃脱。”

    穆公公神情微变:“他遇袭?侥幸逃脱?渔夫和觉明都没能奈何了他,扬州谁有这么大本事?难不成是那两位出手了?”

    天下八大大宗师,大晋独得其六,宫里独得其三,鲜卑和吐蕃各得其一,剩下三个,一个是太平道的太上长老,另一个是长生宗掌教;这俩人最近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唯一拿不准的是那位神秘的大宗师。

    “应该不是。”林公公眉头微皱,长生宗和太平道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无论是他们的太上长老还是掌教,出现在江湖,都会引起震惊。

    穆公公眉头拧得紧紧的,林公公试探着问:“是不是派一个斩魔队过去?”

    穆公公想了下摇头:“暂时不忙,再看看,柳寒,柳寒,授权柳寒整顿扬州内卫,哼,这顾硕,居然让人摸到自己家里来了,该死!至于百工坊,把它放在地字监察上,告知各地。”

    内卫监控天下,那不过是传闻,那有那么多人,内卫的监控按天干地支来分派,第一等的是天字目标,第二等的是地字目标,天字目标是全面监控,包括皇室的重点目标,军队重要将领,门阀中的重要目标,都在这一等中,地字目标则是包括郡王,朝中大臣,次等门阀,次等将领等等。把百工坊划入地字号目标,在内卫监控的天下商户中,百工坊是第一个。

    “是。”林公公应道,略微迟疑:“干爹,柳寒只是带了两个人到扬州,加上宫里提供的两个人,总共也就五个人,这百工坊实力超出原先的估计,....”

    “他可以对付。”穆公公语气很坚决:“你不用担心他,这人没有那么简单,嘿嘿,小林子,一个上品宗师,手下有几十个武师修为的高手,掌控过西域几十个小国的人,岂是这样易于的。”

    内卫对柳寒进行了调查,凉州内卫派人去了西域,九死一生,从西域返回,拿到了柳寒的第一手资料,对柳寒有了进一步了解。

    “不过呢,”穆公公迟疑下,林公公望着他,穆公公声色迟疑不定,半响后才叹口气:“算了,这次就算是对他的考验吧,若他能活着回来,我奏请陛下,将金令给他。”

    林公公惊讶的抬头望着穆公公,这金令非同小可,是内卫的至高令牌,金令持有人又称为掌令使,在内卫中,除了林公公外,其他人均可先斩后奏,地方上,对六品以下官员将领,也可先斩后奏。

    掌令使,一般都是内卫宗师以上的人担任,前任章令使在五年前的一次行动中死了,宫里也曾查过,但也没有查出线索,这个职务已经空悬了数年。

    掌令使的权力太大,别说林公公了,就算穆公公也没权力给谁,必须得到皇帝同意,皇帝亲自召见同意后才能给。

    内卫掌令使代表内卫的最高行动权,为皇帝行走在黑暗中,也是所有反对皇帝的秘密力量的死敌,一旦为人所知,掌令使的安全会受到严重威胁,所以,掌令使的身份是秘密的,就算宫里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干爹,这,柳寒来自西域,咱们对他的底细知道得还不多。”林公公小心的提醒道。

    “当然还要再考察。”穆公公面露思索之色:“鬼影在吗?”

    “在,让他去?”林公公的有些迷惑不解,这鬼影是他的贴身保镖,很少离开过他的身边,除了前段时间的漕运之争。

    穆公公正要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象是否决了自己的一个想法,喃喃道:“江南糜烂,唉,这些年,内卫虎贲卫削弱太多,罢了,江南还有谁?。”

    “还有一路,儿子前些年开始部署的。”林公公不动声色的答道,心里松口气。

    “告诉他,盯着柳寒。”穆公公吩咐道,林公公连忙答应。

    ************

    黄沙渐渐落下,秃鹫从天下落下,厮杀声渐渐平息,负伤的战马阵阵嘶鸣,血腥味随着风飘向远方。

    黑色披风们在尸体中寻找,翻看黑色的同袍,秋歌坐在马背上,身上白色战袍沾满红色的血,长枪插在地上,枪头雪亮,红色的枪缨随着风轻轻晃动。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具穿着金色战甲的尸体上,尸体的血已经流干,目光呆滞毫无生机,胸口被捅开一个大洞。

    副将跑来报告,已经清点过战果,歼敌四千三百人,损失五百二十人。

    秋歌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数字有些不满,轻轻叹口气。

    “上报吧!”

    主薄很快写好报告,秋歌略微扫了眼,提笔落上名字,两骑黑豹翻身上马,各自带了两匹空马,飞驰而去。

    秋歌翻身下马,在尸体中慢慢踱步,呼吸着带着淡淡血腥的青草味。

    与黑豹过去辉煌的胜利相比,这场胜利算不上什么,但这场胜利掀开了吐蕃对大晋凉州的进攻,只是消灭了四千吐蕃军,而且自己还损失了五百多人,这让秋歌有些许不满意。

    回身看看黄沙关,山峰重叠,看不到关墙,只有层层山峦。

    在眺望草原深处,远处的天空还有缕缕淡黄,那是逃窜的吐蕃人。

    吐蕃人在两天前开始进攻黄沙关,秋歌昨天奉命从萧关赶来增援,今天凌晨便出关,对吐蕃人发动了袭击。

    看看战场清理得差不多了,秋歌下令集合整队,带着部队和上千匹战马返回黄沙关。

    ************

    端木正的警报已经用八百里加急分两路,一路急报长安,一路直奔帝都。

    秦王坐镇长安,雍北的情况并不严重,朝廷果断出兵塞外,迅速解决了白山匈奴内乱,此举震慑了草原胡人,西部鲜卑和中部鲜卑虽然还在集结兵力,但双方不敢轻易挑衅。

    朝廷现在有两支大军在塞外,太原王燕溱率领并州边军雄踞白山,方劲率领三万大军出雍北,与太原王燕溱遥相呼应,朝廷命段昌派人警告东部鲜卑的宇文部,不准他参与中部鲜卑和西部鲜卑的纷争,否则朝廷绝不轻饶。

    这连环三招,让鲜卑人不敢轻举妄动,朝廷命太原王燕溱在白山召集鲜卑各部会面,鲜卑人左右盘算,心里虽然不愿,可还是不得不到白山。

    大漠形势就此缓和,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吐蕃人又来了。

    对秦王来说,吐蕃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早一点,凉州雍州的粮草还有一半左右,现在雍南和长安附近的粮库和军械库都快空了,新的军械正在赶制,粮食还在帝都,军队都在雍北,长安仅仅还剩下数千郡国兵,整个雍州空虚无比。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求援

    “黄沙关,秋歌率黑豹破敌,黄沙关暂时安稳,吐蕃五万大军猛攻木匣关,马竞率部驰援,端木正向秦王和朝廷求援,各郡郡国兵正在聚集,归化羌人鲜卑人和匈奴人抽调兵力大约两千,到萧关坚守.....。”

    柳寒看着老黄传来的消息,凉州的地图在脑海里展开,眉头微皱,吐蕃入侵凉州的路径有三条,一条是木匣关,关外即吐蕃,这条路很直接,但木匣关险要,据他所知,木匣关正面可以展开的兵力最多只有七八千人,多了没用,而要攻击木匣关这样险要的关隘,兵力必须在十倍甚至二十倍以上。

    五万大军,看上去很多,可实际上,若能攻下木匣关,这五万人最多能剩下一万,马竞率兵增援后,五万人压根不够。

    第二条路是通过黄沙关,这黄沙关实际上是大晋鲜卑和吐蕃三家交汇处,是战略要地,秋歌率部增援到这里后,吐蕃人要想攻进凉州,非常困难。

    第三条路便是通过西部鲜卑境内,攻击落雁关,这条路要绕行鲜卑境内,若在平时,肯定会引起鲜卑人的反击,但现在,西部鲜卑的兵力集中在雍北,西部空虚,若吐蕃以一只奇兵,穿过鲜卑境内,突袭落雁关,那凉州就危险了。

    整体来说,凉州最大的问题是兵力空虚。

    “塞外的仗基本打不下去了,”柳寒将情报放在油灯上烧掉,抬头对柳火说道。

    柳火有些担忧的问:“要不要提醒老王头,先将部分人员和货物转移。”

    柳寒想了想:“房子这些东西转不走,物资嘛,暂时不要动,咱们瀚海商社在凉州也算是大商社了,我们若动,势必造成市场恐慌,人心动荡。东西不动,但人要动,告诉老王,将家人送到长安,虽然凉州的事,我认为,吐蕃人若不是太蠢的话,不会去进攻姑臧,但安全为上。”

    柳寒说一句,柳火记一句,他们现在扬州城东长春湖边的一个小村子的边上,这小院就象村里很多农家小院一样,院子里竟然还有一块菜地,地里的芥菜绿油油的,屋顶铺着茅草,屋檐下还有燕子搭的窝。

    院子是柳火租的,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瀚海商社的分公司在建康,扬州只有一个孙公司和合资公司,柳寒没有惊动孙公司,暗地通知柳火,让他秘密从建康过来,柳火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那时柳寒还在袁营口。

    柳寒最初并没有打算动用柳火这枚棋子,但现在不得不用他了。现在,在扬州城附近,他只要一冒头,便有可能被那位大宗师追杀。

    柳火将命令起草好后,柳寒将它翻译成密码,这个密码很简单,但在这个世界却是独一份,没有人能破译,密码本只有老黄和他有。

    度鸟是柳火从建康带来的,两只度鸟腾空而起,柳寒拍拍手,回到屋里,看到柳寒席地而坐,他迟疑下问道:“主子,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你立刻回建康,告诉康成,执行疏散策略,必须警惕他们对建康分社下手。”

    柳火迟疑下问:“那主子身边呢?我还是留下吧,我让肖超他们发个消息就行了,再说了,肖超都没事,康成那不一定有事。”

    “不能把希望放在敌人的仁慈上。”柳寒淡淡的说,头也没抬的说道:“再说了,我这的事,你也插不上手,除非你跨过那道门槛。”

    柳火嘿嘿一笑,他的修为不过武师六品,还没跨入武师上品,这样的修为,柳寒不敢让他涉入这样的拼杀。

    柳火的修为比小刀来说,还要低些,虽然说,低得不多,但自己的人,能少冒点险就少冒点险。

    不过,柳火也暗暗心惊,这次的对手是如此强大,连武师阶层都无法参与,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担心。

    柳寒起身又写了张条子交给柳火,条子没有折起来,就这样交给柳火,柳火看了眼,上面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把这个送到城里,城隍庙内,后院,有个歪脖树,树的侧面有个小洞,你把这个纸条装小竹筒里,放进去,然后,再在城隍庙左边的巷子口,把这个贴上去。”

    柳寒说着又将另一张纸条给他,这张纸条同样没写什么,上面就一个符号:卐。

    “是,主子。”柳火什么都没问,低头应道,柳寒又吩咐:“做完这一切后,不要回来,立刻回建康。”

    “是。”

    柳火应下后,立刻开始化妆,没一会,变成一个略微苍老的老头,出去后,将门边的背篓背上,整个人看上去就成了另一个人。

    柳火走后,柳寒将门关上,然后自行打坐,到了傍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摸了摸怀里,拿出铁甲符,符箓上的灵气黯淡,他轻轻叹口气,这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下一场战斗。

    “是不是该回去一趟?”

    这几天,柳寒在心里一直反复问这个问题,清虚宗并不远,过江走上两天便到了,可他还是很犹豫,总觉着就这样作,以后便失去了变化。

    “那个洞里倒底是个什么玩意,飞剑能不能干掉它?”柳寒很想冒险一次,用飞剑袭击那家伙,看看能不能将那家伙杀掉,然后独占这个灵脉和水下的大遍竹节草。

    柳寒想了半天,又拿出飞剑符,飞剑符上的灵气也很黯淡,轻轻舒口气,将两张灵符收进怀里,出门将门外的一只度鸟拿进来,将一个小竹筒绑在鸟腿,出门将鸟放飞。

    度鸟在空中扇动下翅膀,掉头向南边飞去。

    柳寒沉默的看着度鸟飞去的方向,过了会,毫不掩饰自己的惋惜之情,这个灵脉就这样送给清虚宗了,反正自己没想过长生不老,对修仙没兴趣,若能因此让清虚宗派人来援,多给点丹药和灵符,也就不亏了。

    转身回到屋里,盘膝坐下,开始静静的打坐。

    时间一晃就过,睁眼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他起身出门,小心的关上门。

    这小村不大,人不多,以他的修为也不可能让这些普通村民察觉,他很轻松的避开了可能遇上的村民。

    出了村子,他立刻加快脚步,这时,天色已晚,路上几乎没人,走了大约十来里,便看到一个小码头,有几条船在停靠在码头上,他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柳树下,静静的看着码头极其附近。

    观察了一会,柳寒慢慢走向码头,到了一条船前,这条船孤独的系在一边,跳板落在岸上,船舱里隐隐有人影活动。

    柳寒走上船头,船舱里的人立刻察觉,船娘掀帘出来,冲着他嫣然一笑,热情的招呼道:“客官来了,请进,请进,咱家女儿已经候了好一会了。”

    柳寒轻佻的笑了笑,在船娘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才挑帘进去,牛福和宋嫂的两个女儿都在船舱里,绣娘看他进来,不由瞪他一眼,珍儿则笑嘻嘻的过来施礼:“客官,您看奴家伺候你可好,我姐姐最近身子不舒服,奴家还是清官人。”

    柳寒笑了笑:“小丫头片子,发春了,嘿嘿,爷们把你们姐妹包了。”

    小丫头脸色一红,咬咬红红的下唇,抛了个水淋淋的媚眼,正要开口,宋嫂在她脑袋上拍了下,低声喝斥道:“你们姐妹到后面去,注意盯着外面。”

    小丫头嘻嘻一笑,媚态横生,柳寒在心里暗叹,这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居然就这样勾了,将来大了,还不知要为祸多大,心念忽然一动。

    “大人,小女...”宋嫂有点不安,牛福微微摇头,宋嫂刚张嘴,他便知道她要说什么,这宋嫂一家三口在水上讨生活,早不是什么贞洁女子,别说姐妹同榻了,恐怕母女同欢都有过了,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讲究起来了,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来寻欢作乐的吧。”柳寒奇道,牛福噗嗤一笑,宋嫂也尴尬的笑了笑。

    柳寒在桌边坐下,顺手拿起个杯子倒了茶,然后对俩人说道:“你们先说说吧,这些天的结果。”

    “没有结果。”牛福叹口气,很是失望的叹口气:“大人,这几天,我和宋嫂跑遍了湖东的所有大岛,每个岛,我都上去过,没有任何与大人描述相似的庄园和人物。”

    柳寒看着他身上的服装,这身服装是当地货郎的服装,这长春湖里常年有种货船,这种货船就象陆地上走村串巷的货郎一样,在岛上生活不便,买点东西便要登船上岸。

    牛福化妆成货郎,与宋嫂假扮夫妻,在湖东走了三四天,跑遍了湖东五个大岛,这五个大岛比湖西的几个大岛要大,住的人较多,但却没有湖西繁荣,岛民多以打鱼为主。

    “三天时间,你们就走完了?”柳寒不相信的问道,厉岩走遍湖西的几个大岛,还花了六七天时间,他们俩人三天时间就走完了,柳寒很是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马观花,压根就没认真去调查。

    “三天时间足够了。”牛福郑重点头:“湖东的几个岛并没有多少人,岛上连山都没有,就算有,也不过是小山丘,站在高处,一眼就能看透。”

    “也就是说,有些岛你们只是绕着转了一圈?”柳寒的语气有些严厉了。

    牛福愣了下,不敢回答,宋嫂连忙说:“其实,有三个岛我以前去过,在哪里还住过几晚上,对岛上的情况知道些。”

    柳寒叹口气,盯着俩人,让俩人心里冷飕飕的,轻轻哼了声,冷冷的道:“你们是第一次在我手下干事,这次我就原谅你们,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饶你们了。”

    牛福和宋嫂脸色煞白,柳寒又说:“你们接着查,哼,我实话告诉你们,宫里早在七八年前便查过百工坊,如果有那么容易查出来,早就查到了,你们要记住,百工坊之主,心智坚忍,寻常的物质享受,压根不是他追求的,这样吧,牛福,你先回去,宋嫂,明天换一条船,我们再去湖东,先从东山岛开始。”

    牛福起身答应,宋嫂犹豫下:“大人,不是属下不愿去,只是,属下刚去了,一般货郎都要隔个十天半月,再说,现在也不是收购湖珠的时候,这个时候去,若那百工坊没在这,还罢了,若在,那就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柳寒闻言不由沉默下来,虽然他有六七成把握,总教头不会在岛上,可万一总教头在岛上,那就真麻烦了,这是他唯一忌惮的人。

    不对,还有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主人!!!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另生波折

    天苍黄 第四十七章 另生波折

    第四十七章另生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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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7080303:23

    想了半天,柳寒才抬头,看着牛福宋嫂说:“你们的顾虑有道理,你们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宋嫂,你们不要再在湖里活动了,先在城外找个地方休息几日,有地方吗?”

    宋嫂点点头:“我那死鬼曾经在鬼见愁山脚买了一小块地,去年我和两个丫头还去住过,我可以在那住几天。一看书··”

    柳寒眉头微皱,摇摇头:“绣娘要在城里找个工作,你只能带珍儿去。”

    宋嫂心里一惊,有些担忧的看看柳寒,目光中带着丝乞求,柳寒不为所动,宋嫂无法只好应承下来,柳寒这才淡淡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去冒险,我在城里需要一个联络点,她去设立一个联络点。”

    宋嫂这才稍稍安心,柳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宋嫂,宋嫂心里有些不解,略微思索,他便问:“你到鬼见愁山脚后,打听下,这鬼见愁山和附近的地都属于那些人,若是可能,尽可能买下来,或许,我以后要在这长住了。”

    “买下来?”宋嫂微怔,鬼见愁附近田地虽然不错,可问题是在那买地有什么用,可看柳寒的神情,又不敢问,只好小声提醒自己没有钱。

    “银子由我负责解决,你先把土地打听清楚,其他的事,我来解决。”柳寒说着又看着牛福,牛福神情略微不安,他心里清楚,如果宋嫂他们暴露了,自己也肯定暴露了,对内卫而言,一旦身份暴露,要么死于别人暗杀,要么被调离。

    “你也一样,不再适合在城里活动,”柳寒思索一会,轻轻叹口气:“先蛰伏吧,有地方吗?”

    牛福点点头,说了村子的名字,这村子在城北,长春湖边上,他在那有个朋友,可以在那住上几天。

    柳寒在船上又待了一会,然后才悄悄离开,上岸之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躲在岸边的一株柳树上,默默的看着宋嫂的船,过了会,牛福从船上下来,他四下张望后,悄无声的离开岸边向边上的道路走了,过了一会,宋嫂三人从船上下来,三人手上都提着包裹,上岸后迅速进入柳林,就从柳寒隐身的柳树下过去。

    柳寒没有动,依旧静静的观察着,没有多久,从码头上下来一条黑影,黑影脚步匆匆,同样从柳寒的脚下经过。要·书·

    柳寒还是没动,依旧静静的看着码头,又过了会,确认没有人再出来,他才悄无声的滑下柳树,向宋嫂三人走的方向追去。

    他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久便追上那黑影,他不动声色的跟在那人身后,那人的速度也不快,只是遥遥跟着宋嫂三人,三人都打着火把,这黑影却什么都没有,脚下却一点没有障碍。

    走了不知多久,宋嫂三人走进一个小村子,那人也跟着进了小村子,柳寒跟在他身后。

    村子并不大,很安静,偶尔传来狗叫,柳寒收敛气息,非常小心的跟在那人身后,那人是个跟踪高手,宋家三女比他走得早,可他却没跟丢。

    宋嫂三人进了一个小院子,小院子在村子的东南角,也是位于村子的外侧。三人进去后,屋里很快亮起灯光,三人开始忙碌起来,那人静静的站在角落,盯着房间的灯光。

    柳寒则站在距离他两间房子远的地方,安静的盯着他。

    时间慢慢的过去,这人很有耐心,月色跃上中天,落在宋嫂的院子里,灯光熄灭了,显然宋嫂三人睡下了。

    这人依旧没动,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那院子,月光落在他脸上,柳寒这下看清他的样貌,这人三十多岁,面容瘦削,颧骨高耸,双目明亮。

    “邦!邦!邦!邦!”

    更夫提着灯笼从村子里走过,边走边敲更。

    更夫走后,这人动了,他的动作很轻盈,轻松的走过村子里凹凸不平的小道,悄无声的越过宋嫂院子的竹篱,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这人掩至窗下,拿出一根竹管,轻轻捅开窗户纸,将竹管伸进去。

    过了一会,这人大模大样的推开门走进去。

    点亮油灯,这人神情轻松的打量着房间,房间显然很长时间没住人了,屋里有股霉味,房间有一张床,床上睡着两个人,床下还睡着一个,这母女三人显然有些累了,睡得很死,被迷药一熏,就更没知觉。

    这人将三人都弄到地上,然后舀了瓢水,先将宋嫂淋醒。

    宋嫂睁开眼,看到他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你,你要做什么?”

    柳寒心念一动,显然宋嫂是认识这人的,难不成又是内卫中人?

    “宋嫂,今天从你船上下来的,除了牛福外,另一个人是谁?”

    宋嫂闻言不由奇怪,这人冷笑道:“咱们扬州出了大事,上面让查,最近在扬州出没的外地人,宋嫂,刚才那人是谁?”

    宋嫂暗中提气,内息纹丝不动,经脉内空荡荡的,她无声的叹口气:“是谁?以你的身手,可以跟踪他啊,查一下不就行了,再说了,我那迎来送往的,有几个客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哼,”那人冷笑道:“莫昆失踪,牛福下落不明,你最后一次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宋嫂更加惊讶了,牛福刚才也在船上,比她还早一点下船,怎么他会没看见?心中疑云顿起,不动声色的答道:“牛福是我的上级,你要知道什么,可以去问他。”

    “他在那?”

    “我那知道,从来都是他找我,我没有命令不准找他,咱们内卫的规矩,你难道忘了!”

    “你最后一次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让我查找百工坊的线索。”宋嫂平静的答道,扬州所有内卫都接到这个命令,她一点不担心对方去查。

    “胡说!在此之后,还有一个任务。”那人冷冷的说,宋嫂面不改色:“这就是最后一个,姓钟的,今儿你倒底要做什么!”

    “上面找不到莫昆,派我来找莫昆,”那人淡淡的说:“可更奇怪的是,你们这条线,都不见了,牛福没见到,你也找不到,我这几天在长春湖各个码头转悠,好容易才在今天找到你们,你说说吧,你们这条线倒底发生了什么?”

    宋嫂淡淡的摇头:“我这段时间都在找百工坊的线索,湖东湖西都在跑,每个岛都要上去看,那有时间靠在码头休闲。”

    那人一直盯着宋嫂,半响,才冷笑着说道:“宋嫂,咱们是老交情了,到现在为止,我没用强,你若始终这样,那就怪不得老哥哥了,我知道,你扛得住,可你这两闺女也扛得住?”

    宋嫂沉默了,神情顿时变得灰暗,望着那人的目光露出乞求之色,她深知内卫逼供手段的厉害,俩个女儿还小,压根不可能扛过对方的逼供。

    “宋嫂,咱们也合作过,小侄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愿意这样,咱们都别麻烦了,你痛快点,我也痛快。”姓钟的温言劝道。

    宋嫂苦笑下,深深叹口气,望着姓钟的说道:“人屠钟南,现在也转变心性了,真是难得啊。”

    钟南巍巍摇头,正要伸手拍向宋嫂,忽然身形一晃,向后急退,双掌闪电拍出,掌风刚起即消,他闷哼一声即委顿在地。

    柳寒过去,在宋嫂身上拍了一掌,宋嫂就觉着一股雄厚的内息破体而入,将被封锁的几个穴道冲开,内息立刻自丹田涌出,身上立时轻松起来。

    柳寒过去将钟南提起来,放在椅子上。

    “宋嫂最后接到的任务是杀了我,不过,她很幸运,没有得手,”柳寒坐在钟南对面,很平静的看着他说:“现在,你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钟南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宋嫂,森然道:“宋嫂,你竟敢勾连外人,可还记得家法!”

    宋嫂没有理会只是站在边上,柳寒笑了笑:“忘记自我介绍了。”

    说着柳寒将手掌张开,钟南神情一凝,掌心里的那枚玉牌,他看得很清楚,他不由有些慌张:“你,你,你是供奉大人!”

    暗杀内卫玉牌供奉,那是不小的罪名,那怕是上司指令,执行人也获罪不轻。

    “现在明白了,还不晚,可以告诉我,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宋嫂?”

    钟南目光闪烁不定,柳寒神情轻松,并没有催促他,宋嫂则露出嘲讽之色。

    过了会,钟南才有几分不解几分沮丧的说道:“命令是上面传下来的,大人恐怕知道,扬州内卫总管顾硕遇害,府上还逃走一个小妾,但上面认为此事有蹊跷,一个小妾绝不可能作这样的事,下令追查,要抢在宫里派人来之前,将小妾抓到,同时将事情的真相查出来。”

    “真相?!”柳寒冷冷的一笑,钟南微怔,抬头不解的看着他:“大人以为此事另有别情?”

    “接着说,谁给你下的命令?”

    “顾硕的儿子,顾恒,”钟南答道,柳寒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的问道:“顾硕死了,宫里并没有决定由顾恒接替,他怎么能指挥你们?”

    “大人,这是可能的,”宋嫂在身后解释道:“按照内卫的规矩,在宫里派人来之前,顾硕的掌令自然传递给了他的儿子。”

    “还有这样的事,”柳寒眉头微皱,抬头看着钟南:“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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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扬州虎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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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南同样有些惊讶的看着柳寒,他没有敢追问,略微迟疑便继续说道:“大人,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奉命调查莫昆这条线,顾公子接掌扬州内卫后,没有找到莫昆,让我来调查。”

    “你在扬州是负责什么?”柳寒问道。

    “下官是虎组组长。”钟南答道,看着柳寒的目光有些疑惑,各地内卫并非只是潜伏,每个州的内卫都保留一个虎组,这个组专职负责行动,包括处理叛徒。

    “莫昆怎么会不见了?”柳寒觉着其有问题,当初放了莫昆,他没有理由消失,可他偏偏不见了,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灭口了,柳寒在心里偏向后者。

    “不知道。”钟南应道:“我接到的命令是调查莫昆,若有背叛,杀无赦。”

    钟南说着小心的看着柳寒,玉牌供奉,在内卫极少,只有宫里的几个老怪物才有这样的玉牌,这人看去挺年青,怎么会有玉牌?

    “谁给你下的命令?”柳寒接着问道。

    “顾府的总管顾维。”

    “他在内卫是什么职务?”

    “顾维是顾硕的亲信和嫡系,对外是顾府内府总管,实际是顾硕的传令人。”钟南答道,这些情况是宋嫂不清楚的,看来他位居扬州内卫系统的核心。

    柳寒皱眉站起来,心里觉着十分怪,他觉着对手出招很是混乱,完全不是那个运筹于帷幄之,决胜千里之外,相反有些举止失措,招招都是破绽,这是那个人的局吗?

    宋嫂看着柳寒的背影,她算是彻底松口气,别看柳寒放过了她,可她心里依旧揣揣不安,不知道柳寒故意放纵还是秋后算账,可今晚之后,她彻底放心了,柳寒不会针对她,她一家三口算是安全了。

    “五天前,大人放了莫昆,莫昆怎么会失踪?”宋嫂问道,钟南惊讶的抬头看着宋嫂,宋嫂淡淡的说:“你不是问我最后一个任务吗,我告诉你吧,我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暗杀大人,我失败了,被大人抓住,随后,大人又追查到牛福,然后抓住了莫昆,但随即遇袭,大人力战脱身,可随即段三爷和顾硕同时被害。”

    听到这里,钟南神情大变,顾硕段三爷都是扬州内卫的核心人员,若他们要杀掉柳寒,必定是宫里的命令,失手之后,后面的人要抹去痕迹,必定对经办人员进行清理。

    “大人,”钟南颤声道:“属下并不知道。”

    柳寒袍袖一抖,钟南忽然感到左手可以动了,宋嫂面带冷笑,心里却有些感慨。

    “虎组现在还有多少人?”

    钟南微怔,马答道:“虎组这些年损失很大,整个小组仅剩下七人,现在有三人可以随时出动。”

    “才七人?”柳寒眉头紧皱,语气略微不满,钟南连忙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虎组成员一般是江湖人招收,但江湖人物桀骜不驯,所以,虎组一般是宫里培训,或是宫里从虎贲卫或军队抽调,可这几年不知为何,虎组人员损失后,很少补充,我向顾建报告过多次,可不知为何,始终没有结果。”

    柳寒听后眉头依旧紧锁,对手作出的态势有种宫里内斗,试图将水搅浑,可问题是,总教头已经现身,对手这样欲盖弥彰的目的在那?

    看似线索很多,可实际,依旧是茫然无序,不知该从何下手,扬州内卫,有那些没有暴露,那些值得信任,还是不知道。

    “我,”柳寒略微犹豫,才说道:“我暂时可以相信你,从现在开始,虎组全体进入随时待命状态,此外,虎组从现在起,接受我的直接指挥,其他人的指令,一律不准,这样吧,断与扬州内卫的联系。”

    说完,柳寒袍袖再抖,钟南发现自己又可以动了,正要开口,柳寒伸手亮出一张条子,钟南前接过来仔细看,这是宫里的手令,面有穆公公的印章。

    “属下遵令。”钟南再无怀疑,连忙躬身领命。

    “好生歇息。”柳寒说完身形便在门口消失,宋色和钟南躬身相送。

    缓缓起身,宋嫂看着钟南,钟南嘿嘿干笑两声:“宋嫂,刚才钟某有所冒犯,身不由己,不得不然,还请嫂子见谅。”宋嫂冷笑一声,但也不好追究,柳寒都已经放过他了,自己再追究,万一引起柳寒不满,那不妥了。

    “我这里狭小,你是在这住下,还是另有打算?”

    钟南苦笑下,冲宋嫂抱拳:“嫂子休息吧,在下告辞了。”

    钟南也不等宋嫂开口,便拉开门走了,宋嫂压根没打算留他,待他走后,过去将门关,然后重重叹口气。

    柳寒赶到城外时,天色已经微明,天边有丝亮色,早起的渔船扬帆出行,竹林的村子,有炊烟升起。

    柳寒看了下四周,闪身城,城墙空无一人,守城的兵丁都缩在城门楼里歇息,太平时节,守备本松弛,加这个时辰,守了一夜的兵丁们已经困顿不堪,想着换岗的人赶紧来。

    其实算有人也没关系,这些兵丁压根不可能看清柳寒的身形。

    进城之后,柳寒的速度依旧,路避开两队巡逻的城卫军,到了城隍庙附近的,他四下看看确认无误后,走进了对面的小巷,他很快到了一间小院外面,四下张望后,他跃入院子。

    到了门边,没有丝毫迟疑,手掌落在门,门便开了,抬脚进屋。

    小刀的睡眠很浅,这是他的经历决定了的,他昨晚回来得很晚,可即便这样,他的睡眠也很浅,他忽然察觉不对劲,也不睁眼,手慢慢伸向床里。

    “醒了的话起来吧。”

    听到这话,小刀顿时松口气,睁眼看到柳寒,他连忙起床,柳寒打量他一下,微微摇头:“睡觉也不脱衣服?”

    小刀不是没脱衣,只是脱了外套,里面的劲装依旧。

    “最近扬州不太平,这样好一点。”小刀苦笑着叹口气:“习惯了。”

    柳寒也叹口气,象小刀这样的内卫,始终要保持警惕,这样的日子不会只是一天。

    “说来,还是在风雨楼时,睡过几天安稳觉。”小刀叹口气,神情很是寥落。

    “过去的过去了,”柳寒说着示意小刀坐下,小刀没有坐在他对面的凳子,而是转身坐在角落,柳寒也不以为意:“说说吧,你都有那些发现。”

    “你怎么今天才过来?”小刀没有说自己的发现,反问起柳寒来,柳寒微微一笑:“遇点事,耽误了,顾硕怎么死的?他的那小妾现在躲在那?”

    “顾硕是他小妾杀的,那小妾已经死了。”小刀答道,柳寒眉头微皱:“谁杀的?”

    “这人叫卢舟,五十二岁,住在鸡鹅巷,屋后便是河,那小娘们已经被丢进河里了。”小刀说着端起水碗喝了口水,然后才接着说:“这卢舟看去很老实,平时在巷口摆个小面摊,我看了他五天,没有什么出的,吃饭的都是过往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没有发现异常。”

    柳寒默默的听着,小刀接着说:“他屋后有度鸟,当晚杀了那女人后,他放过度鸟,嗯,虽然是晚,可我看到了,度鸟是向东飞的。”

    “向东?”柳寒精神一振,这倒是个非常有用的线索,小刀点点头:“向东,绝对不会错。”

    “向东,很好。”柳寒不动声色,心里很高兴,向东,要么是长春湖东,要么是紫竹后山,看来他的判断没有错。

    小刀点点头:“对,是向东,这几天我都在监视他,但对方很小心,这家伙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也没有人门联系。”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刀摇摇头:“这人无儿无女,孤老头子。”

    “真是干净。”柳寒笑着起身,沉凝下说:“不用再监视他了,我另外派人去,顾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顾家最近很热闹,昨天,顾硕发送,昨晚,顾家老太太请了顾氏一族的族长作见证,给两个儿子分家,老大和老二吵起来了,最后,老大顾晨得到了城外三百亩水田和八十亩桑田,顾恒得到城里的得福楼和布店,另外每年要给顾晨五百两银子,要持续给三年。”

    “吵起来了?嘿嘿,父亲尸骨未寒,两兄弟吵起来了,嘿嘿,恐怕其没那么简单吧。”柳寒淡淡的嘲讽道。

    小刀笑了笑,柳寒略微沉凝:“如此说来,顾恒接了顾硕的活,现在应该算内卫了,嗯,宫里有消息吗?”

    小刀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收到宫里的命令。”

    柳寒听后没有开口。沉默的思考着,小刀见状,试探着问道:“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柳寒依旧眉头紧锁,没有回答,小刀想了想,再度试探道:“要不我长春湖去看看,一般的遮掩,瞒不过我的眼睛。”

    “不,你不要去,在这个游戏里,你是一只暗棋,”柳寒思索着说:“如果百工坊的老巢真在湖东,他们对这段时间出现在湖东的陌生面孔势必十分警惕,你这样去,不但可能查不到什么,反而有暴露的可能,明白吗?”

    小刀默默的看着柳寒,他忽然有种怪的感觉,这人与萧雨的行事方式相似又有重大不同,萧雨更狠辣,这人要柔软一些,俩人相同的地方是,都谋定而后动,不愿冒险。

    “那湖东怎么办?”小刀问道,柳寒淡淡的说:“让顾恒去查,哼,这也不排除是个圈套,再说了,扬州内卫那些人还值得信任,必须让他们动起来,才能分辩。”

    “明白,那属下下阶段的任务是什么?”小刀又问道。

    “暂时蛰伏。”柳寒吩咐道,小刀愣了下,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他进入蛰伏期,这是什么路数。

    “蛰伏不是让你休息,”柳寒看出他的疑惑,便解释道:“他们频繁出招,特别是杀掉顾硕,这是不应该的,我怀疑他们要在扬州策划什么大事,顾玮弹劾扬州刺史,扬州郡守,扬州都尉,还有淮南郡王,这事朝廷还没处理,以百工坊的老辣,估计已经知道朝廷要怎么处理了,你给我把扬州地面的江湖人物盯死。”

    小刀松口气,立刻答应:“属下明白。”

    “接着睡吧,我也休息会。”柳寒说着在房间一脚盘膝坐下,小刀想要劝他床歇息,可想了下便没有开口,自己床接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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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重新布局

    天色大亮后,小刀很快出门了,柳寒依旧留在房间里。

    双虎山庄在扬州城里只是一个小帮派,大帮助震天虎姜武有武师六品修为,二帮主插翅虎曲树有武师四品修为。双虎山庄下属有六十多人,小刀在里面算是佼佼者,当然这是他刻意隐藏的结果,以他的真实实力还在震天虎姜武之上。

    双虎山庄,其实不是山庄,而是扬州城内一栋比较大的宅子,这宅子原来是一个富裕盐商的家宅,这盐商不知怎么在姜武的赌场欠了很多银子,不得不将宅子卖给了姜武,姜武便改了这个名字。

    小刀先去了如意赌场,如意赌场只是一个小赌场,每天的流水不过两千两银子左右,扬州城内最大的赌场是银坊,每晚的流水都在数万银子,但这家赌场是属于淮扬会的。

    小刀到了赌场,赌场的伙计多数在睡觉,账房先生已经将昨天的账目整理好,盈余的银子也整理好了,小刀随手拿起来看了看,眉头微皱。

    “怎么少了这么多?”小刀问道。

    “昨天你走后来了个愣头青,老赵压不住他。”赌场的伙计苦笑着说,这几天,小刀来得挺少,但这场子一直没出什么事,大家伙也没在意,可昨晚运气不好,小刀照例来看了一会便走了,可在他走后,来了一个年青人,这年青人手气挺好,很快便赢了几百两银子,这个输赢在如意赌场这小场子中,已经非常显眼了,赌场中赌术最好的老赵出马了,可老赵依旧没压住。

    “那小子挺贼,看到咱们有点急眼了,便故意输了些出来,不过,最后还是赢了几百两走。”

    小刀不由苦笑,恨恨的骂了一句:“妈的!”

    照规矩,在赌场内,不能因为赌客赢钱就动手,除非当众抓到对手出千,若那小子没出千,小刀就算在场也不能出手,当然,若那小子出了赌场,那就另当别论。

    “那小子叫什么?”

    “不知道,老赵问过,那小子没说。”

    小刀再度骂声娘,收起银票,转身就走。早晨的街道很热闹,他在路边摊上吃了几个包子,这摊子的包子不错,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憨厚中年汉子,他每天都在这吃包子,与老板都混熟了,边吃边与他闲聊,老板并不怕他,俩人说笑着。

    与老板聊了几句,小刀心情稍稍好了点,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烦躁,但总觉着心里有什么堵着,让他浑身不舒服。

    到了山庄,小刀先到师爷那将昨晚的银子交割了,师爷其实也就是账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这中年人姓林,穿着蓝色长袍,长袍有点旧,但却洗得干干净净的。

    林账房点了下数目,然后将银子收起来,在账册上记录下来,小刀摁了手印,交割了银票。

    “老五来了。”

    小刀没有回头,肩上被重重拍了一掌,他不回头便知道是二当家曲树,曲树说话声音洪亮,半个院子都能听到。

    在山庄中,五大首领,小刀进来最晚,排位在最末,这五个首领除了两个当家和小刀外,另外两个都不在扬州,一个翻天鹞江鹰,另一个是滚地螳螂廖俊,这俩人目前押着盐船上彭城去了。

    “二哥,昨晚,我失手了,被人钻了空子,丢了几百两银子。”小刀没有隐瞒,很老实的向曲树报告。

    “妈的,谁这么胆子,居然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捞食!!!”曲树大怒,在小刀肩上拍了巴掌:“谁?老子砍了他的手!”

    小刀苦笑下:“人家没出千,几百两银子也不多,哼,就看这家伙今晚来不来,来了就收拾他。”

    “那也行。”曲树虽然有些生气,但几百两银子也不多,赌场几天就能挣回来。

    小刀不想在账房多待,拿了回执便出来了,曲树也随着出来。

    “二哥,三哥四哥该回来了吧,这都快半个月了。”小刀问道,老三老四押船上彭城,算算日子,应该回来了。

    “就这几天吧,”曲树说道:“前几天,他们从彭城传书回来,说弄到一批布,据说是帝都瀚海商社的,你不知道,现在这瀚海商社的布在咱们扬州可是火了,我弄到一匹,那布,啧啧,真是不赖。”

    小刀心里嗤笑,神情却不变:“难不成比老祥家的还好?嘿嘿,真要这样,那陆家可不着慌了。”

    “那是。”曲树大笑道,小刀微微一笑,正说着,有人来请曲树到东院,曲树连忙过去,小刀心念一动,佯装与院子里的几个帮众闲聊,他的修为较高,平时没什么架子,帮众们都喜欢和他聊几句。

    “大哥在吗?怎么没看见他?”小刀随口问道。

    “有人来拜码头,大哥正与他们说事呢。”

    “拜码头?”小刀微怔,笑道:“好啊,咱们双虎山庄名头越来越响了。”

    “那是。”

    小刀说笑几句便朝东院走去,到了月亮门,门口闪出两个精壮汉子将他拦住。

    “五爷,大哥吩咐,东院戒严,还请五爷见谅。”

    小刀一愣,伸头朝里面看了看,院子里除了这俩人外,另外还有四五个精壮汉子,这几个汉子都庄主的亲信近卫。

    “谁啊?这么大场面。”小刀随口问道。

    两个汉子摇摇头:“五爷,庄主有吩咐。”

    小刀点点头,再度看了眼,转身就走了,出了山庄大门,他从旁边的小巷中绕过去,到了后面,山庄的后面也同样是条河渠,在山庄的码头上,有一条船停着,有两个青衣汉子守在岸上,这两汉子神情自若,可小刀却感到俩人其实十分警惕,他刚露面时,两个汉子立刻盯上了他。

    小刀随意的看了看,然后沿着河岸走了,从石桥过去,又绕到对面的茶楼,在二楼临窗坐下。

    一杯茶喝了数滚,茶水变得寡淡,才看到从山庄的后门开了,几条人影出来,为首的一个汉子神态从容的上船,他的随从随即解开缆绳,驾着小船离开了。

    小刀眉头微皱,这人看上去有些陌生,但跟着他的汉子中,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好像在那见过,他仔细回想,最后还是遗憾的摇头。

    “奇怪。”小刀心里很是纳闷,加入双虎山庄已经快一年了,还从未见过庄主这样慎重的接待一个人,他对这人的身份十分好奇,但他没有去追,甚至没有动这心思。

    回到赌场,伙计们都已经起来,他招呼伙计们将赌场整理好,一般赌场都是午后才开门,上午没人来。

    他很小心,老老实实的在赌场待着,心里依旧在想着那家伙,忽然又想起来柳寒,不知道柳寒今天是不是上顾家去了。

    *********

    小刀出去时,柳寒便醒了,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的躺着,待日上三杆后才起来,脑子里依旧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洗漱过后,他小心的给自己化了妆,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四十来岁的进城农夫,将门边的一个背篓背上。

    街上很热闹,他东张西望的,小心的随着人流走动,走过几条街道,才来到那个茶水铺。

    “一碗老苦茶。”柳寒声音有些沧桑,范成端了碗茶过来,将茶碗放在他面前,转身便走,柳寒目瞪口呆的看着茶碗下的一张纸条,他没想到自己花了半天功夫,依旧没有瞒过这神眼。

    目光向四周溜了一圈,没有人注意,这才拿起那张纸条,几口将茶喝了,招呼老板添水,范成过来添了水,柳寒这次没有那么着急,慢慢喝起来。

    茶水铺的生意并不好,柳寒独占一张桌子,另外一张桌子也只有两个客人,范成也不忙,坐在边上与两个客人闲聊,没有多久,两个客人起身走了,范成好像意犹未尽,又坐到柳寒的桌上。

    “咱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客官觉着味道如何?”范成的声音也不是很大,可周围的人都恰好能听见,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那是宫里的命令,顾硕死后,扬州的所有内卫都必须审查,人人过关。”

    柳寒笑道:“老板好茶。”

    “必要时,可以调动城卫军和钦差行营虎贲卫,调兵令,就凭手令。”

    柳寒含笑点头,然后才说:“顾府逃走的小妾已被灭口,我怀疑是百工坊下手的,另外,顾硕既然死了,那么百工坊应该还有人潜伏在内卫中,这个人应该在顾府。”

    这个判断是他今早躺在地上想到的,对方没有理由杀掉顾硕,除非对方有人选接替顾硕,进一步说对方是为了用顾硕来掩盖那个或那几个人的行迹。

    “还有,莫昆不见了,这事很奇怪。”柳寒说道。

    “要找他吗?”范守问道,柳寒迟疑下摇摇头:“他有可能有什么东西没交代,也可能是对方故意抛出来的诱饵,分散我们力量,暂时不要管他。”

    范成轻轻嗯了声,他忽然觉着自己是不是安稳太久了,敏锐感没有以前强烈了。

    “以后,你负责我与宫里的联系,暂时不要作其他事。”柳寒吩咐道,这范成恐怕才是宫里真正的嫡系。

    “是。”范成知道,他再度进入蛰伏期,不过,这次蛰伏应该是暂时的。

    柳寒说完后,端起茶碗将水一口喝干,然后放下两个铜板,起身走了。

    在街上随意行走,随时注意身后的动静,绕了十几条街后,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这才向目的地走去。

    叶秀又扑空了,她听说夏牧在城西的画舫出现过,便赶过去,那夏牧早已经走了,这让她很是沮丧,不过,现在衙门里的人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漠视,相反对她有几分尊重,徐虎甚至还就顾硕案来与她讨论过。

    推开房门,叶秀立刻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心中一喜,立刻反手将门关上,转身进屋,果然,柳寒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第五十章 再入顾府

    连续几天的忙碌,即便柳寒这样有深厚内力的高手也感到有点疲惫,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睁开眼便看见叶秀含情脉脉的目光,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看着叶秀。

    俩人目光交汇在一起,叶秀感到很舒心,有种久违的温馨,这瞬间,她好像处在一个安稳的温馨的港湾。

    良久,柳寒才开口打破寂静:“什么时辰了?”

    叶秀秀眉微蹙,红红的嘴唇翘起来,略微有点不高兴:“戌时过半了,饿了没?”

    柳寒点点头:“好像有点。”

    叶秀嫣然一笑,起身就准备开火,柳寒翻身坐起来:“不用忙了。”

    “那哪成,主子要饿着了,回去天娜主子还不把我皮剥了。”叶秀笑嘻嘻的说着,从米缸里舀了一瓢米,开始做饭起来。

    柳寒看了她一眼,估计不可能阻拦,便又躺下了,过了会,房间里飘起一股菜香。

    叶秀的动作很是麻利,没有多久便作好两个菜,招呼柳寒吃饭。

    “你这手艺还不错。”柳寒随口表扬了两句,叶秀闻言顿时乐开花,喜滋滋的给他挑菜。

    “你也吃,吃完,我还有事吩咐你。”柳寒笑道,叶秀单掌托着香腮,笑眯眯的歪头看着他。

    柳寒几下吃完,叶秀这才端碗吃饭,柳寒给自己泡了杯茶,叶秀见状连忙放下碗,柳寒让她赶紧吃饭,待会还有事要交代。

    叶秀听后,连忙加快速度,三两下便吃了,放下碗看着柳寒。

    “你找机会查一下这个人。”柳寒说着提笔写了地址和人名,叶秀默默念了两遍,记下后将纸条烧了,抬头看着柳寒问:“这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不清楚,不过,杀顾硕那顾府小妾那晚逃到他那里,被他杀了,扔在后面的河里。”

    “啊!”叶秀一惊:“主子,你怎么知道的?”

    “宫里给了我几个人,我让人始终监视着这顾府,亲眼看见的。”柳寒说道,叶秀这才明白。

    柳寒又说:“查的时候你要小心,不要引起别人注意,这段时间,他肯定特别小心,顾硕都被渗透了,这扬州衙门,恐怕也难说,所以,你要特别小心。”

    “主子放心,奴婢明白。”叶秀点头,随后皱眉问道:“就这样查应该查不出什么东西,这样的人肯定有合法身份掩护,主子,奴婢觉着还不如直接将他密捕,严刑逼供,嘻嘻,就象主子对奴婢那样。”

    柳寒摇摇头:“你还不知道,我怀疑,这家伙与百工坊有关,你不要轻敌,这百工坊的实力,恐怕超过我们的估计,”说到这里,他轻轻叹口气:“江湖上传言的那个神秘大宗师,恐怕就在百工坊。”

    叶秀大吃一惊,柳寒看着她郑重的说:“这个消息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担心你贸然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前往不要冒险,若一时没有办法,宁可暂时不动,都不要打草惊蛇。”

    “奴婢明白了。”叶秀点头,美目连闪,感动之极。

    柳寒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下来,叶秀看出来了,起身到他身边,伸手搂着他的腰,低声呢喃:“主子,今晚就不走,好吗,让奴好好伺候你。”

    柳寒拍拍她的手:“好日子在后面,顾家之事,还得花些功夫,这百工坊,嘿嘿,....。”

    叶秀依恋的贴在柳寒背上,过了会,柳寒才拍拍她的手,她恋恋不舍的松开,柳寒转身再度叮嘱小心,然后才开门走了,叶秀没有送出去,站在屋里发了会呆,才转身收拾房间。

    柳寒出门后,依旧小心的避开街上的人群,天色虽然黑了,可城卫军要二更之后才出来巡逻。进入夜间的扬州,与白日没有丝毫差别,街边巷角,丝竹之音不绝;赌场之中,喜怒吆喝,喧哗不断。

    顾府却很安静,府门上依旧挂着白幡,门口的灯笼依旧是白色,柳寒围着顾府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监视,他也不忙着进去,而是在后面找了个角落,安静的守在那。

    顾恒按照母亲的意思,在头七之后,分家的家庭会议上与大哥闹翻,母亲随大哥去了城外的园子,现在这偌大顾府就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很清楚,接手顾府不过是开始,他开始清点内卫,顾建将内卫的卷宗如数移交给他,这些卷宗就放在顾硕的书房里,可这书房,顾恒去过数次,却从未见过这些卷宗。

    顾恒这几天就看这些卷宗了,越看心里越是震惊,顾建还解释说这些年内卫损失很大,好些人手没有补足。

    正看着卷宗,外面传来敲门声,顾恒眉头微皱,将卷宗合上,抬头叫进来。

    门开了,一阵香风拂来,一个俏丽的女人端着盘子进来。

    “二少爷,看你晚饭没吃什么东西,这是我作的莲子羹,你填补填补。”

    女人说着将碗放在书桌上,顾恒心里苦笑下:“十一姨娘,怎么劳烦您了,让个丫头来就行了。”

    “大少爷不是将丫头带走了吗,府里剩下的这几个,那会伺候人。”十一姨娘说着走到顾恒身后,一双柔荑便拿住顾恒的肩膀,慢慢的揉弄起来。

    顾恒没有阻止,慢慢吃起来,女人边拿捏边低声说:“老爷走了,二少爷,以后这府里府外就靠你一个人撑着了,要什么你给姨娘说,姨娘给你弄。”

    “谢姨娘爱护。”顾恒不动声色的答道,女人迟疑下:“二少爷,奴家听说,您要把我们都送观里去,二少爷,还请二少爷怜惜。”

    说着女人便贴上来,两团软肉在他背上轻轻揉动,顾恒嘿嘿笑了两声,很享受的向后靠着,办眯着眼说:“十一姨娘,你放心,家里原来怎样,现在还怎样,你告诉各位姨娘,没影的事,别听那些人瞎嚼舌根子。”

    把这些女人送到观里,是顾建提议的,府里现在变动很大,原来的总管顾维随大哥走了,这府里内外总管都变了。

    女人松口气,可依旧紧贴在顾恒背上,顾恒看着面前的卷宗,心里直痒痒,好一会才勉强说道:“十一姨娘,我还有事要作,你先回去安歇吧。”

    女人在他肩上拿捏几下,然后扭动身子出去了,临了还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这十一姨娘年岁并不大,比顾恒还小一岁多,进府也不过三四年,据说家里原是书香门第。

    顾恒接着看卷宗,门忽然开了,顾恒头也不抬,眉头微皱:“不是说了吗,我还有事。”

    来人没有开口,顾恒心里不由生气,抬头正要喝斥,却看见一个蒙面人稳稳的站在房中。

    “你,你是谁?!!!”顾恒有些着慌,他知道这房间外有多少暗哨,可这人居然悄无声息的闯到这里来了,外面没有一点警讯,很显然对方的身手高绝,绝不是自己能力敌的。

    “你要做什么?!!!”顾恒声音颤抖,脸色苍白。

    蒙面人缓缓走过来,双目明亮,盯着顾恒,顾恒十分恐惧,想要叫却又不敢,好一会,蒙面人才哼了一声:“刚才你若让那女人留下,现在你就是一具尸体了。”

    “你,你是谁?”顾恒觉着这声音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在那听过,他下意识的将卷宗合起来。

    蒙面人伸手将一枚玉牌放在桌上,顾恒拿起那块玉牌,玉牌的质地普通,上面雕了个跃起的鱼,顾恒忽然想起来,神情大变,起身施礼。

    “见过大人。”

    柳寒淡淡挥手:“你父亲的事,宫里已经知道了,这事由我全权处理,这是宫里的手令。”

    柳寒说着将一纸手令放在顾恒面前,顾恒小心的拿起来,果然是宫里的指令。

    “大人。”顾恒不知该说什么,柳寒随意的坐下:“顾硕虽然死了,可他也犯下大错,身为扬州内卫总管,居然让奸细潜入家里了,该死!”

    顾恒神情尴尬,可又不敢反驳,柳寒接着说:“由此可见,扬州的问题不是小问题,是大问题,扬州内卫必须甄别,每个人都必须接受甄别。”

    顾恒神情紧张,以他知道的情况,自己的生死,甚至一家人的生死都掌握在面前这个人手中。

    “顾府内,所有内卫卷宗,都要封存,我会派人来取走,今儿,你先把名单找出来,交给我,另外,将顾府内的内卫,嗯,能接触核心机密的都叫来,我认识一下。”

    “是,大人。”顾恒走到门口,正要拍手,柳寒开口道:“外面的警卫不到天亮不会醒,嗯,这样吧,你先把府上能接触到这些卷宗的人叫来吧。”

    “是,大人。”顾恒答应着拉开门出去,没一会,他带了两个人回来,内府总管顾建,负责联络的顾硕的心腹顾康。

    柳寒看看顾建和顾康,心里略微有些满意,这顾硕除了在女人身上有失外,其他还是很谨慎的,这么大个顾府,就这几个人可以进书房。

    “见过大人。”顾建和顾康齐齐向柳寒行礼,柳寒随意的点下头:“你们自己说说,你们的职务和职责范围。”

    顾建和顾康显然已经知道柳寒的身份,只是柳寒现在蒙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属下顾建,现为顾府总管,负责协助老爷处理各种事。”顾建的躬身回答,他的回答很是含糊不清。

    “属下顾康,在府里负责东院,实际负责各地联络,府里与各地联络都由我负责。”顾康答道。

    柳寒上下打量着俩人,顾建,三十来岁,气度内敛,神情平和,面容很普通,双手粗大,显然练有某种掌上功夫;顾康身材不高,看上去有些瘦弱,偶尔目光一闪,显露出其精明。

    “顾建,你在府里多少年了?”柳寒问道。

    “回大人,七年八个月。”顾建躬身答道:“当年属下游走江湖,与人争斗,幸遇老爷搭救,属下因此入府。”

    “你呢?”柳寒转头看着顾康。

    “回大人,属下是顾家家生子,打小便在顾家,七岁时,随家里的护院习武,后来老爷延请了两个师傅,属下随他们习武。”顾康声音平和,可声调却隐藏一丝悲愤。

    柳寒不以为意,接着问:“你们的修为如何?”

    “属下武师五品。”顾建毫不迟疑立刻答道,顾康则稍微犹豫下才答道:“属下资质平庸,现在是武士八品。”

    柳寒略微沉凝便看着顾建:“如此说来,顾硕顾大人平日处理公务都是你在边上协助?”

    “是,大人。”顾建应道。

    “宫里下令,追查百工坊的命令,顾大人是否已经传达?”

    “已经传下去了,只是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你觉着顾大人遇害,与百工坊有没有关系?”柳寒突兀的问道。

    顾建迟疑下摇头:“属下不知,没有证据证明与百工坊有关,只有抓住那女人才清楚。”

    “顾大人平日与谁有仇没有?”柳寒又问。

    “没有。”顾建答道:“顾大人平日很小心,从不与人结怨,与人公开结怨,是内卫大忌,顾大人深知此事,属下跟随顾大人近八年时间,没见大人与人结怨,大人的口碑在扬州一向很好。”

    “从未与人结怨?”柳寒的神情明显不信。

    顾建犹豫下,坦然说道:“这些年,属下见过大人与口角,但从未与人结怨。”

    柳寒微微点头,内卫的工作主要是收集情报,若与人结怨,口碑不好,对情报收集乃是大忌,不过,柳寒还是不信,恐怕让顾硕不喜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女人有什么线索没有?”柳寒换了个问题。

    顾建摇摇头,顾恒恨恨的说:“那女人不知上那了,城里城外,我都找遍了。”

    “属下以为那女人恐怕已经死了。”顾康突然插话道,然后便闭嘴不言。

    “这个判断有道理,”柳寒起身说道:“半个晚上,那女人能跑多远?晚上四门紧闭,她能跑多远?哼,她身后的人会留着她?死,是她最后的归属。”

    顾恒重重的叹口气,顾建神情平静,显然,他的判断也是这样,那女人九成死了,除了尸体没被发现。

第五十一章 无中生有

    柳寒打量着书房,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房间,房间的陈设没有变化,顾恒是首次面对宫里的代表,柳寒展露的态度很平和,可举手投足间表现的信心和气势,却让他压迫感十足。

    “你们判断下,顾大人遇害,与百工坊有没有关系?关系有多大?”

    柳寒突然单刀直入,问题直指要害,房间里顿时沉默下来,柳寒不给他们思索的时间,继续说道:“在来之前,林公公曾经召见我,告诉我,这些年扬州上报给宫里的,关系百工坊的情报,全部都有问题,而顾大人这次遇害,又是在宫里下令彻查百工坊的命令之后,你们说说,顾大人遇害与百工坊有没有关系?”

    顾恒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柳寒,又看看顾建和顾康,这俩人都陷入思索中,迟疑半响,顾康才小心的答道:“回大人,小的不知该如何判断,若那女人是百工坊的探子,这,这百工坊就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倒底要作什么?”

    顾建也小心的说道:“大人,那女人很可能死了,至于,老爷的死,是不是与百工坊有关,还缺少证据,大人,对百工坊的调查还应该继续,但老爷是不是百工坊杀害的,属下不敢肯定。”

    柳寒略微点头,转头看着顾恒:“按照内卫的规矩,你要接替你父亲,加入内卫,不过,你父亲扬州内卫总管的职务,是不是你的,还要看你的表现,说句实话,我还不看好你,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表现出符合这个职务的才干。”

    “属下明白。”顾恒连忙答道,接替顾硕加入内卫,这个情况他清楚,可是不是能接任扬州内卫总管,不但他不清楚,就连顾建顾康也不清楚。

    但宫里却很清楚,给柳寒的指令很清楚,扬州内卫需要重建,原扬州内卫每个人都必须接受审查,具体怎么作,由柳寒来执行。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柳寒说道:“去把百工坊找出来,另外,把扬州内卫名单交给我,以前的卷宗档案,也交给我。”

    “是。”顾恒说着就要去拿,走了两步,他迟疑着转身:“大人,这些交给你后,我还能指挥扬州内卫吗?”

    “对于百工坊,你有那些想法?”柳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属下这些天翻看了历年的卷宗,还有最近的一些情报,属下认为,百工坊很可能就在扬州,宫里的判断没有错,”顾恒思索着回答道:“不过,百工坊藏得很好,最近报上来的几条线索,明显有问题,下面的人在敷衍,到目前为止,属下认为,还没有百工坊的线索。”

    柳寒听着,这顾恒还不错,心思缜密,刚进入内卫居然就发现了对方露出来的线索有问题。

    “还有呢?”柳寒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顾恒受到鼓舞,接着说道:“属下以为,还是从那女人入手,我顾府追查那女人,天经地义,具体的,可以由我顾府派人查,另外,还可以悬赏,我可以悬赏五千两银子。同时,发布一些线索,比如,就说她出城了,至于是进了长春湖,还是其他,由得我们说。”

    柳寒眉头慢慢舒展,这顾恒是个人才,这是以假乱真,线索可以编,但这样一来,整个扬州都动员起来,造成极大的声势,有可能逼出线索来。

    “此计甚好,悬赏可分两种,一种是提供线索,只要证实线索有效,就赏银子,若因此抓获那女人,赏银一千两,若能抓获那女人来顾府或官府,赏银一万。”

    柳寒看着顾恒:“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这样干,银子够吗?”

    一万多两银子,是笔不小的数目,顾家经过丧事,分家,顾恒还能不能拿出这样大一笔银子,柳寒有些怀疑。

    “还行。”顾恒咬牙道,刚才他说五千两银子,就是考虑到家里的经济状况,让他拿一万两银子确实有点困难。

    柳寒不管这些,顾恒若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他不但不能接任扬州内卫总管,迟早还要死在内卫的任务中。

    顾恒拿出几本卷宗,放在柳寒面前,柳寒皱眉问道:“就这几本?”

    顾建插话道:“大人有所不知,按照规定,这里的档案只保留三个月内的,每三个月销毁一批,我们的情报都上报给宫里了,宫里有存档。”

    柳寒点点头,示意顾恒将卷宗包起来,打了个结背在背上。

    顾恒看着柳寒将东西背上,心里一阵隐痛,这些纸片,代表着顾家与宫里的联系,代表了父亲几十年奋斗,这柳寒背上,就等于顾家与宫里联系的大门关上一半,等于顾家的天塌了一半。

    柳寒走了,顾恒呆呆的看着门外,夜色愈浓,夜风清爽。

    “公子。”顾康走上前,走到顾恒身后,低声劝道:“这事就这样吧,咱们先把老爷的事办了,宫里的人都这样。”

    “你以前见过宫里的人?”顾恒问道。

    “跟老爷见过。”顾康答道:“以前宫里也来过人,都是这样趾高气扬的,哼,办事还得咱们自己来。”

    “对,公子,这或许是件好事,”顾建也插话道:“顾康说得对,先把老爷的事办好,办好这事,或许就可以接老爷的职务了。”

    “是这个理,”顾康说道:“这位钦使没有把话说死,咱们若在百工坊这事上有起色,公子接任老爷的职务,应该有希望。”

    顾恒点点头,内卫总管,看上去不起眼,可这身份亮出来,不但扬州刺史,就算淮南王面前也有三分面子,再说了,有了这个职务,在经商上,有说不清的好处,不说别的,就说瀚海商社合作的事,就有希望。

    第二天,扬州城的百姓们突然发现,大街小巷,城内城外,贴满了顾家的告示,顾家开出重赏,捉拿一个叫徐氏的女人,就算没有拿到活人,提供线索也有一百两银子,根据线索抓到人,再另赏一千两,若是抓住了,送到官府或顾家,赏一万两。

    这个悬红一贴出来,扬州满城轰动,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悬红,但没有这样重赏,几年前陆家开出的悬红也不过千两,当时整个扬州地面上的江湖朋友四下奔走,不过三个月就把事情办了。

    现在顾府悬红一万两,甚至连提供线索也有一百两,这消息迅速传遍了扬州四野,各地的江湖朋友纷纷行动起来,短短三天时间,便有上百条线索汇集到顾家,顾恒将线索整理出来,让顾建顾康参谋。

    顾建将线索一一摆出来,看着都忍不住摇头,这些所谓的线索,多数都是道听途说,压根经不起推敲。

    “公子,这招有效吗?”顾康也叹口气,顾恒默不作声,这事开了个头,可问题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

    三人正想法子,门开了,柳寒施施然从外面进来,他依旧蒙着面。

    “大人,”三人躬身施礼,柳寒过来,看了眼桌上的线索,笑道:“嘿嘿,收获还不小嘛。”

    “没什么用,都是些假的。”顾恒丧气的说道,柳寒呵呵笑道:“当然是假的,咱们都知道,这女人恐怕已经死了,咱们的目的是借这个风。”

    说完,柳寒将一纸轻飘飘的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就走,等顾恒他们反应过来,柳寒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康拿起来,看着纸条念叨:“近日在各方朋友踊跃相助之下,顾府获得线索,当日晨间,有人见到此女上了一小舟,舟子为一老者,白发白须,披蓑衣,驾舟入长春湖,后不知去向,经查,此线索有效,按照悬红,顾府酬谢纹银一百两。”

    “这是?”顾建很是不解的抬头看着顾恒,顾恒想了想:“就这样办吧,找个人,当众奖赏一百两银子。”

    第二天,顾恒在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奖励了一百两,这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让在场的人兴奋不已,当天,无数江湖中人雇船进了长春湖。

    “呵呵,这顾恒还有点意思。”句誕笑呵呵的看着顾府门口的顾恒举着百两纹银,将银子交给面前的一个老头,老头皮肤黝黑,满脸褶子。

    顾玮若有所思的盯着顾恒,没有注意句誕说什么,句誕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喝了两口茶,俩人坐在顾府对面的小茶铺里,小茶铺并不大,屋里有四五张桌子,外面还有两张桌子,俩人没坐屋里,而是坐在外面街边的桌子上,两个护卫则坐在边上的桌子上,警惕的盯着街上的人流。

    “这扬州府的捕快就没消息吗?”顾玮纳闷的问道,句誕微微摇头,矜持的笑道:“我说顾兄,怎么啦,这可不是咱们能管的事,对了,那事,我可听说了,皇上还在犹豫,这凉州战事一起,朝廷粮饷正急,这扬州之事,恐怕不了了之了。”

    顾玮一纸奏疏,弹劾了扬州军政两方大员,震动扬州官场,震动朝廷上下,可万万没想到,吐蕃突然犯边,朝廷催缴江南粮饷,这事就耽误下来,皇帝将奏疏留中。

    句誕很为顾玮担心,可顾玮却一点不在意,前几天又上了第二道奏疏,依旧弹劾扬州刺史和扬州郡守,这次的罪名更大,弹劾他们破坏扬州盐政革新。

    这次连句誕也在劝阻他,可顾玮依旧坚持,不过,句誕对扬州官场也有些不满,盐政革新到现在,关键是如何推行新盐税,按照盐政革新的设计,只需一税即可,可真推行起来,俩人才发现阻力重重,与之相比,前段时间的盐田拍卖压根不是事,俩人竟然有寸步难行之感。

第五十二章 尚书台急书

    凉州战事一起,朝廷催促粮饷的公文便到了扬州,扬州刺史盛怀借此机会召集扬州各地官员,严令他们在必须在七天之内将秋粮收缴整齐,同时将扬州各地的仓库中粮食全数送往帝都,这段时间,漕帮所有粮船都调动起来。

    盛怀一边全力支持朝廷,一边上疏为自己辩解,反告顾玮诬陷;让句誕纳闷的是,顾玮却不为所动,甚至连潘链都来信劝解都不理会。

    顾玮曾经是潘链的长史,没有潘链的举荐,顾玮不可能到今天,句誕听说,如果这次扬州盐政革新成功,顾玮很可能会进尚书台。

    “扬州府的捕快?句兄,你对他们寄望太高了。”顾玮淡淡的笑了笑,眉宇间却有一丝忧虑。

    句誕看出来了,心里知道,便笑了笑说:“顾兄,潘兄来信了,让我劝劝你,有些事暂时不要急。”

    顾玮摇摇头:“潘兄所虑,唉,我不是没想过,可句兄想过没有,咱们的事为何步步维艰,盐税改制为何出了扬州府,便一切照旧,句兄,不搬开这块石头,盐政革新不会成功。”

    句誕闻言也不由叹口气,在盐政革新上,他与顾玮是捆在一起的。盐税革新是盐政革新的重要内容,本来想得挺好,盐税实行一票制,在贩运中只要交税一次便行,可没想到,这个税制在扬州府范围推行成功了,可出了扬州府,各地税卡压根不认,依旧按照旧制收税。

    这个情况严重阻碍了盐政革新,盐商不断到钦差行营抱怨,盐商商会也不断向钦差行营反应,这让句誕和顾玮十分纳闷。

    扬州的盐业行会实际控制在陆虞等扬州门阀手中,而盛怀也好,沙昊也罢,扬州各级官吏,若没有陆家虞家等扬州门阀搞好关系,这个官是做不下去的,可他们怎么会冒得罪陆家虞家的风险,在盐税上作文章。

    这是其一,其二,盐税并不纳入扬州税收,而是由度支曹征收,其中大部分归于少府,也就是皇上的私房钱,盐税革新并不涉及地方税收,盛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而陆虞等家居然没动作,只是让盐业商会不断向钦差行营请愿。

    顾府前的喧闹很快结束了,百姓渐渐散去,边走还边议论,不少人一边叹息那人的好运气,一边商议准备上长春湖试试运气,顾玮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句誕笑了笑直摇头。

    待人们散去后,句誕笑道:“这顾恒还还是挺有办法,如此一来,那女人早晚会被抓住。”

    “难说。”顾玮摇头答道:“大人出身书香门第,哪知道江湖上这些亡命之徒的凶恶,那女人,嘿嘿,按照常理判断,应该是死了,顾恒此举当是别有用心。”

    句誕被当面驳斥,他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有道理,可他这样作是什么意思呢?”

    顾玮摇摇头,忽然从旁边的酒楼里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怔,句誕立刻发现了,扭头看去,那道身影朝这边扫了眼便摇摇摆摆的向东走去。

    “这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句誕试探着说道,顾玮皱眉思索着:“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在那见过。”

    句誕再次看看,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句誕想了想,依旧想不起在那见过,便笑了笑,不再去想,看着顾玮说道:“走吧。”

    俩人起身,旁边的侍卫扔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跟在俩人身后。

    “扬州的繁华不输帝都,每年的税收却只有帝都的四成,句兄可知这是为何?”顾玮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铺,略微有些感慨的叹道。

    句誕苦笑下,按照盛怀的说法,扬州的税收分田税和商税,田税自不待言,这商税按照朝廷的规制是五税一,这个税已经很重了,可问题是,扬州的田税很低,原因与其他州郡差不多,门阀士族将田占完了,江南商业发达,很多绣房和桑田,可这些也多半掌握在门阀士族手中。

    “士族不纳税,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税收不高,不仅仅是我扬州这样,冀州雍州荆州,那家不是这样!”盛怀振振有词的分辩,句誕顾玮无言以对。

    “我大晋富有天下,可朝廷财赋却如此匮乏,连仗都打不起,说来恐怕没人会相信。”顾玮带着三分自嘲的笑道。

    句誕也叹息着摇头,随即又辩解道:“这士族不纳税,是太祖定下的,就算皇上也没办法。”

    太祖定下的便是祖宗规矩,大晋以孝治天下,没有那个皇帝敢改太祖的祖宗成法。

    顾玮脸上滑过一丝嘲讽,却没与句誕争辩。

    在街上逛了半天,俩人才回到钦差行营,到了行营内,主薄晁攸上来报告,接到尚书台的公函,句誕将公函接过来看了一眼,便神情大变,顾玮接过来,看后也不由皱眉。

    “三百万两银子,这么大数目,上那弄去?”句誕苦涩的喃喃自语。

    尚书台的公函告诉他们,凉州和并州的战事,让朝廷府库紧张,让他们必须在十天内向朝廷上交出三百万两银子,以充军费。

    三百万银子!

    顾玮也傻了,几千亩盐田卖了,也不过收入不到两百万两银子,这十天时间弄到三百万两银子,这上那弄去!!!

    “尚书台诸公把我们当肥猪宰了!”句誕很是生气,忍不住抱怨起来。

    话很粗鄙,可无论顾玮还是晁攸都没有反驳,顾玮拿着公文,眉头深拧,好半天才问:“咱们还有多少盐田可以卖?”

    “一千五百亩。”晁攸答道:“不过,这一千五百亩都是老旧盐田,产量不高,顶破天能卖一百万两银子。”

    “不行,必须卖到两百万。”顾玮的反应很快,立刻估算出大致能收入多少银子,这盐田弄到两百万银子,剩下的可以在盐税上想点办法。

    可即便这样,也无法满足三百万两银子的要求。

    “两百万?”句誕苦笑着摇头:“顾大人,你在异想天开吧,谁会出两百万两银子买那些破田,那些盐田都是快要荒废了的!”

    顾玮微微摇头:“两百万是我们的必须卖出的,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满足朝廷的需要。”

    “不行,不能这样,”句誕突然快步向屋里走去:“我要向皇上上疏,三百万,尚书台简直想银子想疯了!”

    句誕气冲冲的冲进屋里,顾玮和晁攸相视苦笑,也许让他上道疏也好,十天,三百万,上那弄去。

    “立刻起草一份通告,通知盐业商会,我们要进行最后一批盐田拍卖,同时将这通告送到漕帮淮扬会,还有丝绸商会,还有彭城,建康,吴县,三天之内,扬州所有商会都要收到这份通告,通告上写明,获得盐田的自动获得盐业执照。”

    晁攸不由愣了下,随即明白,他不由大喜:“大人好计!”

    顾玮却轻轻叹口气:“此策是否能行,我也不知道,这盐业商会恐怕会...,唉。”

    要从事食盐生产必须获得官府的食盐生产执照,这是这次盐业革新的一个重点,在此之前,以前从事食盐生产的都免费发了执照,只有拿到执照的才有资格,现在要进入行业的,除了有盐田外,执照是重点。

    有了执照,便可以建盐田,谁都知道盐业的巨大利益,但扬州的盐业被盐业商会,还有几大门阀世家垄断,外人想要进入这个行业难上加难,要进入这个行业必须要跨过三道关口。

    第一关便是食盐执照,要拿到这个执照首先便要有盐田,其次便要官府认可,第三便要盐业商会认可,这三者几乎都控制在几大门阀世家手中,这一关便很难。

    第二关便是盐田,以前,食盐官营,只有官府有盐田,门阀世家可以有盐田,但必须卖给官府,盐商从官府手中买盐,而后转运到各地。盐业革新后,私人可以拥有盐田,但这时,想进入这个行业的忽然发现,盐田都被门阀世家买走了,他们想要进入这个行业,无田可买。无田可买,可以新建,可问题是,新建盐田必须获得从业执照,可没有盐田,又不可能获得执照,于是这便形成一个悖论,买不到盐田,便没有执照;没有执照便不能有新盐田。

    第三,有了盐田有了执照,便要加入盐业商会,这是句誕顾玮向盐业商会的让步,为了获得他们对盐政革新的支持的让步;加入商会后,才有认可的盐号,否则盐业商会不认可他们的盐号,盐业商会不承认,盐号就无法作买卖。

    买盐田,送执照,这对那些想要进入这个行业的商家巨大的诱惑。

    要把盐田卖出高价来,只有这个法子。

    晁攸佩服的看着顾玮。

    可顾玮眉宇间依旧忧虑重重,要让新商家进来,势必得罪盐业商会,进而得罪扬州的门阀世家,他们会不会出来阻拦?

    这又是一场较量。

    顾玮句誕在顾家外面看到的那道有几分熟悉的背影就是柳寒,他是顾府门前的这出戏的总导演,他就要引诱众人去调查湖东,将湖东彻底查一遍。

    离开顾家后,他转了几圈便上甄娘那去了,甄娘对他的到来似乎有所准备。

    “奴家算算,你也该来了。”甄娘冲他嫣然一笑,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尝尝。

    柳寒喝了口茶水,笑道:“茶是好茶,不过,甄娘,上次托你的事,不知可有消息了。”

    甄娘笑了笑:“这百工坊行踪莫测,就算奴家也没办法很快找到他们,...”

    说着,甄娘起身到屋里取出一张纸条交给他,柳寒接过来看,上面写着:“月圆之夜,长春湖畔,珍珠画舫,煮茶相候。”

    “月圆之夜,珍珠画舫。”柳寒苦笑下,这珍珠画舫是扬州的一条有名的画舫,画舫上的头牌是三姐妹,这三姐妹是一母同胞的三个孪生姐妹,她们的花名分别是白珍珠,红珍珠,紫珍珠,三女能歌擅舞,每个人都有一个绝技,白珍珠擅歌,红珍珠擅舞,紫珍珠擅琴;有这三粒珍珠坐镇,珍珠画舫就算想不红都难。这画舫原来不叫珍珠画舫,有了这三珍珠后,干脆改名为珍珠画舫。

    算算日子,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八天时间。

    “怎么?不满意?”甄娘坐在柳寒对面,含笑看着他问道。

    “多谢甄娘。”柳寒叹口气:“只是见一面,把一些事说清楚,这张掌柜,恐怕想多了。”

    “多不多,都是你们的事,”甄娘优雅的端起茶杯,浅浅的饮了小口,她喝茶水的动作很美,柳寒看着不由有些发呆。

    甄娘白了他一眼,依旧含笑道:“怎么啦?”

    柳寒长叹一声:“原来就听说甄娘艳冠群芳,百漪园这么多美女,最美的便是甄娘,原来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甄娘噗嗤笑出声来,这一笑犹若牡丹绽放,艳丽无双,柳寒再度长叹,甄娘抛了个媚眼:“我园子里的姑娘,从青衿青青,可都渴望与柳大家共枕,我可听说了,连三娘的床,你都上了。”

    “对美女,我一向没有什么定力,”柳寒呵呵笑道,他当然清楚,百漪园立肯定有甄娘的眼线,他上了三娘的床,肯定无法瞒过她。

    “可惜,错过了园子里最美的一朵花。”柳寒叹息道,目光贪婪的落在甄娘白皙的胸脯上,甄娘今天的穿着有点大胆,红色的抹胸遮住了半截****,露出深深的事业线,看着无比诱人。

    甄娘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不住耸动,柳寒的目光也越发大胆放肆。

    从见面到现在,甄娘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无不风情万种,浑身散发着无尽魅力,这种魅力与三娘,与青衿,与青青,完全不同,青衿青青还显得很青涩,三娘则多了一丝烟火气。

    甄娘则不同,存乎自然,看不出一点痕迹,收放有度,没有半点做作。

    “哼,你这小贼,”甄娘笑容一收,露出一丝薄怒,轻斥道:“人说柳大家乃风流君子,没成想也是好色之徒。”

    柳寒连连摇头:“甄娘错了,甄娘错了,江湖传言岂可相信,风流君子?柳某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柳某本来就是好色之徒。”

    甄娘噗嗤一笑,螓首轻轻斜,瞟着柳寒:“这要传到衿儿耳里,恐怕衿儿会后悔所托非人了。”

    柳寒笑道:“呵呵,甄娘有所不知,衿儿已经知道所托非人了,只是,她是个安静的女子,认命了。”

    甄娘再度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柳寒起身:“多谢甄娘相助,在下告辞了。”

    甄娘一下愣了住了,不解的看着柳寒,柳寒转身要走,甄娘连忙叫住他:“怎么,这就走?”

    “在下不敢不走,”柳寒苦笑下:“趁着在下神智还清醒,还是早点走好,不然冒犯了甄娘,在下的罪过就大了。”

    说完,逃一般的拉开门,跑了。

第五十三章 互相试探

    甄娘看着门外,院子里秋色渐露,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菊花在绽开了花瓣,水珠在花瓣上微微滚动。

    “哼,这柳大家也是徒有虚名。”边上的侍女低声哼道。

    甄娘无声叹口气:“你错了,上品宗师岂是浪得虚名,从头到尾,他便没被我迷惑,今天他放了我一马。”

    从柳寒进屋开始,她便施展魔门无上魔功天魔姹女功,可让她失望的是,她已经练到九品的天魔姹女功,对柳寒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且,柳寒没有发动反击,若是反击,今日她难逃柳寒辣手,而且从此成为柳寒跨下之奴。

    侍女十分惊讶,仔细端详甄娘,见她不象是在说假话,不由纳闷的嘀咕:“看他那色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傻丫头,他那是装的,”甄娘心里有种受挫的感觉,语气中满是萧瑟,手托香腮,目光依旧落在院子里的菊花上。

    侍女一脸讶异,却没再说什么,默默的将东西收拾了便退出去了,甄娘依旧在发呆,良久才默默的叹口气。

    从甄娘家里出来,柳寒也同样叹口气,甄娘的媚功很厉害,他差点着道,魔门功法名不虚传,这甄娘还没跨过那道门槛,若跨过那道门槛,今天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可惜,这女人是他不想碰的女人!!!

    在街上逛了一圈,见身后没人,便向家里走去,到了家附近,发现监视的人已经撤走了,他迟疑下没有进去,转身走了。

    到了厉岩的院子外,他正烧水,看到柳寒进来,他连忙起身,柳寒示意他不用忙,自己蹲在他身边,看着灶里红红的火焰问道:“怎么样?这几天可有收获?”

    厉岩苦笑下摇头:“我又走了一遍,每个岛都去了,没有发现。”

    柳寒沉默了会:“看来,不在长春湖。”

    “湖东呢?”厉岩眉头微皱,柳寒叹口气:“湖东已经去了,这百工坊,藏得够严实,你说,我们是不是判断错了?”

    “湖东已经去了?”厉岩有点意外,柳寒点头:“我到扬州后,联络上扬州内卫,我让他们去查了。”

    厉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灶里的火,没一会,水开了,他起身准备拿茶叶,柳寒拿出一包茶叶抛给他,这是他在路上买的。

    “今年的新茶。”

    厉岩没说什么,将纸包打开,拣了些茶叶到茶壶中,舀了开水倒进茶壶中,没一会便飘出茶香,提起茶壶给自己也给柳寒倒了茶,柳寒一直蹲在灶前,望着灶里的火。

    厉岩招呼了一声,柳寒才起身坐在桌边,江南民间风俗与北方不一样,北方一般是榻榻米,而江南则用了上桌椅。

    柳寒端起茶杯放在手上捧着,茶水很烫,可他却没觉着,眉头拧成一团,厉岩试探着问道:“扬州内卫?他们查湖西,以前他们没查过?”

    “恐怕没有,”柳寒说:“扬州内卫出大事了,内卫总管被他的小妾暗杀了。”

    “小妾暗杀了?你是说,”厉岩难以置信,忽然想起来,有些惊讶叫道:“顾家,.....”

    柳寒点点头:“对,顾硕便是扬州内卫总管,被小妾杀了,真是令人惊讶,难怪百工坊久查不出。”

    厉岩依旧很震惊,半响才叹道:“这顾硕在做什么!怎么能这样!”

    柳寒吹着热腾腾的茶水,没有答话,厉岩不住摇头叹息,过了会,厉岩忽然问道:“如果,扬州内卫出了这么大问题,他们的调查有效吗?”

    柳寒愣住了,半响才弱弱的说:“应该有效吧,再说了,顾硕虽然出了问题,下面的人还是经验丰富,应该可以相信。”

    这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越来越弱,显然没有自信。

    厉岩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要我再去查一下。”

    柳寒没有回答,心中不由疑窦丛生,厉岩这是要做什么?真想去湖东探查,还是只是借此试探自己的态度。

    “听你这样说,这扬州内卫还真无法让人放心,”柳寒缓缓说道,轻轻叹口气:“本来想让你查下,这顾硕遇刺,与百工坊有没有关系,也好,你上湖东看看。”

    “那小妾抓到了吗?”厉岩又问。

    “抓什么抓,这还不明白,”柳寒再度叹口气:“她现在若还活着,我这柳字倒过来写。”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才接着说:“我设了个圈套,顾府发布的线索是假的,是我设计的,目的就是重新查一下湖东,你若要去,也好,你要注意,这里面有没有百工坊的人,不过,十五之前必须回来。”

    厉岩点点头,随即问道:“十五之前?”

    “百工坊的张掌柜约我月圆之夜在珍珠画舫见面,到时候,你要在外面接应我。”

    厉岩轻轻松口气:“属下明白。”

    柳寒喝了口水,放下茶杯,又提起茶壶倒了杯茶,然后才说:“这一次,咱们的麻烦不小,宫里这碗饭不好吃,你一定要小心,对方高手不少,那张掌柜,我估计已经过了那道门槛,另外,他们还有个可能是大宗师的高手。”

    厉岩正色应道:“多谢大人提醒,属下一定小心。”

    柳寒连喝三杯水,放下茶杯,幽幽的问道:“厉兄,你说咱们是不是查错方向了,这百工坊的老巢压根就不在扬州城,也可能是在建康吴县,江南这么大,倒底在那呢?”

    厉岩苦笑下,他们一到扬州便锁定了长春湖,可这段时间,将长春湖查了个遍,没有丝毫发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厉岩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半响才抱怨道:“宫里难道连一点资料都没有吗?让咱们这样查,跟无头苍蝇似的,四下乱窜,天下这么大,咱们上那去查。”

    柳寒苦笑下:“你当我没向宫里要资料,宫里的资料全给我了,我全看过,没有一点真东西,宫里让扬州内卫查过两次,资料厚厚一叠,但宫里分析,没有一条是真的,唉,宫里要真查到了,还用派咱们专程下扬州来查这事吗!”

    厉岩闻言不由苦笑,恨恨的连喝三杯茶,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柳寒没有开口,依旧眉头深拧,屋里一下陷入安静中。

    半响,柳寒起身道:“先这样吧,不管怎样,湖东再查一次,若还是没有发现,咱们再找其他线索。”厉岩点头称是,柳寒推门走了,厉岩坐在桌边,半响才轻轻舒口气,神情中有一抹轻松,端起茶杯,这才发现里面没有水,于是提过茶壶倒上一杯水。

    柳寒发现自己很忙,从厉岩这出来,他又上顾府去了,顾家的三个人中,多半还有与百工坊或其他什么人有联系,这三人中,顾恒可以暂时排除,顾建和顾维都有嫌疑,但从手法上看,顾建的嫌疑更大,顾维是家生子,父母一家人都在顾府,他要背叛,一家人都得死,从那个人的操作手法上来看,当不会留下这样的漏洞。

    对柳寒有利的是,从一开始,他便知道百工坊只是一个敛财工具,背后还另有其人,而且直接从那个人的习惯着手,所以,他少走了很多弯路。

    半路上,他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向如意赌场走去,穿过两条街,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两条窈窕身影,这两条身影有些熟悉,他不由放慢脚步,悄悄跟在她们身后。

    俩女都穿着白色长裙,头上带着遮纱帽,遮住了她们的面容,不过,两女这样的装束,在街上很是引人注目。

    “她们不是在帝都吗?怎么又到扬州来了?”柳寒很是纳闷,当初她们在帝都如此落魄,怎么一转眼便如此张扬。

    俩女走得不快,边走边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没一会,两女走进一间客栈,柳寒跟到客栈外面,正好看见小二引两女到后院。

    柳寒略微皱眉,没有跟进去,而是到柜台上,拿出一块腰牌,掌柜的正在柜台边算账,猛然看到腰牌,连忙放下账本。

    “大人,不知有何事?小店可是规规矩矩的。”

    “衙门有事,我看一下住宿登记簿。”柳寒语气平静的说道。

    掌柜的松口气,连忙拿出登记簿,一边没话找话的说道:“大人面生,以前没见过。”

    “少废话。”柳寒冷冷的呵斥道,一把将登记簿拿过来,翻到后面,从后向前看,看了十几页,将登记薄合起来,拿出一张通缉令放在掌柜的面前。

    “见过这个女人吗?”

    掌柜的一看便笑了,连连摇头:“没见过,没见过,这要见了,我就上顾府领银子去了。”

    柳寒将通缉令收起来说道:“若发现这女人,立刻通知捕快房。”

    “是,是,大人。”掌柜的笑呵呵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柳寒转身出来,心里倒是松口气,是他看错了,这两个女人不是秦晚晴和温晚云,而是叫方柔和方雅,路引是吴县的。

    离开客栈,他很快到达如意赌坊,赌坊现在已经开门,只是时间尚早,赌客不多,几个荷官有气无力的在摇色盅。

    柳寒是新面孔,但却没有人理会,柳寒扫了眼便在色盅前站住,这赌场无论装潢还是其他都远远比不上帝都,甚至在扬州也算不上一流。

    柳寒在桌上丢了一两银子,很快便输了,他继续押了小,又是一两银子,又输了,下一手,他押了五两银子在大上,这次他赢了,这样赌了十几把,有输有赢,他小输了七八两银子,这种输赢自然不会引起赌场注意,几个看场的汉子在一边沉默的看着房间中人。

    “买定离手!”荷官叫道,柳寒已经听出来,这次是二二四小,他略微想了下便下五两小。

    荷官打开盖子,叫道:“二二四小!赢大输小!”

    说着将十两银子推到柳寒面前,柳寒不以为意的收在手边,目光偶尔扫了下,没有看见小刀,这家伙这个时候还没到。

    荷官举起色盅用力摇晃,正要放下,忽然神情一滞,柳寒心知有异,他没有回头,眼角向两边扫了扫,在边上的几个大汉神情严肃的盯着这边,一个汉子匆匆上楼。

    “玩不玩,不玩就让让!”

    边上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第五十四章 另出暗棋

    柳寒扭头一看,来人居然认识,正是叶秀追捕的夏牧,夏牧今天穿着一身紫色长袍,脖子上还系了条红色围巾,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

    夏牧显然没有认出他来,手里捏着几锭碎银子,得意洋洋的看着荷官,荷官将色盅砸在桌上,大声叫道:“买定离手!”

    夏牧随手放了小块银子在大上,柳寒却收手了,嘴角带笑看着荷官,他已经知道色盅的点数,荷官神情郑重,旁边几个赌客很快下了,荷官叫了一声,看看没人再下注了,便揭开色盅,三粒色子躺在盅底。

    “一二三,小!”

    夏牧神情正常,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有把握,柳寒目光向楼上瞟了眼,小刀出现在楼梯口,他眉头微皱,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于是不动声色的将左手贴在桌沿上。

    荷官抱起色盅摇起来,色子在盅里哗哗直响,然后重重放在桌上,柳寒看到夏牧神情轻松,耳朵却竖起来,当色盅落在桌上后,他的神情顿时轻松。

    “买定离手!”荷官叫道。

    夏牧笑了笑,将两块银子放在大上,然后看着荷官,荷官不动声色,柳寒想了想,也放下五两银子在大上,荷官揭开色盅,五五六。

    荷官冷冷的吆喝了声,将银子推到夏牧面前。

    接着夏牧连赢六把,面前的银子已经有了一堆,荷官的面色阴沉,他很显然丧失信心了,这时,一个中年人过来,荷官连忙将位置让给他,中年人看着夏牧,也不言语,拿起色盅,猛烈摇晃,动作奇快,色子发出一阵密集的跳动声,声音密如雨点,杂乱无序。

    中年人将色盅同样重重放在桌上,然后平静的对夏牧说:“请下注!”

    夏牧神情凝重,毫不犹豫,将三块银子推到大的位置上,柳寒也跟着放了两块银子。

    小刀面色凝重的看着夏牧,下面的兄弟已经告诉他,昨天来的就是这小子,但他很奇怪的看见柳寒居然也在这里。

    中年人揭开色盅,三四五,大。

    中年人面不改色一一赔付,然后举起色盅,再度摇晃,这次速度更快,色子不再是在盅内跳动,而是在盅内,时而跳动,时而旋转,声音参差不齐。

    “砰!”中年人将色盅放在桌上,然后对夏牧说:“请下注!”

    夏牧笑了笑,将刚收入的银子全数推到小上。

    柳寒也拿了块银子放在小上,其他赌客也纷纷将银子放在小上,不一会,小上的银子堆了个小山。

    中年人脸色微变,死死的盯着夏牧,沉声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夏牧将折扇刷的打开:“赌场之上无父子,色子定输赢,我叫什么,无所谓。”

    中年人冷笑道:“好,好,好!”

    “开!开!快开呀!”众赌客起哄叫道。

    中年人一咬牙,将盅盖揭开,夏牧得意的看着色子,神情讶异。

    四五五,大!

    众赌客也全都呆若木鸡,夏牧从进场开始,连战连捷,众人都跟着下注,赢了不少,可这一把,将前面赢的吐了大半。

    中年人看到点数,也感到意外,以他的感觉,这应该是一一二,小,没成想揭开居然完全变了。

    他抬头四下张望,桌边除了刚才那荷官外,没有其他人,可如果不是自己人,那么是谁在帮自己呢?总不至于是赌客吧,可这一把就没人押大。

    迟疑下,他将银子扒拉进来,然后举起色盅再度摇动,目光却四下游移,赌桌边的人并不多,却还是将赌桌围得死死的。

    “砰!”

    “请下注!”中年人的语气平稳,夏牧毫不迟疑放了三块银子在大上。

    柳寒也跟着放了一块银子,周围的赌徒依旧相信夏牧,纷纷跟着,大上又堆出一座小山。

    “买定离手,”中年人断喝道,左手揭开盅盖:“开了!”

    “二二三,小!吃大赔小!”

    中年人吆喝着将大上的银子扒拉过去,夏牧神情大变,凝神盯着中年人,中年人挑衅的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举起色盅。

    夏牧凝神细听,这一次,中年人依旧玩得挺花,色子跳动密集如雨。

    “砰!”

    “请下注!”

    ...........

    夏牧连输十二手,面前刚刚还象座小山的银子早已消失,他已经从怀里拿了两次银票了,柳寒在第七把时停止跟随,转而与其他赌客一起与夏牧打对台,不管他押什么,立刻压他对面。

    “请教尊姓大名?”夏牧突然看着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淡淡的反击道:“赌场之上无父子,色子定胜负,我叫什么,无所谓;这位客官要下注尽早。”

    这话正是刚才夏牧的话,此刻在中年人嘴里出来,对夏牧是无尽的讽刺。

    所有赌客都看着夏牧,等着他下注,夏牧捏着一张银票,脸色变换不定,一咬牙将银票压在大上。

    他的手刚刚离开桌子,赌客一窝蜂压在小上,柳寒也跟着押了十两银子。

    “买定离手!”中年人拉长声音叫道。

    中年人的神情也很得意,这种得意中带着一丝疑惑,左手揭开盅盖。

    “一二三,小,吃小赔!!!!大!”

    众赌客喜笑颜开,夏牧呆若木鸡,半响才冲中年人拱手道:“佩服!佩服!”

    中年人平静的回应道:“承让,承让。”

    夏牧转身退出人群,柳寒也随着退出去,中年人眉头深皱的看着夏牧的背影,半响才将位置让给荷官。

    “黄兄神手,名不虚传!”小刀笑呵呵的冲中年人说道,今天若夏牧能赢钱,出了这门,小刀就要动手,不过,这毕竟不好,这黄兄是双虎庄下赌术最好的高手,江湖上有神手之名。

    面对喜笑颜开的小刀和帮中兄弟,黄兄却叹口气:“五爷,不说了,今日,今日,侥幸,侥幸,五爷不知,实际上,我输了。”

    小刀不由有些惊讶,黄兄苦涩的说:“今日要不是有人暗助,兄弟今日就栽了,嘿,神手,神手。”

    看着黄兄不住摇头,小刀心里略有所悟,明白多半是柳寒出手了。

    可柳寒为什么要出手相助呢?不可能是为了双虎,那就是为夏牧,这夏牧有什么吸引他的呢?

    小刀脑海迅速闪过一连串念头,抬头看着黄兄说:“黄兄,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黄兄回话,小刀便下楼出门了。

    柳寒跟在夏牧身后,没走多远夏牧便有所察觉,夏牧闪身进了一条小胡同,柳寒毫不在意的跟了进去。

    没走多远,夏牧站住转身,面对柳寒冷冷的抱拳问道:“这位兄台,为何跟着夏某?”

    柳寒笑了笑:“给你介绍一笔生意,不知有兴趣没有?”

    “没兴趣。”夏牧一口回绝。

    柳寒淡淡的笑了笑:“不,不,夏兄,你需要银子,否则也不会在赌场冒险了。”

    “小爷就算需要银子,也不想接你的活。”夏牧没有否认自己需要银子,但还是不肯答应。

    柳寒神情依旧平静:“夏兄是不是又打上扬州大户的主意了,夏兄,帝都追索正急,你再在扬州犯案,恐怕难逃法网了。”

    “这用不着兄台操心。”

    柳寒轻轻叹口气,微微摇头:“夏兄,有好好的挣银子的法子,为何不用?非要去犯案,再说了,此事并不需要你冒险。”

    夏牧犹豫下,试探着问:“你要作什么事?”

    “很简单,湖东,有不少岛屿,我要你到每个岛去看看,记住只是看看,任何事都不要动手,看看,有什么异常,然后回来告诉我。”

    夏牧有点意外,他看着柳寒想了想:“阁下是顾府中人?”

    柳寒摇头:“两千两银子,你要愿意,我先付一千两。”

    夏牧看着他,渐渐露出笑容:“这样简单的事,阁下愿出两千两,还告诉我没风险,呵呵,阁下是把夏某当作刚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了吧。”

    “任何事都有风险,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露了行藏,被对方发现,你要想逃出来,十分困难,对方高手很多,以你的修为,...”柳寒摇摇头:“不过,若没有暴露行藏,这事一点风险都没有。”

    夏牧目光闪烁,想了一会,抬头看着柳寒说:“这事有点意思,不过,五千两,实话对你说,我需要三千两银子,另外两千两是这次行动的开销。”

    柳寒略微想想便点头:“好,我答应你。”

    说着柳寒拿出一叠银票:“我身上没有五千两,这是两千两,你先拿着,回来我再给你三千。”

    夏牧看着他:“我若死在湖东,这剩下的三千两,你交给迎春坊的云霞姑娘,助她赎身。”

    柳寒微感意外,三千两银子的赎身费不是很高,这妓女应该不是名妓,可夏牧却愿为她去冒险。

    “好,我答应你。”柳寒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

    夏牧深深的看着他,半响才将银票接过去,然后问道:“我上那找你?”

    “你住那里?”柳寒反问道,夏牧淡淡一笑:“居无定处,我这样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住三天。”

    柳寒略微想想便说:“你上城东小柳村,村尾有个柳树林,里面有栋小院子。”

    “好。”夏牧说完转身边走。

    柳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良久才说道:“出来吧。”

    小刀屋檐上跃下,冲柳寒拱手:“大,柳兄。”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柳寒说道:“内卫中有个叫莫昆的人,失踪了,你去把他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小刀答应后,没有立刻离去,柳寒又补充道:“这个夏牧,若有人要对付他,你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明白。”小刀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稳的应道。

    (本章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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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死里逃生,脱胎换骨。仇人,藏于九地之下!江湖,朝堂,何处寻觅?
江湖隐士,遁世仙门,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数千年前的隐秘被揭开。
天道何在!爱恨情仇,如何选择?
.........
这其实是个复仇的故事,发生在山雨欲来的大晋,搅动风雨的柳寒,则多了一段异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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