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接管(中)
柳寒却不管他怎么想的,径直对着二掌柜说:“从现在开始,长安店由我负责,把所有账册都拿出来,我先核对账目,另外所有交易暂停。”
二掌柜面如死灰,他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当初傅三公子答应他,在拿到长安店后,就换掉毕良,让他当大掌柜,可一夜之间,事情全变了,黎民时,大管家来通知,让他和他们的人都在今天辞工。
“东主,这是我的辞呈。”二掌柜面无表情的拿出辞呈,放在柜台上,接着又几个伙计拿出辞呈。
柳寒扫了眼:“行,不过,你们暂时还不能走,必须等账目核对清楚之后再走。”说到这里,停顿下:“诸位为瀚海商社效力多年,商社为了感谢大家,决定给每人发一百两银子作遣散费,如果还有其他人想要走,也照此办理,不过,我希望我们好合好散,不要弄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
二掌柜和众伙计很是意外,二掌柜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柳寒要查账,这在他意料之中,柳寒还没到,毕良便让他准备好所有账目,柳寒一定会查账的。
一百两银子,这可是个大数目,普通平民之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是普通人家的几年的收入,就算二掌柜,每年的收入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柳寒此言一出,不但二掌柜和众伙计动容,就连边上的衙役们也惊讶不已。
“掌柜的好大的手笔,”班头将身牒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半点破绽,把身牒还给柳寒:“这长安城,身份尊贵,又有钱的人多了,掌柜的在长安要留多久?”
柳寒耸耸肩:“本来只打算待几天,可毕掌柜遇害,看来我不得不多留几天,多谢大人费心。”
班头再度打量下他,转身向外走,几个衙役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老黄在门口叫住他们,送上五百两银票:“诸位兄弟辛苦了,这是我家东主给诸位兄弟的脚力钱,还请诸位兄弟笑纳。”
几个衙役愁容顿消,齐刷刷的看着班头,班头沉凝下接过来:“多谢贵东家,不过,.”
“毕掌柜的事,还诸位兄弟多多费心,查出真凶,我家东主还另有酬谢。”老黄笑眯眯的说道,他的眼睛本就小,这下就更小,几乎看不见。
班头看着老黄,微微一笑:“长安贵人多,还请贵东主小心行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走了,老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说这班头还有点意思。
衙役们边走边议论,五百两银子,这可是笔巨款,平时办事,遇上大方的,打赏也不过一二十两,这次一下便给了五百两,让众衙役们兴奋异常。
议论了一会,终于有人想起今天来干什么了,有个衙役紧走两步靠近班头问:“头,这接下来怎么办?”
班头面无表情,摇摇头说:“这案子难办了。”
众衙役连忙围上去,那人继续问:“怎么啦?”
“从现在看来,这姓柳的,肯定不是杀毕掌柜的凶手,”班头神情凝重思索着,慢慢说道:“可,我感觉他一点不意外,而那二掌柜的辞呈也是事先准备好的,还有,他一进门便宣布接管全店,说明他很可能知道这姓毕的已经死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案子有蹊跷。”
“为啥这毕良不是被姓柳的杀的?”
“毕良是他的奴隶,他要杀了毕良,最多也就交二十两银子,根本用不着躲躲藏藏。”
众衙役闻言频频点头,班头叹口气,将银票弹了弹:“这银子就算兄弟们养伤的费用吧。”
破案是有破案时限的,一般破案时间为七天,超过时限,班头便要挨板子。
班头已经察觉这案子中有蹊跷,长安城内贵人多,有些人,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刺史和府台大人都惹不起,若案子涉及这些贵人,他们也无可奈何。
这下麻烦了,班头回头看看瀚海商社的店门,店门现在已经关了,他有种直觉,这案子不一般,里面蹊跷大了。
“咱们再去现场看看。”班头断然说道,摸摸怀里的五百两银票,银子虽好,可案子还得有交代,能不能破另说,但至少上下都有交代,他忽然想去提醒那姓柳的,最好出点钱,安抚下毕良的家人,可回头一想,这姓柳的这样精明,出手这样大方,应该不会这样蠢。
长安店的交接很顺利,傅三公子的人没有设置丝毫障碍,老黄组织了一个接收小组,清点账目,清查库房,柳寒盘问了二掌柜,让他放心的是,他放在长安店的人还真去了大漠和并州,他最担心的是,这些人被傅家给害了。去大漠的商队还有大半个月才回来,但去并州的商队四天以后回来,这也难怪傅三公子这么快动手,若等他的人回来,他暴露的可能性极大。
柳寒看二掌柜好像还有些不安,便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这事与他们无关,只要做好交接,他们便可以走了,二掌柜感激的道谢。
瀚海商社主人到店,商社掌柜毕良乃奴隶身份,在长安城外为人所害,这个消息在半天时间里便传遍了整个长安,与商社有业务联系的商家纷纷找上门。柳寒告诉他们,毕良与他们签订的协议或合同,将继续执行,瀚海商社重信守诺,而且商社有实力兑现所有合同。
在所有上门的商家中,柳寒最重视的则是通汇钱庄,通汇钱庄上门的是钱庄外掌柜,钱庄外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带着两个伙计,毕良曾经以瀚海商社的名义向通汇钱庄借款两万两银子,很显然,他担心这笔钱。
“您请放心,瀚海商社有足够的实力支付这笔钱,”柳寒很客气,这相当于前世的银行,经商的人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银行:“我们瀚海商社将来希望能与贵钱庄进行更多更深入的合作。”
“我一直有些纳闷,以贵号的实力,完全不需要贷款,毕掌柜找我们贷款时,我可是大吃一惊。”外掌柜心里很高兴,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通汇钱庄长安店开业后,他曾经数次想借款给瀚海商社,可都被毕良拒绝了,没成想前段时间,毕良上门提出借款两万,这让他大喜过望,同时又心存疑虑,因为据他了解,瀚海商社的财务状况良好,完全不需要借款,当然借钱给还得起的人,那是钱庄最愿意的。
柳寒当然清楚,九个月前,老储去帝都开展业务,从凉州店调了三万银子,又从长安店调了七万银子,造成长安店周转一时不灵,所以才会向钱庄借了两万银子。
第48章 接管(下)
要说毕良在经营上还真是个人才,五年以前,只带了三个人到长安开拓市场,短短五年时间,便成为长安最大的商社,可惜这样一个人才倒在一个女人身上。
外掌柜很兴奋,瀚海商社的主人亲口答应以后要和钱庄进行更深入的合作,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外掌柜心满意足的离开。
柳寒又见了几个商社代表,告诉他们同样的话,让商社代表们满意而去。
这些事处理完后,便已经到了彩霞初起,城市渐渐的从喧嚣中安静下来,坊丁开始沿街催促,坊市行将闭市,提醒商家和顾客赶紧离开。
柳寒没有让二掌柜他们离开,毫不客气的告诉他们,核账没有结束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他已经派人在外面包了家客栈,商社负责提供吃住,如果家人担心,他可以派人负责通知他们的家人。
其实,长安店与凉州店一样,多数伙计都是奴隶身份,只是毕良落水后,店里引进了不少新人,这些新人多数是自由人,不过,全是傅家的佃户或荫户。
下午,柳铜派人来告诉他,长安城的班头带着衙役到山庄来过,他们没有检查山庄,不过盘问了山庄的部分人,主要是问昨天毕良的行踪。
到了客栈后,老黄向柳寒报告了查账的初步结果。
“从目前来看,有两笔费用说不清楚,一笔两百两,一笔八百两,都是这两个月发生的。”老黄说,他带着四个人忙了整整一天,查清了最近半年的账,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他们至少还需要七天才能查清所有账目。
“不用查那么多,老毕是五个月前才下水的,后面的账目就不用查了。”柳寒皱眉说道,他不觉着毕良的问题有多大,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这有可能是给那个女人了,也可能是给他的家人了。
“你说了算。”老黄懒洋洋的喝着茶,他清楚柳寒想尽快去帝都,而且长安店不能关得太久,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
柳寒站在院子房门口,望着苍茫的夜色,夜色中隐隐传来丝竹之声,那是北里的姑娘们在作生意,贵人们在姑娘的陪伴下喝酒作乐。
“怎么想去北里看看?”老黄的语气带上一丝调侃。
“我在想那位傅三公子,”柳寒说:“这家伙要到尚书台上任,这位置可不错。”
“十年都过去了,再等几年也没什么。”老黄歪靠在桌上:“依我看,你该在长安多待几天,这里的贵人不少,朝政扑朔迷离,这里能没有动静?”
柳寒长长叹口气,他知道老黄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太着急,可他能不着急吗?十二年了,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年了,满庄的大火,720条冤魂,可万事还没有一点头绪,眼前就像这浓浓的夜,什么都看不清。
再度叹口气,他转身看着老黄说:“把这堆烂事弄完,咱们上北里瞧瞧,听说那的歌舞不错,你以前去过吗?”
老黄无声的摇摇头,柳寒很是遗憾,他感觉到自己缺一个领路人,一个可以让自己进入士族社交圈的领路人,如果混不进社交圈里,他就很难找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我觉着你应该留心一个人。”
“谁?”柳寒警觉的看着老黄。
“那个班头。”老黄郑重的说道:“这家伙好像闻到点什么,居然会跑到山庄去查。”
柳寒想了想摇头说:“没那必要,以傅家的势力,就算他想查,也不会让他查下去,相反,他自己倒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这些士族,哼,作别的事没什么能耐,这样的事,办法倒是挺多。”
老黄沉默了会点点头,可随即又摇摇头,柳寒这个评价对多数,甚至是绝大多数士族来说是正确的,这些士族弄曲作诗是把好手,可要治理地方,使百姓安居乐业,或者战场厮杀,破敌于阵前,他们就没这能耐了。
俩人闲聊,长安到帝都,柳寒明显感到老黄的局限,他了解的大晋,了解的朝政都是十来年前的,而这些年,朝政早已改变,而且,他毕竟只是当过幕僚,而不是主官。
“泰定在登基初期还是挺有作为的,比他爹强多了,他爹当了二十多年皇帝,整天躲在深宫炼丹,祈望长生不老,大漠鲜卑人趁机崛起,幸亏他死得早,还不到五十便死了,当今登上天下,坐上那把椅子才发现,这个天下潦倒不堪,国库空虚,百姓凋敝。”
说到这里,老黄重重的长叹一声:“按说泰定登基之初,还是很有作为,理清赋税,扩大朝廷财源,充实国库,在朝政上,他罢免了贪腐的丞相和太师,选择富有声望的杜恺为相,选拔将领,革除贪腐,登基不过三年,朝廷上下焕然一新,在长安一战中击溃鲜卑人,稳定了边境战事..。”
老黄诉说着当今天子泰定皇帝的事迹,前面的还是第一次,这后面的便老套了,持续二十多年的战争,国贫民困,战胜鲜卑人后,整个帝国已经筋疲力尽,急盼变革,相国杜恺病故后,邵阳郡王承朝野之望入朝为相,开始推行新政..。
当今皇帝二十六岁登基,最初年号至正,向天下人表明,他要重振朝政的愿望,在击败鲜卑人后,废除邵阳郡王新政后,改年号泰定,表示天下康泰,百姓安居乐业。
以往柳寒很有兴趣的听这些秘闻,可现在他却皱起眉头,老黄老了,这些历史固然可以让他了解泰定皇帝,可对改变他目前的处境没有多大作用。
不过,柳寒没有打断他的倾诉,这些年老黄也憋坏了,总是在反思当年的事,如果不给他说的机会,恐怕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天色渐晚,趁着老黄停下来喝茶的机会,柳寒换了个话题:“你在邵阳郡王幕下时,接触过秦王没有?”
老黄摇摇头,很慎重的说:“与宗室相交,乃大臣之大忌,郡王虽然也是宗室,可也不能随便与各王爷来往,更何况,秦王当年不过十一二岁,要说交往,齐王倒是见过几面。”
柳寒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问道:“这齐王怎么样?”
“小有才干,颇有贤明,”老黄眯着眼似睡非睡的答道:“这齐王是泰定的弟弟,喜读《中庸》,待人接物,也中庸,性情温厚,当初郡王倒了后,他便极力搭救,可惜,郡王得罪那些门阀士族太深,其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唉.。。”
“邸报上说,齐王现在可是大司马,恐怕还要兼任相国,全面主掌朝政。”
老黄摇摇头:“如果这样,齐王亦危也。”
见柳寒不解,老黄解释道:“齐王乃宗室,宗室可以为枝叶,却决不可为红花,否则,只有两条路,要么篡位,要么身死家灭,邵阳郡王便是先例。”
柳寒微微叹口气,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看来齐王的结局恐怕不怎么好,要么被当今天子废黜,要么被太子废黜。
“太子呢?你见过太子没有?”
“太子?”老黄翻翻白眼,可惜眼睛太小,白眼仁几乎就看不见:“我在朝那会,太子不过七八岁,谁知道这些年他成什么样?”
柳寒很遗憾的叹口气,起身道:“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这帮人现在看着挺安静,心里不知道想什么呢。”
老黄没有答话,依旧自顾自的喝着茶,就像是在喝酒似的。
第49章 安抚(上)
第二天上午,柳寒没有在店里守着,让老黄查账,柳铁负责核查库房,他则叫了店里的伙计,让他带路上毕良家,毕良的家仅距坊市两条街,伙计指着门口有颗槐树的宅门。
“毕掌柜便住那。”伙计年岁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同样是店里的人,卖身契就放在毕良家里,此刻他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该属于店里还是属于毕良家。
柳寒站在门口,门上已经挂上白幡,一个小厮站在门口迎客,伙计低声问要不要过去通禀,让毕良家人出来迎接。柳寒摇摇头,虽说毕良该死,可他并不想赶尽杀绝。
“文娃,这位是?”小厮显然认识这伙计,看到柳寒气宇轩昂,伙计又毕恭毕敬的样,拿不准这位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咱们老爷,”伙计语气有些复杂的低声提醒道,小厮神色一变,连忙冲柳寒施礼:“还请老爷稍待,我这就请主母过来迎接。”
“算了,”柳寒叹口气:“老毕身故,家里已经够忙的了,就不用这些虚礼了。”
说着便要迈步进去,小厮赶紧答道:“还请老爷体谅下人,容小的去通报,否则主母会怪罪小的,请老爷多多体谅。”
柳寒稍稍愣了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厮,小厮迅速转身便跑进去了,柳寒看着他的背影问:“老毕平时待你们如何?”
“掌柜的仁慈,待我们下人很好。”文娃小心的答道,柳寒微微点头,虽然这些人多数买来的奴隶,生死都由他,可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不是只知盘剥的奴隶主,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制定了伙计作息制度,规定了那些属于伙计,那些属于店里,这比起其他商社来说可好多了,可以说是福利优渥,只要执行了这个制度,伙计们自然感激涕零。
“仁慈?”柳寒不置可否的重复道,文娃低着神情复杂,正说着,小厮已经带来个青年人出来,那青年人看上去二十来岁,头上没带孝帽,腰里捆着根孝带,看着柳寒的目光颇有不善。
“老爷,这是舅老爷,家里的事现在是舅老爷做主。”小厮点头哈腰的说道。
“你是谁?”舅老爷的语气颇不客气。
柳寒淡淡的摇头:“我在西域车前国将老毕买下,他的卖身契现在还在我手上,”舅老爷神色一变,小厮的脸色苍白,柳寒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舅老爷神情一滞,忿忿然想要开口,小厮连忙轻轻触碰一下,柳寒看着那小厮:“你是什么人?是店里的?还是老毕买下的?”
“回老爷,小的是毕老爷买下的。”小厮恭顺的答道,说完侧开身子,让出进门的通道。
柳寒正要进去,舅老爷叫道:“慢着!”
柳寒停下脚步,舅老爷很不服气的说:“我姐夫什么时候成了你奴隶的?那店是我姐夫的心血,你跑来说是你的,我看你是成心夺产,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我要上官府告你!”
“告我?”柳寒再度摇头:“我劝你不要这样作,卖身契昨天我已经给长安府的班头看过了,如果,你还要看,可以到店里来看,或者,你现在就去衙门告状,我保证你可以看到。”
舅老爷涨红了脸,毕良突然身亡,家里正不知所措,又突然传来,毕良原来只是一个奴隶,这商社原来是别人的,这让毕家如何甘心。
毕家除了毕良,剩下的便是他老婆和孩子,柳寒早就了解了毕良的情况,毕良是三年前成亲的,有一儿一女,女儿两岁,儿子才六个月。
毕良在去西域前是没结婚的,家里穷得娶不起媳妇,也正因为如此,才上西域商道搏命。他的父母在他流落西域这几年早已经亡故,兄弟姐妹也不知去向,所以,毕家现在就娘三。
毕良的老婆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五官端正,面容白净,虽然穿着纯白的孝服,亦有三分妩媚,柳寒心里略微诧异,这毕良有三十多岁了,居然娶了一个这么年轻的老婆,可随即又有些恼怒,这毕良家里既然有老婆孩子,还迷那女人干什么,以至于将性命搭上。
灵堂布置得很简单,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块灵牌,毕良老婆抱着孩子,悲悲切切的跪坐在灵前的草席上。柳寒找了下,仅仅看见一口空棺木,没有看见毕良的尸体。
“老毕的身子呢?”
柳寒这话刚出口,毕良老婆放声大哭,两个孩子也忍不住跟着哭泣起来,灵前顿时哭声一遍。
“老爷,官府说,掌柜的是被谋杀的,尸体还要检查,所以,暂时不发还家里,可.。。”小厮很是为难的解释道:“天这么大,这要坏可怎么好。”
这可是没有冰箱的时代,就算堆点冰在上面,也管不了多久。
“******,这帮****的,”柳寒忍不住骂出声来:“连死人都要扒一层皮!”
他扭头将舅老爷叫过来,让他上衙门去将尸体要回来,舅老爷很是为难:“官府说了,要等抓到凶手才能送回来。”
柳寒看他一副窝囊样恨不得抽他一耳光:“你不知道这是要钱啊!给点钱不就领出来了吗?”
这案子要能破,那才见鬼了,再说了,仵作验伤,完了就拉走,毕良的伤口很明显,根本不用仵作费劲,这就是一个要钱的借口。
“家里,家里没钱。”舅老爷低声答道。
“你放屁!”柳寒大怒:“毕良每年收入多少,我那里记得清清楚楚,仅去年便收入上千两银子,加上我给他的奖赏,怎么也有一千八百两以上,几年算下来,就算大手大脚,也应该有三千两银子的家底。”
舅老爷闻言呆住了,毕良媳妇的哭声也止歇,瞪大眼珠子看着柳寒,柳寒感觉不对,语气依旧不改:“怎么,我说错了?店里有账册可查。”
“姐,家里真没钱了?”舅老爷见柳寒口气坚定,忍不住问那妇人,妇人又哭泣起来:“前两年还拿了些钱回来,今年就没拿几个钱,肯定是给那小妖精了!我的命好苦啊!”
“该死!”柳寒在心里忍不住咒骂起来,心里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毕良迷上那女人后,先是自己掏钱,后来钱不够了,就两次从柜上支走一千两银票,去填那根本填不满的无底洞。
柳寒掏出张银票拍给舅老爷:“拿这个去,把人拉回来。”舅老爷看看手里的银票,足一百两,迟疑下觉着还是该先把人拉回来再说,转身要走,柳寒又叫住他,告诉他,让衙门的人多放点冰块,舅老爷带着人和棺材去了。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妇人带着孩子过来磕头道谢。
“谢就不必了,”柳寒叹口气,抚摸下小女孩的头,小女孩有些畏缩的往妈妈身边靠了下,柳寒轻轻笑了下:“老毕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们孤儿寡母的,唉,也罢,看在他辛苦这么多年的份上,我让店里每月给你们母女支五两银子。”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妇人其实是听毕良说过的,这店的主人另有其人,但毕良隐瞒自己的奴隶身份,她是好人家女儿,怎么也不会嫁给一个奴隶。
柳寒拿起一柱香,冲着毕良的灵牌拜了三拜,心里默默念叨,老毕啊老毕,你****的够混蛋,江湖上跑老的人,为那样一个女人值得吗?现在丢下孤儿寡母,在地下别怪我,我让傅三公子杀你,是你必须死,别怪我,怪你自己吧,谁让你作出这样的事来。
第50章 安抚(下)
小妇人给柳寒还礼,依旧抽抽泣泣的,柳寒叹口气:“唉,死者已矣,你也别伤心了,好好想想怎么带大这两个孩子,这点银子你拿着,作点小生意。”
小妇人拿着五百两银票频频称谢,柳寒又告诉她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到店里来,他会告诉店里,每月给她送五两银子过来,一直到孩子长大,满十八岁。
“另外,毕良拿了些东西回家,这是属于店里的东西,原来他是掌柜,将这些保存在家,也不算错,现在他不在了,我自然要收回来。”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妇人闻言又露出悲戚的之色,柳寒眉头皱起来,妇人抽抽搭搭的告诉他,毕良有个小木箱,木箱里装的东西她也不知道。
柳寒让她把木箱拿来,妇人很快去把木箱拿来,小木箱不大,比普通首饰盒大不了多少,外面有把小锁,妇人解释说钥匙在毕良手上,柳寒也不客气,轻轻一下便将锁拧断,妇人吓了一跳,看着柳寒的目光多了几分恐惧。
小木箱正是柳寒想要的,官府给出的开店证明,店里伙计的卖身契,房契,包括这套前后两进的小院的房契,另外,柳寒还发现毕良居然在城外买了十几亩地和一个庄园。
“这家伙还是很会经营的。”柳寒在心里更加惋惜了,毕良曾经向王掌柜报告,说要买点地,一是准备盖库房,另外便是准备建一个皮货作坊。
看来他是有准备的,柳寒在心里说,昨天毕良告诉他要在城内建作坊,不过是为了搪塞,好让他丧失警惕。
柳寒想了想,将这个院子的房契抽出来给了妇人,他抬眼打量下这房子,房子还不错,至少眼前这个院子很不错,有花有草,还有个大鱼缸,养着几尾金鱼。
“这套房子就过户给你,丧事办完之后,你到店里来,我让人给你办过户。”柳寒又抖了抖那些单据:“这些就是店里的。”
边上的两个老年夫妇有些不满,那老头涨红脖子好像准备过来,旁边的老妇人紧紧抓着他,不让他开口,柳寒凶狠的看了他一眼,老头顿时畏缩下去。
“人要知足,别太贪心,不是你的,争也没用,只会失去更多。”柳寒警告道,顺手又将小木箱递给小妇人:“你看看,有没有错?”
小妇人明显被吓着了,手里紧紧攥着银票,连连摇头:“老爷自然明白,小妇人什么都不知道。”
柳寒心说算你识趣,你要纠缠,说不得将刚才的承诺全收回来,最后倒霉还是你自己。小妇人今天得到不少,除了五百两银子,更主要是的每月五两生活费,五两银子在这个时候已经很不错,普通人家一月三四两银子便能衣食无忧,她们母子三人有五两,自己再作点小生意,日子倒是过得下去。
柳寒也没急着走,一直等到舅老爷将毕良的尸身拉回来,他果然没有算错,金钱开道,无往不利。不过,舅老爷听说小妇人将小木箱交出去后,神色就有些不正常,想要闹可又被他妈给死死拦住,柳寒看着冷笑不止。
看到小厮,柳寒心里一动,在小木箱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他的卖身契,他把小厮叫过来问他是愿意留下还是回店里。
小厮低着头,沉默了会说:“小的差点饿死,是掌柜的救了我,掌柜的对我有恩,我先送掌柜的,再回店里,”停顿下又补充说:“小的不过是下人,何去何从还听老爷安排。”
“行,就按你的想法办,等回店里,你的差事再安排。”柳寒点头答应,小厮抬起头来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柳寒,然后深施一礼,不言声的退到一边。
柳寒让人打开棺材,他看了看毕良,毕良紧闭双目,脸上已经变色,他长叹口气转身离去,文娃紧跟在他身后,那个舅老爷站在门边,忿忿然的看着他。
柳寒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想了想说:“你别不服气,我已经够大方了,另外,你要真可怜你姐姐,就不要打她手上那点钱的主意。”
说完之后,也不管舅老爷怎么想,径直走了,远远的还听见舅老爷狠狠的呸了口痰,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一笑。
到了大街上,柳寒让文娃自己回去,他想随便逛逛,文娃自然不敢问他要上哪去,自己转身走,走了不远,回头再看,柳寒依旧站在那四下张望,似乎拿不准到底该往何处去。
过了一会,柳寒决定径直向前走,他确定这是长安城的主干道,这条道是青石铺成,道路很宽,可以并行四辆马车,两边多是酒楼饭店,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饭店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吃饭,这些人大概是从周围乡下甚至更远的县城过来的,很早便等在坊市门口,到现在才吃早饭。
柳寒没有什么目的,随意的在街上走动,不时看看周围的店铺,渐渐的他明白过来了,这长安的坊市有点象前世的批发市场,长安城的其他街区也不禁止经商,只是那些商店多是杂货铺,沿街甚至还有进城农民卖菜。
转过一个街角,一道高大的城墙,柳寒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长安城分内城和外城,其实是分三层,内城还有个宫城,内城是门阀士族和官吏的住所,外城则是庶族和平民百姓,以及大量商业区。
内城同样有城门,也有兵丁把守,但没有检查行人,也没有税丁,几个穿着蓝色军装的兵丁在城楼上随意走动,神态看上去很安详。
柳寒站了一会,决定不进内城,先在外城逛逛,参观下这个长安城和曾经的十三朝古都有什么不一样。这个地名也曾经让他燃起过希望,在三归堂看过的典籍中,有长安,有洛阳,有江南,有黄河,有长江,可不一样的是,前世的古代号称九州,可这里的典籍却说有十八洲,多出来的九州让他迷惑不解,从来没听说过名字。
比如凉州,雍州,并州,荆州,这些名字如雷贯耳,喜爱历史的他早就知道,可三归堂典籍中还有,瀛州、戎洲、长洲,等等,这让他迷惑不解。
见过前世的西安,没见过前世的长安,可眼前这座长安让他有些震撼,他沿着青石铺就的主干道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依旧看不到头,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路上经过了一座道观,道观里香火旺盛,老远便闻到香味。
第51章 长安小贼(上)
柳寒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前看了看,烧香的信徒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络绎不绝,这是另外一个让他迷惑不解的地方,这时代似乎没有佛教,无论在西域还是在这里,他都没看到过寺庙,也没看到过清真寺。
西域人信奉的是一种叫拜月教的宗教,柳寒不确定这个宗教就叫拜月教,这是他给取的名字,西域当地人的叫法直译过来的。这拜月教自然崇拜的是月神,每到月满之日,教众便要举行仪式,进行祭拜活动,所以,每到月圆时,无论是国王还是百姓都要举行篝火庆典,草原上到处是燃烧的火堆。
这种庆典,柳寒参加过多次,对祭祀的程序熟悉无比。祭祀程序很简单,首先是献祭,祭品无所谓,可以是烤羊,也可以是烤兔,如果这些都没有,那么烙几张饼也可以,无所谓贵重,主要看本心。
柳寒到拜月殿去过,各地拜月殿不同,就如同道观一样,有富的,也就有穷的,不过,无论穷富,主神月神都是一个美丽的以月亮为背景的女神,而铸成月亮的,一定是一整块光洁的白玉。
在西域也有道观,可无论规模还是信徒,都大大少于拜月教,由于信徒太少,多数道观都没落了,只有少数几个大城市才有。
看到眼前的道观,柳寒忽然觉着自己该进去看看,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进去了,于是转身又走,这样漫无目的的逛了半天,在街边的小食摊上吃了碗面后,他终于决定上东坊去看看。
长安的市场不像姑臧,姑臧只有一个坊市,长安城内便有三个坊市,城外还有一个坊市,城外的坊市主要是交易马匹骡子驴等动物,城内的三个坊市则不同,从凉州和西域大漠过来的商品都在西坊交易,而从江南和帝都等东方过来的则在东坊交易,而北坊则是每个男人都向往的地方,这里青楼妓院酒楼遍布,一到夜晚,这里是歌舞不断,香飘全城。
不过,从毕良收集到的情报看,内城还有个销金窝,那便是长安城的教坊,这里的教坊可不是普通的教坊,里面全是犯罪官员和士族的妻女,要进这个地方,必须是官员或士族,至少也要官员或士族带路,否则恕不接待。
沿着青石大道,柳寒不紧不慢的朝东坊走去,用不着打听,从东坊出来的拉货大车便是向导。眼看着便到了坊门前,背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一群麻衣人慌张的从边上的小巷中跑出来,紧跟着从里面追出来一群灰衣人,两个跑得慢的麻衣人被追上后,顷刻便被打翻。
柳寒闪到边上,没有微蹙的看着街上两群人群殴,这不像是武林中人,相反倒像是市井之徒斗殴,两边的人都是徒有蛮力,没有丝毫修炼气息。
“这长安城的治安怎么还赶不上姑臧?”柳寒心中纳闷,这可是秦王坐镇的都市,这里的警备要远强于普通城市。
忽然感觉不对,他的手闪电般抓住一条正要离开的手臂。
“哎哟!”
柳寒低头看却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发出惨叫,小孩手里还抓着个钱夹,这钱夹还是他发明的,自从有了银票后,再不用带着沉甸甸的银锭金锭,柳寒便设计这个钱夹,专门用于装银票,简单的说便是,没有银票,便没有钱夹。
“动作够麻利的。”柳寒略微有些惊讶,要知道自从进阶宗师后,周围四五米范围都在他控制之下,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他,更不用说从他怀里偷东西。
小孩看上去不大,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面黄肌瘦,穿着件麻片状的衣服,到处是破洞。
“放开我!”小孩的声音挺脆,牙齿很白,目露凶光,拼命挣扎。
柳寒微微一笑,手上稍稍加了半分力,小孩顿时无力,差点便跪下来,柳寒正要开口,一群小孩从巷子里冲出来,高声叫着打贼,围着他便拳打脚踢。
柳寒有些傻眼了,这些小孩自然没法伤他,可这样围着他打,让他尴尬万分,若是普通贼子,他只需抬手这些家伙都得躺下,可这些都是小孩。
周围的人盯着柳寒,柳寒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一松,小孩一下挣脱出来,拔腿便跑,随后那群小孩跟着跑进了小巷,柳寒皱眉站在那,这些小孩就躲在小巷内,根本没有逃过他的神识追踪。
略微踌躇,柳寒朝小巷走去,两个在小巷边上观察动静的小家伙看到他过来,立马飞奔朝巷子深处跑去,柳寒也不加快速度,就像散步一样,慢腾腾的走进小巷,他没有注意,巷边上几个正晒太阳的老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怜惜,好像他进入的不是小巷,而是匪窝。
走进小巷,柳寒才发现,这里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道边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排水沟里还可以看到倾斜出的秽物,两边的房屋低矮破旧,即便开着门,里面也是黑乎乎的。
神识锁定了一个小孩,柳寒跟着他转过一个巷口,进入一个更加破旧的小巷,道边到处堆着杂物,屋檐下挂着各式衣服。没用多久,柳寒便站在一个歪倒的小院外,院子已经完全废弃,屋顶的半边茅草已经被卷走,泥砌的土墙裂开道道口子。
透过缝隙,院子里有十几个小孩,小孩围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这还是同样披了件麻片,前襟散开,裸露着干瘪的肚子,肋骨根根可见。
“什么小兔被抓住了!?”
“那家伙挺厉害,一下便把小兔子的手给抓住了!”
“那人穿得可好了,至少值.。。值三钱银子!”
柳寒看看自己的衣服,这衣服至少值十两银子,这些小家伙还是不识货呀。
“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我们在显阳宫就盯上他了,这家伙腰间鼓鼓囊囊的,肯定有不少银票。”
柳寒微微皱眉,他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被跟踪,自从跨入宗师境界后,还没有碰上能跟踪他而不被发现的人,这帮小家伙有一套啊。
“都别闹了!”一个略带老气的声音将大家伙嘈杂的喧闹打下去,可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柳寒眼中同样是瘦削的孩子,他的特点很突出,由于太瘦,以至于脑袋看上去比较大。
“虎哥,明天那郭蝎子便要来收钱了,咱们还差四两。”
此言一出,所有孩子都低下头,虎哥咬牙恨声道:“打听下,那要顶罪的,不管是打板子还是夹号,我都接了。操******,将来老子武功大成,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这郭蝎子!”
“虎哥,不行啊,你刚挨了二十大板,这伤还没好呢。”小兔子急忙阻拦。
“少废话,”虎哥一点不客气:“弄不到四两银子,那郭蝎子肯饶了咱们?上次就丢下话了,再凑不出钱来,就把你和小英她们卖到窑子里去。”
柳寒这才明白,这小兔子居然是个女孩,再看看里面,这群人里居然有五六个女孩,从四五岁到七八岁的都有,这小兔子算是最年长的,也不到十岁。
“这次我去。”那个大头孩子决然说道,虎哥坚决摇头:“你没修为,去也白搭,你当那板子好受,****的,那些官差手都黑。”
柳寒已经听明白了,这所谓顶罪,便是替人受罪,替那些犯罪的人受罚,当然这有个底线,即不是死罪,不是流放,仅限打板子夹号。
打板子都明白,这夹号就是,带上木夹,跪在衙门前,短的三天,长的三月。
有钱人犯了这样的罪,又不愿去受,就买通一些市井无赖去代其领受,当然这也要花钱,上下都要打通。
第52章 长安小贼(下)
这个虎哥居然说他有修为,柳寒倒是有点好奇了,注意观察了下,也没看出他的修为到底有多深,看他挨了几下板子,现在还没好完,这个修为估计也没几分。
“你还要去道场学艺,这么多天没去了,人家可能早就变了。”大脑袋有些着急,忍不住揭了虎哥的底:“你的修为上不去,怎么收拾那郭蝎子!”
柳寒不仅哑然失笑,这小子胆子大,居然敢去偷艺,这要被抓住了,轻者挑断经脉,重者当场斩杀;更主要的是,这偷艺是不可能学到真正的功夫的,那内气怎么流转,拳法刀法的要点,这些都是秘传,谁会在大庭广众下教。
看看破败的院子里摆着几个石碾,还有几根捆着粗大草绳的木桩,柳寒忍不住摇摇头。
在院子里放哨的两个小孩,看着柳寒施施然从倒塌的墙后进来,两个小孩显然没有料到他居然会追到这里来,呆了几秒钟,同时发一声喊,转身跑进屋里。
柳寒不动声色跟着进去,屋里的孩子们呼啦一下散开,操棍的操棍,拿砖的拿砖,又呼啦一下围在虎哥身边,神情紧张的望着柳寒。
小兔子悄悄在虎哥耳边说了几句,虎哥目光闪闪望着柳寒问:“我说你这人,你的钱也拿回去了,还这样不依不饶。”
柳寒看着这张稚嫩年轻,竭力装着老成的脸,微微摇头,故意调侃道:“我听说这里有个虎哥,长安城里小有名气。”
虎哥闻言胸膛挺起来,脑袋扬着,有了几分骄傲:“小爷就是,你找我?”
周围几个小孩面露兴奋,想着自己的老大居然有这样的威风,连这个外乡人都知道他的名气,小腰杆立着,小胸膛挺起来,小脸扬着。
“我想请你帮忙找个人。”
“没有问题,”虎哥大包大揽,双手叉腰:“他是做什么的?叫什么?”
“你行吗?”柳寒决定打击下他的小信心。
虎哥信心满满毫不犹如:“小爷在长安城十年了,无论内城外城,没有小爷不知道的!”
柳寒笑了,边打量屋里边说:“你多大了,就在长安十年了。”
屋里显然是他们的住处,地面上铺着稻草,墙角堆着灶,墙面被熏得黑乎乎的,边上还有个火堆,火堆上面吊着个瓦罐,瓦罐还冒着热气。
“小爷十七岁了,”虎哥梗着脖子,语气却暴露了他的虚弱:“我们这帮兄弟长安城都跑遍了,再说,我和结衣社的好汉.。。”
“结衣社?”柳寒嘴角滑出一道笑意,打断了虎哥的自吹自擂,扫他身边的小屁孩们一眼:“我想和你作笔生意,这笔生意你能挣到一笔银子,可以补上要交给那个什么郭蝎子的钱。”
虎哥知道自己吹的牛被看破,可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口气依旧坚挺:“没有问题,你算找对了人,不管什么事,小爷都能办到,你出多少钱?”
周围的小孩全都紧张的看着柳寒,那个大头小子更加紧张,悄悄拉了虎哥的衣襟,柳寒淡淡笑了笑:“那得看你能挣多少钱。”
虎哥愣住了,显然没听明白,柳寒微微摇头,指了指那个大脑袋:“你和他留下,我们谈谈生意,我只和你们俩谈。”
虎哥和大脑袋又愣住了,俩人对看一眼,围着他们的孩子则警惕的看着柳寒,柳寒不动声色,大脑袋站起来让其他孩子都出去,孩子们疑惑的离开,手里还抓着棍子或砖头。
等孩子们都出去后,柳寒走到虎哥和大脑袋身边坐下,虎哥和大脑袋呆站在那,不知道柳寒要作什么。柳寒示意让他们坐下,俩人这才坐下。
“你们帮我找个人。”柳寒没有看俩人,目光就看着门外的孩子们,那些孩子很紧张,生怕虎哥和大脑袋受到伤害。
“找人?”虎哥有些纳闷,也有些好奇,大脑袋眼珠子直转。
柳寒抽出两张银票:“这是二十两银子,事情完成后,你们还可以得到二十两,如果你们愿意,我还可以给你们找个吃饭的地方。”
虎哥和大脑袋接过银票,翻来覆去,听到还有二十两,而且还可能有个吃饭的地方,不由大喜过望:“真的!”
柳寒轻轻点头,这些孩子看上去挺可怜,但他不是慈善家,这个世界受苦的人多了,可看到他们,他忍不住就想起了当年的他,那时他也和他们差不多大,甚至更小,便被带进了杀手营,大慨六岁便开始杀人,他闯进去时,这具身体不过七岁。
他打算给这些孩子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能帮他找到那个人,就收下他们,让他们留在长安店,教他们读书和练功,等长大了,再安排工作,至少,那个虎哥和大脑袋,看上去有培养价值。
“我给你们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你们要找到了,就到西坊的瀚海商社去找我,告诉伙计,找东家,他们会带你来找我。”柳寒说着站起来准备走。
“唉,等等,”大脑袋叫道:“你要找谁?”
“他叫犀锋,”柳寒沉凝下又补充说:“可能是镖师,也可能加入了军队或侍卫。”
虎哥没有在意,大脑袋好奇的问:“老爷和他有仇?还是?”
柳寒冷冽的的目光扫了他一下,大脑袋心中一寒,连忙低下头,柳寒冷冷的说:“不该知道的,不要乱打听。”
虎哥连忙堆出个笑脸,点头哈腰的说:“老爷,您放心,五天内包找到。”
柳寒走到院子里,小孩们早看见虎哥手里的那几张银票,小脸上都冒着热切快活的笑容,柳寒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转身扔给虎哥。
“这瓶里是伤药,抹在伤口上,一个时辰便好了。”
虎哥拿着小瓷瓶看看,疑惑不已,再抬头看柳寒,柳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虎哥得意的冲众小孩弹弹银票,众小孩欢呼不已,叫嚷着要吃白面馒头,要吃烤煎饼,炸油果子,小兔子怯生生的说要买根红头绳。
“别急,别急,大家别急,那位老爷还说了,只要找到那个人,还有二十两,嘿嘿,这可是四十两,四十两啊!大生意!”
“虎哥,咱们上那去找那犀锋?”有人问道。
“这还不简单,大脑袋,你说说!”虎哥拍了大脑袋下,大脑袋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气,这笔从天而降的银子不但解了他眼前之难,还给他们带来一条新路,他还记得这位老爷说过,可以给他们个吃饭的地方。
“这事还不容易,咱们分成三路,小鹞子,你去宫城,找小滑子,让他打听下,宫城侍卫中有没有个叫犀锋的人,虎哥,你去找邱嫂,她表哥不是在大营当伍长吗?我去找校尉府的老菜头,小奎子,你带人去各个镖局跑跑,这长安城有三大镖局,先从长风镖局开始。”
虎哥拍着大腿大笑起来:“哈哈,这不就完了吗,有大脑袋在,什么难题都没了!小兔子!”
小兔子应声跑来,虎哥将银票拍在她手上,豪气的宣布:“去买点好吃的,再买两瓶酒,今晚咱们好好乐一乐,”说到这里,他嘿嘿的笑了两声,拍拍大脑袋:“等那二十两到手,咱们上小白鞋那去玩儿次。”
一圈小屁孩们傻乎乎的嘿嘿笑起来,小兔子咬咬嘴唇,趁着虎哥不注意在他受伤的屁股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虎哥哎哟哎哟的大叫起来,小兔子就像没听见拿着银票招呼几个人一块去了,拿着这样大额的银票,在这样的小巷子里是很危险的。
第53章 私情(上)
柳寒也见识了小巷的危险,在出来的路上,他便遇上两起挑衅的人,不过,对方在他展露了一点修为后,立刻便消失了,而后再也没人来妨碍他了。
到东坊市转了一圈,东坊的东西明显带着东方的气息,大气秀美的青州绸缎,醇香的禹州独峰茶叶,扬州绣房的绣品,珠州大而圆的珍珠,堪比天价的池州檀香木,还有,帝都荣宝斋的珠宝。
东西两个坊市的商品风格明显差异,东市精巧,西坊粗矿,即便同样是珠宝,东市的珠宝也要精致巧妙得多,哪怕是柳寒带来的西域最好的珠宝也比不上。
但西坊的东西充满异域风格,对于见惯了东方风情的长安贵族来说,倒有了很大吸引力。
出了小巷,整个长安的治安状况倒是不错,沿途再没有难为挑衅的人,柳寒在闭市后才施施然回到包下的客栈,晚饭后,老黄柳铁分别向他报告了查账的情况,除了那两笔去向不名的资金外,账目还都对,不过库房的存货少了两成,柳寒盘问二掌柜,二掌柜也不隐瞒,这两成货被傅家拿走了,货款还没回来,属于赊账销售。
这种销售是允许的,不过,得针对信誉好的,这是柳寒在讲课时教过他们的。
柳寒没有追究,告诉二掌柜,回去让三公子尽快将货款送来,既然查账没查出大问题,明天他可以带他们的人走了。
现在留给柳寒的问题是长安店的人事安排,原先他安排的二掌柜被毕良贬为商队主事,现在还在大漠上,还要等半个月才能回来,这还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若有意外,那就不知道。
“还是让杨秋来吧,他熟悉长安。”老黄提议道,对于柳寒选人的眼光,特别是商业上,他算是服了,无论是毕良还是老王,都是出类拔萃的,开拓出了长安和凉州的市场,让瀚海商社成为这两州首屈一指的商社,即便毕良背叛,可也不能否认柳寒择人上的眼光。
“他为什么没报告?”柳寒象是在和老黄讨论又象在质问:“他是有报告权的。”
柳寒在每个店都至少安插两个人,这个人事安排既为互相监督,也是互相牵制,但他的问题是人手不足,没有足够的人才,他在西域十多年,西域晋人本就不多,他还要花大量时间在修为和炼丹上,好容易调教出一些人来,他的事业本就大,西域再留些人,还有些人派去作秘密工作,剩下的就那么多,不可能面面俱到。
老王经过长期考验,足够信任,但柳寒依旧在他店里留了个人,这个人是商队主事,他到姑臧时,他还在大漠上,长安店也有两个人,除了毕良,另一个便是这杨秋。
杨秋也是汉夷混血,柳寒培养了他三年才派到毕良身边担任二掌柜,二掌柜是有单独报告权的,所以,毕良免去他的二掌柜,而他却没报告,这其中便耐人寻味了。
老黄沉默了,他当然清楚这其中的关键,不但柳寒,就算他也在怀疑,这杨秋是不是与毕良合谋了。
现在一切都不好解释,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没有发现杨秋与毕良合谋,可底下的伙计那知道掌柜和二掌柜的事。
“那就得多作点准备。”老黄沉凝片刻提议道:“让老王派人来,你看如何?”
柳寒沉默了会微微点头,现在必须从老王那抽调人手了,好在凉州已经决定收缩了,那里可以抽出人手来。
这时柳铁进来报告了一个情况。
“有个伙计说,杨秋和毕良的老婆有私情。”
柳寒有些惊讶,这倒是个意外情况,毕良老婆?他脑海回想起今天看见的那个浑身素服,哀哀悲戚的小妇人,人家都说要说俏一身孝,可他没觉着那女人有多漂亮,怎么就吸引了他的两个掌柜?
“有证据吗?”老黄皱眉问道。
“他说是他亲眼所见,”柳铁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问得很详细,毕良有几次外出,那女人便悄悄到杨秋那去幽会,他撞上过两次。
“柳铁,毕良家有个小厮,叫.。。”柳寒忽然想起,自己忘记问那小厮的名字了:“叫什么我忘记了,你明天去把他带来。”
柳铁答应下来,柳寒想了想,又吩咐:“叫钱明过来。”
钱明是柳寒从西域带回来的,柳寒的这些下属中,只有三十六个姓柳,这三十六个是柳寒的卫士,其他的都不姓柳,原来叫什么就叫什么,可有些早就忘记原来的名字,这家伙也懒得动脑筋,分别按赵钱孙李四姓给他们取名,这钱明便是这样。
钱明很快过来,这钱明有三十来岁,跟柳寒时便已经二十多了,在柳寒身边已经七八年了,没到姑臧实习过,但在其他地方实习过,表现让柳寒比较满意,但一直没放他出去,因为总觉着他缺少点果断,因而不能独当一面。
“在杨秋回来之前,你先担起长安店的担子,能行吗?”
钱明没有立刻回答,在柳寒身边久了,明白他的做事方式,你的回答可以不合他的设想,甚至可以和他争辩,但前提是必须就事论事,不可虚妄欺骗,相反,若是说服了他,而会更赏识你。
“我对长安不熟,若老爷将长安交给我,我要求留下杨秋,另外,还有,请老爷从近卫中抽调一人,担任商队主事。”
柳寒皱眉望着院子,从临近院子传来隐约的喧闹声,看来二掌柜出去传达了明天便可以离开后,那些伙计高兴得有些失态。柳寒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他不觉着给傅家当奴才有什么好,至少他对手下要好得多。
“为什么?”老黄问道。
“杨秋熟悉长安,可以协助我接收市场,让交接中的损失降到最低,”钱明说:“其次,我不明白毕掌柜出了什么事,但长安不安,我需要有实力支持。”
说完之后,钱明低身再拜:“老爷,我认为还是应该让杨秋主掌长安,我可以当二掌柜,另外,还需要配个账房。”
老黄没有开口,静静的看着门口的柳寒,柳寒双手倒背,望着黝黑的夜空,心里却很复杂,钱明的要求合理,一旦他们离开,傅家会采取那些行动,会不会狗急跳墙,在塞外袭击他们的商队,所以加强长安店的实力,是必要的。
最让柳寒生气的是,毕良搞了这一出,整个长安店的人都要重新审查,这要花去大量时间。
第54章 私情(下)
“让柳水来。”
柳铁转身出去,一会儿时间,柳水过来了,柳水二十三四岁,谁也不知道他是二十三还是二十四,甚至可能是二十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十四岁开始跟着柳寒,属于比较早便跟着柳寒的下属,现在已经有武士九品修为。
从外表上看,柳水有些木讷,偶尔冒出的精光却表明这外表具有欺骗性。
“长安店出了些事,钱明要留在长安店,从现在起,你听他的,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从现在起,我听钱明的。”柳水重复了一遍,柳寒转头对钱明说:“两年后,柳水要调走,你有信心在两年内将长安店整顿好吗?”
“回老爷,如果查明杨秋没有问题呢?”钱明问道。
“如果杨秋没有问题,我会调你去江南或荆州。”
“明白。”钱明迟疑下还是说道:“我还是认为长安店交给杨秋最好。”
“如果他没有问题,可以,但必须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无论是背叛,还是与毕良的老婆有染,都要没问题。”柳寒的神情很严肃。
钱明转身要走,老黄悠然开口:“怎么,你不想留在长安?”
钱明转身,不敢怠慢郑重答道:“不是,我是从商社角度考虑,杨秋熟悉长安,熟悉店里的伙计,若他在,我们的客户便不至于流失,供应商也能保持。”
商社的人都知道,老黄别看是个老头,举止有些狷狂,可他是柳寒最信任的人,可以代表柳寒处理很多事,连柳铁都还在他之下,更可怕的是,这老头目光如炬,洞察纤毫,没有人能瞒得过他。
等钱明和柳水出去后,老黄才慢悠悠的说道:“他说得有道理,杨秋是目前最佳人选。”
柳寒没有回答,他不赞成这个人选,不错,从商业角度看,杨秋是最佳人选,可杨秋若真勾引了毕良老婆,那么这人的品性就值得考虑。
勾引女人没什么,可不能什么人的老婆都勾引,没有一点自制力,这样的人不能用。
第二天,二掌柜带人走了,钱明正式接收长安店,封闭了几天的店门打开,早就等得焦急的客户,柳寒亲自坐镇店内,观望的客户店家纷纷安心,钱明以临时主事的身份掌握店里的一切,柳寒重新任命了账房,原账房被降职,负责协助新账房主管工作,新账房主管有单独报告权。
柳铁带人将毕良家的小厮带带过来,小厮腰上依旧捆着孝带,柳寒在后店盘问他,小厮告诉柳寒,杨秋与毕良的老婆是勾搭成奸,可究竟是毕良老婆勾引杨秋,还是杨秋勾引毕良老婆,他也不知道,毕良对此有所察觉,所以才派他到家,名义上是照顾家里,实际上是限制老婆的行动。
“老爷,老掌柜苦啊,他也是没办法,他心里苦,所以才为人所趁。”小厮红着眼睛:“有次老掌柜喝多了,我在边上伺候,我大着胆子问他,为何不处理了姓杨的,老掌柜说他处理不了,这姓杨的背后有东家。”
小厮说着跪下来,冲着柳寒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额头血红一遍。
“老掌柜固然不对,可始做蛹者却是杨秋,请老爷做为老掌柜作主。”
小厮睁着血红的眼睛祈求的望着柳寒,柳寒面沉似水,心里气恼不已,这女人有什么好,居然将一个好生生的长安店给闹得鸡犬不宁,上下反目。
真tmd红颜祸水!
“女人!一个女人就闹成这样!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你叫什么?”老黄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厮问道,小厮低下头,随即又抬首答道:“小的没有姓,身为奴仆,没的辱没了先人姓氏。”
“呵呵,辱没先人姓氏的肯定不是你,”老黄眯眼瞧着小厮:“你念过书?”
小厮点点头,老黄又说:“瀚海商社不收来历不明的人,如果你不肯,待会拿上你的卖身契,走吧。”
小厮愣住了,原以为会受到斥责,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老黄依旧平静的看着他,柳寒坐在椅子上,浓眉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柳铁面无表情,好像根本不关心这里在发生什么。
小厮重重磕了头,起身准备离开。
“柳铁,给他包扎一下,再给他十两银子。”
“多谢老爷。”小厮准备再次磕头,柳铁一把拉住他,小厮扭头看着他,神情有些奇怪,柳铁摇摇头,带着他转身要走,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柳寒的声音。
“头七做完之后,你不准再留在毕家。”
小厮回头看着柳寒,还有些稚嫩的脸写满不解:“为什么?老爷。”
“这是为你好,小子,别不知道好歹。”柳铁伸手将他提出来,小厮还是不解,眉宇间全是疑团。
等小厮和柳铁出去后,柳寒才重重叹口气,老黄淡淡一笑,伸手拿起本书看起来,过了一会,柳寒才开口:“这孩子你认识?”
“不认识。”很平静很平淡。
“不认识怎么会帮他?”
“我只是觉着他有趣。”依旧平静依旧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了解你,就如同你了解我。”
老黄将书收起来,扭头看着柳寒问:“你觉着什么样的人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依旧不肯透露自己的姓氏?”
柳寒没有回答,老黄叹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孩子姓杜,是兴阳杜家的人。”
“兴阳杜家?”
“对,属于上品士族,家族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大夏,历三朝而不败,千年以来出过十几位丞相十几个皇后,但五年前,这个家族成年男丁全部抄斩,幼儿女子全部变卖。唉,又少了一个千年家族。”
柳寒听得暗惊,这杜家这么厉害,老黄接着又说:“看到他,我倒想起件事来,这泰定皇帝登基后,灭了几个门阀士族,这杜家算一个,还中岭齐家,绍山马家,河东胜家,他这是要作什么?”
“谁知道呢?”柳寒皱眉:“这些家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老黄思索着摇头:“没看出来,咱们的情报还是少了点。”
“说句实话,我倒是在想一个问题,”柳寒说道:“这泰定的病是真好了,还是用药强撑着。”
“用药强撑?有这样的药?”老黄有些惊讶神情满是疑惑。
“有,”柳寒肯定的答道:“我就知道三种之多,不过,这种药配置很困难,而且后患很大。”
“后患?多大?”老黄显然不怀疑泰定皇帝能找到药材,他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什么天材地宝找不到。
“让他死得更快点。”柳寒说着起身站起来,停顿下忽然问道:“他卖身契上是啥名?”
老黄奇怪的看着他,心说我都没见过卖身契,怎么会知道,柳寒反应过来,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他也忽视了这个问题,卖身契上是有名字的,可柳铁带回来个消息,这小厮的卖身契上居然没有姓,只有个名字,叫少邦。
柳寒听后直摇头,苦笑着看着老黄,老黄也禁不住微微摇头,俩人相对无言,从内心来说,柳寒倒是挺喜欢这孩子的,知恩图报,坚韧有信念,调教一番,倒是有作为。
第55章 保护费(上)
到店里巡视一遍,店里倒是很平静,似乎没有受到商社掌柜更迭的影响,钱明熟练老道的与顾客打交道,柳寒在边上看了会,便踱步回到后院,老黄已经不在后院了,他觉着在这没什么事,回客栈去了。
柳寒决定让商队从城外常家的院子迁出来,毕良在城外买了个院子,以商社的名义买的,这院子比常家的院子大,但没那么精巧,多的是西北粗旷。
商队迁出来后,为了安全,柳寒又布置了防御,整个院子的高处都放上了人,伙计们无事不得出庄。
毕良的案子正如柳寒预料的那样,那个班头还是挺精明的,居然摸到傅三公子的庄子上,可很快,傅家发力,长安府知府感到压力,加上毕良又没什么背景,作为奴隶,他的主人好像并没有不着急,知府暗示班头不要查了,傅家又给班头送了银子,于是班头衙役们的积极性便没那么高了,没两天便栽赃给了兄弟会。
让柳寒比较意外的是,店开门没两天,门外便来了几个大汉,这些大汉不吵不闹,进门便在边上坐下,瞪着双眼瞧着进门的客户,客户一看到他们,就像看见瘟疫似的,立马转身便走。
“诸位好汉,不知道到小店有何事?”钱明小心翼翼的冲为首的大汉问道。
为首的大汉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你是新来的掌柜?”
“在下暂时代任长安店掌柜,不知壮士光临鄙店有何贵干。”钱明依旧小心。
“我们与毕掌柜有协议,毕掌柜以前每月给我们五百两,我们保证没人敢到贵店撒野,没人敢欠贵店的账。”
柳寒早就得到禀报,躲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他明白,这帮家伙是来收保护费的,柳寒苦笑下微微摇头,一直留心的柳铁立刻拉下脸,推门便要出去会会这些混混,柳寒一把拉住他,冲他摇摇头。
小鬼难缠,这些混混不过是些小鬼,只要数目不大,给他们就行了,柳寒不想在这上面招惹是非。
钱明知道柳寒在后面盯着,听见门响又关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迟疑了下问:“诸位壮士,我刚接手,好些事不清楚,如果你们和毕掌柜有协议,能不能把协议给我看看。”
为首的大汉一阵冷笑,身边的人则放肆的大笑起来,钱明不动声色的给柳水使个眼色,柳水面不改色站在那没动,为首大汉将杯子往地上一砸,厉声喝道:
“爷爷说的便是,你要不认账,我也不难为你,爷爷抬脚便走。”
“壮士息怒,”钱明含笑道:“我今天才接手,原二掌柜在移交时没有移交这一块,商队主事还在外面,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本店交接还没完成,还请壮士不要着急,再等两天。另外,还请教壮士是那家堂口?”
“盘道?”为首大汉冷笑两声,满不在乎的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他身边的一个壮汉踏前一步大声宣布道:“你听好了,我大哥震关中是铁拳会舵主,这西坊一片是我们铁拳会地盘,要在这做生意,得问我们铁拳会是不是同意!”
“原来是铁拳会的好汉,”钱明依旧笑眯眯的,这是他的特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呵呵的,他信奉伸手不打笑脸人。钱明冲震关中作揖:“震壮士,这五百两是个大数目,我必须等主事回来才能定。”
柳寒没有再听下去了,这震关中不过扯虎皮扛大旗,铁拳会是长安的帮会不假,可毕良在账册中清楚记着,每月交的保护费不过十两,这家伙想趁乱打劫,一下涨了几十倍。
叫来一个伙计问了下,长安城内有四大帮派,分别是结衣社,八道盟、铁拳会、天风亭;长安城人人都知道这四大帮派,但这四大帮派不同,结衣社和八道盟有自己的生意,一般不干涉普通百姓的生活。
结衣社主要是赌场妓院,另外也提供保镖服务,这个保镖可不是保护商队的保镖,而是人身安全的保镖服务;
八道盟则是把持了长安四周八条水道的运输,码头和码头上的脚夫,全是八道盟的成员,在长安声势最隆,成员最多,得罪了八道盟,不但货走不出去,就连人也不可能离开长安。
天风亭和铁拳会则在长安外城划分地盘,内城没人敢去那搞风搞雨,天风亭占了东城,铁拳会则占了西城,分别收保护费,但不管在东城还是西城,都不敢对地盘上赌场下手,那是结衣社的生意。
“听说这震关中修为很深,去年来了几个刀客,就是他出手只用了一拳便将刀客打得半死,.。。”
伙计神情有些焦虑,不时看看关着的门,可柳寒却没兴趣,这家伙要真有本事,门阀士族早就动手招揽了,这帮派毕竟是黑道,脑袋上顶了个贼的名声,而且他不过是个舵主,上面还有门主帮主,为门阀士族效力,远比这样挨家挨户收保护费风光。
钱明推门进来,低声报告说这震关中非要五百两不可,柳寒冷笑下,对柳铁说:“去告诉他,我们已经查明,毕良每月给他的是十两,我们愿意依旧按每月十两缴费,五百两免谈。”
柳铁嘿嘿笑了笑,推门出去,过了会,房间传来愤怒的叫声:“十两!爷爷亲自上你们店来就给十两!”
“震壮士,震壮士,这毕掌柜刚走,您就提价,五百两,我们确实交不起。”钱明的语气依旧那么客气,柳寒可以想到,钱明满脸堆笑的模样。
可柳寒心里却在想另一个问题,这震关中涨价,究竟是他的主意还是被人怂恿,如果是后者,那就有问题了。
长安城的帮派势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也没打算去查,以他自身的经历,这些帮派后面还有没有人,有没有官府支持,有没有士族背景,都说不定。
而且,他原定计划中,没有在长安停留这么久,也没有打算去探查这些帮会。
但震关中打上门来了,这就不同了。
房间里,震关中腾地站起来,抓起杯子便往地上砸,杯子刚已离手,柳铁还没动作,柳水闪电般的伸手接住了杯子,震关中愣了下,随即连连冷笑。
“我说呢,原来有仗持,有了靠山了!”震关中呵呵笑着,侧脸对边上的汉子笑道:“咱们都是苦哈哈,最喜欢的便是与富贵人换命。”
“换命?!”柳铁眼珠子睁得比铜铃还大,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惊奇:“你和我换命?看你出手,你不过武徒八品的修为,凭什么和我换命!”
震关中脸色瞬变,原来眼前这个黑大汉的修为更高,他强作镇定的叫道:“我的修为可能没你高,但我们铁拳会有三千弟兄,个个都是好汉!”
钱明已经悄悄退到后面去了,现在已经轮不到他说话。
柳铁再度干笑两声,柳水恰到好处的也同时摇摇头:“唉,这就怕了,还拉上三千兄弟作后台,没那本事就别上门要钱。”
第56章 保护费(下)
门开了,柳寒出来了,柳铁和柳水立刻暂退一边,震关中打量下柳寒,钱明上去禀报,柳寒也没开口,径直坐到震关中边上,钱明恭敬的奉上茶,再恭敬的退到边上。
“坐下!”
震关中不由自主的坐下来,刚落座便醒悟,自己怎么就坐下了,怎么这么听话,腾地就要站起来,刚刚抬起身子,便再也动不了了,一股劲道将他浑身罩住,力量之强大,让他动不了分毫,他不由大骇,这个看上去平和的中年人,原来才是真正的高手。
震关中的冷汗下来了,他完全无力抗拒,就算是帮主也没给他如此恐怖的压力。
柳寒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拂去面上的残渣,小小的抿了口,微微皱眉:“这是明前茶吗?”
“回东主,不是,这是原来店里留下的,应该是去年的春茶。”钱明赶紧答道。
“去年的?”柳寒面露不悦:“我不是告诉过你们,顾客大过天,怎么能用去年的春茶招待客人呢?以后一定要用明前,记住了吗?”
“是,小的记住了,东主放心,我马上派人去买。”钱明立刻吩咐伙计去买新茶。
柳寒将茶杯放下,扭头看了眼震关中,震关中心里一寒,这一眼毫无感情,就像看蝼蚁,或者也可以说看死人。
震关中恐惧之至,心里忍不住大骂盛师爷,这老王八蛋,连对方底细都没查清楚,就让老子出头,冷汗从背脊冒出来。
“我对江湖好汉都是敬佩的,能结交认识江湖好汉,是我的荣幸,这位壮士,要不这样,我们单独聊聊,什么事都好商量,您说是不是?”
震关中有些糊涂了,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居然如此低调温和,可从对方展露的修为来看,自己完全看不透,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他看看柳寒又看看柳铁和柳水,三人都很平静,柳铁依旧瞪大眼珠子盯着他,柳水则站在门口,象是在迎客,又象是堵住门口,震关中心里明白,如果一动手,他们没一个能走出去。
震关中正在迟疑,柳寒已经起身含笑邀请他到后院去,震关中忽然感到身体一松,身体又能活动了,他一直凝聚全部劲气在对抗这庞大的劲道,这劲道忽然消失,让他猝不及防,劲气回流,内腹立刻受伤,喉头涌上一股腥味,他勉力压下去。
震关中心里震骇不已,这人手没动,随随便便的坐下,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却让自己受伤了,这修为,恐怕只有武师级的才能办到。再看柳铁柳水,那副神态,估计修为至少也有武士。想到这些,心中不由冷了大半截,看着柳寒站在门边等他,这就有点不敢去了。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让我这些兄弟也听听。”
震关中已经露怯了,可他身边的那汉子却没明白,口气依旧满满的:“怎么滴,还跑来跑去的,行还是不行,就是一句话,别说不给你面子啊,不管行不行,你给句话,我们抬脚就走。”
柳寒依旧含笑:“震爷,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后面清净,咱们可以敞开说说。”
震关中心说要的就是不方便,这要清净了,我还有命吗?可没等他开口,身边的汉子已经抢先喝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咱们震爷事多,那有那闲工夫,行不行,就一句话。”
震关中心中大骂,这是你能得罪的,再看柳寒,柳寒依旧保持笑容,可眼神已是寒光满满。震关中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回手便给了手下一耳光,那汉子被打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己那点惹得舵主不高兴了。
“我和柳先生说话,抡得到你插嘴,滚出去!”震关中骂着给他使个眼色,那汉子还算机灵,明白事情不对了,耷拉着脑袋便往外走,震关中又叫住他,让他给柳寒赔礼道歉。
那汉子只得过来,柳寒知道震关中的目的,心中不免好笑,心说我要收拾你,那会在店里。此刻见汉子过来赔礼,连忙拦住:“过了!过了!这位壮士直爽,我挺喜欢。”
汉子张皇下,震关中呵呵干笑两声:“柳先生大度,多谢了,你们都到外面去候着,别搅了柳先生的生意。”
说到生意时,震关中的语气重了两分,眼角瞟了下柳寒,柳寒依旧面带笑容,似乎什么都不懂。
不管柳寒在想什么,震关中知道自己必须走进那扇门,如此他的手下才能离开商社,如此他才有活下来的可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后院并非暗室,也不是戒备森严的总坛,不少伙计在院里,干着自己的事,看到柳寒过来,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可震关中依旧高度紧张,每根神经都绷紧了。
推开另一扇门,正堂很简单,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中堂上挂着财神的画,画下是神龛,文德炉上着三柱香,香是普通的香,市面上一文钱就可以买十柱。
“请坐。”柳寒很客气,震关中现在也没刚才的气势了,迟疑下才坐到另一张椅子上,这屋里就两张椅子。
没等柳寒吩咐,伙计便端上茶,柳寒作了个手势,震关中微微迟疑还是端起茶来喝了,将嘴里的腥味洗去。柳寒微微笑了笑,伸手掏出个小瓷瓶,推到桌子中间。
震关中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小瓷瓶,没有伸手去拿,柳寒含笑说:“这是专治内伤的药,你的伤不重,一丸就够,这里面有五丸,可以救你五次。”
震关中更加迷惑不解了,将信将疑的拿起瓷瓶,拔掉瓶塞,一股淡淡的清香轻柔飘出,他不由精神一振。
没等他开口,柳寒便说:“此药名为续命丹,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不断气,都能救你一命,只要丹田不毁,都能让你功力尽复,看你的境界,乃武徒九品,仅差一步便可进入武士境界,这药可助你一臂之力。”
震关中又惊又喜,将瓷瓶紧紧抓在手中,习武之人那不希望自己的境界更高,他的天资本不高,多年勤修也未能突破武士境界,原本心中已经绝望,没成想在这里有了这样的机缘。
“这药拿去卖的话,五两黄金一粒,这药可以送你,”柳寒不动声色的说:“不过,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震关中心中五味杂陈,想要这丹药,又不敢确定这究竟是真还是假,为难之极;可要拒绝,对面这人的深浅,根本看不透,尽管不知道不能确定刚才那股力道究竟是谁发的,以他在长安城的凶名,人家就这样施施然请他进来,单独和他聊,根本不惧。
“你要问什么?”震关中稳定下情绪问道。
“从十两涨到五百两,这涨幅也太大了,而且要得这样急,我想知道为什么?”柳寒问道。
震关中愣了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按照江湖惯例,就算涨也没这么涨的,涨十两二十两,这比较正常,一下涨五十倍,这是逼人关门的节奏,没有这样的,除非有深仇大恨。
柳寒盯着震关中也不言声,震关中心里纠结,手里反复转动小瓷瓶,拿到鼻尖下闻了闻,那股清香直透心肺,可江湖根本没听说过这续命丹。
“这续命丹是西域圣山冰宫所出,乃冰宫宫主所炼制,不但有肉白骨,起死回生之效,而且还能增长功力,在西域赫赫有名,少有流出,可只要出现,无不引起西域豪强争夺,在车师国拍卖,曾经卖到十两金子一粒,我能得到这几粒,也是机缘巧合。”
震关中沉凝片刻,决定赌一把:“要说涨这么多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师爷的意思。”
“师爷?”柳寒眉头微蹙,震关中点头说:“白师爷是读书人,是我们帮主在并州遇上的,开始兄弟们不服他,后来他出谋划策,三年前我们夺下了这城西一遍地,全靠他的谋划,所以兄弟们现在都服他,帮主也很信任他。”
柳寒眉头紧皱,震关中接着说:“昨天,他找到我,说毕掌柜死了,瀚海商社有钱,以前咱们定的十两太低,要涨,让我们来涨到五百两。我觉着太高,可师爷说,先抛五百两,现在商社的人是外来人,不懂长安城的规矩,懂的人都在外地,咱们趁乱涨了,等懂的人回来,就已经晚了。”
“这师爷是那里人?”柳寒问道。
“不知道。”震关中摇头说,柳寒依旧眉头微蹙:“有修为吗?”
震关中再度摇头,柳寒再问:“你们帮主知道这事吗?”
“肯定不知道,帮主上天水去了。”震关中看着柳寒,心里有几分奇怪,对方好像对这个师爷更感兴趣。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他的那些情况?”
震关中皱起眉头,忽然发现,自己对白师爷的了解好像还真不多,柳寒眉头更紧了,提示道:“比如,他是那人?多大年龄?师从何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平常喜欢作什么?成亲没有?”
震关中依旧摇头:“这白师爷三十二三,应该没有成亲,可也没见过他逛窑子,是那人也不清楚,那年是和帮主一块回来的,帮主说他救了他的命,我们问了,当时帮主遇上强敌,身负重伤,是师爷将帮主藏起来,后来又为帮主治好了伤,哦,对了,他会医,医术还挺高明,帮里好些弟兄负伤都是他治好的。”
柳寒轻轻点头:“还有吗?”
“嗯,其他的好像就没了,我们都叫他白师爷,这几年对帮里的弟兄也挺仗义..”震关中忽然发现他对这白师爷了解挺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毫不了解。
“除了这事,以前他做过同样的事没有?”柳寒郑重的问。
震关中皱眉想了想,很肯定的摇头:“这白师爷以前不管这些杂事,除了喜好看书作诗弹琴,其他好像还没什么奢好。”
震关中再度震惊,他隐约感到事情不对了,这白师爷从来不管帮里的这类事,干嘛要管瀚海商社,难道他和瀚海商社有仇?不对,不对,以前从未听他说过,而且如果是有仇,只要说一声,弟兄们还不把瀚海商社干翻了。
“行了,你走吧,”柳寒说:“回去告诉那白师爷,就说毕掌柜在账册上留下每月缴费多少,所以我们只答应十两,问他怎么办?”
震关中刚刚抬起屁股,闻言又坐下:“我说,他要我再来呢?”
“再来,咱们就再说,嗯,”柳寒想了下补充道:“最后,你激他一下,让他陪你来。”
震关中怔了下,神情很是疑惑,柳寒淡淡一笑:“我只是想见见这人,没有其他意思,放心,他全须全尾来,全须全尾走,保证你不担任何责任。”
“如此,多谢!”震关中开门出去,院子里的伙计依旧在各干各的,刚才那两个感觉挺厉害的大汉居然没在院子里,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第57章 变计
柳寒弄不明白,这白师爷怎么对瀚海商社感兴趣来了,难道是毕良得罪过这姓白的?
回到大晋,他必须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稍有不慎,即有可能万劫不复。
有人过来取货,院子里的伙计在大声报数,几个伙计从库房里搬出货来,放在院子清点,阳光热辣的照在院子里,白色的石板在阳光下直晃眼。
柳寒依旧端着茶杯,就像震关中还在那样,脑海里却不住翻滚,从到姑臧开始再到现在,刺杀,送粮食,背叛,莫名敲诈,这些事是不是有关联的,想了半天,柳寒确定这些事都是孤立发生的,特别是在姑臧发生的事,与长安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既然没有关联,那么要不要查那个白师爷,如果要查,该怎么查?柳寒觉着无处着手,他当然可以派人去查,但直觉告诉他,查不出来,这个人如果有什么目的,隐藏如此之深,肯定擅长隐匿,除非长期监视,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收获。可长期监视?能行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除了有人有目的的查瀚海商社查他柳寒,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有人盯上瀚海商社,借这震关中的手,试探一下,如果是这样,他可能损失的便是瀚海商社长安店,对他的最终目的影响不大。
柳寒感到自己安排有误,他把所有人手带到帝都去,没有这个必要。
十多年了,他无数次设想那是个什么人,手上都有那些牌,废了一个杀手营,十多年时间过去,第二个杀手营恐怕已经建立,手下可以调动的有总教头这样的超级高手,另外可能还有大群武士武师,当初他死里逃生时,便已经有武士四品的实力,书生更是隐隐达到武士七品的境界。
所以,要对付他,还需要有大批有实力的手下,所以,在西域这些年,他培养一批忠诚的下属,训练了一批修为精湛的下属,这次他要带他们上帝都。
可现在,他觉着这个安排有问题,他完全用不着带这么多人上帝都,上帝都的人应该精干,修为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脑子,灵活机动,而他分布在各地的店,则应该成为他的耳目,那个人有可能在帝都,也有可能不在。
雁过留痕,就算那个人再隐秘,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天色渐渐暗下来,柳铁的脚步声出现在院子里,虽然这脚步声在普通人耳里很轻,可在他的耳中却如同响鼓。
柳铁是来告诉他,坊丁已经在催了,马上要闭坊了。
柳寒出来,店里的清理已经做完,伙计们三三两两的或蹲或坐,都在等他。
“回吧,最近大家小心点,遇上事先忍忍,向店里报告。”柳寒吩咐道,他必须防一手,伙计们面面相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钱明在边上略微解释了下,伙计们这才明白,可随即便愤怒起来,五百两,好多人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钱,吵嚷着要和铁拳会拼命。
“住口!拼什么拼?”柳寒厉声喝道,院里顿时鸦雀无声,伙计们扭头看着柳铁,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柳寒缓缓的说:“现在你们首要的是注意自己的安全,提防铁拳会的袭击,不管什么事,先保住命再说,有命,回来报个信,店里会替大家出头。”
钱明也赶紧解释:“大家别慌,也别怕,老爷已经在处理这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连西域商道上的马贼都能对付,铁拳会总不会比马贼更厉害吧。”
说了几句后,伙计们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关了店门,他们出坊市时,已经是坊市最后一批人了,经过坊市大门时,年轻的坊丁有些不满的嘀咕了几句,边上年长坊丁连忙将他撞到一边,低声在他耳边说几句,年轻坊丁同情的望着他们。
坊市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人,今天铁拳会找上瀚海商社,便是坊市里最大新闻,虽然结果不知道,可看震关中有些兴奋的样,估计瀚海商社大出血了。
同情弱者是人类的天性,特别是普通人,坊丁显然便是这样的人,看着这群被铁拳会找上的人出去,两个坊丁边关门边叹息,他们还记得,当初铁拳会占领东坊后,挨家收保护费,有几个不愿交的店家,结果不但人被打伤,货被抢被偷,最后不得不交更高的保护费。
“唉,看他们衣着光鲜,背地里也难啊。”年长坊丁叹着气,年轻坊丁却目露奇光。
“别看了,这瀚海商社可是坊里数一数二的大商社,怎么你想去那?”
“我想去铁拳会,妈的,每个月就这么点饷银,啥时候才攒够娶媳妇的钱。”坊丁低声嘀咕道。
“想媳妇了。。”
坊丁的话远远传来,柳寒忍不住在心里苦笑,铁拳会这样的江湖帮派,吃的是刀头饭,在官方士族眼中,他们是匪;在平民百姓眼中,他们也是匪,可在好些贫困的青少年中,却很有影响力,这些小家伙向往的便是他们那样的做派。
吃过晚饭,柳寒将今天的事告诉了老黄,老黄对这些事没经验,可这老家伙的直觉惊人,立刻意识到那白师爷有问题,随即便有了与柳寒相同的想法,这白师爷究竟是图财还是别有所图。
“老黄,看来我当初的布置有问题,”柳寒缓缓的说:“我们各分店的人手太弱,要加强。”
老黄眨巴下细小的眼睛,皱眉问道:“帝都的事怎么办呢?”
“用不着带这么多人上帝都,”柳寒的语气很慢,似乎在边说边思考,可老黄知道,这位东家已经想好了,否则绝不会与他谈这事,现在需要的是为他查漏补缺。
“如果这样上帝都,我们的全部实力便暴露了,这对我们不利,而且帝都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老黄闻言意味深长的冲柳寒一笑,柳寒耸耸肩:“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咱们就跟他好好玩玩。”
“那就调整下吧。”老黄又恢复原来的模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帝都可不是姑臧,也不是长安,宫里的那位公公,恐怕比那个人更厉害。”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帝都宫城有位涂公公,这位涂公公掌控着虎贲卫,他手下的密谍遍布天下,深埋在大晋社会各个阶层,门阀士族对他是又恨又怕,朝廷中大臣不断向其发出挑战,可从未获得成功。
老黄提起这个涂公公,神情冷峻,邵阳郡王主政时,曾经削弱宫内监的权限,将虎贲卫从宫内监掌控中剥离出来,这大慨是邵阳郡王诸多政策中唯一受门阀士族欢迎的,可也因此得罪了这位令人恐怖的涂公公,在几年后,士族联合宫内力量,一举将邵阳郡王置于死地。
“老黄啊,看来你是仇人满朝,真不知道带你进京是对还是错。”柳寒调侃的笑道,老黄沉默了会,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柳寒觉着自己很幸运,居然在西域招揽到老黄,有了老黄,等于给了个向导。
可老黄也觉着自己很幸运,当年邵阳郡王改制高潮时,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后来这条退路发生了作用,导致他没有被判斩立决,而是流放,可朝中之敌还是将他流放到边塞,而且还是那样危险的地方,恐怕目的便是让他被胡族杀死或掠走,后来他们果然达到目的,可没想到幸运还是他,居然在西域遇上了柳寒。
现在两个幸运的人聚在一起,准备开始他们的计划。
当晚柳寒便做出调整,给柳水留下十二个人,让柳冰带十二个人上姑臧,协助王掌柜;让柳年带十二个人上并州,柳华带十二个人上幽州,剩下的到帝都再看,最后留下上帝都的人数不得超过五十人。
“其实你可以买个坞堡,”老黄等他分派已定后才慢悠悠的建议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庶族,庶族是可以建立坞堡的,然后再养点私兵。”
这坞堡有点象一座小城,多是宗族聚居,平时散居四处,一到战乱或****时期,则聚于堡中,以避战乱。由于是自家避乱之所,所有这些坞堡比一般县城要坚固,而且门阀士族都养得有私兵,这些私兵数量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有些豪族坞堡的私兵,装备甚至比官军还强,所以,无论是造反的叛民,还是劫掠的胡族,都不愿去攻这种坞堡,费时费力,伤亡奇大。
这样的坞堡在边塞最多,以凉州为例,只要有条件,无论门阀士族还是庶族,都建得有坞堡,有的甚至还不止一个,私兵最多的马家,人数高达一千多人,分驻在五个坞堡中。
私兵的来源很复杂,有些是佃户,有些是主动投靠的江湖草莽,还有便是奴隶,特别是边塞地区。边塞苦寒,战乱不断,随时可以买到各种奴隶,而且还便宜,这些奴隶也愿意当私兵,私兵的待遇极好,不用劳作,每天就是习武,如果运气好,随主人上战场,立下功劳,立刻升级,要什么有什么,赏赐甚至比朝廷还厚。
“私兵?拉倒吧,这动静太大了。”柳寒摇头说。
“谁说要在帝都养了,”老黄说道:“你这不是分散了吗,在各地养,姑臧长安并州幽州,还有青州陈州,都可以养。”
柳寒没有回答,老黄叹口气:“未思进先思退,你的优势是孤身一人,弱点也是孤身一人,你教出了三十六铁卫,可仅有这三十六个是不够的,门阀士族,高门深宅,隐藏了多少修为精深之人,你要对付的那人,手下更是有无数高强好手,连你都是他培养出来的,而且,你也说他很有钱,那么他养没养私兵呢?”
“好吧,先让他们试试,先买些奴隶,试试看吧。”柳寒终于松口了,老黄神态平静,无声的叹口气。
到现在,那个人还没有一点动静,依旧藏于九地之下。
第58章 收留
让柳寒非常意外的是,第二天他到店里不久,钱明便带来两个小孩,柳寒看正是那孩子头虎哥和大脑袋,此刻站在院子里的俩人依旧象在破屋一样,毫无顾忌的打量着院子,目光中既有不羁也有羡慕。
看到柳寒,虎哥没有丝毫顾忌,也不等招呼,抬脚便进来了,边上的大脑袋都没来得及阻止,只得跟着进来。
钱明有些惊讶,皱眉便要喝斥,柳寒冲他微微摇头,钱明顿时住口,虎哥大模大样的便坐下,翘起二郎腿,张嘴便叫道:“来杯茶,小爷喜欢喝眉山雨前茶。”
钱明两眼喷火,差点就炸了,这什么东西,在这拉架子,还眉山雨前茶,就你这样,喝过茶吗?正要发作,柳寒又丢过来一道眼色,钱明只好招呼伙计上茶,伙计端了两杯茶进来,放在虎哥和大脑袋面前。
虎哥装模作样的喝了口,非常满足的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味茶的清香,又似乎陶醉了。
“你是在那学的这套?”
虎哥睁开眼,碰上柳寒饶有兴趣的目光,知道自己这做派被看破了,小脸微微一红,随即又恢复正常,依旧口气满满的叫道:“学?上那学,小爷我每天都要喝茶,什么茶都喝过?”
“那你说说你都喝过什么茶?”柳寒调侃的问道,示意钱明出去,钱明施礼出去,临走还关上了门。
“小爷喝过的茶多,”虎哥口气满满:“眉山雨前,汤山毛尖,还有..,还有..,”
柳寒噗嗤一笑,这眉山雨前和汤山毛尖都是本地产的茶叶,属于最普通的茶叶,平常茶店都卖这种茶,柳寒端起茶杯:“天下名茶有十种,余杭狮峰,五湖千里香,淮南毛峰,五峰玉露,白马香片,团山毛尖,匡山闻林,徽州红茶,湖山银毫,银生普茶,此十种名茶,你喝过几种?”
虎哥大脑袋面面相窥,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十种名茶,这什么眉山雨前,汤山毛尖,还是在道场听人说的,总以为这就是好茶了,没成想,居然不过是不入流的角色。
“这个,这个,小爷还是喝过几种的,今儿,我们来不是喝茶,上次咱们的生意有了。”虎哥反应极快,嘿嘿干笑两声,迅速将话题转移到今天来的目的上,说完之后,两眼就热切的盯着柳寒。
柳寒大奇,这么大个长安,就这么几条模糊不清的线索,他都没信心,这几个小家伙居然这么快便找到了,这不由让他不惊讶。
“是他吗?”柳寒惊奇过后,有些怀疑的问道。
“犀锋,秦王帐下振武校尉,住在内城华台街。”虎哥见柳寒不信,有些着急了,犀锋的信息脱口而出,大脑袋急忙拉了他一下,虎哥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担忧的望着柳寒。
柳寒笑了,毕竟是孩子,沉不住气,虎哥有些着急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咱们江湖好汉,信义为先.。”
柳寒又笑了:“放心,该你们的一定会给你们,”虎哥和大脑袋稍稍松口气,柳寒又问:“他平时都在那?”
虎哥和大脑袋一时不明白,柳寒解释道:“比如,他平时都爱上那?有没有相好?”
虎哥和大脑袋有些傻了,这两天他们全体动员,四下找人,刚找到便急忙过来,二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们从没有过的大生意。虎哥有些不甘心,觉着柳寒有毁约的企图。
“你只让我们找人,我们找着了。”
柳寒微微摇头,虎哥更加着急了,刚要跳起来,柳寒已经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拍在他面前:“说得不错,这二十两是你的了,我再出二十两,你们帮我查查他的行踪。”
虎哥兴奋的抢去银票,深怕柳寒反悔似的,死死攥在手里,大脑袋却开口说:“我们不想要钱。”
“哦,那你们要什么?”
大脑袋看看外面的院子,院子里比较安静,今天来取货的人很少,阳光毒辣的烧烤大地,石板白晃晃的有些刺目,大脑袋小心的说:“老爷答应给我们一个吃饭的地方,我,我们想过来给老爷干活。”
柳寒想了想笑了:“行啊,咱们不是江湖好汉吗,信义为先。”
虎哥和大脑袋顿时大喜,这个要求是他们商量好的,特别是大脑袋,大脑袋坚持认为,二十两银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个吃饭的地方,有了吃饭的地方,他们便不会再受郭蝎子的欺负,要不然,小兔子她们迟早会被郭蝎子卖到窑子里去。
可他们的人太多,几十号人,有些还小,没有劳动力,他们拿不准柳寒会不会收,所以决定先把二十两银票拿到手再提这个要求,就算柳寒不答应,至少也可以收获二十两银票。
眼下柳寒一口答应,这让俩人不由大喜,禁不住跳起来。
没等俩人欢呼,柳寒笑眯眯的开口道:“不过,咱们话要说在前头,你们作什么活,得由我安排。”
“没问题,老爷.。。”虎哥开口便要应承,大脑袋一把抓住他,虎哥有些奇怪,大脑袋已经开口:“老爷家大业大,不会把我们卖给别人吧,我们,我们可不作别人的奴隶。”
柳寒哈哈一笑站起来,站起来走到俩人身前蹲下,将俩人的衣服整理下,温和的说:“你们还太小卖不出好价钱,所以,你们要先读书识字,再习武,骑马射箭,这可不是你东一点西一点去偷学,我会安排老师教你们的。”
傻子也知道这后面是什么,虎哥和大脑袋有些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柳寒拍拍虎哥的脑袋:“回去吧,把孩子们都带来,哦,不,柳铁。”
柳铁应声从外面进来,柳寒吩咐道:“派两个弟兄,随他们去,将孩子们接到城外庄园,还有,问问,那有先生,请个先生教他们念书识字。”
柳铁什么都没问,答应后便转身出去。
虎哥和大脑袋交换下眼色,俩人一块跪在柳寒面前磕头道:“多谢老爷收留,今后老爷担有差使,水里水去,火里火去,若有半点犹豫,叫我不得好死。”
“行了,上那学的这些,”柳寒将俩人拉起来:“以后,你们就算商社的人了,咱们商社的规矩很简单,认认真真做事,规规矩矩作人,江湖好汉讲究信义为先,经商更讲究信义为先,这些东西以后再慢慢教你们,现在你们先随他们俩人去,把孩子们都带出来,别再窝在那,有一顿没一顿的。”
几句话让大脑袋眼眶都红了,俩人拼命点头,他们这群孤儿,流浪在街头,早早明白生活的艰难,柳寒长叹一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俩人迷惑的抬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柳寒在俩人背后拍了下,看着柳铁带来的两个伙计说:“去吧,把孩子们带到城外的庄子里,记住,要给他们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他们身上恐怕满是虱子,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有病的先治病,安置好了,给我报告。”
两个伙计躬身答应,虎哥和大脑袋跟着出去,到了院子里,大脑袋忽然转身跑回来,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问:“那个人的事还办吗?”
柳寒迟疑下点头:“剩下的事,你们俩去办就行了,其他人就去庄子里。”
大脑袋点点头,柳寒有叮嘱道:“小心点。”
站在门口看着虎哥和大脑袋随伙计出去,这俩伙计穿的是伙计服装,实际是他精心训练的武士,他的近身侍卫是三十六铁卫,这三十六铁卫下面还有上百武士,三十六铁卫的修为全都有武师修为,这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转身要进屋,猛地看见老黄站在院门口,正含笑看着他,柳寒莫名苦笑,他知道老黄会错意了,这不是为了培养私兵,而是发善心,当然从孩子抓起,他们必定忠诚于商社。
接下来几天,柳寒没有再上店里,而是到了城外,他没有急于去找犀锋,十多年过去了,他变了,他肯定也变了,既然都变了,这交情还存不存在,只有见面后才知道,所以在见面之前,要做好准备。
孩子们被接来了,全都住在庄园里,这群孩子最大的是虎哥,十三岁,最小的只有五岁,小于七岁的孩子有九个之多,柳寒又让老黄上人市买了几个女人,专门照顾这些孩子,原来他是想雇的,可老黄反对,认为雇的有可能混入奸细,倒不如买,这简单不说,将来还可以嫁给店里的伙计,如此一家子全捆在商社的车上,谁也不会背叛,再不会出现毕良那样的事。
此外,老黄认为长安是个重要的位置,若将来姑臧有事,长安店还要担负起支援姑臧的任务,长安店只留下柳水和十二个武士,实力不足,应该还要加强。
柳寒想过后认为老黄的判断是对的,于是,在柳水之外,又让三十六铁卫中的柳山带二十四个人留下,告诉柳山,他不属于长安店,长安店的日常事务不用管,他在长安的目的便是训练新人。
“如果,眉山附近有坞堡出售,一定要买下来,这个庄园离长安太近,”柳寒思索着:“除了坞堡外,如果有土地出售,也要尽可能买下来,需要多少钱,你找钱明,如果他拿不出,就给我通信。”
“明白。”柳山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象山一样敦实厚重,在三十六铁卫中,他的修为不算最深的,机智谋略也不算最好的,但却是最稳重细致的一个,话少,却言出必中。
“钱的事,我会交代给钱明,每个月他会把日常费用送来。”
柳山站在那没有开口,柳寒问他:“你有什么问题没有?”
“回老爷,有,这私兵用什么名义?”
“就叫家丁。”
“再问老爷,人数多少?”
“先定一百吧,你要把战阵之道交给他们。”
“明白,”柳山再问:“武器如何解决?”
“你只管人,让钱明负责解决。”
柳山挺直了身躯,这个动作表明,他已经没有问题了,柳寒沉默了会,他隐约觉着这一步很冒险,这是回到大晋以来,他作的最没把握的决定。
第59章 安抚
到并州的商队回来了,带领并州商队的是主事公樵,公樵不是从西域回来的,而是老王掌柜培养的,柳寒也是第一次见他。公樵回来便被带到山庄,半路上钱明告诉他毕良死了的消息,公樵大为惊讶。
见到柳寒,公樵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位主子想要问些什么。
但柳寒却很温和,只是问了问路上的情况,还有并州的情况,他一一作了回答,随后,柳寒又问了问下他家里的情况,公樵的家在姑臧,他告诉柳寒他已经半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
“等店里的事告一段落,你就回去,将家搬来,或者调回姑臧,到老王掌柜那去,你自己选择,这样可好?”
可柳寒越是这样温和,公樵的心里越是忐忑不安,他壮起胆量问毕良出了什么事?
“毕良的事是毕良的事,与你无关,别乱打听,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唉,这毕良可惜了。”
公樵满头雾水,可柳寒最后一句话让他安心了,至少没自己什么事,他是老王掌柜买下的奴隶,属于商社的人,如果柳寒要怪罪他,那就是灭顶之灾,主子要处罚奴隶,那还不是随便。
“安顿好伙计们,告诉大家,干好自己的事就行,别乱打听,也别乱传谣言。”柳寒最后这句话很严厉,公樵肃然答应。
当晚,柳寒在醉枫楼宴请长安店的全部伙计,刚回来的商队伙计心事重重,这一趟他们很顺利,大家都很兴奋,可没想到家里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毕良身死,二掌柜和一大批平时熟悉的伙计不见了,整个店人事大变。
看着满屋沉默的伙计,柳寒起身端起酒杯:“诸位,长安店有今天,是毕良毕掌柜和大家伙的功劳,我柳寒感谢大家伙!”
说着柳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亮出杯底给大家看,众伙计依旧沉默着,公樵站起来:“诸位,毕掌柜遇害,官府已经在追查凶手了,东家亲自到长安店安排工作,是对我们大伙的信任,大家伙不要有什么顾虑,东家是信任大家伙的。”
“诸位兄弟,”钱明也端起酒杯站起来:“长安店依旧是长安店,一些人走了,可我们大家伙还在,长安店还在,瀚海商社还在,商队还在,咱们照样走并州,走大漠,咱们长安店将来会更加兴旺。”
说到这里,钱明停顿下大声补充道:“东家决定,这次回来的伙计,每个人赏十两银子!另外还有半个月假期!”
饭店里安静了会,忽然就像来了一大群马蜂,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伙计们私下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大,神情也越来越兴奋。
“多谢东家老爷!”
终于有伙计站起来,端起酒杯向柳寒行礼,接着伙计们呼啦啦的都站起来,向柳寒行礼,柳寒面带微笑频频点头,目光却是清冷的,不管毕良对他们多好,但他们毕竟是商社的人,多数人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他们还是他的人。
大厅里终于热闹起来,柳寒在钱明和公樵的陪同下,挨桌给伙计们敬酒,伙计们战战兢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哪有主人给奴隶敬酒的,这让他们有些慌张,好些连酒泼出来一半都不知道。
“诸位兄弟,我知道好些人的卖身契都在店里,我柳寒承诺,从今天开始,凡是在店里干满五年的,一律归还卖身契,不要赎身银子,而后愿意留下的,依旧在店里干,不愿留下的,我给遣散费!”
此言一出,大厅里顿时欢声雷动,伙计们再没顾虑,真心感谢,柳寒终于松口气,无论什么身份,长安店要正常运转,还得靠这些人,他们安心了,长安店就稳了。
老黄没有参加今晚的宴会,在他看来这根本多此一举,但柳寒坚持,毕竟他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无法完全成为视奴隶如草芥的程度,再说了,恩威并施才是驾驭下属之道,哪怕他们是群奴隶。
过了这一晚,商队的伙计算是安静下来,第二天听说商队回来的消息,本地的客户陆续上门,柳寒不管他们,由钱明负责处理,他则开始对商队伙计进行排查。
这个商队很简单,是长安店最早的商队,伙计的来历很清楚,绝大多数都有三年以上经历,只有两个是大半年前到的,公樵也说得清来历。
“看来毕良还没对商队下手。”柳寒正这样想着,有个商队伙计便求见,进门便交上辞职书,书上的字迹很熟悉,显然是那二掌柜的笔迹。
柳寒没说什么,给了他五两银子,打发他走了,回过头来,公樵已经目瞪口呆,眉宇间满是不解。
“有些事现在还不好告诉你,毕良是晚节不保,将来你要谨慎从事。”柳寒轻叹道,这傅三公子可够狠的,布局居然如此严密,连商队都没放过:“回去告诉伙计们,非常时期,保持镇定,没事不要出去。”
公樵心中大团疑惑,可柳寒不说,店里的伙计也不敢讲,柳寒又明确告诉他不要乱打听,即便疑惑再大,他也不敢再打听了。
接下来几天,柳寒依旧在长安城内闲逛,老黄出城去坐镇山庄,虎哥那帮孩子到了山庄,在渡过了陌生期后,这帮孩子流浪太久,性子已经野了,在山庄生出不少事来,柳山向柳寒报告后,柳寒让老黄去处理。
老黄到了山庄便定下十八条纪律以及相应的惩罚,收拾了几个小屁孩后,这群孩子才老实下来,老黄也不管这帮孩子原来叫什么,一律给他们重新取名,依旧以柳为姓。
柳寒得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开玩笑的告诉老黄,别取重了,让柳寒有点意外的是,天娜居然喜欢上小兔子,禀告柳寒后,将小兔子调到后院内宅。
柳寒制定的计划推进很快,柳山买了五十个奴隶,又从流民中招了三十个壮小伙,这些人全部集中在山庄内,柳寒去看了下,柳山的眼光还不错,这些人虽然面黄肌瘦,可看得出来那是饿的,只要有粮食,调理几个月便会好,于是他便放心交给柳山,由他负责训练。
第60章 青楼
每次踏入院子的一瞬间,柳寒都以为是走进了道观或书院,过了垂花门,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热辣的阳光被一股清凉消散,院子两侧栽种着巨大的长叶蕉,宽大壮硕的绿叶遮住了炎热,中间则铺着青色的石板,石板上洒了水,看着就凉凉的。
前厅的两侧台檐下摆着几盆青竹,竹径细长,竹叶青翠,门厅两侧的圆柱上挂着副对练,“明月清风开朗运,高山流水有知音”,两个垂鬓小丫站在门前,看到柳寒过来,俩人先冲柳寒施礼,然后掀开竹制的门帘,门帘上绘着花,修长的花叶,白色的花朵,看着有点象兰花。
进门前,柳寒递给小丫头两张五两银子的银票,这里每一道门都要交钱的,他第一次来时不知道这规矩,结果第二次人家便借口说姑娘病了,不让进门了,这让他好生纳闷,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老黄给他解开谜团。
除了花溪河,柳寒没逛过青楼妓院,哪怕在杀手营出任务时,都没逛过。到这里才知道,这逛青楼和逛妓院完全是两回事。
这青楼与妓院不同,妓院就是简单的出卖女色,有钱便可以进,但青楼不同,不是简单的出卖色相,而是有讲究的,有钱不一定进得去。
这才呢,每过一段时间,青楼的台柱子小姐便要出题,这题目或是对联,或者是诗词,又或者是作赋作歌,交上去给小姐看,小姐看过后,你便可以进青楼了。
这进青楼就要开始花钱了,大门不给钱,其后,每进一道门,只要门口站着人,就必须打赏,赏金多少随意,青楼的主持不叫老鸨,而叫妈妈。妈妈可以从这点上看出来人是不是有钱,虽然给的钱多不一定能见着小姐,但这是个重要条件。
青楼和妓院虽然不一样,但有一样是相同的,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明白之后,柳寒再到这芷兰院来,这次他在门口认识了一个慕名前来的才子,俩人一块进了芷兰院,才子没有几个钱,每过一道门都是柳寒打赏,到了前厅喝茶,送茶的丫头对俩人的态度稍有差异,这个差异不明显,但柳寒还是感觉到了,那才子也一样感觉到了,可他并不在意,依旧谈笑风生。
柳寒开始还不解,后来才明白,这小子来这里见琴烟只是次要目的,他到这里的目的是找伯乐。
到青楼找伯乐,听起来有点滑稽,可却是实情。
北里,是长安城的销金窟,这里有最好的美酒,最美的美女,而这两样却是最有吸引力的东西。
士族豪门,天下名士,寒门学子,无不流连于此,不少脍炙人口,天下闻名的诗词歌赋便是在这里草就,经美人的传唱而闻名天下,寒门学子从此跃上枝头。
柳寒没有选择靠近中间舞台的桌子,而是选了窗边的茶几,引他上楼的姑娘照例问有没有熟悉的姑娘,柳寒摇摇头,那姑娘睁着杏眼眉目含情的又问要不要姑娘来作陪,柳寒还是摇头。姑娘很知趣的不再问姑娘了,而是问要喝什么。
“一壶狮峰,其他随意。”柳寒随口道,姑娘明白了,这位估计是来散心的,而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叫小丫头送了壶茶和几盘瓜果点心,这些瓜果点心也是要钱的,柳寒随手在托盘上放了张银票,这不是结账,是打赏,小丫头偷瞟了眼,银票居然是十两银子,心中不由大喜。
“琴烟姑娘和舞雨姑娘会出来吗?”
小丫头正要走,闻到柳寒开口问,立刻细声细气的答道:“琴烟姐姐小恙,今天恐怕出不来,舞雨姐姐可能会出来的,请公子少待。”
“无琴则舞,差矣,差矣!”柳寒就像酸腐文人那样长叹一声,小丫头施礼离去,这样的酸腐文人太多,不过这家伙看上去挺有钱,也不知道有没有才华获得小姐的青睐。
要想成为青楼女的入幕之宾,没有钱是不行的,但光有钱也是不行的,还得有才华,无论是文才还是武略,必须有才。
柳寒懒散的靠在窗户前,习惯性的先扫视了大厅一眼,这大厅不算很大,从楼梯口到窗前,半月形布置了榻榻米,中间则空着,这是小姐演出的场所。榻榻米上每隔段空隙便放置张小长方桌,这种方桌周遭可坐三四个人,当然如果同来的客人多了,可包下三四张方桌。这种方桌十两银子一张,瓜果酒水另算。
榻榻米很干净,窗前挂着绣帘,挡住了阳光的灼热,却又丝毫没有遮住光亮,屋里清晰可见,已经有五桌客人在场了,每人都有姑娘陪着喝酒说笑,另外还有七八张桌子留有预定的标志。
在边上有两个屏风隔断,这种屏风隔断是临时性的,客人需要随时加,客人走了再撤。那几张桌上的客人看着就没有修为,柳寒凝神听了会,都是些玄修的事,便没再偷听下去,而是将目光移向窗外。
这个位置很好,可以望见大部分街道,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各处的院子都开了,门前都有客人侯着,特别是那几个今日出题的院子,围着的士子特别多。
这条街没有妓院,北里很大,分成几个街道,这条街道都是青楼,没有妓院;妓院在另一个街道,那里现在还很安静,要到晚霞满天之时,才开始热闹。
远处的院子忽然人潮涌动,柳寒极目望去,两个穿着劲装的汉子持剑而对,周围的人群象过节似的,热闹的看着,边上的二楼上,还有大群姑娘和客人依窗观看。
柳寒用脚趾头都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场决斗。
大晋不禁决斗,但决斗必须在官衙登记,在官吏监督下进行。
果然,有个穿着宫卫队军服的军官站在俩人之间,两边还有几个宫卫队的士兵,而在另一边,却有十数个青衣汉子。
这是北里,达官贵人,门阀士族,出没于此,这里的治安尤其严格,由宫卫队,长安府衙共同负责,但所有长安人都知道,这北里是结衣社的北里,那十几个青衣汉子便是结衣社的汉子。
结衣社,一剑擎天沈沉,三千青衣汉,长安城第一帮。
在结衣社之前,执长安城黑道牛耳者,叫大刀盟,北里掌控在大刀盟手上。
但五年前,结衣社崛起,结衣社帮主,一剑擎天沈沉,渭水河边一战,单剑尽诛大刀盟盟主极其手下十三太保,奠定了结衣社的威名。
大刀盟退出长安,从此衰败;从此之后,北里掌控在结衣社手中,北里的秩序由结衣社制定。
没有结衣社的同意,小偷不敢在这里行窃,不敢在这里抢劫,更不敢强行进院。
柳寒冷漠的看着那群人,这样无意义的拼杀没有丝毫意义,不过徒显血气之勇,两个无谋武夫。
喝着茶,吃点糕点,想着心事。
他到这芷兰院来是有目的的,是来见一个人,犀锋,当年并肩作战的同伴。
第61章 旧友
虎哥和大脑袋已经将犀锋的情况探查得一清二楚,他住在那,家里有什么人,平时喜好,与同僚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探查的,居然十来天便查清楚了。
犀锋现在是秦王帐下的振武校尉,让柳寒有点意外的是犀锋居然还是单身,虎哥的情报中有,六年以前,犀锋曾经成过一次亲,可在他一次到帝都办差时,妻子难产死亡,从那以后,犀锋便再没结婚。
犀锋颇受秦王重视,在秦王之前,他不过一队正,秦王到后,将他从队正升为校尉,进入秦王的幕府,成为秦王的军事幕僚,是秦王直属的鹰翎卫副统领。
长安为西都,军事重镇,除了城卫军外,还有宫卫队和藩王直属的鹰翎卫。宫卫队,顾名思义,守卫内城和皇宫的卫队,但秦王治雍后,扩大了宫卫队的职权范围,将城卫军的职权范围缩小,只剩下守卫城门以及长安四周,城内则全部交给宫卫队。而鹰翎卫则是秦王的卫队,由秦王直接统帅指挥。
根据虎哥和大脑袋的搜集的情报,犀锋每过段时间便要到这芷兰院来一次,至于是迷上了琴烟还是舞雨,他们就不知道了,以他们的身份,根本进了这芷兰院。
阳光渐渐西斜,楼上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人声渐渐鼎沸,垂鬓小丫头不时穿梭,送茶送点心,席间客人欢笑嫣然,不时有目光在柳寒身上萦绕,这个厅里,只有他这一桌没有姑娘相陪。
柳寒没有在意,壶里的水已经添过两次水,茶味变得有点淡,他没有在意,依旧随意的斜靠在窗户上,懒散的听着中间的一位姑娘的弹琴,在他听来,这姑娘的琴声已经很好了,可显然,厅里的那些客人并不认可,没有多少人注意,依旧在与身边的姑娘调笑。
从楼梯口上来几个穿着彩衣的公子,这几个公子神情倨傲,上来之后,旁若无人的径直走进隔断,不一会,几个高挑秀丽的姑娘进去了。
边上伺候的小丫头不时斜瞟柳寒,她很少见这样的人,在这坐了半天却不叫姑娘,看他的出手并非穷酸书生,怎么不叫姑娘陪呢?就算有什么心事,有姑娘陪着还不好?
正胡思乱想,柳寒已经示意她过去,小丫头连忙过去,柳寒指指茶壶,让她给换壶茶,小丫头更加纳闷了,这茶可不便宜,一壶茶可要好几两银子,于是便好心的提醒。
“公子,这茶是刚才泡的。”
“我知道,你们这狮峰茶是冲泡法,一般也就三开,最多不过五开,其后便淡如水,需换茶再饮。”
小丫头很是好奇:“公子,奴婢愚钝,这茶还有其他泡法?”
“当然,”柳寒正色道:“还有两种泡法,一种是投茶法;这冲泡法,是先将茶叶放入杯中,再冲以开水,此为冲泡法;而投泡法则相反,先倒入开水,然后再投入茶叶,此为投茶法;第三种则在两种之间,茶杯中稍加开水,约为茶杯三成,然后再投入茶叶,待茶叶舒展开后,再添加开水,此为中投法。”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秀美微蹙带羞的问:“那,公子,为什么要这样泡茶呢?”
“问得好,”柳寒依旧是懒洋洋的,这种派头是大晋世家公子的常见状态,脑中却在回想药老得意的神情,当时他也这样问:“这狮峰茶产自江南,于谷雨之前的清晨采摘,采摘只摘取树尖最嫩之幼芽,上好的狮峰茶,芽片大小颜色均相同。
摘下的茶叶再经过晾晒,培制,芽中水分干枯,茶叶经开水泡制后,吸收了水之精华,芽叶舒展,粒粒如花蕾绽放,投泡法,就象将一片一片茶叶投入其中,茶叶在开水中渐渐舒展,就像舞雨姑娘的舞姿,优雅迷人,散发着浸人的芳香。”
小丫头听得心神皆动,不但她,就连旁边的两个中年客人神情微动,小丫头好奇的问:“那,公子,您这次是要冲泡法呢,还是投泡法?”
柳寒轻轻叹口气:“这投泡法需要琉璃杯,可惜啊!可惜!”
小丫头目光落在柳寒面前的茶杯上,这是来自司州的汝瓷,价比黄金,而那琉璃杯则更是贵重,上品琉璃杯其色纯净透明,她根本没见过,院里就妈妈有一对杂色的琉璃杯,非常珍贵,妈妈只有在来了贵客时才拿出来,平时都是锁在柜子里的。
“这倒有趣,公子这样泡过?”
柳寒扭头看,却是边上的一位中年人,中年人穿着白色棉布长袍,颌下长须,形态俊朗从容。
柳寒微微点头:“当然,琉璃杯虽然难寻,可晚生恰好有那么两对,虽然算不上上品,可也称得上中上品,尽可观看叶片舒展的曼妙。如花之开蕊,如婴儿初展眉头,如少女的娇羞;妙之极也。”
小丫头脸蛋微红,中年人手捋胡须露出向往之色,边上另一位穿着皂色长袍,头戴平纹冠的中年人拍掌笑道:“有趣,有趣,方至兄,小弟藏有两对上品琉璃,得闲到寒舍一饮。”
“如此,那就骚扰了。”方至兄微微翕首,俩人随即也不再理会柳寒,这让他好生郁闷,正要借机搭讪,神情忽然一动,朝楼梯口望着,又有两个客人上来,这俩人在楼梯口站住,目光很自然的先扫视了下大厅的人,而后才随着小姐朝一张有预留标志的桌子走去。
柳寒眯眼打量着这俩人,这俩人与其他人明显不同,脚步轻盈,显然轻身功夫高明,举手投足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腰间挂着宝剑朴实无华,唯一的装饰便是宝剑边上腰牌,这块腰牌上有个图案,柳寒眼尖,看清那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飞鹰,这是鹰翎卫的标志。
柳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眼睛眯成一条线,盯着走在前面的那个壮汉,眉宇间还有几分当年的模样,他端正坐姿,始终盯着他,那人似乎有所察觉,朝这边看了眼,而后微微皱眉。
柳寒没有移开视线依旧盯着他,这下连边上的那位鹰翎卫也察觉了,那鹰翎卫顿了下就要向这边来,前面那位一把拉住他,微微摇头。在这种场合,盯着人看不是失礼,而过去质问才是失礼。
柳寒微微有些失望,如果俩人因此过来,他便安心了,可现在,他还是无法做出判断。
杀手营全军覆灭,但总教头还活着,追杀他的那个家伙还活着,他们都是见过他的,这些年他可以改变了很多,从容貌到气质,都有了很大变化,但他们是不是还能认出他来呢?
今天便是试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