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迷雾渐显
马车在庄内停下,高瘦的老者从车上下来,没有看左右谦恭的致敬,径直走进屋内,案几后的中年人抬头看见,连忙起身施礼,老者面无表情的点下头,中年人没有坐下,依旧站在边上。∮頂∮点∮小∮说,
中年人依旧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眉宇间无比整洁,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老者坐在案几后,有下人送上热茶,老者轻轻抿了口热茶,将满身的寒气驱散,才问:“京里最近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皇上对陈国郡石家谋反的处置都在公子预料之中,”白衣中年人答道:“公子妙算无双,算准了皇上不愿大动干戈,扰乱朝局。”
总管没有说话,拿起张汇总慢慢看着,中年人在他对面坐下:“还是没线索吗?”
金猊失踪,曲张绥狐都没查到线索,老总管亲自出马,坐镇彭城,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没有线索的消息传来。
“对方的手段很干净,”老总管的语气中有些失落,也有几分不甘,他去晚了,如果是隐世仙门出手,早点到还可以查到些痕迹,可等他去时,那些痕迹早已消散一空,可这话他说不出口,顿了下问道:“江塔不是已经到了吗,最近在忙些什么?”
中年人叹口气:“他还能作什么,最近刚从魏郡回来,公子让他到那边办点事,现在嘛,恐怕正在百漪园,对了,按照公子吩咐,我派了两个人进禁军,两个进了城卫军。”
老总管没接这个话茬,随意的嗯了声,然后才抬头看着他:“公子吩咐的就按公子的吩咐办,不过,我在彭城听说,萧雨在回帝都的路上遇刺,这事是谁干的?”
中年人看着老总管的目光,那目光的很平和,可他知道,那不过是假象,实际上,老总管很生气很生气,否则他根本不会提起这事,他咽了口唾液,努力平和下心情,迅速理清了思路。
“这事是江塔干的,另外我也是赞成的,”中年人说道:“我主要考虑是,帝都最近太平静了,金猊失踪,背后有隐世仙门的影子,萧雨,师门乃魔门分支,背后是幽冥宗,但我没想过杀萧雨,幽冥宗好容易在帝都有这么个人物,我想的是风雨楼的军师雷纳,将水搅浑。”
“刺杀雷纳,将水搅浑!”老总管语气平和,似乎并不生气,可中年人分明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失望,中年人没有分辨,神态中有一丝愧色,老总管却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结果呢?水浑了吗?”
中年人顿了下,微微摇头:“萧雨越来越精明了,回到帝都后,只是警戒了一番,没有动,甚至没调查,就这样将这事给消了。”
“他怎么可能不调查?!”老总管再度打断他,中年人神情一涩,微微点头,承认老总管说得对。
“公子知道吗?”老总管又问,中年人叹口气:“事前没报告,事后才报告的。这次我没动我们的人,是用的并州长河帮的人,长河帮出手的是从雍州调来的人,长河帮一直想染指帝都,可被萧雨压得死死的。”
“那更糟。”老总管喃喃自语道,中年人平静的点头:“是,可不是我们主动联系的,是那边通过拂衣联系的江塔。”
老总管稍稍松口气,可眉头依旧微皱:“公子总说雁过留痕,不要寄希望完全消灭痕迹,谁去联系的,谁联系江塔的,这些都是痕迹,要想没有痕迹,那是不可能的。江塔这小混蛋居然跑去参加拂衣,行事是越来越孟浪了。”
这声小混蛋出口,中年人总算松口气,拂衣是个杀手组织,这个组织在江湖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人,也没有知道他的最高首领是谁,但他一旦出手,十有**没有落空,江湖上数次神秘暗杀事件都是出自他们的手,但这次不是拂衣出手,如果是他们,恐怕萧雨便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江塔暗中参加拂衣的事曾经给他说过,他没当回事,江塔在外挂着风流公子的名声,每月给他的经费却不足,他需要自己弄钱,明面上,他是通过赌场弄钱,可那只能弄到点小钱,够几天花销,真正能挣大钱的还是拂衣的买卖。
“你对这次行动提供了支持没有?”老总管又问道,中年人略微迟疑便点头:“我提供了雷纳返回路线和时间,但没有料到萧雨会在中途与雷纳会合。”
“是魁牛提供的?”
中年人点点头,老总管沉默了会,眉头拧成一道川,好一会才说:“这次你冒失了,魁牛在风雨楼很不容易,萧雨雷纳实际是个很谨慎的人,这次事件他们肯定要查,我可以断定他们的主要目标便在内部,魁牛最近要暂停联系。”
老总管说时,中年人微微点头,老总管却没有就此放过他,依旧在继续:“公子将中枢重任交给你,就是因为你谨慎稳重,这些年,你也一直很谨慎稳重,没有辜负公子的厚望,为什么这一次这样冒失?”
中年人羞愧的低下头,这次损失虽然不大,甚至可以说根本没什么损失,但严格的说违反了公子定下的守时待机的策略。这些年,他们一直谨守这个策略,才逐渐发展到现在,作为掌控机要中枢的负责人,他深知这股力量的可怕,只要公子愿意,现在便可以让大晋天下狼烟四起,掌握着这样巨大的力量,可依旧坚持守时待机的既定策略。
“魁牛在风雨楼很艰难,萧雨和雷纳,几年前公子便盯上他们了,萧雨雄才大略,雷纳谨慎多谋,俩人可谓珠联璧合,最重要的是,他们与公子志向相同,公子对他们将来是有期望的,所以,这些年,风雨楼在帝都攻城掠地,咱们虽然没有明着出手,可暗地里帮过多次,魁牛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这次风雨楼与落马水寨的合作,也是公子希望看到的,落马水寨有金猊,风雨楼有魁牛,从彭城到帝都的水道便在我们控制下,要是金猊没出事,公子的本意还要向北发展,争取控制到蓟城的水道,哎,可惜了金猊。”
“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中年人又问,老总管沉默了会,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中年文眉头微蹙:“没有替代金猊的人吗?我记得前几年不是安排了火鼠进去吗。”
“我这次去就是去安排替代的,”老总管叹口气:“何东是落马水寨的当家,金猊的失踪让他很失态,在彭城发起了对快刀堂和飞燕门的进攻,两方拼杀了数场,火鼠借机起来了,不过,他的修为比起金猊来差了一大截,现在只能排第四。”
中年人目光一闪,老总管微微摇头:“落马水寨的实力不强,不能再折损人手了,现在何东都有孤掌难鸣之感。”
“那,。,要不要再派个人进去,”中年人试探着建议道,老总管没有开口,于是他进一步建议道:“公子前段时间说,四凶”
“四凶就不用考虑了,公子已经有安排了。”老总管摇头说,想了想感到还是没把握:“先这样吧,已经有火鼠了,暂时先不要动,况且,金猊刚走,便出现一个修为差不多的好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一大破绽,再说了,落马水寨要有事,萧雨不会出手吗?”
中年人想了想微微点下头,随即却微微叹口气,神情有些落寂,老总管翻看了会情况汇总,看到其中一份,微微皱眉:“这柳寒怎么进了禁军?还只担任队正?”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中年人答道:“朝廷有意采纳算缗之策,他请薛泌举荐入禁军,目的是获得一个身份,以防朝廷真的采纳此策,”中年人又轻蔑的哼了声:“队正,以他的修为,就算进了虎贲卫,也是高手。”
老总管点点头,抬头看着他:“这次公子很生气,特意让我赶回来,并不是一定要惩罚你,而是告诉你,这次你实在太冒失了,这些年,我们是很顺利,那是因为我们躲在暗处,没有引起朝廷注意,朝廷实力强大,咱们不是没有过教训,望,不要小瞧天下英雄,不说萧雨了,就说这柳寒吧,单枪匹马在西域打下如许江山,空手挣下百万财富,岂是平庸之辈,我看他的才干不弱于你。”
中年人抿下嘴,重重的点下头:“是,老总管说的是,以后我一定小心,再小心。”
老总管凝视着他,没有说话,中年人沉默了下,郑重的整理下衣冠,深深伏下:“请公子和老总管放心,望,再不会这样冒失,定吸取教训,谨慎再谨慎。”
老总管的神情终于松缓下来,点点头:“起来吧,记住公子的话,谨慎再谨慎,无论怎样都是正确的,哪怕是错过了,也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快意恩仇固然畅快,可忍耐才是干大事的基本要素。”
“望,一定牢记公子和老总管的教导。”中年人再度拜首,这才是老总管匆忙赶回来的最大原因,公子看上去平和,可对犯下严重错误的下属,处罚也非常严厉。
老总管点点头:“公子那里我会解释,起来吧,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你们自己都了解你们,你呀,这些年是不是看到师弟们在各处跃马扬鞭,心里有些痒痒,想露一手,给师弟们看看。”
望羞涩的低下头,老总管的笑容很温和慈祥,这孩子六岁便到了公子身边,经过公子和他的悉心调教,但他在修为上的确没有天赋,但在另一方面,他心思细密,擅长分析,从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找出最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公子从开始便将他放在中枢位置,事实证明,他在这个位置上做得极为出色。
“朝廷对陈国郡的反应有那些?”老总管又问。
“反应很强烈,”望答道:“皇帝虽然宽恕了石家的门生故吏,将陈国郡交给蓬柱,蓬柱在陈国郡大动干戈,开缺了所有县令和县丞,几乎将整个陈国郡的官员换了一遍,震动朝野上下,御史群起弹劾,每天的弹劾奏疏至少五篇,现在朝廷内,以弹劾蓬柱为潮流。”
望说到这里露出一丝嘲讽:“对这些弹劾,皇上根本不理会,前两天,处置了一个御史,但也不重,只是免官,结果,这位御史返乡前,帝都那些士子在码头给他送行,居然一下来了三百多人,人人写诗称颂,皇帝闻听后大怒,下旨十年不准入仕,严令开缺官员离京再不准聚众送行滋事。”
“聊以出口恶气而已,”老总管淡淡的评论道:“公子判断,皇上在陈国郡清查土地,就算成功,也不可能在其他地区复制,甚至有可能激起其他变故,所以,我们还是暂时不变应万变。”
“还是支持潘链?”望有些不解的皱起眉头,老总管点点头:“潘链此人志大才疏,喜欢揽权,加上贪财,皇上现在需要他支持在陈国郡清查土地,等陈国郡的事一过,就该清理他了,这人现在还不知死活的收人聚势,哼!”
“要是公子能入尚书台就好了。”望叹口气,语气中十分遗憾。
“这是迟早的事,”老总管将案几上翻得有点乱的汇总整理了下,抬头看着他:“当今皇上性格太急,当年邵阳同样权倾朝野,也是想清理财政,刚踏土地这条红线,结果怎样,身亡政灭,现在虽然是皇帝在推动,但门阀士族的反对相当强烈,这次石家就是明显的例子,皇帝以雷霆手段拔掉石家,意图震慑士族,可士族就会就范?不会,绝对不会,他们没这么老实。”
望沉默了会,点点头,在中枢这么多年,他深知公子的抱负。公子的目标是涤荡尘埃,为万民造一个祥和福祉的天下。而这个目标首先便要废除士族特权。这一步非常艰难,也非常危险,几千年来,几千年来,无数有识之士都试图这样干,可最终都遭到失败,最近的一次便是邵阳郡王的改革。
“老总管,我觉着,”望迟疑下,缓缓的说道,老总管抬头看着他,鼓励他说下去:“我们在朝廷中枢的力量是不是太薄弱了。”
老总管沉默了会,才解释说:“公子的意思是,强枝弱本,巩固基础,然后再占中枢,如此方能与士族相抗衡。”
望感到,老总管显然与公子讨论过此事,否则他不会有那么小会犹豫,而且,很可能,老总管与公子有意见分歧,公子并没有说服他,只是出于对公子的信任,才服从了他的命令。
“公子认为,士族为什么能与皇帝抗衡,连泰定帝都不得不屈从士族的压力,最后杀了邵阳,很大原因便是,士族在地方上有强大的势力,皇帝不得不让步,所以,公子此策还是很有道理的,望,这么多年,公子算无遗策,相信他,不会错。”
望慌忙答道:“我当然相信公子,我怎么会怀疑公子,我只是觉着公子一人在朝,势单力薄,就算找个帮手都难。皇帝现在用潘链,又在提拔薛泌,公子要想掌控中枢,何其难。”
老总管温言忍不住大笑起来:“潘链已经是头蠢驴,薛泌不过一蠢猪,他如何配做公子的对手,放心吧,公子已经有对策,薛泌就算进了尚书台,担任了尚书令,照样是公子手中玩物!哼,这大晋真是没人了!”
望看着老总管,很认真的摇摇头:“老总管,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薛泌虽然蠢,可他背后有高人啊!”
第319章 小王爷回京
老总管有些惊讶,神情满是不解,望解释道:“薛泌本人倒没什么,但最近他笼络了柳寒,柳寒为他连出两策,一个是清理更改扬州盐政,另一个是笼络宗室,向皇上举荐了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赢得皇上的看重,最近几次议政都让他参与了。”
“这又如何?”老总管依旧有些疑惑不解,这几个月他都不在帝都,先是去了一个神秘之地,然后坐镇彭城调查金猊失踪之事,对朝中之事并不十分清楚。
“我看过他为薛泌起草的盐政改革方案,公子对这个方案大加赞赏,认为这个方案既打击了士族,又让他们无话可说,非常看好这个方案,”望郑重的说道,老总管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但公子不明白的是,为何会推荐句誕来主持推行这个方案,以句誕的贪婪,这个方案的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老总管依旧很是震惊,居然得到公子的称赞,这是极其少见的,在公子身边数十年,得到他称赞的人或事极少,特别是朝廷最近这几年,没人得到过他的称赞,甚至连秋云也没有丫丫电子书。
望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份卷宗放在老总管面前,可老总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皱眉道:“这看上去是用商道解决,我对这方面不懂,既然公子说好,那一定是好的,这个柳寒出身商家,能想到这个,看来又是个公羊。”
“可问题在于,他出了这样一策,居然没有进度支曹,而是进了禁军,还是他主动要求的,而且还只是担任一个小小的队正,这人的想法让人难以琢磨。”望缓缓说道。
老总管将卷宗合起来,皱眉想了想,明白望的意思了,如果凭此策,柳寒要去度支曹,甚至主持盐政改革,都很正常,可偏偏去了禁军,而且主动要求的,那就有点不正常了。
大晋士林看不起商人,但不代表朝廷就不用商人,公羊便是著名例子,他是武帝时期的一个商人,被武帝破格提拔为度支曹尚书,掌控朝廷府库几十年,为武帝搜刮了大量财富。现在朝廷府库空虚,柳寒若以此策进献皇帝,加上薛泌的举荐,甚至可获得秋云和延平郡王的支持,怎么也能得到一个度支曹侍郎的职务,他却不要,偏偏跑到禁军去担任一个不起眼的队正,这要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没什么,可要在望和老总管的眼中,就不正常了。
老总管眉头拧得更紧了,良久才沉重的点点头:“如此说来,要关注的是这柳寒而不是薛泌,而且看来,当初我们对薛泌的重视还是不够,商羊的修为还是弱了点,最近和他有联系吗?”
“按照公子吩咐,与商羊的联系是每月二十一,如果有急事,他可以到联络点主动联系,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主动联系过。”
这商羊是过去放在薛泌身边的闲子,当初大位之争还没起,太子被立还没多久,公子便决定在薛家放一个人,于是商羊便过去了,商羊也顺利发展到薛泌身边,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商羊也被薛泌重用,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他的修为稍微差了点,至少比起金猊魁牛来,要差了点。
“下次联系,告诉他,不要太着急,慢慢来,时候还长着呢。”老总管吩咐着起身,皱眉看看身上,转身朝外面走去,望也随即起身,恭敬的送他出去,老总管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来,抬头看看阴寒的天空,微微叹口气:“要过年了,嘿嘿,让商羊和那个柳寒多接触下,看看这个人倒底有多大本事。”
“是,”迟疑下,望又问:“曲张要来帝都了,是不是让他去接触下瀚海商社?”
显然,望对商羊的能力不是很放心,而曲张是他们中观察力最强的,如果让曲张去的话,可以得到更多的结论。
老总管淡淡的说:“这事你安排吧,不过要小心,咱们这几年的府库也很紧张,曲张是咱们收入的主要来源,万万不可出意外。”
老总管的背影在微微寒风中,有些孤寂,望在心里轻轻叹息,院子里的茂盛的樟树早已落尽绿叶,树下只剩下冻得干硬的泥地,同样干硬的树枝,茫然的伸向天空,痴痴的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对柳寒的选择同样不解的还有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前者一直很纳闷,开始以为是玩笑,后来发现真有其事,在皇宫里遇见,他依旧还大吃一惊;后者从赵地匆忙赶回帝都,皇帝接受了薛泌的建议,由延平郡王接任度支曹,调小赵王爷担任宗正府令丞,不过这个令丞却是实权人物,宗正府宗正顺江王燕苹常年多病,多不管事,宗正府的事多是令丞在打理,而且从他的封号便知,他是旁系王爷,大晋的王爷中,单字王爷是最近的,双字王爷便是旁系王,这种旁系王多数本该降爵,只是立下功勋,保住了王位,但在封号上依旧要表现出来。
延平郡王是在皇宫内遇上柳寒的,当时柳寒正带着他的一队人守在宫门,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延平郡王有些哭笑不得,柳寒却笑嘻嘻的向他道贺,祝贺他升官了。
其实宗正府令丞和度支曹尚书都是朝廷三品官,延平郡王算是平调,不过,令丞没多大权力,宗正府只是管理宗室的事务,而度支曹掌控着天下财权,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丫丫电子书。
对延平郡王来说,自然是升了。
小赵王爷是从赵国赶回来的,他是从战场上赶回来的,他的哥哥,赵王世子病重,而他哥哥是赵王唯一的嫡子,一旦病故,立时便有世子之争,于是他守在父亲和哥哥身边,尽情展现孝道和兄弟之情,直到皇帝的圣旨到,才不得不奉召回京。
到帝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秋戈和鲁璠,从秋戈嘴里得知居然是薛泌举荐了他,这让他大为惊讶,自己与薛泌的交情什么事情好到让他举荐的程度,迷惑不解中,他到皇宫覆旨领命,然后到宗正府与延平郡王办交接。
办好交接后,小赵王爷很懂事的请延平郡王出去喝酒,俩人坐着马车从宗正府出来,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正在巡逻的禁军,俩人几乎同时看见走在队首的柳寒。
“这家伙怎么想起入禁军了?”小赵王爷很是纳闷,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人家这才是**************,潇洒啊!那象我们,在这俗世中蝇营狗苟。”延平郡王叹息着掀开车帘,让车夫将车停下,探出头去。
“柳队正!”
柳寒正全身披挂带着一什士兵巡逻,这种巡逻他已经走过几次了,在他看来,这种巡逻并没什么危险,住在内城的不是皇族便是豪门,家里护卫满院,身边好手如云,有能力在内城搞点恐怖活动的,不会对禁军中的小兵感兴趣。
禁军在内城巡逻,都是以什为单位,由什长带队,队正可以不参加普通巡逻,除非上面特别点名,柳寒这段时间将叶厉和麦登喂得饱饱的,特别是麦登,他是陈国郡人,石家之事影响到他,他的一个堂姐嫁入石家,石家事发后,他整天精神恍惚,直到皇帝明旨不追究他人之责,这才放下心来,这俩人虽然对他还有警惕,却不好意思难为他,只是他自己想出来走走,笼络下士兵。
听到叫声,柳寒抬头看是延平郡王,不由笑了,装模作样的赶紧过去躬身施礼:“王爷,小的正在巡逻,不知王爷为何叫小的?”
看到这副模样,延平郡王忍不住笑骂道:“你跟着跑作什么,上车吧,小赵王爷回来了,请我们喝酒呢。”
“喝酒?!”柳寒回头看看自己的士兵,士兵们直目愣愣的看着他,虽然在皇宫见到过自己的长官与这位王爷言谈甚欢,可一位王爷亲口相邀,喝酒,这群大兵中谁见过,别说前任队正了,就算屯长军侯,也没这么大面子,这位新任队正的面子是不是太大了。
柳寒略微沉凝,将队尾的程甲叫过来,程甲还迷迷瞪瞪的,这段时间,柳寒又敲打了他一次,依旧是隐秘的,实情俩人心里清楚,程甲虽然还不完全服,可也不敢再主动挑衅,给柳寒找麻烦。
柳寒让程甲将队伍带回去,下午巡逻他便不参加了,让他们按照安排的秩序巡逻,程甲满口答应,整个过程中,柳寒的神情始终淡淡的,程甲却毕恭毕敬,没有一点瑕疵。
吩咐过后,柳寒也不回营房,上车掀开帘子便钻进车里。
“小王爷,下官给你。”
“膈应了郡王殿下,又来膈应我了,我说你是不是找打!”小赵王爷笑骂道。
柳寒嘿嘿笑着,顺势坐在小赵王爷对面,车厢里坐了三个人,中间还放着个小茶几,空间堆得满满的,可真坐下了,却没有感到拥挤。
“嘿,这马车,够宽敞的,”柳寒随口称赞了句:“郑老夫子不是说了吗,上下尊卑不能废,你们二位都是王爷,咱就是草民,见了两位王爷,还不两股战战,汗流浃背。哎,这是上那呀?”
这前面还说得似模似样,最后一句立刻暴露了他的本来面目。( )
第320章 聚将
与外城相比,内城很安静,街道上人流少多了,因而显得很安静,少了那么几分喧闹,马车在王府护卫的保护下慢慢出了内城,车上的三人心情都很好,沿途说笑着,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先后试探,柳寒无可无不可的应付着,延平郡王甚至提出让他到度支曹去任职,柳寒笑嘻嘻的婉言谢绝。○
“你还真喜欢在禁军?”小赵王爷不相信,度支曹显然比禁军要强多了,更何况柳寒不过是个芝麻粒大的小官,连品级都没有,军队中只有到屯长以上才有品级。
“薛公子刚举荐,我怎么也该在禁军中干上两年,再说了,王爷刚到度支曹,我现在去不合适,而且,”柳寒迟疑下,冲延平郡王笑了笑:“现在度支曹可不好干,王爷的差事可不容易。”
延平郡王闻言忍不住点点头,却又含笑道:“所以想请你过来帮我。”
柳寒笑了笑,正要开口,目光忽然看到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坐在小赵王爷对面,小赵王爷靠在车厢上,脑袋旁边便是车窗,柳寒正好从车窗看到街道上。
“王爷,我这点本事,”柳寒边说边留意那道身影,那道身影很快从消失在车窗范围内,他接着说道:“上不了大雅之堂,您要用了我,恐怕麻烦不小。”
延平郡王随意的看了小赵王爷一眼,短短时间内,柳寒已经两次拒绝了他的邀请,心里有些失望,脸上便忍不住显露出来,这时,车窗外出现了小七和虎哥的身影,俩人打扮成兄弟,边走边说着什么,小七好像在数落虎哥,虎哥不服气的辩解着,见此情形,柳寒心里忍不住可乐,这两家伙看上去在跟踪上颇有天赋,这样的招数出来,那厉岩要能发现,才怪。
“哎!”延平郡王叹口气,柳寒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府库空虚不是短时间可以改善的,尽管新君登基后,先查度支部,现在又清理改革盐政,但府库要想增加收入,还需要一段时间。
“是啊,府库空虚,要想解决,很困难,王爷还要过段紧日子。”
柳寒的话没让延平郡王感到些许安慰,他依旧锁着眉头,光洁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愁容,刚才那点阳光一扫而空,双手合在小腹处,修长的手指交叉扣在一起。
“还是小王爷舒服,令丞位高权重,事情却不多,对了,你哥哥的病怎么样了?”柳寒见状便转向小赵王爷,小赵王爷同样轻轻叹口气:“还是那样,前段时间父王找到个名医,说是丹师初品,给了一瓶丹药,家兄的情况稍稍好转。”
柳寒眉头微皱,丹师这个词汇很早便听说了,当初药老便自诩为九品丹师,可返回大晋之后,却很少听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于是他试探道:“我在西域也听说过丹师,可总没见过,赵王爷居然能请到丹师,世子运气不错啊。”
“是啊,”小赵王爷笑容,心情舒畅,柳寒却觉着他的笑容很难看,并不是很高兴,于是瞟了眼延平郡王,显然延平郡王也感觉到了,而且同样浮现出一缕笑容,小赵王爷舒口气说:“赖道祖保佑,家兄的福祉,丹师多少年,多少年都没见到了,柳兄啊,别说你了,郡王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见到。”
延平郡王也笑了下,他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向柳寒解释道:“现在丹师可是稀罕,柳兄,你不知道,咱们大晋没几个丹师,丹徒极少,原因其实很简单,丹士要修炼到丹师,需要炼制出至少一品的丹药,可要练出一品丹药需要的材料都很珍贵,有些及其少见,更关键的是,即便找到这些材料,也不一定能炼出一品丹药,如此珍贵的材料,找到的一般只够一次,若是失败了,再找便要靠机缘。所以,丹师及其稀少,一般江湖中出现一个丹师,势必被门阀世家招揽,更重要的,如果朝廷知道了,一定会征辟入朝,即便强力征召,也一定要弄到朝廷里,所以,丹师一旦出现,便会很快消失,即便被世家招揽,也是密而不宣。”
柳寒闻言不由倒吸口凉气,他虽然已经是丹师了,可对丹师并没上心。当年药老便评价过他的修为,说他已经到丹士巅峰,后来在西域,为了加快修为,他拼命炼药,四下寻找药材,好容易跨入丹师境界,前段时间在清虚宗内,修为进入炼体六层,丹道也随之跨入六品境界,离开清虚宗前,他炼制出六品丹药,这丹药炼出后,他是兴奋异常,可青灵却弃之如敝履,这些丹药对他还有用,对清虚宗内的那些怪物来说,根本没用,他们每个人都是丹师。
在世俗界,丹师跟珍稀动物似的,可在修仙界,每个修仙者都是丹师,仅靠打坐炼气,进展速度极慢,所有修仙者都要靠丹药,其他宗门不知,以柳寒在清虚宗内所见,清虚宗内七成土地都栽种各种灵药,青灵他们每天除了打坐以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伺候那些灵药。
那些在世俗界极难寻找的灵药,在清虚宗随处可见,柳寒在那搞到不少药材,正如延平郡王所说,炼制丹药需要及其小心,稍不留意,便会失败,每次失败,材料便白白浪费,柳寒自己在炼制六品丹药时,便浪费两炉材料,好在清虚宗内材料多,第三炉才算成功,炼成了六品丹药,他才算成六品丹师。
说来,清虚宗的那些师兄师姐对他还不错,将他们以前炼的,现在用不上的丹药都送给他了,这些丹药大都是五六品,青灵还送了他两瓶九品丹药,这些丹药对十一层炼气期的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九品丹药,这要流传到世俗界,恐怕会天下震惊,从皇帝到门阀世家,再到江湖各大门派,甚至那个神秘老头,都会跑来争抢,柳寒也只能密不示人,藏在家里的隐秘之处,但五品丹药,给了柳铁和柳铜各一品,柳铁服后,大为兴奋,感到困扰的瓶口隐隐有所松动,这段时间都躲在城外的庄园里辛勤修炼,以期早日进入宗师境界。
除了柳铁外,柳寒还给了天娜两瓶四品丹药,这种丹药是清虚宗内师姐给的,对女修仙者有很大作用,天娜出身西域圣宫月魄殿,虽然殿主没告诉他月魄殿的来历,但经过清虚宗后,柳寒感到这月魄殿的背后也是隐世仙门,果然,天娜用后大为惊喜,这丹药对她提升修为极为有效。
现在听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对丹师的描述,柳寒心里得意之余,外表还露出震惊之色:“照这样说,丹师岂不比宗师还厉害!”
“那是自然,我对修炼不懂,”延平郡王点点头:“但对这些还是了解些,若论拼杀决斗,丹师可能比不过宗师,若一个宗门或世家,要有了个丹师,便可以培养出大量武师,甚至宗师,另外,谁人不生病,有了个丹师,至少可以保你多活五年,朝廷若有了丹师,,”延平郡王的声音陡然下降几度:“据说,先帝本来早就油尽灯枯了,可就靠着三品丹药,愣多活了五年。”
柳寒倒吸口凉气,惊讶之极,小赵王爷看着忽然想起那几块火云石,以及火云石的传说,连忙丢过去一个眼色,柳寒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说话却加了两分小心。
“丹师?!”柳寒正想说自己以前碰到过,将一个破绽补上,这时从后面传来马蹄声,马蹄声如此急促,在内城这个比较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异常清脆。
“这谁啊!胆挺大!”小赵王爷说着便伸头出去朝后看,很快又缩回来,看着柳寒面露惊讶:“好像是找你的。”
“找我!?”柳寒更加惊讶,连忙叫停马车,钻出来看,果然,他这队的伍长,名叫彭余,曾经与他较量过箭法,过后便对他心悦诚服,是队里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军官。
“大人!擂鼓聚将!赶快回去!”
这话一出,不但柳寒一激灵,就连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都吓了一跳,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内城,柳寒是什么人,禁军队正,禁军是什么部队,护卫内城和宫城的部队,禁军中侯聚将,这是要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有人在宫前闹事,已经有上百人了,内廷命令,加强警戒!!!中侯擂鼓聚将!大人,没时间了,赶紧回去!”彭余急促而简短的解释道。
“宫前闹事?好大的胆量!”小赵王爷叫道,冲着车夫叫道:“上皇宫!马上!”
柳寒也不再磨蹭,跳下车便跃上马背,伸手又将彭余拉上马,调转马头便朝军营奔去。
擂鼓聚将,就是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凡禁军官兵,不管在那,都必须立刻赶回军营,但这聚将又有区别,象柳寒这样的队正,自然没有资格到禁军中侯的大堂上去,他这样的低级军官又要分,如果在值,则必须在军营,若不当值,则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军营,这个最短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柳寒今天当值,若军侯领命出来,他还没回到军营,麦登可以当场将他斩杀!
飞马赶回军营,第三通聚将鼓刚落,整个军营一遍肃杀,门口的卫兵已经将军营大门关上,所有士兵正乱纷纷的穿戴着,拿着兵器赶往操场。
柳寒在营门口跳下马,与彭余飞奔到队里,很快并拿着盔甲跑出来,随着人流往操场去,边走彭余还边向他报告情况。
第321章 叩宫进谏
进贤冠下的白发被寒风吹,飞扬起来,悲愤的面容上满是绝望,干枯的双手捧着薄薄的书册。∷頂∷点∷小∷说,
“皇上!”
凄凉,绝望,又带着丝丝期望。
“皇上!”
上百官员齐声呼喊,他们跪在寒风中,对着紧闭的宫门高声泣声哭喊。
“皇上!”
“皇上!”
柳寒带着士兵赶到宫门处,看着跪在寒风中的上百位大臣,听着这声声苦泣,禁不住有些发麻。
“盯着点!”麦登纵马赶来,冲着队伍高声叫道:“传将军令,凡冲击皇宫者!斩!”
“是!冲击皇宫者!斩!”
众兵吼声如雷,压倒在寒风中的哭喊声,数千禁军迅速将广场包围起来,广场四周街道戒严,宫门前立时肃杀阵阵。
与此同时,禁军其余各路,分别出动,迅速控制了内城各城门,所有进出人等一律严加盘查。
但跪在广场上的大臣却象根本没看见,依旧对着皇宫苦苦凄盼。
“皇上!”
“皇上!”
声声泣血,闻之肝胆皆裂。
皇宫内,御书房内,皇帝神情凄凉,呆坐在榻上,尚书台诸大臣沉默无语,房外寒风中,隐隐传来诸大臣的呼喊。
“皇上,是不是见见!”潘链小心的提议道。
皇帝没说话,案几上摊开着一份奏疏,奏疏上赫然写着:“请斩佞臣蓬柱句誕以固国本疏”。
皇帝看着奏疏,上面的字眼深深刺痛了他,“柱乃小臣,罔顾皇上之恩,所托之重,肆意妄为,倒行逆施,致陈国民不聊生,天下惊惧,国本动摇,乃国之大贼。,句誕,鄙陋贪腐之人,皇上委其重任,整理盐政,可其贪赃枉法,徇私为政”
清理土地,改革盐政,是他登基以来的两大决策,蓬柱和句誕是负责执行的具体大臣。。
他不明白,更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大臣不理解他。
外面哭泣请愿的大臣如果是门阀士族,他还能理解,因为这两策本就是针对那些门阀士族的,可。,他们不是,他们是士林中人,领头的是御史中丞魏炎,
魏典,颍川人士,出身寒族,从小苦读道典,不到三十岁便名满天下,拒绝朝廷征辟,安居颍川,设馆授学,颍川士子趋之若鹜,十多年时间教授学子数百,名满天下者便有数十,号称活道圣。
四十二岁时,鲜卑入侵,幽州沦陷,冀州危急,冀州刺史战没,满朝大臣无人敢赴任,魏典却在这个时候,上书朝廷,愿赴冀州,就任冀州刺史,泰定帝怜惜不舍,魏典带着自己的学生子弟,径直赴冀州,民众闻之,莫不赢从,于是冀州军心民气大振,鲜卑军马因此步步维艰。大胜鲜卑后,朝廷再度征辟,可魏典却再次拒绝,返回颍川,依旧设馆授学,直到邵阳新政。但魏典也是反对邵阳新政的主将,他坚决反对邵阳新政,认为士族乃国家之本,削弱士族权力,会动摇国家根本,故而,他在邵阳新政最盛时,应征入朝,就职为太学祭酒,正是他的入朝,吹响了反对邵阳新政的号角,邵阳新政从此走向灭亡。
不过,在邵阳新政覆灭后,魏典便又辞职,这次他没有返回颍川,而是在帝都附近的东贤书院教学,泰定帝病重后,特旨召回朝廷,出任御史左令丞,负责辅佐御史大夫令糜,这令糜也同样是儒学名家,更主要的是,他出身门阀士族,荆州令家同样是千年世家,在朝野享有巨大声望,不过,令家与石家交好,石家谋反后,令糜提出辞呈,皇帝挽留,但令糜态度坚决,皇帝虽然不准,他依然称病在家。
皇帝抄杀石家满门,并不牵连其他人,这在历朝历代的谋反案中,处置算是最轻的,皇帝以为这下恩威并施,可以排除障碍,施行土地清查和盐务新政了,可没想到,魏典突然上书,而且一封留中后,接连上了三封,要求诛杀蓬柱,逮捕句誕,皇帝没法,这样声名卓著的老臣,他也没办法处理,只好将这些弹劾全都留中。可魏典依旧不依不饶,面见皇帝,再度直疏己见,逼得皇帝只好不见他了。
可皇帝万万没想到,他今天来玩了这一出。
这一出在史书上是有记载,称之为叩宫死谏,凡是参加叩宫的大臣,都要做好被问罪斩杀的准备。
“皇上,臣以为,是不是由尚书台诸大臣出去见见,将他们的奏疏收上来。”左辰也试探着建议道,可那语气分明表明,他自己都没信心。
这样的叩宫死谏,都是皇帝亲自出面,接受谏书,安抚诸臣;可今天,皇帝不可能出现在诸大臣跟前,他绝不肯惩处蓬柱句誕,更不会罢去两策。
“皇上!”
寒风中,又隐隐传来群臣的泣厉呼喊。
皇帝沉默的看着殿外,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潘链轻轻叹口气,上前一步,低声说:“主忧臣死,皇上,要不老臣出去见见他们。”
皇帝茫然苦涩的摇摇头,潘链叹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久了,势必引起更大麻烦,老臣叩宫,皇上,尚书台总有一个要作出反应,臣出去收拢奏疏,安抚诸臣,哎,皇上,这本就是尚书台的责任。”
潘冀眉头紧皱,看着潘链,微微张嘴,却没有开口,皇帝依旧沉默着,这时,一个太监从屋外进来,在皇帝跟前下跪叩首。
“楮公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太后有什么吩咐?”皇帝问道。
楮公公连忙答道:“太后在宫中听到外面的叫声,派奴才来问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皇帝缓缓转过身,苦涩的说:“回去禀告太后,没什么大事,朕会处理好,还请母后不要担心。”
“奴才遵命。”楮公公起身冲皇帝行礼,然后才退出屋外,到了屋外,看到黄公公,便将黄公公拉到一边,低声询问。
皇帝这样的回话,他回去自然交不了差,所以,询问的目的不过是催促,在大晋,太后权柄极重,别看皇帝登基以来,太后并没有干预朝政,任凭皇帝和辅政大臣处置朝政,可太后若要干预朝政,即便是皇帝也没办法。
黄公公将外面的说了一遍,楮公公这才离去,临走前提醒黄公公,尽快处理好此事,别再惊动太后了,说完摇摇摆摆的走了。黄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深深叹口气,说来,他与楮公公还是同门师兄弟,但师兄弟之间也有亲疏,他与主掌内卫的林公公关系较好,而与这位楮公公的关系便比较差。
穆公公对皇帝忠诚无比,但下面的手段也是极辣,宫里最重要的几个位置,全是他的亲信弟子在掌控,其他人则被分到一些不重要的位置上。
“你们去看看,尽量安抚,”皇帝叹口气,潘链等人应声出去,皇帝又看着那篇奏疏,心里更加烦躁,将奏疏抓起来狠狠的砸在地上,还不解气,又用力跺了几脚。
“皇上!”黄公公见状大惊,连忙过去,将地上的奏疏拣起来,在身上擦了几下:“可不能!皇上,咱大晋没有这事,皇上,可不能!”
皇帝重重喷出口粗气,黄公公将奏疏擦干净,又放在书案上,不过这次他放在已经看过那堆上,看到皇帝仍在生闷气,于是又宽慰道:“这魏典就是个掘老头,先帝以前也被他气过几次,要不是先帝大度,看在他当年的功劳上,没与他计较,要不然早将他发配充军了。”
皇帝还是没说话,黄公公继续唠叨:“其实,这些臣子是不理解皇上,让潘大人出去安抚一下便行了,若他们还不听,继续在宫门外闹腾,就让禁军出动,两个抬一个,抬上车,送回家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
皇帝苦涩的叹口气,恨恨的说:“朕不是为他生气,朕还记得,当年魏典入朝,先帝曾经高兴得连喝壶酒来庆贺,朕伤心的是,他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朕,国库空虚,流民四起,塞外隐患重重,朝廷皆无力处置,所有这些,都有个根本原因,府库空虚,朝廷没钱,没钱安置流民,没钱震慑塞外,甚至没钱救灾,没钱为添置武器,甚至没钱给将士奖赏,盐税,田税,丝绸,棉布,年年下降,为什么?这些钱都到那去了?!都到门阀士族的府库里去了,朕清查土地,是为了将土地分给流民,流民不安置,他们会铤而走险,对天下的损害岂不更大!”
皇帝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瞪着屋外,瞪着宫门方向,似乎他的听众不是黄公公,而是那些正凄嚎的大臣们。
“听着啊!”柳寒边走边对自己的士兵低声吩咐道:“上面的大人们已经下令了,待会若是叫动手,不许用刀,不许伤一个,更不许杀一个,上面说了,就算是对方动手,也不许动手,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大人,他们打我们,我们就挺着,是不是!”
“小子,”柳寒在那士兵的头盔上拍了巴掌:“没错!你小子虎背熊腰的,看看那些家伙,胡子都白了,打你两下,不过挠痒痒的,有什么了不起,都给我受着,明白没有?!”
“明白大人!都是些老头,没事!”
几周下来,柳寒已经与士兵们打成一遍,士兵们现在也不怕这位新上司,况且,刚才军侯已经将新上司叫过去了,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大人,咱们回去是不是喝顿酒!”
“喝酒?小子,输老子的钱还没还呢,你小子就知道喝酒!妈的,这世上有两种钱不能欠,知道吗?”
“那两种?大人。”
“一种是嫖资,人家姑娘就是靠这个挣钱吃饭,这种钱,欠了,生儿子没屁眼;”
周围响起低低的笑声,柳寒又说:“第二种便是赌债,赌债不能欠,知道为什么吗?赌债是信用,欠了赌债便是欠了信用,没了信用,谁敢跟你交朋友,江湖上谁敢和你打交道。”
“哇,大人,你欠过吗?”
“老子怎么会欠这种钱!妈的,你小子还欠老子钱吧!屯长大人来了,都给我精神点!”
柳寒说完便朝屯长快步过去,这时从宫里出来几个高官,柳寒眼尖,一眼便发现其中的秋云,这几个尚书台大臣中,他也只认识秋云。
第一百六十章 安抚
“魏大人,请起,请起!”潘链笑眯眯的伸手去扶魏典,魏典却纹丝不动,昂首看着潘链说:“潘大人,我们要见皇上!”
“魏大人,魏大人,皇上派我们来,就是听听诸位大人都有什么意见。”潘链依旧笑眯眯的,见魏典不动,便将他的奏疏接过来:“魏大人,有什么事,就到御书房说嘛,干嘛要这样。”
“我已经数次求见皇上了,可没一次皇上见我。”魏典非常委屈,自决策在陈国郡清查土地以来,他就上疏反对,皇帝开始还见过他两次,后来便再也见不到了,他的奏疏也通通留中,他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陈国郡,一边忧虑朝局的发展,终于,他忍不住了,三天上了三道疏,可让他失望的是,这些疏通通被留中,他又提出见皇帝,当面向皇帝弹劾蓬柱和句誕,可皇帝依旧不见,朝局的发展越来越让他担心,他不是没看出皇帝的意思和目的,可他认为皇帝错了。
皇帝想削弱士族,从门阀士族手里夺回土地和人口,可门阀士族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治大国若烹小鲜,皇帝下猛药,可药性太猛,反而会让天下动乱,受害者还是黎民百姓。
更有甚者,在清理财政上,他隐约看到公羊的路子,这引起他万分警惕,这是他最痛恨的治国模式,施政治国,教化万民,当行圣人之道,岂能利字当头!
“今天,我一定要见到皇上!甘大人,您恭居丞相,百官之首,上佐君王,下理阴阳,潘大人,您为尚书令,天子近臣,当为天下诤言,不可任由陛下行事。”魏典扬头直视潘链和甘棠,两眼喷出的怒火似乎要将俩人给焚烧了。
“皇上知道老大人,刚才皇上还说,他懂老大人,知道老大人担心什么,天这么冷,万一将老大人冻着了,这可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潘大人,你恭为尚书令,皇上行事如此荒谬,你为何不谏阻皇上!潘大人,你该如何向朝廷!向百官!向天下百姓交代!”魏典怒目圆睁,唾沫星差点喷到潘链脸上。
潘链丝毫不动气,依旧满脸笑容,蹲下来面对着魏典,温言劝道:“魏大人,你看看,这么多朝廷官员跪在这,这不是让皇上为难吗,皇上已经收了你们的奏疏,大家先回去行吗。”
魏典坚决的摇头:“今天我要皇上,见不到皇上,老夫绝不走!”
“我们要见皇上!”数百官员齐声高喊,声声悲呼,穿过寒风和宫墙。
甘棠走到官员中,冲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诸位!大家伙的心情我都知道,可是朝廷的事都有规章,大家伙的奏疏由我们拿去交给皇上。”
“我们要见皇上!”
“皇上!”
“诸位!”“诸位!”“诸位!”
左辰急得,冲着众大臣连连作揖:“诸位大人!诸位大人!皇上已经知道诸位大人的意思,现在天寒地冻!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奏疏我们会交给皇上的,不要再让皇上为难了!”
“今日不见皇上,我等绝不离去!”魏典抬头掘犟的望着潘链叫道,众官齐声响应,潘链甘棠等辅政大臣无奈,五人商议了下,转身进去向皇帝报告去了。
一阵寒风刮来,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柳寒忍不住打个寒颤,身后传来轻轻的跺脚声,还有士兵低低的咒骂,他叹口气转身面对士兵。
“行了,别骂了,你看看,你身强力壮的,还站着,看看,那帮老家伙,人家还跪着呢。”
他的玩笑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屯长叶厉察觉了,走过来低声斥责道:“少废话!都给我精神点!别给我丢人!”“大人,他们这是要跪到啥时候?”程甲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叶厉恼怒的低声骂道,这样站在寒风中,让所有人都极为恼火。
今天也让柳寒认识到禁军的训练水平了,十多年前,他见识过虎贲卫的凶狠强悍,西域商道上,他见识了黑豹的强悍,可今天他也见识了禁军,整个禁军集合花了大约三十分钟,这样他大为摇头,这要换成黑豹,恐怕五分钟就够了,这样的训练水平连他的护卫队和私兵都赶不上,现在他的私兵,紧急集合的时间规定为百息之内,百息大概也就是一分半钟。
“大人,这样就能见皇上?”柳寒低声问道。
“谁他妈知道。”叶厉神情中带着丝气恼,恨恨的看着广场上,那群跪的白发和黑发,和声声凄喊。
“我看,干脆,咱们一起上,把这些老东西抬回去得了。”柳寒开玩笑的说道,叶厉也随口说:“那也行,俩人一个,扔车上拉走。”
“胡说八道,”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俩人回头一看是麦登,连忙行礼,麦登看着广场上的官员说道:“把他们弄走容易,明天他们不会再来?”
“妈的!这要闹到啥时候!”程甲小心的骂道,旁边的几个士兵也跺脚骂道:“是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妈的,这帮当官的,要闹到啥时候才算完。”
“朝廷下令,就算完事了。”麦登说道,柳寒皱眉看着说:“这******不是要挟皇上吗,皇上要不理他们,他们还真跪死在这!老子才不信。”
“要挟皇上,”麦登看着广场上,缓缓说道:“这话对也不对,这得看皇上的意思,告诉弟兄们,待会听我的,我说怎么作就怎么作!”
“明白大人!”柳寒和叶厉同时答道,麦登阴沉沉的看着广场上,官员们呼吼的声音已经不如刚才那样强烈,多数人只是无声的跪在那,将头埋在膝上。
宫墙上有人影晃动,一队甲兵迅速占据宫墙,随后皇帝穿着明黄服装出现在宫墙上,广场众臣齐齐冲皇帝磕头。
“皇上!”
魏典一声高呼,身后众臣也齐声叫道:“皇上!”
众臣隔得远,几乎看不清皇帝面容,自然也看不到皇帝脸上的阴沉,皇帝看着下面的群臣,牙关咬得紧紧的,尚书台五大辅政大臣站在皇帝身边,神情忧虑的看着皇帝,刚才,就在御书房,皇帝将茶杯都砸了,左辰苦苦谏言,才让皇帝走上宫墙。
“宣旨。”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皇帝牙齿缝里蹦出来的,缩在绣袍中的手掌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中。
黄公公小心的拿出圣旨展开,朗声宣读:“奉皇帝诏命,朕登基以来,梳理朝政,方知为政之难,朕自登基后,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一榻,未添新服,宫中亦未奢华,奈何如此,朕深朝政维艰,朝廷府库空虚,天下流民哀号,朝廷无力救助,边军将士,乃国之屏障,今军械薪饷却不得保,朕每每思之,汗流浃背,漏液徘徊,心惊胆颤,饥民无食,易子而食,旦有凶悍之徒,登高一呼,大晋立时大乱,塞外胡族,纵马犯边,如何处之!故而,为天下计,朕唯有决策,清查土地,还地于民,革新盐政,丰盈府库,赈济流民,。”
黄公公的声音并不大,他每念一句,旁边七八个太监便齐声吼一句,声达广场每个角落,无论是跪在下面的大臣,还是广场四周的禁军官兵。
柳寒自然也听到了,皇帝的圣旨比较长,主题意思很清楚,首先告诉天下,自己登基以后,没有浪费国帑;其次说明了国家府库空虚,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清理土地,推行盐务新政,告诉大臣们和天下人,自己决心已下,决不动摇。
“皇上!”魏典重重叩头,额头立时红了一块,血立时冒出来,他却不管,膝行两步,抬头冲着皇帝叫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士族乃国之根基,万不可动摇,蓬柱不过一小吏,受皇上之恩,超擢提拔,委以重任,却肆意妄为,逼反石家,屠戳士人,皇上,此等小人,当立时缉拿,再有,那句誕,贪婪无度,岂能委以盐务重任!”
皇帝大怒:“蓬柱赤心为国,奉命清理陈国郡,石家狼子野心,公然举兵谋反;句誕刚到扬州,如何贪婪了!魏典,你是老臣!虽为御史令丞,但当知慎言,句誕蓬柱乃国家重臣,岂可随意诬陷!”
皇帝的声音同样经过太监的齐声呼喊传到广场上,广场上的官员和禁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但经过太监这一中转,皇帝的语气显然被大大削弱。
“朕御宇天下,治理万民,殚心竭力,自问无愧先祖,无愧天下万民,尔等大臣,当忠心辅助,重振我大晋江山!”
皇帝忽然提高声音,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愤怒和委屈,随着寒风刮过宫墙,灌进魏典的耳里,但魏典毅然不惧,猛地抬头望着宫墙上的皇帝。
“朝廷府库空虚,陛下心忧,臣也焦虑万分,流民饥寒,哀号于野,臣感同身受,然,朝廷自有法度,朝廷行事,当依祖宗之法,我大晋自立朝以来,即与士人共治天下,我大晋以此渡过无数难关,前者鲜卑犯境,后者宵小倡乱,皆为朝廷士人联手击败,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轻动,充实府库,当上下同心,缓缓行之,不可操之过切,以伤国本!”
柳寒听着不由倒吸口凉气,忍不住对麦登嘀咕道:“这家伙胆够肥的,这不是当面骂皇上吗!”
麦登正紧张的看着广场,忽然听到说话声,正要斥责,扭头看是柳寒,眉头微微皱了皱,换了个语气说:“少废话!咱们听上面大人的,哎,这魏典的胆当然大了,别说当今皇上了,就算先帝,也曾被他当面骂过!”
柳寒不由咧咧嘴,这老东西的命还不错,不过呢,这皇帝看上去软弱了点。
第323章 太后的忧虑
柳寒看不到皇帝的脸色,不过,可以想象,皇帝此刻肯定气得要发狂,恨不得抡起大脚板猛虐那糟老头。可,到目前为止,他对皇帝比较失望,这皇帝不够强势,至少,没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种舍我其谁的气概,前世,他在投资界银行界都干过,见过很多创业者企业家,那些最后走上业界巅峰的,身上都有这样的气概,决策力,执行力,甚至是独裁性。
在这上面表现最明显的便是苹果之父乔布斯,所有违反他意志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清洗出公司,就算所有人都不赞成,但我依旧要这样干,因为我认为这是对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个皇帝看来没有。
在其他时候,这可能是件好事,但现在,绝对是件坏事。
以前柳寒对皇帝没什么感觉,距离太远,没到那个层次,犯不着。
可自从决定进广场等待后,他开始观察了解这位皇帝了。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需要个过程,但对他来说,一点不麻烦。
这些年,朝廷的每一份邸报,瀚海商社都收集了,包括皇帝还是太子时的作为,还有泰定帝对他的表彰和斥责,登基以来的颁布的所有旨意,所有重大决策,通通都有,另外还附有老黄的分析。
弄出个石家谋反,让柳寒觉着,这皇帝手段虽然不够高明,却还有点枭雄味道,可随后他的处置,却让柳寒大为失望,这样一个可将陈国郡的障碍彻底铲除的机会,却白白放过。
而今天,皇帝的处置更让他觉着无能,要换他,直接将这些所谓忠臣全部抓起来,全丢去吃几天垃圾,以雷霆手段镇压,如此,朝野上下便明白他的决心,那些还左右摇摆的官员便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一边。
皇帝强压怒火,拂袖而去,魏典依旧高呼,秋云眉头紧皱,下了宫墙,走到魏典面前。
“魏大人,皇上已经见了,也听你们的想法,你还要皇上怎样?”秋云阴沉的神情中透着焦虑,语气不免有些着急。
“老夫今日就要皇上下旨,停了清查土地,盐政革新!”魏典怒目圆睁,厉声叫道。
“老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秋云真急了,跺脚叫道:“你这是要挟陛下!不再是进谏了!”
魏典顿时愣了,一时无言以对,秋云重重叹口气,伸手将魏典扶起来,魏典木木愣愣的随着起来,他这一站起来,其他大臣也就跟着站起来。
“我没有要挟皇上!”魏典蹒跚的喃喃道:“我是心里着急啊,皇上这样一意孤行,会带来大乱的,秋大人,秋大人,你。”
正说着,一个小黄门飞快跑来,大声叫道:“皇上有旨!魏典接旨!”
魏典转身就地跪下,小黄门走到魏典面前大声宣布:“皇上口谕,御史令丞魏典,两朝老臣,尚为国事奔忙,朕心怜惜,闻魏典身怀风疾,体弱多病,准魏典在家调养,由太医院治理,无旨不用入朝,钦此!”
小黄门宣布完,冲魏典笑了笑:“魏大人,皇上对您可是真没说的,若要换个人今儿就得进入北寺狱,可您嘛事没有,谢恩吧!”
“老臣,不。!”魏典又急又怒,须发皆张。
“魏大人!”
秋云扭头看去,来的是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还有薛泌,刚才群臣叩宫时,这薛泌不知跑那去了,这事完了,他又出来了。
“魏大人,”延平郡王快步过来,冲小黄门使个眼色,小黄门稍稍后退半步,延平郡王叹口气:“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魏大人,刚才你不也说要徐徐图之吗,凡事过则不极,先回去吧,太医院很快便派人来,休息几天,皇上不是那种昏君,心里清楚得很,朝廷需要魏大人这样的柱石之臣。”
魏典无奈,只得磕头谢恩,秋云忙将他扶起来,延平郡王将自己的马车叫过来,将魏典扶上马车,吩咐车夫将他送回府上。
“魏大人,朝廷的事,你就放心吧,还有秋大人,左大人,甘丞相,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不会坐视不管的,况且,皇上并不昏聩,您以前不也说过,复井田,行阡陌,皇上只是换了个法子。”
魏典神情悲戚,不论秋云延平郡王怎么说,都沉默不语,上车后便呆坐那,延平郡王吩咐车夫开稳点。
魏典这一走,广场上的官员也渐渐散去,延平郡王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叹口气,秋云很是理解他,冲他微微苦笑:“王爷,度支曹这摊子,只能你扛起来了。”
薛泌却神情鄙夷:“这帮清流,总觉着天下的理都在他们那,可谁替皇上想过,王爷,您接掌府库也有几天了,秋大人,您在尚书台,应当清楚,朝廷这府库还有几个钱,再不想法子,明年恐怕连边军将士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了。”
这话稍稍有点过,可朝廷府库空虚却是实情,小赵王爷倒是首次听闻,两眼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被惊得傻乎乎的。
“都回吧,回吧。”秋云叹口气,朝宫里走去,魏典带着一帮官员这样一闹,皇帝那还不知怎么着呢,颁下这样的旨意,恐怕还是左辰和甘棠说了话,可刚到门口,甘棠已经出来了,看他要进去,便告诉他不用了,皇帝到太后那去了,今儿没事了,潘链他们也都回去了。
秋云与尚书台的其他辅政大臣不同,他是骠骑大将军,这个职务在大晋并不是常设官职,而是一个尊崇职务,为什么是尊崇职务呢,因为这个职务没有具体的分管,在大晋律中,骠骑大将军位同大将军和太尉,主掌征伐,可若国家没有战事,就只是皇帝的军事顾问。
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是他的姑母,太后自己没有孩子,皇帝十一岁便由她抚养,俩人的感情还是很深。自从泰定帝过世,新君登基主政,太后没有干涉过皇帝的政事,皇帝前来问安时,她更多的是关心皇帝的子嗣,淑妃怀孕,曾让她非常高兴,可惜,生下的是个女儿。
皇帝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后侧面,皇后也低眉顺眼的坐在太后身边,乖巧的奉承着,而太后则看着皇帝轻轻摇头。
“当年鲜卑人犯边,兄弟会闹事,先帝难不难,也难,先帝有时候急得,整夜睡不着,可就这样,先帝还是说,国事宜缓不宜急,皇上,这话哀家也送给你,不要急,慢慢来。”
皇帝勉强笑了下:“母后教导的是,先帝才智卓绝,孩儿那及万一,他老人家一个时辰处理的事,朕得花一天。”
“你也别自谦了,”太后淡淡一笑,温和的看着他说:“先帝既然将老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交到你手里,就是相信你守得住,先帝也曾说过,你呢,与齐王相比最大的短处便是性子急,当初,你就是性子急,才导致朝局动荡,唉,先帝。”
太后深深叹口气,没再往下说,似乎陷入回忆中,皇帝从未听说过此事,可这话却也证实了当初的猜测,暗暗侥幸之余,又暗存感激,可面对太后的责备,他又不得不分辨。
“正是考虑到老祖宗传下来的江山,朕才不得不这样作,”皇帝解释道:“如果不是前段时间清查府库,恐怕这个上元节就过不去,朝廷官员的薪俸和太学的经费就发不出来,禁军将士的军饷也没着落。”
大晋地方官是没有薪水的,地方官的薪水是职分田,可中央政府还有这么多官员,帝都附近没有这么多田,他们的薪俸还是朝廷府库支出。
太后露出惊讶之色,秀眉微蹙:“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难怪了。”
“尚书台预计,今年朝廷府库短缺大约二十亿钱,”皇帝苦涩的说:“塞外的胡族也不老实,今年恐怕还有场大战,”
“塞外胡族这事哀家知道,皇上,还是那句话,事有缓急,塞外的事,咱们现在管不了,那就不管,现在要紧的是,先将府库充盈起来,这禁军要没了军饷,那可不得了。”太后沉凝下问道:“少府还有多少钱?”
少府是皇帝的钱,这钱不归度支曹管,它的具体数字只有少府令和皇帝知道,不过,少府的钱,除了满足皇帝的私人开支外,还要支付内卫和虎贲卫的开支。
“还有大约一百七十亿钱。”皇帝略微想想便答道,太后缓缓点头,似乎有些放心了:“还算好,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呀,皇上,子嗣,子嗣,这才是大问题。”
皇帝略微有些尴尬,皇后的神情略微尴尬,皇帝到现在还没子嗣,在皇室看来,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听说,顾夫人怀孕了?”太后问道,皇后迟疑下点头:“前几天,太医来看了,说是有了。”
夫人,是后宫的职位,顾夫人也不是最近才入宫的女子,皇帝登基后,还没选过秀女,太后和皇后都知道,皇帝并不喜好女色,他的嫔妃还就是太子时的那几个,比起先帝来少多了。
顾夫人温柔善解人意,在后宫是比较受宠的女人,要不是出身差,恐怕已经封妃了。
“皇帝的子嗣是大事,”太后扭头对皇后说:“皇帝忧心国事,你就要留心了,你总领后宫,一定要在这上面留意。”
“是,母后放心吧。”皇后应声答道。
“哀家能放心吗!”太后神色冷峻,粉面冷峻:“妒忌是七出之一,你总领后宫,母仪天下,心胸当更加宽广,既然进了宫,便不要想独占,后宫里但凡有好女子,便要举荐给皇帝。”
皇后又羞又急,可还没办法,只得含羞请罪,太后又责备了几句,然后才换了个语气说:“你还年青,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将来你就知道了。”
“母后责备的是,媳妇知道了。”皇后无法反击,一肚子火,不知道该朝那发,她怎么不知道子嗣的重要,可皇上好几个月没上她的宫里来了,宫里先后两个妃子怀孕,可偏偏她的肚子不争气,这又能怪谁,至于生不出儿子来,这要真生出来,她有什么办法。
太后数落了皇后,又安慰了皇帝几句,然后让皇帝回去,皇帝起身,象逃似的离开了。等皇帝出去后,太后让皇后坐到她身边。
“我说了你几句,那是为你好,”太后说道,皇后低着头,太后叹口气:“你呀,还以为是太子妃呢,现在你是皇后,这宫里啊,没儿子,就什么都没有。”
“儿媳明白,”皇后低眉顺眼的答道,太后摇摇头:“你不明白,真要让其他嫔妃先有了儿子,将来这太子之位,又是一番风波,你呀,好好想想吧。”
皇后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德阳宫,出了宫门,她的脸色便陡然变得阴沉沉的,脚下步子加快,转过宫角,楮公公安静的站在一棵干枯的玉兰树下,看到她过来,他连忙躬身施礼。
“问了吗?”皇后低声问道,楮公公连忙低声答道:“已经问了,太医说还看不出来,我到玉春观请观主起卦,卦象上说,男。”
皇后闻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秀眉顿时拧成一团( )
第324章 汹涌
皇帝觉着自己很宽容了,魏典带着那么多人叩宫,自己都原谅了都包容了,也向他们解释了自己的苦衷,事情就应该结束了,可没想到,第二天,弹劾蓬柱的奏疏雪片般飞到尚书台。¤頂點小說,这些所有奏疏从各个方面都在提一个观点,罢免蓬柱。
“天下之重,无外士人,士人乃国之基石,胡族犯境,士人毁家纾难;黄河溃堤,士人慷慨解囊;教化万民,士人不遗余力,。”
“我大晋四海升平,外夷外夷宾服,诚乃盛世也,然在蓬贼柱口中,却是流民奔乱,狼烟四起,臣实不知其何以居心。。”
“古之酷吏,莫如蓬贼,今其祸乱陈国,他日必祸乱朝纲,皇上当断然处置,不可姑息,令其坐大。。”
皇帝将奏疏狠狠砸在地上,看看不解恨,将书案上堆积得象小山的奏疏全推到地上,冲着黄公公叫道:“拿走!拿走!全拿走!朕不看!朕不看!”
黄公公连忙将奏疏收起来,搬到边上,皇帝冲他呵斥道:“拿走!拿走!全扔了!”
黄公公无法,正不知该如何劝解,薛泌抱着一叠奏疏进来,皇帝冷笑道:“又是些什么东西!弹劾蓬柱!还是弹劾朕!”
薛泌不言声,将奏疏放在书案上,才抬头对皇帝说道:“臣大致看了看,都是弹劾蓬大人和句大人的,皇上,这都有,”他看看书案上,又看看黄公公手里的,大致估算下:“有四五十封了吧。”然后冷冷的骂了句:“这帮腐儒!就知道架秧子起哄!”
这话让皇帝感到些许安慰,他冷哼道:“架秧子起哄?他们才不是!你太小瞧他们了!”
“难道背后有人主使?”薛泌神情惊讶,皇帝默不作声,薛泌皱眉提议道:“要不,让内卫查一下!”
“内卫?!”皇帝思索着,扭头看看黄公公,黄公公小心的说道:“奴婢以为可以让内卫查一下,但奴婢以为,用处不大,内卫对帝都里的大臣都有报告,每旬一次,内卫那都有记录,如果有重大变故,内卫会立刻汇报到奴婢这里,最近的报告是前天到的,那魏典倒是在家里见过几个他的学生,商议弹劾蓬大人和句大人,奴婢将节略报告给皇上了。”
皇帝先是愣了下,随即想起来,自己的确是看过这个节略的,当时他认为魏典不过一帮清流,弹劾蓬柱和句誕的朝臣多了,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没有上心,没想到闹出这么大风波。
“这是结党!”薛泌愤恨的说道:“皇上,此风不可长!臣以为,当命廷尉立刻抓捕魏典!否则,情况将进一步失控!皇上定下的国策,将受到严重干扰!蓬柱在陈国,句誕在扬州,将更加艰难!”
薛泌越说越激愤,黄公公及其惊讶,此刻的薛泌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这话一下便击中了要害,如果不立刻制止这股风潮,无论是清查土地,还是革新盐政,都可能进行不下去!
皇帝登基推出的两项重大国策,就会失败!
这是皇帝无法接受的!
可要处罚了魏典就能平息这股风潮吗?
皇帝觉着不会,他已经闻到门阀的气味,有人在暗中推动,他们做得很巧妙,魏典他们不过是被利用了。
薛泌看着激愤,心里很是紧张,虽然柳寒再三给他解释了,这事没一点风险,不管成败,皇帝对他的好感都会暴涨,会将他视为共患难之人,所以,不要担心。
可他还是很紧张。
皇帝在殿内徘徊,数次站住,看看期待的薛泌又数次低下头,再度徘徊。
黄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的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薛泌神情严肃,心里却紧张不安,目光紧紧盯着皇帝,随着他的身影转动。
门外传来要求进见的声音,皇帝有些烦躁,没有理会,黄公公听出是穆公公的声音,赶紧过去,让他进来。
“皇上,”穆公公神情平静,不紧不慢的向皇帝跪拜施礼,然后抬头看着皇帝说:“荆州传来消息,石家逃亡到荆州的余孽已经伏诛,另外,内卫查到,参与刺杀蓬柱大人的两个刺客,一个已经伏诛,另一个也已经查到,内卫和虎贲卫已经赶过去了。”
皇帝现在对这个已经没什么兴趣,摆摆手:“起来。唉,有什么用,现在就算抓到,又有什么用。”
穆公公从地上爬起来,整整袍服,然后才说:“皇上,昨日之事,老奴已经知道,皇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拿定主意就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喃喃道,茫然的看着窗外,他知道穆公公的意思,可他实在下不了这样的决心,魏典不是门阀,他是清流领袖,是士林领袖。
“这事闹得,”柳寒淡淡的酒杯放下,抬眼看着秋戈和小赵王爷:“这事还没完,两位都有勋爵在身,都可以上本,要不要参与热闹下。”
“拉倒吧!”秋戈同样懒洋洋的,歪着身子,看着冻得结实的冰面:“我家老爷子昨天就警告我了,我可不想被关到庄子里去。”
鲁璠摇头晃脑说道:“清查土地,我倒是支持,道典上不是说了,井田制,乃善善之政,清查土地,恢复井田,善之善也,挺好的事,皇上干嘛要用这蓬柱,弄得满城风雨,这蓬柱咱们也见过,没看出那样暴戾,怎么到陈国就变了。”
柳寒哈哈一笑,给他倒上酒:“鲁兄,你以后还是写诗作赋吧,朝政之事就不要参与了,省的将来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啊!”鲁璠睁大眼睛,尽管他很努力了,可依旧很小。
秋戈晃悠悠盯着一只在枯枝间蹦跳的小鸟,随口问道:“柳兄,这禁军你也干了几天了,怎么样,有意思吗?其实,这次禁军招兵,我也动过念头,可惜”
“可惜秋大将军不让你去,是吗?!”柳寒的语气中有几分调侃,秋戈非常“痛苦”的点点头,然后长长叹口气:“我那老爹,现在就跟小媳妇似的,跟在凉州时比,就像变了个人。”
“秋大将军一向谨慎,不管在凉州还是这,只是,在凉州时,你没注意罢了。”柳寒淡淡的说,看着白茫茫的湖面,随口说道,今天,他的队转入修整,俩人便将他拉到这城外的水边,说是要欣赏帝都的冬日,柳寒不想来,可俩人硬将他拉来了。
他不是很相信秋戈的话,如果秋云不给他解释清楚,以秋戈的性格,恐怕已经一头扎进去了,这几天,没有离京的士子在各处聚集,议论最多的便是陈国郡蓬柱,昨天叩宫事件发生后,今天大批士子在太学聚集,扬言要集体上书,要求逮捕蓬柱,交廷尉审理,今儿俩人将他拉到这来,恐怕也躲避的嫌疑。
“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鲁璠问道,柳寒耸耸肩:“皇上只有两个法子,顺从民意,将蓬柱句誕交给廷尉;要么,处置魏典,将他交给廷尉。”
鲁璠再度圆睁小眼,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惊愕,秋戈顺口说道:“否则能怎么办?”
“那皇上会怎么作呢?”鲁璠小心的问。
“嗯,抓魏典的话,有可能有更多的人起来反对,抓蓬柱句誕的话,清查土地和革新盐政,就得停了,朝廷府库空虚,解决就遥遥无期,你说皇帝会如何选择?!”秋戈反问道。
柳寒冲秋戈笑了笑,秋戈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端起酒杯装着喝酒。昨晚,他问了秋大将军同样的问题。
“得了,还是喝酒吧,这样的大事,肉食者谋之,轮不到咱们操心。”柳寒没有揭破秋戈,给他倒上酒,看着眼前的雪景,三人心思各不相同。
鲁璠眉头紧皱,虽然不赞成魏典的观点,可很佩服他的学识才华,因而对他很担心。
秋戈则是心情烦躁,秋大将军不准他参与此事,而且严厉警告他,如果擅自行动,就将他送回老家,禁足十年,语气之严厉,前所未见,甚至超过了泰定帝死前,那时秋家面临的局面更险恶。
秋云之所以这样严厉的警告他,是因为他知道,秋戈早年曾经与这魏典有点交情,对这位士林领袖很是崇拜,若是知道他面临危险,恐怕会采取非常手段,包括强行让这位老人离开帝都,如此,那就惹下大祸了。
柳寒却是三人中最轻松的,他只是在想象薛泌的演技,只要演技不太差,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三人各有心事,无聊的看着这白茫茫世界,闷闷的喝着酒。
天地间,萧瑟一遍,远处的山峦隐隐约约的,就像蒙着面纱娇美的女人,引人遐思,可三人都没什么心思。
忽然一阵轻微的笛声传来,三人忍不住扭头,四下寻找笛声的来源。
笛声初始很轻微,渐渐的明亮起来,好像有人踩着白雪,慢慢走过来,将这隐晦的天空,添加了一抹亮色。
从干枯的小树林后面,转出来一辆牛车,一个白衣中年人坐在车上,笛声正从车上流出。
没有御者,没有侍者,小道上只有这个白衣人,和他的笛声。
牛车走得很慢,风从湖面刮过,白衣人发髻散乱,袍袖随风飘起,飘飘然,恍然若世外中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偶遇
牛车渐渐近了,白衣人眉目俊朗,头上随意扎了个髻,剩下的头发则散乱的披着,眼睛半睁半闭,脸色略有些苍白,少了些血色,却添了几分病态的潇洒。
牛车停下来,笛声依旧,在冰面上飘摇,忽然拔高一个音符,跃入云间,在云海中欢娱嬉戏,大地上,冰层渐渐融化,枯干的树枝上生出一个个绿色的小蕾,鸟儿自南面归来,在枝条间跳跃欢歌。
绿蕾渐渐长大,绽放出嫩嫩的叶片,冰层融化,河水缓缓流动,小舟在水面上飘荡,芦苇上的白花盛开,田野披上绿色的盛装,野花开满原野,花香在天地间流散。
笛声渐渐低沉,吹笛人踏着舞步,走向远方,鸟儿在碧空中飞舞,花瓣飘落,伴着细碎的光阴。
三人听得如痴如醉,浑不知牛车已在边上停下,白衣人放下竹笛,幽幽的发出一声长叹,漫声吟道:“细雪微风寒,沧海浮云游;白云意悠悠,天地闲散人。”
三人几乎同时起身,秋戈大笑道:“好一个逍遥闲散人!在下秋戈,这位先生,可否同饮!”
白衣人睁眼打量三人,鲁璠柳寒微微躬身施礼,白衣人的目光落在柳寒身上:“这位将军是?”
柳寒笑了笑:“在下柳寒,现为禁军队正,听先生之笛,颇有高洁之意,不知能否同坐?”
白衣人淡淡一笑,起身从车上下来,随手拂了拂衣冠上的微尘,才拱手回礼:“闲人袁望骚扰了。”
鲁璠大笑,一把抓住袁望的手:“来,来,大家同饮!同饮!”
柳寒也含笑将上座让出来,袁望略微有些诧异,三人中,居然是柳寒坐了上座,他没有细问,径直坐下,看着白茫茫的冰面,笑道:“我自觉闲散,想不到三位却更洒脱,冬季临江赏冰,有意思,有意思!”
“白云意悠悠,天地闲散人;”柳寒微微沉凝,笑道:“不若改为天地一沙鸥。”
“天地一沙鸥?”鲁璠略微思索便摇头:“不好,不好,太孤单。”
白衣人却象没听见,眼光一亮,喃喃念道:“天地一沙鸥,天地一沙鸥,沙鸥,沙鸥。”
“鲁兄说的是,天地一沙鸥,如此一改,固然押韵,可失了洒脱,添了三分孤寂。”秋戈也赞同道。
白衣人却摇头说:“沙鸥,此鸟依湖海为生,以鱼虾为食,翱翔于山水之间,不为尘俗所困,令人羡慕。”
秋戈微怔,依旧摇头,可没等他开口,鲁璠却已抢先说道:“先生此言差矣,细雪微风寒,沧海浮云游,颇有洒脱出世,飘然若仙之感,添上这一沙鸥,有与全篇脱节之感,柳兄,你说呢。”
柳寒略微沉凝,便开口道:“去岁,我乘船南下,沿途见到沙鸥翱翔,在云水间,自由自在的飞翔,不象我等,为功名,为生计,为志向,所困,因而好生羡慕。”
袁望拍手叫好:“柳兄不愧三篇震帝都,《春江花月夜》千年以后亦在飘香,我等何人,佯作洒脱,实则不困于名,便是困于利,那有沙鸥之自由。”
柳寒微微有些惊讶,秋戈呵呵笑道:“原来袁兄今日是专程前来见柳兄的。”
“秋二公子,鲁公子,我也早已闻名,早已有心结交,可惜,一直未得机缘,”袁望微笑着说,忽然一阵风吹来,他不由打了冷颤,将袍服裹了裹,柳寒忙给他倒上酒,他也没客气,一口喝干,顿觉暖和了些,才微笑着说:“今日机缘已到,我就借花献佛,敬三位一杯。”
四人同时举杯同饮,柳寒主动拿起酒壶给三人添酒,笑道:“我在帝都一年了,原以为帝都的人物大都见过,没想到还有先生这样的隐逸出尘之人。”
秋戈闻言也不由纳闷,柳寒还出去了半年多,他可是一直在帝都厮混,更何况,还有鲁璠这家伙,这家伙在帝都四五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显然对这白衣人很陌生,或者说根本不认识。
袁望显然也听出了柳寒之意,便笑了笑说:“我是帝都人,但长期在外地生活,返回帝都也不过几个月,也没什么名声,不象柳兄,普到帝都,便三篇震帝都,名声大造,在下是自愧不如。”
袁望轻轻一个转身,便将柳寒的询问给卸下了,反而恭维了他两句,柳寒淡淡一笑,没有放弃,对身边的陌生人,特别是来理不清的陌生人保持警惕,已经是他的一种本能,所以,他继续问道:“袁兄过谦了,袁兄恐怕是无意名声吧,不似我等,贪图虚名,进而为虚名所累,天地一沙鸥,袁兄乃天地一沙鸥。”
“沙鸥?!”袁望微笑着沉凝道,两眼眯成一条缝,秋戈也笑嘻嘻的:“我倒是很好奇,是那位高人能教出你这样的俊才?”
秋戈说话便直接多了,而且颇不客气,鲁璠瞪他一眼,随即便看着袁望,询问之意,毫不掩饰。
“家师不过山野之人,名不显于世,这些年一直在岱山隐居,三年前病故,我于老师墓前结庐三载,今年才返回帝都。”袁望的语气温和,回答却滴水不漏,找不到一点瑕疵。
秋戈眉头微蹙,不由看了柳寒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这家伙和你一样,都不想泄露师门。
柳寒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多想,最主要的是,这袁望修为浅薄,以柳寒的见识,这袁望的修为最多也就是个武徒,连武士都算不上,若这家伙有常猛厉岩的修为,那他倒要多加几分警惕。
“也只有令师这样的旷达之人,才能教出袁兄这样闲散之人。”柳寒也同样恭维了一句,袁望始终带着优雅的笑意,让柳寒有些看不清,难以作出判断。
但袁望已经巧妙的摆脱了三人的询问,随即便开始盘问起柳寒来,柳寒不动声色的将谎言重复了一遍,袁望听后,很随意的便接受了。
“三位今日赏冰,可有好诗?”袁望问道。
柳寒耸耸肩:“我们今日是来图安静的,城里太吵了。”
袁望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笑着点头:“说得不错,城里是太吵了,还是这里安静。”
“朝廷现在急需新血,袁兄要是愿意入仕的话,秋兄可以向骠骑大将军举荐。”柳寒说道。
没等秋戈表示,袁望却已经笑着拒绝了:“我也喜欢清静,柳兄勿要害我。”
四人先是静了静,忽然同时大笑,笑声将枝条间的小鸟惊动,扑腾着翅膀钻进枯库的芦苇丛中,再不敢出来。
接下来,他们聊起了各自的见闻,很意外的没有作诗,甚至连鲁璠都没提,不过,袁望还是很奇怪,柳寒为什么要加入禁军,而不是去当个文官什么的。
“谁都要问几句,”柳寒显得很无奈,很多人问过同样问题,他不得不再度解释:“我这人其实不喜欢吟诗作赋,我最喜欢的还是经商赚钱,很多人看不起经商赚钱,对于这些人呢,我也无话可说,就说秋老弟和鲁老弟吧,你们身后有秋家鲁家支持,若没有他们支持,你们俩就是两吃了今天没明天的穷光蛋,还有心情在这赏冰,赶紧上码头待着等活。
我听说朝廷有可能推行算缗告缗之策,我就想入朝弄个官,好歹也可以找个保护伞,西域商道走惯了,喜欢驰马扬鞭,再说了,我这点脑子,还有这出身,就弄个文官,也当不大,还不如舞刀弄剑去,说不定那天战事一起,还可以弄个将军干干。”
“最主要的是,还有薛泌薛大人作后台,对吗!”
柳寒话音刚落,秋戈便揭了他的老底,柳寒丝毫不以为耻的哈哈大笑,鲁璠看着他直摇头,对他这样的心思很不以为然,袁望则含笑不语。
“柳兄,你这是立意不诚,是对朝廷不忠。”鲁璠忍不住责备道。
柳寒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我觉着这没什么错,那种先有朝廷才自己的人,是圣人,况且,我辛辛苦苦,冒死走西域,好容易才攒下这点家当,朝廷凭什么说收就收,所以,首先是朝廷不诚。”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鲁璠的话没说完,便被柳寒毫不客气的打断:“拿到吧!鲁兄,我看你读书都读傻了,你真以为那些士族豪门这样天下为公,皇上要什么便给什么,鲁兄,好好想想,不说远了,就说现在,皇上要陈国郡的土地,那些门阀士族真要天下为公,干嘛不将土地献出来,送给皇上?他们不敢反对皇上,却把目标对准蓬柱,其实,在我看来,蓬柱够温柔了,要换一个人,陈国郡这次就得人头落满地。”
鲁璠闻言摇头,正要争辩,秋戈却笑着打断他们:“人各有志,鲁兄,犯不着勉强,再说了,这家伙本就是奸商出身,指望他大公无私,本就是缘木求鱼,你也别生气了。”
柳寒更加不在意,耸耸肩说:“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诚不我欺也。”袁望叹道。
“无利不起早,这才是大实话!”柳寒大笑道,妈的,前世世界博弈,还不都是为利,老美东一下西一下,到处插手,还不是为利,没利,谁来管你。
话题有些闷了,四人喝了会闷酒,秋戈见状便开口请袁望吹奏一曲,袁望欣然从命,于是天地间再度飘起悠扬的笛声。
皇帝犹豫两天后,下旨,罢免魏典御史令丞,以结党之罪,交廷尉议罪,同时抓捕的还有三十名参加了叩宫事件的官员。
朝野巨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土地,如何分?
逮捕魏典和三十多名官员后,皇帝又连发明旨,借着指斥魏典,向天下人解释清查土地的目的,告诉天下人,清查土地并非只是为了弥补国库空虚,更主要的是为安置流民。皇帝在这几封圣旨中,苦口婆心的告诉天下人清查土地的目的。
可这依旧无法扑灭汹涌而来的弹劾!
在短短几天的震惊后,朝臣开始一波汹涌的弹劾攻势,而且有几个藩王也上书,为魏典求情,封在陈国郡的陈阳王更是进一步弹劾蓬柱,皇帝无奈之余,更加愤怒了,干脆将所有弹劾奏疏全部留中,罢免了几个最起劲的御史,斥责陈阳王,削其藩地三百户,明令不再允许闻风奏事,朝廷将坚定不移的继续清查土地。
皇帝罢免了几个御史,却没有再任命御史,就让御史这样空着,暗地里却派人征询蓬柱意见,蓬柱告诉他,必须掌控御史台,并向他推荐了几个好友,皇帝深有同感,可又感到蓬柱推荐的人资历太浅,就这样入御史台,恐怕还是不能掌控御史台。
但皇帝的雷霆大怒,也震慑了朝中诸大臣,接下去几天中,弹劾奏疏忽然没了,皇帝顿感轻松。
清除了石家后,陈国郡的门阀士族似乎被震慑住了,蓬柱清查土地的进度忽然加快,到上元节后,春播以前,整个郡国的土地便清查完了,可接下来的事情便有些头痛了。
清查土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分配土地,可这土地该怎么分配呢?
大晋立国之初,执行的是占田课田制,按照这种土地制度,成年男子每人占田八十亩,成年女子每人占田四十亩,丁男占田五十亩,丁女三十亩,次丁男减半,次丁女同样减半,男女按十六岁算成年,上到六十岁。
但问题在于,这种占田是朝廷同意百姓拥有的土地,百姓最高可拥有的土地,可以是买,可以是开垦,可如果没钱没劳力,没有这么多土地,朝廷也不管。
所以,现在朝廷在陈国郡清查了数百万亩土地,可以安置流民数十万,但安置那些流民呢?怎么安置呢?白给?还是买卖?
买卖,肯定不行,流民要还有钱,就不是流民了;可若没钱,这地该怎么处理?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而是一个大问题。
蓬柱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尚书台五大辅臣也不知道。
皇帝连日召见尚书台五大臣,还破例让新任度支曹尚书延平郡王和中书监黄门侍郎参加,可商议多日,尚书台分歧巨大。
尚书令潘链建议,卖给流民,流民若是没钱,可先欠着,分十年还清。
甘棠和左辰反对,俩人认为流民一无钱二无农具三无种子,未来还需要朝廷持续提供钱粮,别说还清欠款了,恐怕连吃饱都很难,倒不如干脆分给流民,但要规定,这地不能卖,只能自己种。
秋云和潘冀则不作声,这是民政,俩人都是军人,一般只有军事上的事,皇帝才会征询他们的意见,更何况,这事太大,坑太深,跳进去就可能出不来。
延平郡王和薛泌俩人都是首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俩人几乎同时选择了谨慎观望,皇帝不问绝对不开口。
无论是潘链还是甘棠左辰的方案,皇帝都不满意,两个方案都无法让府库快速增加钱粮,而且都要朝廷持续投入;可以流民的实际情况,又没有其他方案可选。
蓬柱在陈国郡苦苦等待,眼看着土地清查已近尾声,可能朝廷的方案还不出来,不由急了,几乎一天一个奏疏,要求朝廷尽快拿出土地分配方案。
可朝廷依旧没有反应,彷徨无策。
朝廷焦头烂额,瀚海商社的另一个重大举措却开张了,染布坊,在帝都开张。
对于染布坊,柳寒就不象珠宝行那样,只开了一个店铺,而是四个,城东,城南,城北,城西,四个店铺,可总店却城外的码头附近,码头上没这么大的店铺,柳寒干脆在这买了块地,自己盖了作坊,前店后厂,招了十二来个流民当伙计。
除了自己开店铺外,柳寒还决定诚招加盟商,所有加盟商都由瀚海商社负责培训,但所有加盟商都必须遵守瀚海商社制定的规章制度和产品要求,同时,所有加盟商的原材料都由瀚海商社负责提供。
面对瀚海商社的召唤,帝都的染布坊没什么动静,没有一家愿意加盟。柳寒事先便进行过市场调查,帝都内外城有人口百多万,在城外,还有人口百万左右,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城市。城内有染布店数百家,城外同样有染布店百多家,市场每年有几百万两银子的产值。
这么多染布店没有一家愿意加盟,柳寒也不在乎,很快便到上元节了,上元节是这个时代春节,帝都这些富豪之家,还有皇宫,都要制作新衣,仅这一条,便有上十万两银子的生意,这些生意,不用全部拿下,只要拿下三成,甚至两成,以瀚海商社现在的产能,便吃不下。
柳寒完全有信心将帝都的染布市场全部拿下,原因便在于,这个时代的染布还停留在植物染布上,极少数采取矿物染布,原因是后者更便宜,但这两种方式都有很大的问题,那便是脱色,特别是前者,多洗两次,脱色的现象便很明显。
而他采取的是化学染布,工艺来自前世,当年他对曾经详细研究过一家织布厂,以便确定是否投资,因而了解织布厂工艺和染布工艺,在西域,经过数十次失败,他成功研制出了所有染布需要的原料,同时也研究出了染料配方,并以此,一扫西域染布界,执西域染布之牛耳,成为他的商业帝国中的一根重要支柱。
核心技术,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道理!
不过,别人柳寒不管,但自己家的事还是得管,别的没有,分身还是有个,他联合范举租了土地庙后面的一个小院,开设了一个染坊,柳漠还让虎哥派了叫二根的小家伙到店里来当伙计,他的工作除了每天沿街接货送货外,另外便是充当柳寒的联系人,这比虎哥经常来联系更隐蔽。
柳寒还劝说延平郡王和秋戈鲁璠成立个加盟店,但秋戈觉着没什么意思,相反延平郡王倒觉着很有意思,不过以他的身份不好直接参与这事,便让柳寒与他府里的外事总管联系,柳寒也没出面,而是让负责的贾方出面,贾方不是大晋人,而是胡人,十六岁被柳寒从奴隶市场买下,现在还不到三十岁,一直在染布坊中干,是这个行业的老手和高手。
贾方和延平郡王的外事总管商议后才知道,延平郡王在外面已经有一个染布坊,这个染布坊在外城,业务量并不大,主要是为王府内提供服务。
双方的大老板都决定了,贾方和外事总管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俩人商议了细节,便各自回去向老板交差,柳寒和延平郡王很快便同意了这个协议。
延平郡王觉着挺有意思,他觉着一个染布店能挣多少钱,他那个染布店最多一年也就挣了百多两银子,主要还是府里的,等于左手交到右手。
“王爷,您是勋贵,每年朝廷都有该给的奉养,你可知道小民一年能挣多少钱?”柳寒看着他摇头说道:“最多二十两银子,一般普通百姓,一个月,一两银子便可以生活了,百十两银子,还嫌少!”
延平郡王愣了下,他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居然让柳寒这么多感慨,可柳寒还没完,依旧还在说:“帝都有多少人?每年要作多少衣服?买多少布料?这么多布料,要不要染色?王爷,只要占有其中两三成,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王爷,别小看这几个钱,十几个钱的生意,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延平郡王看着柳寒有些激奋的模样,忍不住乐了,这家伙就是个天生的商人,只要谈到挣钱,永远兴趣盎然,看看宫门前的士兵,这些士兵有些无聊,站在门口的什长则负责检查进来官员的通牒,对出去的则比较随意,有些根本不看。
除了什长和几个士兵外,剩下的士兵则在宫门附近,看他们的神情,就能感到无聊。
这段时间,皇帝烦大臣,大臣们对皇帝也怨气冲天,少有人到皇宫来,宫门前很是冷清。
柳寒对朝廷发生的事,大约都知道,皇帝和辅政大臣有点束手无策,或者说是左右为难,两策都有好处,也都有明显的缺陷,薛泌曾经问过他,当时他也没有好主意,便告诉薛泌,这事,先不出头,前段时间他提的改革盐政,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再提出土地分配政策,风头便太盛了,很可能引起潘链的警惕,所以现阶段最好藏拙。
薛泌深以为然,而且,他一向不学无术,出一策还算不错,若是连出两策,恐怕皇帝也会怀疑有人支招,如此反倒弄巧成拙了。
延平郡王闻言不由笑了,心里没有在意,就算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那也是柳寒的生意,他那家小店铺,能挣多钱,最多也就翻上一杯,算三百两吧,又能怎样。
延平郡王微微摇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刚走两步,忽然想起,这家伙既然精通商道,那为何不问问他呢,想到这里,他转身又朝柳寒走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变!
“柳兄,你精于商道,你觉着这事该如何处理?”延平郡王将两策详细介绍后,便问道。
柳寒佯装纳闷和好奇的看着延平郡王,正要开口,一队禁军巡逻过来,领队的正是厉岩,柳寒冲厉岩挥了下手,厉岩也随意的点点头,带着他的小分队走了,今天,厉岩的队负责这一块地区的巡逻。
看着厉岩他们走过去,柳寒才回过头来,他的士兵很有眼力,看到他和一位王爷聊天,很自觉的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王爷,这样的国家大事可轮不到我这小军官说话。”柳寒笑了笑,这段时间瀚海商社新业务开张顺利,对厉岩的跟踪进展很慢,但也有些发现,这些发现证明了柳寒的判断,这个人有问题,背后的主子不是薛泌,另有其人,不过,问题是,这厉岩很小心,与外面的人联系很少,发现的两次,都被他巧妙的摆脱了跟踪,他摆脱虎哥小七跟踪的方式与柳寒差不多,都是选择复杂的小巷,这样的小巷,虎哥他们不敢跟进去,那样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能发现与他接触的是什么人,但在另外一点上,却有重大突破,厉岩在外面有个女人。
厉岩的这个女人很普通,住在外城的南区木椿街,这条街比较偏也比较安静,厉岩去的次数不多,每次去都要绕道,尽量隐藏,但却没有与他的联系人那样谨慎。
“柳兄太小瞧自己了,”延平郡王淡淡的笑了笑,与柳寒结交,最初是因为他的才学,可交往越深越觉着这个人深藏不露,于是就更想进一步交往:“皇上拿不定主意,我也觉着不管那种都够完美,想听听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柳寒打量着延平郡王,迟疑下说:“道典上说,抱残守缺,不为天下先,任何事追求完美都是不可能的,只能一步一步来,以土地分配为例,流民没有钱,所有买不了,而且后续还需要持续投入,这是在确定安置流民时,便应该考虑到,一个商业计划必须将尽可能多的因素考虑进去,并尽可能都拟定出对策,以免出现意外时,难以应付。
具体说到这个土地分配计划,朝廷不满意的原因,在我看来,其实很简单,就一句话,朝廷没准备好,但问题在于,朝廷的动作还必须快,否则,一旦其他地方的流民得知,会蜂拥涌向陈国郡,到时候,有些人分到土地,有些人没分到,没分到的必定闹事,那可就是一粒火星掉到干草上,后果不堪设想。”
延平郡王脸色发白,几次欲打断柳寒,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柳寒接着说:“现在至关重要的是,先封锁进入陈国郡的各道关隘,马上统计已经在陈国郡的流民数量,这两件事要立刻作,至于如何分配土地,我的观点是,分配土地是为了安置流民,不管那种分配方式,这个初衷不能丢,该花的钱还得花,就想我们推广新染布法,培训加盟店,不要加盟店一分钱,我们自己出钱,这笔钱不能省,分配土地后的后继投入也不能省,少了这笔钱,便达不到安置流民的初衷。”
延平郡王张张嘴,最终没有开口,转化为重重的叹气,柳寒耸耸肩,仿佛只是议论了下八卦似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延平郡王转身便朝宫里走去,柳寒这才收起有点玩世不恭的神情,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口气。
当个门卫,没多少事,叶厉过来巡查了一次,然后便不知上去了,柳寒看看时间,换班的时间到了,正好厉岩带着队又过来了,柳寒示意让他过来,告诉他收队后一块去喝酒,厉岩有些为难的说他有安排了,柳寒便打趣问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没成想厉岩居然点头说是,神情中还有三分羞涩。
既然承认了,柳寒就继续调侃问他是那家小姐,厉岩说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是个寡妇,不算美貌,但很温柔,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就在城南的木椿街。
柳寒顿生疑惑,这家伙居然找了寡妇,而且还有三年了,于是便故作惊讶的问有没有孩子,薛泌知不知道。厉岩回答说薛泌不知道,也没有孩子。
柳寒哈哈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夸他的保密做得好,居然三年都没被薛泌发现。
“为什么不告诉薛兄呢?”柳寒有些好奇的问。
厉岩有些为难的没有开口,柳寒心里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他很小心,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沉默了会,厉岩却主动说起来,他和这个女人是偶然遇见,在柳寒看来有些老套,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个年青的寡妇,厉岩偶然帮了她一次,随后俩人开始交往,并产生了感情,厉岩便将她安置在了木椿街,
厉岩喋喋不休的说着他和那个女人的故事,他好像压抑了很久,好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似的,不停的说着,柳寒开始还饶有兴趣,渐渐心里有些不耐烦,但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弟,干脆成亲得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怎么样?薛兄要是反对,这家伙怎么能反对,他不该这样不近人情吧,你这年纪,也该成亲了。”
“唉,”厉岩苦涩的说:“薛大人认为我该另外娶个女人,至少要娶个庶民女子,这女人是出身卑微,而且还是寡妇,故而。”
柳寒冲他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老弟,这成亲呢,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做主为好。”
说话间,换班的部队来了,厉岩赶紧告辞,他的部队也一样要换班。
到军营交付令牌,柳寒将部队安顿好,与几个什长伍长耍了几把,安排好明天的休息和训练后,他便离开了军营。
延平郡王将柳寒的想法整理了下才向皇帝报告,皇帝闻言不由吓了一跳,立刻宣召太尉潘冀和骠骑大将军秋云,迟疑下又将潘链叫来。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人想到!”皇帝很是气恼,薛泌眼神一转,立刻上前提醒道:“陈国郡的郡国兵不知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还得调州兵,皇上,州兵调动,而且,上元节马上就到了,此刻调动州兵,会不会引起州兵的抱怨,进而影响士气。”
皇帝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个潘冀在干什么!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想到。”
皇帝很是生气,延平郡王眉头微蹙,这的确是潘冀的失误,但又不能完全怪潘冀,朝廷没有决策,他怎么调兵,怎么安排兵力,所以这既可以说是潘冀的失误,也可以说是朝廷的失误。
“现在陈国郡四周有那些部队?”皇帝急匆匆的问道,薛泌和延平郡王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知道,皇帝看到他们的神情,心情有些烦躁,陈国郡清查土地引起太多的事出来,现在居然不得不调兵了。
潘链首先赶到御书房,皇帝将事情告诉他,潘链也忍不住吓一跳,连声向皇帝请罪,检讨自己思虑不周,皇帝则很烦躁的打断他,告诉他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必须在消息散布出去前,尽快将陈国郡封锁起来。
“皇上,现在要赶紧通知蓬柱。”
正说着,一个小黄门将一份奏疏送来:“皇上,这是陈国来的,十万火急!”
一般的奏疏都是先到尚书台,可陈国郡的奏疏,特别是蓬柱的,都是直送皇帝跟前。
皇帝接过来一看,神情顿时大变,潘链从他手上接过奏疏,同样神情大变,薛泌和延平郡王看过后,脸色变得煞白。
“大量流民涌向陈国郡,这,这。,他们怎么知道的?”薛泌声音颤抖,拿着奏疏的手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蓬柱紧急报告,说很多流民涌向陈国郡,半个月内,有七八万流民涌进陈国郡,开始并没有注意,可随着流民越来越多,他感到不对了,这些流民有些是从兖州来的,有些是从青州来的,有些是从豫州来的,流民告诉他,他们是听说朝廷要在陈国郡安置流民,所以,他们拖家带口都到陈国郡来了,他请求朝廷赶紧确定土地分配方案,同时随着流民增加,陈国郡的局势越来越危险,他请求朝廷赶紧调集州兵到陈国郡,以防出现意外。
“这肯定有人在背后主使!”潘链叫道,急速的说道:“肯定有人在背后主使!肯定有人!这是阴谋!”
皇帝冷冷的哼了声,此刻他心中非常痛恨,他当然清楚,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地方的流民涌向陈国郡,可谁有这么大力量,将消息在几个州散布。
只有一种人可以做到。
士族!豪门士族!
皇帝霎那间便想明白了,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门阀士族放弃强硬对抗,却变得更难对付。
潘冀和秋云赶到皇宫,看了蓬柱的奏疏后,俩人也十分震惊,同时也深感问题严重。
“立刻封锁陈国郡驿道,阻止流民进入陈国!”秋云马上建议:“同时命令州兵出动,立刻赶到陈国郡,负责弹压可能出现的意外。”
“州兵可以调动多少?”皇帝问道,潘冀脸色煞白,颤抖的说:“陛下,州兵被调走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强敌踪影
皇帝大惊失色,州兵怎么会被调走?谁调走的?朕为什么不知道?
霎时间,皇帝脑海中升起无数疑团,无数猜测,看着潘冀的眼神又疑惑不解,渐渐变得严厉。
潘冀似乎感觉到了,急忙解释,豫州的州兵有一半左右回家去了,准备过节,这是惯例;另一半左右则被调到徐州,前段时间,徐州报道兄弟会在船工中串联,徐州刺史深感本州州兵不足,请求调兵协助,于是便从豫州和扬州调兵过去,他便从扬州和豫州调了部分兵力过去,另外还有部分,在泰定病重期间,调到帝都进入禁军中,现在豫州州兵只剩下几百人。
大晋的兵制是兵户制和招募制混合,这项制度最早起于兵户制,兵户制由太祖所创,前朝末期,天下大乱,诸侯群起,征战不休,百姓困苦不堪,四下流窜,就如今日的流民,太祖在雍州施行屯田,屯田分为民屯和军屯,其中参加军屯的便属于兵户,兵户世代为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兵户分配的土地要比民屯分得的要多三成,而且不缴纳赋税,但当兵也没有军饷。
这种兵户制在初期发挥了巨大威力,太祖凭此扫》+》+》+》+,◎∽om平天下群雄,可正如所有制度一样,在经历了辉煌之后,便渐渐衰落,兵户制也一样。兵户战时是军官的下属,平时也是军官的下属,兵户原来并不承担劳役,可实际上,兵户承担了很多劳役,包括疏通河道,而且由于兵户常年劳作,疏于训练,而且兵户由于在外地作战,战斗**极低,故而战斗力很低,到了大晋中期,特别是武帝时期,武帝为了征战大漠,决定修改兵制,决定招募勇武之士入边军,增强边军的战斗力,此后大晋的军制便形成了募兵制和兵户制混合。
泰定帝登基之初,鲜卑入侵,大晋天下摇摇欲坠,泰定帝也决定改革军制,鉴于兵户制下的士兵战斗力极差,在边军中全面推行招募制,招募的士兵充实边军,但郡国兵却依旧是兵户制。
故而,现在大晋军制是招募制和兵户制相结合,边军是招募制,郡国兵是兵户制。
“你!”皇帝简直出离愤怒,这种跨州调动,要是低于千人,可以不上报皇帝,太尉便可以自行决定,可陈国郡形势复杂时,朝廷便曾提及动用郡国兵和州兵,那时,潘冀一个字都没,到这会,却豫州没兵!
“陛下,”秋云及时插话,阻止了皇帝的发作:“必须马上征召兵户,另外,还必须立刻让徐州兖州荆州等采取行动,阻止流民进入豫州,同时,陈国郡也必须立刻召集兵户,先定五千,另外,虎贲卫不是还在陈国郡吗,让他们留在陈国郡,暂时不要回来。”
皇帝立刻采纳,让薛泌起草诏书,潘链苦涩的叹口气:“陛下,让各地州郡阻止流民恐怕很难,他们恐怕正急匆匆的将流民赶到陈国郡,以减轻自己的负担。”
这是大实话,流民让各地官员头痛,完全没有办法,这些人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要安置这些人,必须要有土地,要有钱,可地方官都没有,最多也就只能将他们遣送回原籍,可即便这样,也需要一大笔钱,而原籍的地方官也很头痛,因为他也无法安置这些人,结果便是,这些人再次出走。
皇帝脑子嗡嗡的,他忽然想到,既然有人这样设计,那么肯定想到了这一,可。。
“立刻严旨青州兖州,还有,扬州豫州,必须将流民留在当地,陈国郡各县,立刻统计流民数量。”皇帝道。
“皇上,立刻命令各地设粥场,开仓放粮,”延平郡王提议道,皇帝头:“对!薛泌,把这句加上,这很重要!八百里加急。”
皇帝忧心忡忡,御书房内的大臣们也紧张万分,潘链秋云他们告辞离开后,书房内就剩下薛泌和黄公公,薛泌很想离开,可皇帝却将他留下了。
“潘冀是不是老了。”皇帝的怒气未消,眼中的疑惑未消。
薛泌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忽然感到边上有动静,连忙看了眼,黄公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他心中疑惑,改口道:“太尉恐怕也没料到,再了,州兵调动在太尉的职权范围内。”
“朕知道。”皇帝挥手打断他,背手站在殿门口,看着层层殿宇,薛泌心的站在边上,良久,皇帝才低声:“黄公公,陈国郡有什么消息,无论大,都要立刻报告朕,还有,让人查一下,这事后面有没有人。”
“是。”黄公公答道,没有多一个字。
“薛卿,你是怎么想的?”皇帝又问道,薛泌迟疑半响才:“陛下,臣以为,是不是有人主使,臣觉着,可能没有,其实,只要将消息放出去,流民自己便会往陈国郡跑,根本不需要人主使。”
皇帝幽幽叹口气:“是啊,这事根本不需要主使,只需要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行了,多好啊。”
薛泌看到,皇帝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朝廷心惊胆颤等候陈国郡的消息时,虎哥很无聊很无助,跟踪厉岩这家伙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每次到那个迷宫般的巷口后,一切就都结束了,他自己进过那个巷,里面的街道错综复杂,而且,陌生人一旦进入这个巷子,很容易被人看出来,这也证明,柳寒让他们谨慎,不要走进巷是对的。
巷子里也有不少住户,这里嘈杂,肮脏,污水横流,就象当初,他们在长安的住所,看着他的目光无一例外都是那样呆滞,在几枚铜钱的引诱,还有拳头的压力打击下,他还是成功的发展了几个乞丐,告诉他们,如果看到一个禁军军官进来,就看他向那走。
这几个乞丐是这遍巷的地头蛇,抓住他们便等于在这遍地区遍布眼线,虎哥希望他们能带来惊喜,可惜,很快,他便在巷口看到厉岩走进去了,没有多久,乞丐便跑出来告诉他,那个人出去了,他们没有跟上。
虎哥很纳闷,乞丐们将他带到那个地方,原来这是一个荒废了院,乞丐们告诉他,厉岩从墙外跳进这个院子,然后,很快又从院子的另一个跳出去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院墙的另一头是个偏僻的巷子。
虎哥将事情向柳寒报告,柳寒让他带着去了那条巷,在巷子里停了会便明白,站在巷子里,神识外放,可以清楚的感到里面那个废弃的院的情景。
抬头看看,巷的另一面,墙头上布满青青的万年青藤,青藤上没有黄色的花,柳寒看着那斑驳的老墙,若有所思。
巷这边的院子里,有个老人正在浇花,忽然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着那面布满青藤的老墙,眉头微蹙。
虎哥正要开口,柳寒闪电般的捂住他的嘴,然后近乎粗鲁的拎着他快步出了巷,一直出了巷,才松开虎哥,虎哥看看他的脸色,不等他开口,柳寒便快步离开。
等走出这条街,柳寒才松口气,刚才他用神识探查墙的那边,没想到,遇上一道强大之极的神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强大的神识,哪怕是那个陌生老头,也没给他这样的震惊。
在进清虚宗之前,柳寒的修为还没那么深,还无法判断,最多也就深不可测,可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大宗师的修为,这样的巷中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大宗师,这太令人惊奇了。
厉岩到这里来便是为了见这位大宗师?他的地位有这样重要?!
柳寒感到惊奇,他很快便想起那位总教头,难道是总教头住在这里?他感到背心冷飕飕的。
这是个巨大无匹的阴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
杀手营的每一个杀手都是他的学生,对他们了如指掌,每个人的修为武功,包括他,他甚至没信心在他手下走过十招。
从清虚宗出来之后,他的信心上升了些,可青灵告诉过他,大宗师相当于炼气期巅峰,那就应该是十二层,而他只有六层,简单的数字差距是一倍。
修仙,是实力上的硬碰硬,没有取巧的地方,如果差一层,他还可以周旋,差两层,他也可以勉强抵挡几招,可差三层,特别是还精通武技,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以后,不要去那了,一定要记住,前往别再去那了,听清楚没有?!”
虎哥不明白,可看着柳寒严厉的神情,脑袋瓜不由自主的头。
柳寒见他的神情,加重语气:“记住,不要再去那个巷子!重复一遍!”
虎哥一下严肃起来,郑重答道:“我记住了,不再去那个巷子。”
柳寒轻轻松口气,扭头看着街巷,鳞次栉比,人影绰绰,神情或是麻木,或是欢悦,他不由重重叹口气,抚摸着虎哥的头:“这里隐藏着一个吃人的老虎,我都要退避三舍。”
虎哥忍不住打个寒战,从跟上柳寒起,凡事无往不利,这让他兴奋不已,柳寒对他们又比较宽容,胆量也愈发大了,他们的胆量也愈发大了,刚才虽然答应了,可还是不明白,迷迷糊糊的,现在连柳寒对那个房子,都这样畏忌,他不由郑重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欲进先退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柳寒恐惧之余,又隐隐有些兴奋,虽然,他还不能肯定那小院的人就是总教头,但他很想试试,从清虚宗出来后,除了常猛,他还没出过手,还没与真正的高手交过手。
接下来几天,柳府的人都发现柳寒有些不正常,他变得更加勤奋了,整天待在静室,从静室出来,便出去了,老黄觉着不对,派人将柳铁叫回来,让他跟着柳寒,柳铁大惊,自从跟上柳寒,还从未见他如此恍惚过。
柳铁跟着柳寒,发现柳寒到了那街道,在街道口要了碗馄饨,慢慢的吃着,目光却盯着斜对面的一间院子,这间院子看上很普通,与这条街道上的所有大门一样,有些陈旧,有些沧桑,但柳铁很快便感到这院子的不一样,这院子给人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感觉,即便在这个隆冬中,依旧有这样的感觉。
可在常人眼力,这个院子没什么区别,院子里的槐树同样只剩下干枯的枝条,屋顶上同样是干枯的茅草,院墙同样灰扑扑的沾满灰尘,墙面裂开了,有道道裂缝。
一切与这条街上,所有的院子一样。
但在柳铁的感觉中,这院子就是不一样,整个院子透着隐隐的生机,不是从那干枯的枝条上,也不是从灰扑扑的墙面上,而是从院子里,这个院子里不知那个地方散发出来的,有种勃勃的生机,只是掩盖得很好,要不是柳寒发现了,恐怕他柳铁从这条街上经过,也不会察觉。
柳铁倒吸口凉气,在柳寒身边坐下,也叫了碗馄饨。柳寒早知道他在身后,因而没有丝毫意外。
“这院子有古怪。”
柳寒沉默的点点头,虎哥将他带进小巷时,他便察觉了,要不然也不会以神识探查去探查这个小院了。
柳铁涌出种热切的渴望,柳寒给了他几瓶丹药,他的境界已经达到武师巅峰,那道门槛已经摇摇欲坠,可总觉着差点什么,有层薄薄的纸挡在中间。
他还是需要一个机缘。
柳寒的感觉更不一样,他清楚的感到这个小院漏出来的那丝丝生机,其实就是灵气,而且是与火灵气不同的,这股灵气带着清纯的木属性,这让柳寒大为不解。
木木的小摊主将馄饨端来,碗里漂着几粒葱花,香气扑鼻,柳铁将筷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喝了小口汤,看看小摊主的背影,悄悄传音要不要进去看看,柳寒微微摇头。
开玩笑,里面住着那样一个神秘高手。
小摊主看着柳寒柳铁,感到有些纳闷,特别是前面来的那个人,这段时间,每隔一段时间便过来一趟,也不多要,就吃碗馄饨或面条,坐一会便离开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什么事都不关心了。”老黄晃悠悠的将刚回来的柳寒拦住,目光却飘向后面的柳铁,柳铁冲他微微点头。
柳寒甩甩头,老黄立刻明白,他是有事了,以前,他便这样,有事时便甩头,似乎这样便能将那些烦心事甩出脑海。
不过,老黄没有立刻追问,这也是经验,他知道,如果柳寒要告诉他,不问也会告诉他,反之,就算问,也没有结果。
果然,柳寒叹口气后,一言不发,老黄只好默默陪着他,柳铁则自动消失,在柳府大院,没人能袭击柳寒。
不过,老黄的出现还是产生了部分作用,柳寒没去后院,而是向潇湘别院走去。
到了院子里,大脑袋正端坐在案几后读书,他与虎哥完全不同,虎哥身上的痞气隔着三丈远便能闻到,而大脑袋却已经象是换了个人,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小黄的风范。
大脑袋见柳寒和老黄一起进来,立刻起身给俩人行礼,然后便提了壶水放在院子的炉子上。
柳寒坐下后叹口气,老黄将一叠汇总推到他面前,柳寒也没看,忽然重重叹口气,自言自语的说:“我真想进去看看。”
老黄眉头微蹙:“进去看看?看什么?”
柳寒再度叹口气气,才将那个街道的发现详细告诉了他,老黄面露惊讶:“你确信,那个院子里的是你说的那个总教官?”
柳寒摇摇头:“绝对是个高手。”
“比你还强?”
柳寒点点头,老黄想了想,很坚决的说:“不要进去,既然那人的修为比你高,你就不要进去,我们不是定了守时待机吗,你进去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惊动他,进而暴露你,另一个结果是没有惊动他,可要是再出一个常猛,对方势必追查,对我们更不利。”
柳寒神情很是失落,沉默的点点头,老黄的判断,他不是没想到,正是想到了,他才没进去,可眼看着一个重大线索就在眼前,却无法抓住,这让他非常不甘。
老黄看着他,轻轻摇头:“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要查,并非一定要进去,他总会出来吧。”
柳寒眼睛一亮,不由苦笑下,自己是钻入死胡同了,老黄露出丝笑意,微微点头,柳寒想了想:“让蒙大去,身份,身份,”
老黄忽然插话道:“这地挺怪啊。”
柳寒先是微怔了下,随即明白。那条街,距离内城,或者说是紧靠内城,内城没有护城河,但靠近内城城墙的一段距离,朝廷禁止修建房舍,所以,这条叫苦杏街的,非常靠近内城。
原来这厉岩出了内城后,绕着内城走了半个城,然后巧妙的利用那迷宫般的巷子,走了个u形,重新回到靠近内城的苦杏街,以至于柳寒都没察觉。
“他为什么住在这?”老黄问道,柳寒微怔,随即皱眉:“有什么不对吗?”
老黄说:“当然不对,他不该住在这。”
柳寒明白了,帝都的发展是从内城开始的,先有了宫城,然后有了内城,内城住不下后,便向外扩展,就像前世的北京似的,先是二环,然后三、四、五,到他过来时,都已经六环了。
外城繁华地区多距内城较远,苦杏街靠近内城,却是属于贫民窟,这样一个高手,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这就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了。”柳寒苦笑下,随即醒悟:“他是为了修炼,这里有灵气。”老黄不明白灵气是什么,但大约能猜到,柳寒又纳闷道:“满世界都没灵气,这帝都居然还有灵气?!真够邪门的。”
“天地间,咱们不知道的事多了。”老黄一句话便将这事轻轻放过:“干嘛让蒙大去?”
蒙大,没有修为,从西域跟着柳寒回来,在城外庄子里干活,为人忠厚老实。
“他很老实,嗯,对了,从虎哥那调个人给他,让他们扮成兄弟,身份,小商贩,到那条街去租个房子。”柳寒说道。
老黄转念一想,觉着柳寒的选择还是不错,很谨慎,蒙大没有修为,此举正好是他最好的掩护。
“让虎哥将人选定下来,让柳动教教他们,”柳寒边说老黄边记:“还有,*章济,他们在衙门里如何?”
柳寒的麾下分成两类,一类是有修为的,一类是没有修为的;有修为的又分成两大组,一组是三十六铁卫,这三十六铁卫的修为全部在武士中品以上,他们全部冠以柳姓;另一组则是护卫队,护卫队成员的修为全部在武士下品以下,他们主要负责保护各商队和作坊店铺,另外还抽调小部分人手帮助训练私兵,担任私兵的下级军官,他们依旧保留原来姓氏。
这个时代,被主人赐以姓,成了主人的家臣,是很大荣耀,只有为主人立下大功的下属才能有此荣耀。
*章济便是护卫队中的人,俩人的修为都是武士一品,前段时间,京兆府衙门捕快缺人,柳寒趁机让他们去应征,以他们的修为,自然毫无问题。
“现在还是普通捕快,过段时间,打算使点钱,弄个捕头。”老黄随口答道,京兆府衙役分为三种,一种是站班衙役,这种衙役主要负责衙门内,比如郡守县官,升堂审案,他们负责维持秩序;第二种则是力差,这种衙役主要负责守卫郡县仓库,押送粮食,库银,解送公文等,简单的说便是跑腿出力的;第三种则是负责治安缉捕的,这类叫捕快,普通县里只有一个捕头,而京兆府这样的郡府,特别是京兆府,则设总捕头副总捕头,下面再分捕头,再下一层则是捕快。
在衙役中,捕快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能捞到的油水也最多,每天穿着整洁的皂服在街上耀武扬威,在一般百姓眼中很是威风。
不过,衙役在士族门阀眼中则是贱役,大晋律载有明文,衙役后代不能入仕,不能参加品鉴,比之商人好不了多少,所以,少有修为高深之士愿意入衙门当衙役,造成衙役战斗力极低,盗匪横行,于是朝廷意识到错误,经过争执妥协,又修改律令,规定捕头以上不算贱役,后人可以参加品鉴入仕,太宗皇帝还给捕头划了职分田,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为捕头正名了。
既然捕头不是贱役,还成了一品官,争夺的人便多了,豪门士族看不上,可不代表其他人也看不上,一些小士族的旁支,本地富户等等,都盯着,只是这捕头要出马捕盗,危险性还是挺高,前来争夺的人多少还得有些本事,否则也不敢交给他。
而普通捕快要从捕快升到捕头,除了本事外,还得有银子,在这事上,京兆府总捕头沈炼,副总捕头严刚,京兆府长史朱敏,价格大约需要三百两银子。
“这事上元节后再办,哦,让虎哥将那孩子送来,与蒙大先熟悉下。”柳寒最后说道,老黄没有开口,端坐不动。
330.第330章 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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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高手的出现,让柳寒又激动又恐惧,进而又斗志昂扬,老黄非常了解柳寒,对他的想法把握很准确。
柳寒身形微顿,老黄温和的,柳寒叹口气又坐下,老黄也不开口,就这样,柳寒呆呆的着他,良久,才长叹道:“最近我常常在梦里想起他们,他们,书生曾经救过我,药老可以说是我的再生父母。你知道吗,当我们发现虎贲卫围庄时,书生是第一个发现不正常的,我们当中,他的修为是最高的,是最有希望突出去的。”
老黄没有打断柳寒的倾诉,他知道这在他心里肯定憋了很久,他需要发泄,然后那个他熟悉和欣赏的柳寒才会回来。
柳寒说得很快,也有点凌乱,他如何与书生成为朋友的,书生的性格,药老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开始教他制药的,还有杀手营的其他人,他们的训练,他们如何执行任务。
“.。,我杀了她,她还没小兔子大,我永远忘不了她临死时的眼睛,我当时就想,一定要找出那个王八蛋,一定要杀死他。”柳寒咬牙切齿,脸型都扭曲狰狞的说着那个被他杀死的小女孩,那是在每月一次的对战中,这种对战是以一方死亡才结束。
老黄渐渐明白了,柳寒背负了太多,他的神情悲哀,这还是首次听他讲起杀手营的生活,这种生活让人感到恐怖。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要想活下来,就得杀人。
将一群孩子,活生生变成了杀人机器。
这不是人,是恶魔!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狠得下心来!作出这样人神皆恨的事!
老黄很震惊,过了会,他渐渐平静下来,心痛的前的人,他是怎样才从那地狱里爬出来的。
可内心里,他又无比佩服眼前这个人,在那样血腥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却没有变成一台机器,甚至将同伴,包括书生他们从兽性中拉出来,他走进了三归堂,他在三归堂读书,渐渐的书生也走进来了,当时他还不叫书生,书生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才改的。
只要可以,他便不杀人,他增强自己的实力,只是为了活下去,不被别人杀死;他负过无数次伤,这些伤疤现在已经了,在修炼过程中渐渐消失了,他的皮肤从棕黑色变得了晶莹,虽然还带点晶莹,但那是宝石般的晶莹。
柳寒渐渐平静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疲倦的后仰,躺在在榻上,老黄微微笑了笑说:“舒服了?”
柳寒顶,没有回答,他是感到舒服多了,胸口的郁闷小多了。
“既然,他们有这样强的实力,我们就不能太着急,”老黄的话里有明显的劝慰:“他们布局了几十年,我有点不明白,那人究竟要做什么,为了钱?还是为了其他什么?”
“是啊!”柳寒也忍不住说道:“最初我猜测他是为了钱,我们暗杀的目标都是些大豪,要么富有,要么是官员,要么是一地之豪,比如,萧雨这样的家伙,有一次我们刺杀一个家伙,好像是。。,是,淮南还是南阳,我们去了十二个人,结果只回来了四个,知道那时我多大吗?十五岁,那一次,我差点死了,是书生救了我,结果他挨了两刀。”
“掌柜的,咱们的计划是守株待兔,”老黄说:“线索会越来越多,那个高手,就算进去,也杀不了,抓不到,那个人还是躲在暗处,掌柜的,你一向很有耐心,跟你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你失态,急躁,我们已经有两条线索了,厉岩,那个神秘高手。”
柳寒却摇摇头:“这条还算不上线索,那个小院究竟是不是那人的,还没有证实。”
这话一出,老黄放心了,原来那个熟悉的柳寒又回来了,那个哪怕有九成把握也要等最后那一丝疑惑解开,才会出手的柳寒,回来了。
上元节前,一场大雪将整个帝都冻住,整座帝都变成了一座白色的城市,世界变得冷飕飕的,帝都城外冻死流民上千,皇帝闻讯大惊,急令丞相甘棠知会京兆府派员出离,告诉陈宣立刻救助,开放官衙道观,尽可能收容流民,由官府提供两餐。
张梅提着一个篮子,小心而缓慢的走在大街上,地面被冻得很结实,雪已经凝固成冰,很是溜滑,稍不留意便会摔倒。
与这寒冷的天相同的是,张梅的心在这段时间同样忐忑不安,茶楼的生意比较差,天气这样冷,来喝茶的人自然也少了,但家里的生意却渐渐好起来,原因很简单,柳漠筹建了一个染布店,加盟了瀚海商社的染布坊,还租下了土地庙后面的一个店面,将店面改为前店后坊,又拉上范家,两家一同经营这个染布店。
染布店在起步时很难,几天没一笔生意,正在她着急时,瀚海商社开展了一次降价服务活动,所有经费都由瀚海商社提供,材料人工费用都由瀚海商社补贴,此举一下打开了市场,来店里染布的顾客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开始赚钱了。
冻住张梅的是她的男人,柳漠现在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有时七八天回来一次,过上一天,甚至就在店里露个面,然后便悄悄走了,让她失望不已,这种情况甚至已经引起左兰和范家嫂子的注意。
左兰不敢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的提醒张梅,要提防柳漠在外面有女人,要争宠,说得张梅心烦意乱;范家大嫂则旁敲侧击,打听柳漠的情况,以及为什么他老不在家。
张梅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担心是担心柳漠离开或者遇上危险,帝都是风雨楼的地盘,柳漠是漕帮的暗桩,要是被风雨楼发现就糟了;害怕则是害怕没了柳漠,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在柳漠段时间在家的时候,张梅委婉的劝过柳漠,但柳漠却冷漠的告诉她,不要干涉他的事,好好过她的生活就行了。这次谈话后,张梅感到柳漠对她有了微妙的改变,变得有些冷漠了,在家的时间更短了,甚至连上床的时间都没了。
现在马上就要过上元节了,可他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提着篮子回到店里,店里有股味道,那时后面作坊内传来的染布材料的味道。
柜台上只有二根在,张梅和二根打个招呼,这是个嘴甜勤快的小家伙,很得她和范家嫂子的喜欢,店里的活有三分之一是他揽来的,二根很快活,他原来在帝都当乞丐,前段时间跟上了虎哥,没成想转眼便到了这家染布店,过上了能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主子,原料拿回来了?刚范大嫂还问呢。”二根殷勤的过来,打算从张梅手上接过篮子,张梅勉强笑了下:“猴急了,这不是。”
二根嘿嘿干笑两声,张梅翻了翻账本,忍不住叫道:“这么多?”
“可不是吗!”二根一下就兴奋起来,叽里呱啦的说起来:“咱们店染的布,颜色鲜亮,还不掉色,前面赵家染坊的,洗上两次就开始掉色,咱们店的,不管怎么洗都不掉色。这上元节不是要到了,家家都要作新衣裳,这作新衣裳总得染色吧,不能只穿白的吧,染色不就得上我们这来。”
张梅笑了笑,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现在店里的利润很可观,那是因为瀚海商社让利,染布的原材料都是半价提供,还提供培训,帮助拓展市场,而且更主要的是,瀚海商社在加盟店上有清晰的规划,每个加盟店都有明确的市场范围,在这个范围内就不再有第二家加盟店。
到了后院,几个炉子热气腾腾的,范大嫂正指挥三个伙计加火,梅进来,连忙过来,将张梅手里的篮子接过去,子里的染料,忍不住大为高兴。
“太好了,这可真是及时雨,咱们的原料就要没了,再不来料,就没了。”范家嫂子乐呵呵的,自从弄了这个染布坊后,老范家肉饼店就算关张了,范举进了城卫军,她再到这染布坊,这肉饼店自然开不下去了。
张梅将篮子放下,正想要进去,范家嫂子却一把抓住她:“快回去!你家那位回来了!刚还来店里你这家这位还真是个甩手掌柜,这一走又是半个月吧,你还不赶快回去,要不待会又走了!”
张梅心中一抖,身体禁不住微微晃了晃,勉强笑了下说:“我这是他的家,他还能上哪去,嫂子,瀚海商社的张掌柜说,瀚海商社弄出了能染花的设备,待上元节后,便派人来安装培训,不过,这设备是要钱的,纹银一百二十两,嗯,让咱们商量下,要不要。”
“一百二十两!”范家嫂子惊讶的叫起来:“这么贵,谁用得起!咱们染一匹布也不过一两银子,这要多久才赚得回来!”
“嫂子,你样式。”张梅尽管心里很急,可还强撑着,没有立刻转身离去,拿起篮子里的一块布来,范家嫂子刚才只顾着了,没留意这块布,这才发现这块布有些不同。
这布料是普通布料,但上面染上了漂亮的梅花,梅花的花瓣花蕊,惟妙惟肖,就跟绣上去似的,比那些贵人们穿的要漂亮多了。
“这,这怎么弄的?”范家嫂子惊讶的抚摸着,上面纹路光滑,没有一点褶皱。这样秀美的花纹,普通人家可消受不起,都是那些豪门贵人才用得起。
“我也不知道,得他们的人来教了才清楚。”张梅露出个笑容,范家嫂子却没在意,而是专注的块花布,花布与市面上的绣品完全不同,现在市面上的花布都是由木版印花,具体作法便是,先将木板模型雕刻出来,然后将颜色涂上,然后以压印的方式印上丝绸或布匹,此外,还有雕版印染,不过是所用材料不同,但原理相差无几。
可这几种印花之术,都有一个重大缺陷,便是容易脱色,而且由于印花之时,织品在压印之时,棉丝被挤压变形,在新出时来,时候稍长,便容易破裂,浆洗时几次,便坏了,所以,这花布容易坏,普通百姓是不会穿的。
范家嫂子这段时间干上染坊,便潜心研究了一番,还别说,她的心思还挺灵,很快便其中的奥妙。这块花布,与前面那些完全不同,其中压痕,而且,其中颜色比起那些还鲜亮多了,她用力扯了扯,没有扯动。
“他们是怎么弄的?”范家嫂子纳闷的念道,张梅露出丝淡淡的笑意,这丝笑意一滑而过,眉宇间又浮起忧虑,无声叹口气,勉强说道:“你先慢慢反正节后才定,我先回去了。”
范家嫂子依旧低着头研究着,没有听清张梅说了什么,张梅见状微微笑了下,转身出去了,过了会,才抬头,张梅已经没影了,微微摇头,怜惜的说:“这傻丫头。”
张梅回到茶楼,茶楼里没有客人,左兰正在柜台后核算账目,听到动静,抬头张梅,连忙冲里面指了指,小声说:“老爷回来了。”
张梅点点头表示知道,提起裙角,摆站上的泥点,秀眉不由微微蹙起来,左兰无声的笑了笑。柳寒常时不在家,两个女人倒是越来越亲密了。
张梅瞪了她一眼,然后才进去,院子静悄悄的,张梅推门进屋,柳寒正坐在火炉边的逍遥椅上,进来,懒洋洋的说道:“这么冷的天,干嘛跑出去,来烤烤火。”
张梅心里有些不快,柳寒又补了句:“这暖手炉,你先拿着暖暖。”
一句话,立时将她心中那些微不快驱散,她嫣然一笑说声我去换身衣服,说着便掀帘进去,柳寒嗯了声,依旧己的书。
过了会,张梅出来了,已经换上了一身湖水蓝的长裙,站在门边摆了个pose,正要开口,柳寒却已经开口道:“真漂亮,不过,这个天不适合,薄了点。”
张梅撅起嘴,扑到他身上,挥起粉拳一通乱捶:“你跑那去了!这么多天不回来!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柳寒将抱起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抹去粉面上的泪珠,轻轻叹口气:“对不起,对不起。”
第331章 请客
柳寒是真心觉着对不起张梅,这小丫头本来是用来掩护身份的,除了偶尔的****外,随时可以将她牺牲,可这小丫头却对他情根深种,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尽力维持这个家。
屋子里很暖和,一阵狂欢后,小丫头又象以前那样瘫在他怀里,两眼迷离,任凭柳寒摆弄,自从以前问过柳寒上哪去了,导致柳寒生气后,她再不问他上那去了。
柳寒一边抚摸着汗津津的身子,一边小心的度进内息,她很快便感觉到了,心里甜滋滋的往他怀里紧了紧,柳寒拍拍她的屁股,轻声说该起来了,张梅撒娇的嗯了声。
“范大哥请我们过去吃饭,快起来吧。”柳寒说着起身穿衣,张梅先是嗯了声,随即醒悟过来,啊了声赶紧爬起来,匆忙的穿起衣服来。
范举进了城卫军后,柳寒对他在城卫军中的活动大致了解,原因很简单,这次招的人几乎都在同一营,范举和柳聪柳刀在一个曲里,都担任队正职务,当然这个队正与禁军中的队正不可同日而语,简单的说吧,柳寒这个队正到了城卫军中,哪怕是军侯见了也要低一分。
柳寒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他都有那些活动,再说了,兄弟会与他无关,不管是造反还是刺杀,都与他无关。所以,当他在门口遇上范举,后者邀他一块吃晚饭时,柳寒有点意外。
“过来。”
张梅乖巧的走过来,站在柳寒面前,柳寒拿出个翡翠蝴蝶插在她的头发上,张梅高兴极了,凑到铜镜前仔细端详,喜滋滋的问好看不。
柳寒含笑点头,这翡翠蝴蝶并不贵,只有几两银子,太贵的首饰不符合他们现在的身份。
“爷,以后别再买这个了,太贵了。”
张梅想摘来,可又舍不得,想了想觉着还是带上,至少今晚要带上。
“小傻瓜,咱们不是要赚钱了吗,”柳寒笑眯眯的说,然后收敛笑容,拿出一瓶丹药:“这个你收好,练功前吃一丸,对了,最近修炼进展怎么样了?”
张梅怔了便撒娇道:“爷,范嫂子恐怕已经等急了,咱们先过去吧。”
“哦,那好吧reads();。”柳寒似乎也觉着现在说这些有点着急了,便将小瓶放进那简单的梳妆台的抽屉里。
俩人一前一后出来,天色已经黯来,店门已经关上了,厨房里飘出股香气,柳寒进去看看,左兰正坐在灶台前瞌睡,听见门口的响动,抬头看见柳寒,赶紧站起来,小妇人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脸色变得红润,身材也更饱满圆润,更加诱人。
“不是到范嫂子家吃饭吗?你这是作的什么?”柳寒纳闷的问道。
“我作了几个菜,”左兰小心的答道,这几个月,她也看清了,这位主子看上去温和,实际眼里不掺沙子,仅凭看账本便能将事情看个*分,行为虽荒唐,可做事一点不荒唐,十分精明,所以,她越发小心了:“范嫂子在店里忙,平日都是她在忙,范大哥临时.。”
她说了一半柳寒便明白了,他揭开蒸笼,菜已经作好了,柳寒在心里笑了笑,他也觉着自己有些荒唐,不过,他很快安慰找了个理由,最近练功太勤,恐怕又是那火晶在作怪。
三人提着食盒来到范家,柳寒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范家,范家小巧玲珑,比起柳家来说小了一半,前面的店面窄窄的,只有小小的一个长条,后面也同样是扁平,中间同样有个小小的天井,柳寒觉着帝都的房间大都一样,都有这样一个小天井,天井里同样有口井。穿过天井便只有一间房,房间被分成两部分,里面自然是卧室,外面则是厨房兼饭厅。
桌上早已摆上了几样菜肴,范家嫂子还在灶上忙着,看到张梅进来,范家嫂子冲她笑了笑,张梅脸色一红,从左兰手里接过食盒,左兰则不言声的过去,拉了条凳子。
范举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冲着柳寒见礼,然后将柳寒拉到里屋去了,卧室同样传统,大长炕,中间摆个小方桌,桌上同样已经摆上了几盘菜。
寒暄几句,范举便请柳寒坐,柳寒有些纳闷,看来这是在屋里喝酒,外面那桌是怎么回事呢?正想着,张梅和左兰掀帘进来,端了两盘菜进来,这是左兰作的。
范举给柳寒倒上酒,柳寒心里纳闷,俩人说着闲话,范举话里话外很感激柳寒,要不是柳寒联系了瀚海商社,弄起这染布店,让大家挣上钱,日子也没这么松快。
范家肉饼虽然在这几条街还算有点名,可要论赚钱,还真赚不了多少钱,一个月出去各种苛捐杂税,再加上保护费,也就剩不了几个,染布店却不一样,赚的钱比这铺子多多了。
柳寒面带笑意的听着,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女人的说话声,他忽然明白了,这是女人不上桌,大晋的传统便是这样,平时只有一家人时,男女同桌吃饭没什么,可一旦有客人****,女人便不上桌。
“范兄说的哪里话,”柳寒将酒杯放,端起酒壶给范举添上,又给自己倒上:“这染布店现在的利润是瀚海商社让利,染布的原料都是瀚海商社提供,还有便是,咱们这几条街,还是太穷了,客源还是少了点,将来瀚海商社不让利了,原材料价格上涨,咱们赚的钱便会少。范兄,这点咱们得有所准备。”
范举点点头,苦笑说:“我这人,卖点肉饼,勉强维持,看看兄弟你,到帝都才多久,先是茶楼,后是茶叶,现在又弄起染布店,立刻便有了一番新气象,哥哥我佩服,哥哥敬你一杯。”
俩人都喝了口酒,酒不算什么好酒,就是市面上常见的莲花白,范举先将酒壶拿起来,柳寒说道:“范兄过了,我在大漠给瀚海商社的商队保镖,结些情面,人家能给我这么点面子,也不可能再更多了,范兄,这些都是镜中花reads();。”
柳寒说着扫了眼房间:“范兄,你和嫂子成婚这么多年,怎么没给孩子?”
范举闻言轻轻叹口气,端起酒杯喝干,重重搁在桌上,长叹一声:“我们原来也有孩子,五岁那年得病死了,唉。”
柳寒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多嘴,自罚一杯。”
范举有点意外:“这与你何干,都是命啊!”
柳寒想起,这个社会可没这个礼节,看着范举悲伤的神情,他也微微叹口气,这个时代婴儿死亡率很高,产妇生孩子与过鬼门关无疑。
“范兄进了城卫军,觉着怎样?”柳寒换了个话题,范举苦笑:“还能怎样,比卖肉饼好一点,你嫂子对染布坊的信心可大多了,正想着让我从城卫军出来,专心干染布店呢。”
柳寒惊讶的哦了声,范举再度苦笑:“这城卫军进去容易,出来可没那么容易,要想出来,至少得五年。”
这话半真半假,城卫军要出来是很难,大晋的军队是征募制和兵户制,兵户是世代当兵,爹死了儿子接着当,但征募不一样,征募来的兵是可以退的,只要都尉同意便行,但有个基本条件要满足,便是至少要当五年,然后还有其他很多条条框框,都必须满足了,才能解除军职,所以,大晋当兵容易出来难。
如果不是知道范举入城卫军的实情,柳寒有可能会相信这番说法,现在自然不会,他笑了笑说:“其实城卫军也不错,没那么多危险,不像边军,三天两头与马匪干仗,也还不像我们,整天在外奔忙,连家都顾不上。”
“是啊,”范举先附和了句,随即好奇的问道:“你嫂子说,染布店挺挣钱的,不比你卖茶叶差,干嘛不专干染布呢?”
“老兄啊,这你就不懂了,”柳寒略微想想便摇头说:“我在保镖时曾见那些走胡族的商人,他们都带着各种货,当时茶叶和布匹最赚钱,可他们还带有丝绸,还有陶器等等,一般都带十几种货,我便好奇,问他们干嘛这样,带上茶叶和布匹不就行了,可他们怎么说,如果只带茶叶和布匹风险便很大,什么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分散风险,啥的,我听了半天才算明白。那意思便是,干什么不能只干一样,就说这染布店吧,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染布店现在赚钱多,是因为瀚海商社让利,原材料现在的价格是半价,今后,他们的价格要涨回去怎么办?此外,我们赚钱,前面的染布店不眼红,他们也去找瀚海商社加盟,咱们这块的货源便要分散,那时候,染布店还能这样赚钱?所以,我不能只干染布店,染布店现在让嫂子和梅子干就行了,我还继续卖茶叶,将来染布店要不行了,我这茶叶店还一样养家。”
范举愣了会,认真想了想问:“这是不是就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意思?”
柳寒点点头,范举眉头微皱:“照你这个意思,我还是该留在城卫军了。”
这范举的心思转得倒是挺快,他笑了笑说:“这个得范兄自己衡量,其实,大哥不一定非要这么快决定,先看看再说,咱们不着急,不是还有五年吗,时间有的是。”
范举也笑了笑:“兄弟说得不错,咱们不着急,嗯,兄弟,有没有兴趣到城卫军来,城卫军现在还缺人,以兄弟的身手,到城卫军至少可以当个屯长。”
柳寒心中一动,恐怕这才是今天吃饭的目的,这可不能答应,转念一想又感到不对!
第332章 互探
“哥哥,说句实话,城卫军招人我也知道,只是,我在大漠拼命七八年了,实在不想再吃刀头舔血这碗饭了,所以才没去应募,哥哥,不是驳您面子,这碗饭,吃得不舒坦。小说し”柳寒非常坦诚的看着范举的眼睛,范举能被兄弟会派到帝都潜伏,而且潜伏这么多年,还没被强大的内卫发现,绝非等闲之辈。
范举闻言苦笑下,叹口气:“这是实话,原来肉饼店赚得不多,可日子过得逍遥,这城卫军虽说看上去威风,可的确不舒坦。”
柳寒也点点头:“这些年,刀头舔血,挣了些钱,其实,如果要进城卫军,还不如投靠风雨楼,风雨楼在江湖的声誉还不错,萧雨萧楼主听说挺讲意气。”
范举眼前一亮,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寒:“风雨楼?你确定?”
柳寒微微一怔,眉头微蹙:“范兄,这是何意?”
“我虽然不是江湖人,可城隍庙五湖四海,各地消息也不少。”范举嘴角滑过一丝狡猾的笑意。
柳寒依旧露出不解,范举只好点明:“去年,漕帮和风雨楼争夺漕运水道,漕帮打算在东平会盟,彭城的快刀门和飞燕堂派人前往,结果半路遇上落马水寨的三当家狂虎战横,快刀堂和飞燕门只有少数几个弟子活下来,这几个弟子能活下来,主要原因是一个中途加入快刀堂的江湖人,这人是从幽州返回中原的,是原南阳石龙的弟子,姓柳。”
柳寒腾地跳下炕,警惕的看着范举,范举没有动平静的看着柳寒,柳寒沉声问道:“范兄,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范举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叹道:“柳兄是艺高人胆大啊,连名字都不改就到帝都来了,我真想不明白,风雨楼为什么不动你。”
“风雨楼并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倒挺好奇,你是怎么查到我的,你究竟是什么人?”柳寒淡淡的说,神情中依旧保持警惕,范举摇摇头:“我没有恶意,柳兄不用紧张,事实上,我对你很有好感。”
柳寒犹豫下,缓缓坐回原坐,依旧戒备的看着范举,范举笑了笑说:“柳兄,我只是偶然听说柳兄的名字,忽然想到这名字和柳兄相同,今日出言相试,没成想,呵呵”
柳寒压根不信,江湖传言,当初他便设防了,漕帮快刀堂飞燕门的相关人员都打了招呼,而且,这三家中,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屈指算来,也不超过十个,连在扬州见方震,都是翻墙而入,所以,范举所言江湖传言,恐怕不实,更多的恐怕是兄弟会的传言。
可进一步深思,就在这不足十人中,难道会有兄弟会的探子?不,不对,出岔子的恐怕是飞燕门。
张梅的修为不高,可飞燕门是个小门派,门下弟子本就不多,张梅突然消失,其他人难免会问,简单的说,所有泄密可能性最大的是飞燕门和快刀堂,然后才是漕帮,漕帮中只有方震和那个道士,才知道他,这俩人若是兄弟会的人,他不相信。
“呵呵,”柳寒干笑两声:“小弟的江湖经验还是太浅,早知道该换个名字来着。”
“我看你是艺高人胆大,”范举摇头说道:“其实,瀚海商社也插手了风雨楼和漕帮之争。”
“哦,范兄从何而知?”柳寒好奇的问道,范举说:“你看,漕帮失败,退过彭城,彭城到帝都的水道,由落马水寨和风雨楼控制,漕帮在帝都的地盘由风雨楼接手,可漕运是需要船的,风雨楼和落马水寨到处买船造船,这需要很多银子,这些银子是哪来的?都是瀚海商社提供的。”
柳寒眉头微皱,想了想摇头说:“这不能说明什么,这有可能是风雨楼向瀚海商社借的,漕运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插上一脚,分点肉吃。”
范举点点头,表示接受柳寒的说法,但又说:“话虽如此,可敢插手的人却不多,况且这么大笔银子,他们之间没点关系,谁肯借?!”
“瀚海商社主人柳寒,从西域回来,”柳寒斟酌着说:“商社有商队无数,老哥,你不知道,这些走大漠的商人,都是胆大包天的人物,这点风险算什么。”
范举愣了下,眉头微皱,他的消息来自会里,前些天,会主悄悄来到帝都,在城外召见了他,其他他在兄弟会中的地位不低,是兄弟会帝都城内的暗舵舵主。
他向会主报告了兄弟会在帝都城内的发展状况,会主非常满意,在期间,会主还问了,风雨楼和漕帮之战后的帝都形势,他偶然说起自己旁边新来一户叫柳漠的商人,会主立刻察觉,然后告诉他,这柳漠是漕帮的暗桩,同时将他知道的一些风雨楼和漕帮之战中的一些事也一并告诉了他,这才有了今天的试探。
难道会主的判断错了?范举思索了下,他是兄弟会的老人,对现任会主既佩服又忠诚,兄弟会迭经大败,会中实力损失惨重,上任会主在死前,指定现任会主接位,当时现任会主还比较年青,很多老兄弟都不服,可这些年下来,这些老兄弟都心悦诚服,兄弟会在现任会主带领下,偃旗息鼓,潜心发展,现在的实力不但径行恢复,还大大超过了当初。
“柳兄说的也是,”范举没再坚持,这没什么意义:“听说马不吃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这瀚海商社一到帝都,先是百万银子的拍卖会,现在又弄出个染布坊,听说还在城外建织布作坊,几天下来便是好一副新气象,这柳寒倒是个能人。”
“能人不能人咱不管,嘿嘿,只要他让那染布原料多卖这个价久点,咱们多赚点钱,我就谢谢他了。”柳寒嘿嘿干笑两声,好像轻松了点似的,提起酒壶给范举倒上杯酒。
“范兄,你把兄弟的老底给盘去了,我观范兄也非平常人,不知范兄身在何处?”
柳寒单刀直入,范举有点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房间里陷入沉默,外面传来范嫂子爽快的笑声,柳寒笑眯眯的看着范举,神识却已经悄悄将四周扫了一遍,至少这屋四周没有其他人,范举要么修为极高,要么就是说的实话,没有恶意;柳寒暂时定为后者。
良久,范举才勉强的笑了下,端起酒杯,微微呷口酒,抬头看着柳寒:“柳兄啊柳兄,你这一问,哥哥我还真不好回答,说假话吧,对不起兄弟,说真话吧,我有所顾忌,不过,兄弟可以放心的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柳寒眉头紧皱,似笑非笑的看着范举:“范兄信不过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我会有严格的规定。”范举答道,柳寒立刻抓住他的话:“我会?范兄乃豪爽之人,却如此吞吞吐吐,这里面真有难言之隐?”
柳寒边说边观察范举的神情,范举神情不动,柳寒沉凝片刻说道:“不能说,范兄与风雨楼还是与红枪会有仇?不对,我是漕帮中人,范兄与他们有仇,告知我,没有丝毫问题,如果不是风雨楼,不是红枪会,那范兄顾忌的是什么呢?只有一种解释,朝廷,只能是朝廷;江湖中,朝廷唯一顾忌的好汉是,天下兄弟会,莫非范兄是兄弟会中人。”
范举脸色大变,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仅仅凭脱口出的我会两个字,和自己的顾忌便推断出天下兄弟会,这份敏锐,在他见过的人只有会主有。
柳寒一直盯着范举,范举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天下兄弟会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天下门阀士族最痛恨的江湖帮派,受到朝廷和天下门阀士族的并力围剿,绝大多数江湖帮派因此不敢接触兄弟会,很多时候还参加对兄弟会的剿杀,包括漕帮中人;但让朝廷和门阀士族痛苦的是,不管他们怎么剿杀,天下兄弟会依旧顽强的生存着,伤痕累累,死伤无数,却依旧顽强的在血泊中成长壮大。
“佩服,佩服!”范举神情中有一丝无奈,拱手对柳寒道,柳寒露出一丝得意:“范兄,我没有丝毫恶意,朝廷和漕帮对兄弟会怎样,”柳寒耸耸肩,摊开双手:“对我没有影响,坦率的说,我对朝廷没有丝毫好感。”
范举在心里稍稍松口气,他略微想想便明白了,柳寒说的是实话,当年石龙卷入邵阳郡王谋反案,满门被杀,门下弟子只有柳漠逃出来了,这一逃便逃了近十年,在大漠中吃尽苦头,他要对朝廷心有怨言,非常正常。
“其实,我很佩服兄弟会的好汉。”柳寒赞叹道:“范兄能在帝都,还进了城卫军,这份忍耐,这份毅力,非常令人佩服,绝非等闲之人能做到。”
范举没说什么,这一轮结束了,俩人都将对方的底子给掀开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呢?
今天是范举开球。
柳寒在等待,范举则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