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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时糊涂     天苍黄txt下载     天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9章 再促就藩

    孙小川回到雅文阁时,正好是他师傅程公公当值,程公公听说火云石都被赵王府和薛府买走后,忍不住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过,他也没多想,他与柳寒的判断差不多,这两家最后还是送到雅文阁来,因此叮嘱了孙小川两句,让他不要外传便让他下去了。

    入秋之后,皇帝的状况越来越差了,现在别说下床见大臣,就算坐起来的时候也不多,神色灰败,目光已经不是浑浊,而是有气无力,就像随时都会断掉似的,让人心惊胆颤。皇帝现在要说话,必须先喝参汤,而且效果越来越差,要想处理点政务,就必须喝参灵汤。

    火云石现在越来越重要了,想到终于有火云石的消息,程公公也禁不住松口气。

    给皇帝洗过脸后,又给皇帝喂了参汤,皇帝的神色稍稍松缓,程公公这才轻手轻脚退出卧室,到了院子里,小太监们都悄悄的站在边上,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皇帝病重后,雅文阁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小太监们也再也没前段时间那样轻松,生怕出错,招至受罚。

    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太监们很快确定程公公心情很好,互相递眼色,一个小太监殷勤的给程公公端来茶,程公公笑着接过来,依旧象以前那样坐在地上。

    小太监们往他身前凑,也不敢高声说话,低声说着,程公公也乐呵呵的听着,可随着时间推移,太阳渐渐西斜,程公公叹口气挥手将小太监们赶走,回到屋里,偷偷看了眼,泰定帝依旧还在睡,他稍稍舒口气,转身又出来叫来徒弟小太监小根子问了参汤和参灵汤备好没有。

    “回师傅,都温着呢,您老就放心吧,”小根子顿了下,有些担忧的看着程公公:“师傅,那边说火云石已经没了,这些参灵汤喝完了就没有,您得催催,这可用不了多久。”

    “放心吧,很快便有了。”程公公微笑着说,小根子闻言有些不信:“真的,昨天我看汤师兄还急得不行,说没一点消息,派去西域的人还没到呢。”

    汤师兄也是程公公的徒弟,目前协助太师傅穆公公管理内卫,火云石之事便是他在办。

    “没事,就这两三天的功夫。”程公公笑道,他一共带了八个徒弟,这小根子姓耿,叫什么早就没人知道了,太监进宫后就保留个姓,其他的就由师傅给取,比如这小根子,便取名耿小根,孙小川在宫里便叫小川子。

    小根子轻轻松口气,这火云石已经忙活几个月了,连影子都没有,没成想这一下便有了。

    晚饭后,穆公公来了,他脸色阴沉,程公公见此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忽然觉着自己是不是高兴得早了点,孙小川向他报告了,也肯定会向穆公公报告,可穆公公..。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程公公向穆公公讲了皇帝今天的情况,穆公公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声,便进去看了看,皇帝依旧在睡觉,穆公公又悄悄退出来,看了看已经准备好的参汤和参灵汤,才面无表情的出来。

    程公公迟疑了会,上前低声问道:“师傅,这火云石..?”

    “别说了。”穆公公打断他,程公公愣住了,心中顿时有不妙之感,看着穆公公阴沉到极点的脸色,他呆了半响才愤恨:“狼心狗肺!真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叫什么叫!”穆公公低声呵斥,咬着牙说:“宫里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宫里的事!”

    程公公顿时不说话了,他十一岁入宫,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见多了宫里的污秽龌龊,那些贵人们什么事干不出来,只有你想不出来的。

    长叹一声,他悲伤的扭头看看屋内,屋里很安静,泰定帝还在沉睡中,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现在还有清醒的时候,过段时间恐怕连清醒的时间也少了。

    “那,那这火云石怎么办?”程公公结巴着问道,穆公公没有回答,面沉似水。

    半响,程公公咬牙道:“要不然让内卫出面警告他们下。”

    “糊涂!”穆公公冷冷的骂了两个字,背着手出来,到了院子里,又站住了,小太监早见他神情不妙,都老老实实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程公公心里悲凉,十一岁入宫,拜在穆公公门下,随着穆公公伺候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这一伺候便伺候了三十多年,看着太子从青聪少年变成了威武君王,又变成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垂垂老人。

    糊涂,是的他是糊涂了,薛府拿了火云石作什么?还不是给太子,你能问太子要吗?太子是储君,只有老皇帝死了,储君才能变成皇帝。

    赵王府呢?

    “师傅,要不私下里问问赵王爷。”程公公低声建议道。

    穆公公叹口气:“你还不知道赵王,除了炼丹什么都不知道,他要这火云石恐怕多是为炼丹。”

    不成想,程公公却摇头:“徒儿不这样看,赵王远在邯郸,这火云石恐怕还不知道,作这事的恐怕是小赵王爷,这小赵王爷倒是个心思多的人,手里拿着火云石恐怕是别有心思。”

    穆公公有些干枯的脸上抽动下,神情渐渐变得狠辣:“好,说不得了,就.。”

    正在这时,屋里有了动静,他连忙推门进去,皇帝已经醒来,穆公公连忙上前,程公公赶紧给他端了个绣墩,又将温好的参汤端来喂给皇帝喝下。

    皇帝喝完后,精神好了些,看着穆公公。穆公公身子微微前倾开始报告最近朝中大事,程公公则退到一边。

    “.。。怀州郡上奏,兄弟会在怀州郡鼓动抗捐抗税,请求朝廷派兵弹压,尚书台批文不准,认为兄弟会不过癣疥之患,让府郡衙役弹压即可。”

    “幽州上奏,今年幽州歉收,边军粮食困难,缺粮..”

    “吴郡太守上奏,吴郡畲人抢掠行人,郡兵数次弹压皆败,求朝廷出兵弹压。”

    穆公公拣了些朝中重要的事说给皇帝听,这些事主要是涉及到兵事,这是朝廷最大的事,必须让皇帝知道。

    可一件件说过去,皇帝没有表示,穆公公接着说:“齐王还在病中,老奴已经派太医去看了,据太医说,齐王的病并不太重。”

    皇帝的目光陡然严厉起来,穆公公叹口气:“臣是不是再派人去看看。”

    程公公恭敬的低着头,心里忍不住埋怨齐王,怎么这么不懂事,还要陛下对你怎样!齐地一向丰饶,齐国又是各藩国最大,陛下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若再不懂事,非要逼着皇帝背上杀弟的恶名吗?!

    “段昌也生病了,太医去看,说是水土不服,他是幽州人,少到帝都,在京里这么长时间,还是没适应。”

    “秋云还是闭门不出,不过,他又上了个折子,要求告老致仕。”

    “对秋云的弹劾依旧,上次陛下吩咐后,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可.。,”

    穆公公停顿了下,皇帝的目光盯着他,穆公公摇摇头:“不是太子,是王攀他们。”

    皇帝的嘴角动了动,目光有些无奈,这王攀是有名的贤达之士,在士林中有很高的威望,征辟入朝后,一向不与朝中各派交往,与秋云的关系相当好,没成想,这次居然是他在弹劾秋云。

    “不过,有几个与齐地的田家沈家有关。”穆公公补充了句,程公公眼睛陡然睁大,随即又黯然下去,皇帝和穆公公都没发现。

    皇帝轻轻开口:“齐王..就藩。”

    穆公公沉默了下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是再次传旨,让齐王立刻就藩?”

    皇上面无表情的点下头,穆公公回头看了程公公一眼,程公公立刻在边上起草了份圣旨,吹干后,拿到皇帝面前,让皇帝过目,皇帝看后,轻轻嗯了声。

    程公公拿去加盖了玉玺,然后再度拿给皇帝看后,从外面叫来个小太监,让他立刻拿到中书监,立刻到齐王府传旨。

    到此,今天的政务处理得差不多了,可穆公公依旧坐在那,皇帝的眼睛半闭,过了会,又问:“方回呢?”

    “方回昨日和齐王的长史蒙思同游洛水,前天和齐王卫队的几个军官去了一个青楼,叫锦茵阁,上前天,与张范在洛水边的飞鹤园喝酒,同行的还有邙山大营的几个副将。”

    穆公公将这七八天方回的行程一一详细报告了皇帝,方回在帝都交往的人很杂,有齐王府的人,也有士族中人,去的地方也杂,有青楼妓院,也有野外山峦,可皇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目光也越来越冷。

    “是不是.。。?”穆公公迟疑下问道。

    皇帝没有开口,房间里面陷入沉默,过了会,皇帝轻轻叹口气:“算了,由他去吧。”

    穆公公轻轻松口气,方回原是军中一个小尉,皇帝亲手提拔起来,十多年前,冀州大战,方回率一百死士冲阵,身负十余创,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此后,每战必争先,前太尉秦涛担心他阵亡,特请皇帝下旨,命令方回不准再轻兵出击。

    “叫太子过来,我想见见他。”皇帝又说。

    “是。”穆公公没有动,扭头看了看程公公,程公公转身出去,过了会进来,站在边上,也没言语。

    皇帝忽然咳起来,程公公慌了手脚,连忙过去在皇帝背上轻轻拍打,穆公公将痰盂端过来,皇帝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终于咳出来几口痰,这几口痰出来后,皇帝这才轻松点。

第140章 许诺

    太子匆匆赶来时,皇帝已经休息了会,穆公公和程公公正在院子里,见到太子,两人连忙过去施礼,太子的心情显然很好,问了几句后便要进来,穆公公赶紧低声告诉他,皇帝刚刚休息,请太子再等一会。

    闻听此言,太子有点困惑,急急忙忙将自己叫来,却又刚刚休息,这是何缘故,程公公低声解释,穆公公刚才见驾,与皇帝说了小半个时辰,皇帝已经有点累了,这次休息估计要一盏茶时间,太子等不了多久。

    太子这才稍稍释怀,可随即又担心起来:“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那个火云石找到没有?”

    穆公公面无表情,就像没听见似的,程公公稍稍迟疑:“宫里已经派人四下寻找,相信很快便有消息了。”

    “很快?”太子略微有些不满:“已经说过多次了,唉,早知如此,就该派人上西域,唉。”

    长长一声叹息,穆公公依旧面无表情,程公公心里一咬牙,就打算开口,穆公公却抢在他前面开口道:“殿下说得对,是老奴疏忽了,还请殿下责罚!”

    太子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孤也没想到,唉,”再度长叹声,看着屋内:“这是孤不孝啊!”

    看着太子眼眶都红了,程公公心念忽然一动,是不是薛泌还没报告,他忽然觉着这种可能性很大,可该不该提醒他一下呢?刚才穆公公已经提醒了,可他还是心有不甘。

    “听说,”程公公小心的,斟酌着措辞,甚至不敢看穆公公一眼,后背冒出一层细汗:“听说薛泌从一个西域商人那买了些火云石。”

    “哦,”太子显然很意外,转身看着程公公:“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程公公稍稍轻松,可从前面那道苍老的有些佝偻的身躯传来巨大的压力,他勉强咽下口唾液才继续说道:“殿下可私下问下薛泌。”

    太子似乎感觉到什么,他略微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程公公觉着嘴巴有些干,他有些后悔了,可现在他只能硬顶下去了:“今天。”

    太子笑了:“孤王今天整天都在尚书台,唉,父皇病重,国事繁杂,以前看父皇处理国事,感觉很是轻松,可轮到我,唉,父皇英明果决,孤则愚钝,父皇一个时辰的事,孤却要三个时辰,还没父皇作得恰当。”

    太子的语气很是悲伤,程公公暗自松口气,太子果然不知道,薛泌还没能见到太子。

    太子瞟了眼穆公公:“如果薛泌真的有,孤见过父皇后,便差人去告诉他,让他将火云石送过来。”

    “太子宅心仁厚,孝悌感佩天地。”程公公小心的奉承道,太子摇摇头:“这算什么,本朝以孝治天下,父皇病重,孤本该侍奉汤药于前,可国事繁重,祖宗留下的大好山河,父皇托付给孤,孤不得不小心打理,以免父皇担忧。”

    说着太子冲程公公和穆公公微微施礼:“父皇还请你们两位多照顾。”

    穆公公和程公公慌忙避开,不敢受太子这一礼,程公公跪下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殿下,这是奴才的本份,这,这不是折老奴的寿吗!”

    太子上前将程公公扶起来,却看着穆公公温言道:“父皇曾经就对孤说,穆公公八个徒弟,个个性子不同,程公公乃性格中人,宅心仁厚,日后定能福禄终身。”

    程公公更加感动了,哽咽着结结巴巴:“皇上。。待奴才,恩泽无双,奴才,谢恩!”

    “穆公公,”太子扭头看着穆公公,穆公公神情很平静,似乎没听出太子这是何意,此刻见太子叫他,他也依旧很平静的微微躬身,太子依旧温言道:“父皇曾说公公劳苦功高,掌控内卫,拱卫我大晋江山,没有你,这天下立刻就得乱起来。”

    “皇上言重了,”穆公公言道:“我大晋稳如泰山,奴才只是查漏补缺。”

    太子轻轻点头,微微叹口气:“这些年公公呕心沥血,孤是知道的,内卫离不开公公。”

    “内卫是皇上的内卫,更是皇上的耳目,奴才只是代皇上指掌,”穆公公平静的说:“老奴必须提醒殿下,将来皇上要有不可言之事,殿下登基,内卫总管必须换人,不是老奴不愿为殿下效力,而是老奴已经老了,没几年好活了,内卫必须掌握在殿下绝对信任之人的手上。”

    太子愣了下,心中略微有些不悦,可看着穆公公那比松树皮还皱纹脸,头发胡须虽梳得整整齐齐,可却已经根根皆白,想想当年他的风姿,心中略有些伤感。

    “公公说的哪里话,孤还要仪仗公公呢,你就不要忧谗畏讥了。”太子低声说道,穆公公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头低下来。

    话到此时便已说尽,太子站在院子里,程公公吩咐小太监给太子端来绣墩,请太子坐下,天边夕阳正烈,园子里红红的,小太监规规矩矩的站在角落,就像尊木雕。

    院子里很安静,太子神情平静,夕阳照在他身上,看上去红红的,象抹了层胭脂。

    传旨的小黄门到了齐王府,齐王从病榻上挣扎起来接旨,小黄门走后,家人扶着齐王躺下,齐王脸色灰败,完全没有前几天那种飞扬的神采。

    下人们忙乱一阵后,齐王妃让下人们都下去,房间里就剩下夫妻俩人。

    齐王妃今年不过三十多岁,是冀州黄家的女儿,端庄美丽,知书识礼,十六岁便嫁与齐王,他们十多年的婚姻中,夫妻恩爱和谐,王妃给他生下了两个儿子,长子颜平、次子颜安;现在这两个儿子都已经在齐国。

    “你就安心养病吧,我进宫见皇后娘娘。”王妃将被角掖了两下,柔声安慰道,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很好,前些日子,娘娘还经常招她入宫说话。

    齐王勉强摇摇头:“叫他们准备吧,我们去齐国。”

    王妃显然不是普通女人,没有继续劝说,只是沉默了下,便点头答应:“路上颠簸不好走,还是先坐船,你看好吗?”

    显然齐王不会反对,王妃又说:“还是要给陛下上书,你也别犟了,皇上毕竟是你亲哥哥。”

    齐王沉默着,神情中多有不屑,还有几分嘲讽,齐王妃轻轻叹口气,依旧温和的看着他,成亲十多年了,她已经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心高气傲,也可以说,恃才傲物。

    凭良心说,她从没有当皇后的想法,齐国也不错,临淄是天下有名的雄城之一,齐地物产丰饶,富裕程度虽然比不上帝都,可在那里生活也不错。

    可齐王不认为这样,他从小便生活在帝都,已经熟悉了帝都的生活方式,所以不愿意去齐地,至于那什么兄终弟及,王妃可以担保,最初王爷没这个想法,但最近这段时间,王妃拿不准了。

    看着憔悴的王爷,王妃一阵阵心疼,当年齐王率大军进入邺城,那时的齐王年青英武,身穿金色的铠甲,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上,那英武的神态,让万千邺城少女迷醉,她们惊叫着,手里的瓜果鲜花掷了一地。

    父兄安排自己与他见面,第一次是在邺城郊外,漳水边上的落花原,那时正是春天,落花园满是鲜花,他的目光是那样有神,笑容是那样迷人,当时自己生活那样慌乱,心里象装了头小鹿,在砰砰乱跳。

    可现在这位年青英武的王爷,憔悴的躺在床上,那样无助,那样让人心痛。

    “好吧,我给他上书,免得他惦记。”齐王的语气满是嘲讽,他完全没想到哥哥是如此绝情,天家无父子,更别说兄弟了。

    王妃轻轻抓起王爷的手,默默的握着,王爷温和爱怜的看着她。齐王并不好色,除了王妃外,也就还有两房小妾,说来也怪,这两房小妾生的都是女儿,所以,后房的关系简单,王妃有绝对权威,两个侧妃都竭力巴结王妃,也正因为王妃知道无人可以撼动自己的地位,对她们很是宽容,这也正好符合了正妻所应具备的德操。

    “让柳实写吧。”王妃提议道,这又是个很难让齐王拒绝的建议,柳实是齐王府的清客,清客并非整天清闲,清客实际还是要作些事的,柳实便负责为齐王起草公文和不分奏章。

    柳实人如其名,文章并不出奇,象最近流传很广的三篇,那样华丽的文章,柳实绝对写不出来,但他的文章有个有点便是厚重,引用的典故都出自正史,所以,齐王一般用他写谢恩和公文。

    “我想让项原来写。”齐王好像故意似的,没有接受,而是另外挑了个人,王妃稍稍迟疑下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以前王妃从未干预过王爷的政事,可今天却一再插手,王爷心里虽说明白,可总有点不舒服,所以,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项原的文章同样写得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齐王揽入王府,不过,这个人性情狷介,刁钻刻薄,文如其性,他的文章也同样刁钻刻薄,有时一句话可以惊天动地,也可能一句让人铭记三生。

    所以,他写的文章都是恭贺庆典之类的,华丽雍容,当然,得是他心情好时。

    “项原最近心情不好,恐怕不妥。”王妃没有隐瞒她的担心,依旧坚持,现在她不敢冒险,往日项原要写上几句犯忌的话,皇上看在亲弟弟的份上不会说什么,现在可不同,一个心怀怨念,便是重罪。

    齐王沉默着,王妃默默的温和的看着他,齐王正要开口,门外传来禀告声。

    “王爷,王妃,太师府长史顾玮求见。”

第141章 说客(上)

    齐王和齐王妃温言疑惑的交换了下眼神,都感到有些意外,太师府长史,其实便是太师幕僚,这个属官的职权大小随着太师的权力变化,泰定一朝,太师的权力一向不大,所以这个职位更多的是个闲职。

    不过,这两年,皇帝忽然逐步增加了太师的权力,这个过程很慢,一点一点的,最初没人注意到,等大家察觉时,潘链的权力已经很大了,成了朝廷举足轻重一派。

    太师的权力增长,原本不引人注意的属官便开始受到重视。太师府的属官不多,不象齐王或丞相,属官便有几十上百,太师的总共只有七八个,其中以太师长史为首。

    太师潘链与齐王的关系原本不错,可随着兄终弟及呼声渐高后,俩人关系疏远,潘链数次暗中针对齐王,这次催促齐王就藩,背后便有他的影子,双方关系就算没完全撕破脸,也基本不来往。

    至于顾玮,齐王与他没什么交往,顾玮的名声很大,齐王在朝中见过两次,但没什么来往,留给齐王的印象还不错,不过,这人是潘链征辟的,而且又是潘链的属官,齐王便刻意疏远了,没成想,他居然上门来了。

    王妃看看齐王,齐王有些纳闷,这人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呢?

    “他来作什么?”齐王低声嘀咕道,王妃微微一笑:“见见便知道了。”

    齐王微微颌首,王妃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说完之后王妃并没有起身离去,依旧留在房间里。如果柳寒在的话,恐怕会有些纳闷,其实,这个时代与他曾经听闻的那个时代不同,女人并非不能见外客,相反女人的自由度比较高,不但可以见外客,甚至还可以特辟入朝为官,当然这样的女人少之又少。

    不一会,顾玮进来了,依旧是一袭白衣,神态俊朗潇洒,见到齐王和王妃便下拜施礼。

    “长史请起,王爷身子不适,本妃代王爷见客,还请长史莫怪。”王妃温言道,白衣公子的名气很大,可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见到,前两年上元节时,她在宫里远远见过一次,当时场面喧闹嘈杂,她又陪着皇后和宫里的嫔妃们,便没瞧仔细,今天近距离一看,果然是个不凡人物。

    “早就听说王爷病重,有心前来探望,可朝务繁杂,一时没能抽出时间,今日才得空,于是便来了,顾玮有些唐突,还请王爷王妃见谅。”顾玮微微一笑,就如一团温暖的阳光,照进房内,整个房间暖和起来。

    王妃心里暗赞,不愧是名满天下之人,这谈吐气度,果然不凡。她微微叹息:“王爷病重,又身处嫌疑,本想闭门谢客,安心养病,不成想,好友不避嫌疑,纷纷前来探望,这门竟然是关不上,不过,长史前来,倒令本妃有些意外。”

    王妃悄没声的出了一剑,可几句话可是大有学问。齐王在朝中威望挺高,交游又广,生病之后,不断有人来探望,其中有朝中大臣,有士林闲人,甚至太子亦派人前来探视,可到了王妃嘴里全是好友,好像都不是朝廷官员,而后,反问顾玮,你并不是王爷好友,今天你来作什么呢?

    顾玮没有在意,微微一笑:“王妃有所不知,下官曾经学过点医,今日是特地来给王爷看病的。”

    “看病?”王妃有些意外,扭头看了下齐王,齐王眉头微蹙,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于是王妃又问:“昨儿太医还来看过,长史何时学的医?”

    顾玮依旧没有在意:“不瞒王妃,玮在年青时曾经学过,王妃若是不信,可让玮试试,若是不对,王妃再怪罪不迟。”

    王妃略微迟疑便起身让出床前位置,有丫头过来将她坐的绣墩搬到一边,又重新搬了个绣墩放在齐王床前,顾玮也没谦让便过去坐下,面对齐王。

    “王爷请伸出手来。”顾玮说道,齐王冷冷的看着他:“你真懂医术?”

    顾玮微微一笑,手指搭在齐王的脉搏上,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人四十多岁,面色白净,颌下几蔟黑色短须,看到顾玮正给齐王搭脉,忍不住愣了,再看王妃也坐在一边,他连忙给王妃见礼。

    后面那人则不同,穿着锦袍劲装,孔武有力,腰间挎着长刀,进来后也不言语,先给王妃施礼,而后便走到距床三步远的地方,冷冷的盯着顾玮。

    “昌览不得无礼,退下。”王妃的声音很轻,这昌览是齐王卫队的队长,二十二岁被齐王从军中拣拔到身边,至今已经追随齐王十多年了。

    昌览迟疑下正要转身离去,前面的白净短须喝道:“且慢,王妃,下官要谏劝,王爷病重期间,见外客时,必须有王府护卫在。”

    王妃愣了下,轻轻摇头:“顾公子名满天下,当不会行卑劣之事,柳先生多虑了。”

    柳实断然反对,声如雷吼:“王妃此言差矣,王爷此刻身处嫌疑之中,一切当小心谨慎,此当为惯例,非为他人。”

    王妃叹了口气,正要开口,顾玮却笑道:“柳先生此言恰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爷的护卫当寸步不离。”

    王妃秀容上闪过一丝异色,柳实倒实实在在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就像风暴将起时,被一刀拦腰斩去,于是一切都停顿下来。

    顾玮背对王妃没有看见,好像没有留意房里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齐王,不急不缓的说道:“王爷的病玮已知晓,郁气横于肺腑,难以排遣,玮有丸药,当与药引服下,郁气当泄去。”

    说着顾玮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往齐王面前送,送了一半,忽然顿住了,又转递给柳实。

    柳实略微迟疑,过了会,明白过来,脸腾地涨得通红,顾玮依旧保持着微笑,风度一点没减,柳实正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王妃轻声说:“红蔓,拿给我看看。”

    边上的小丫头上前,从顾玮手里接过药丸送到王妃手上,王妃打开盒子,没有什么异常,普普通通的一颗深褐色丸药,没有刺鼻的味道,有股淡淡要药草香味。

    王妃将盒子合上,顺手交给小丫头,然后才问:“长史所言,还需药引,不知这药引为何物,可否容易寻到?”

    闻王妃询问,顾玮顺手打开折扇,含笑说道:“好找,也不好找。”

    王妃微微皱眉,顾玮接着说:“药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看合不合王爷的症状。”

    王妃还是不明白,柳实也皱起眉头,刚才他怒气冲冲,却被顾玮当头一棒,锐气被挫不少,这要换一个人恐怕就要退避三舍,想周详了再开口,可这柳实却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怒气一闪,扬声道:“原来顾公子是来卖弄来了,不知是看到我家王爷病重,府内无人,还是有人给你撑腰!”

    顾玮呵呵一笑,手中折扇轻轻扇了两下,没有回答柳实,而是看着齐王:“我先说说,王爷柳兄看说得对不对。”

    齐王没说话,很干脆的将眼睛闭上,柳实则轻轻哼了声,顾玮笑了下:“王爷的郁气来自齐地,齐地虽然丰饶,比起帝都来却远远不如;其二,王爷心里委屈,兄终弟及,王爷本无此想法,偏偏流言无数,让王爷难以分辨,可皇上偏偏信了;第三,王爷病重,可皇上依旧要王爷即刻就藩,于是王爷更觉委屈。”

    王妃柳实齐齐色变,齐王冷哼一声,正要斥责胡说八道,顾玮却已经抢在他前面:“玮断得对不对,王爷知道便行,不过,玮要说,王爷错了。”

    齐王一愣,随口反问:“错了,什么错了!孤王那里错了?”

    “王爷错了,王爷始终留京,这是在逼皇上啊!玮为王爷计,王爷当速行,即便身体不适,于途中暂停养病,也要马上离开帝都。”

    此时顾玮收敛笑容,神情十分严肃,齐王愣了下,不解的问道:“为何?孤倒想知道,这是为何?”

    “王爷,就为四个字,兄终弟及。”顾玮严肃的说。

    齐王无言,他心里非常委屈,这兄终弟及从何而来,他完全不知道,在得到这个传闻后,他曾经数次向皇帝暗示,他不会与太子争位,皇上应该让太子继位,不但解释了,而且在数次朝政冲突中,他都坚决支持太子,可他没想到这传闻居然越传越凶,而这种事,又无法明着解释。

    “一派胡言,我家王爷从未想过夺嫡之事,王爷高风亮节,别说皇位了,连争权之事都从未有过,这定是那家小人造谣中伤!”柳实声若洪钟,大声驳斥。

    “唉,”顾玮轻轻叹口气,侧身看着柳实:“柳兄说得好,太子之位早定,太子亦无大错,君臣名分亦定,王爷乃天下贤王,断不会生出夺位之狼子野心。”

    顾玮神情庄严,柳实有些糊涂了,这顾玮今天来做什么?就是来为王爷抱不平的?

    王妃倒是略微明白了,今天顾玮是来作说客的,不过,让王爷尽快离开帝都,也是她想法,刚才王爷虽说答应了,可心里那股气却没去,就让顾玮试试,看看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

第142章 说客(下)

    “可王爷错了,”顾玮再度叹息:“您没有不等于别人也认为您没有,”

    这话有点拗口,可意思很清楚。

    “王爷熟读史书,凡涉及大位之争,最终如何结果,史书上多有记载,玮就不再说明。”

    齐王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王妃不再平静,眉宇间聚集起忧虑。

    柳实神色大变,将下嘴唇咬在嘴里,生疼生疼的。

    唯独昌览神色不变,没有丝毫动静的站在那。

    “您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疼爱你,所以让您就藩,一方面消除兄终弟及的传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全您;可王爷眷恋帝都不去,这就是在逼皇上。”

    “或许,您觉着您没有这样说,可王爷,您的行为就是这样。”

    “王爷即刻启程,此举不但全了君臣之义,兄弟之情,更增王爷贤名,太子将来也能明白王爷的一番苦心,对王爷势必更加敬重,如此一来,将来王爷或有重返帝都的机会。”

    顾玮说完这番话后,便飘然离去,一如来时的潇洒。

    齐王大汗淋漓,就像被夏日骄阳暴晒一般。

    王妃脸色苍白,心里却很清楚,这一番话,将她一直有些模糊的想法彻底照亮。

    王爷误了!

    如果当初一接到圣旨便立刻启程,以齐王长期以来的态度和他曾经的表态,皇帝和太子应该会相信,他对大位没有企图;可齐王不愿离开帝都,加上生气,于是病倒了,可皇帝并不相信他是病了,太子同样不相信,所以才下旨催促。

    现在就算立刻启程,也不能消除皇帝和太子的嫌疑,所以,接下来,皇帝还会采取一系列行动,以削弱齐王的权力,最直接的便是削弱齐国,比如各藩王的军事权和行政权。

    在大晋立国之初,藩国在藩国的权力仅有行政人事权,后来发生了藩王阴谋造反,于是连这个权力都收回了,藩王几乎没有权力,可后来数次外戚权臣干政,朝廷中央动摇,于是又有人提出以藩王宗室拱卫,朝廷又陆续给予了部分权力,鲜卑入侵,朝廷抵抗之余,边将统领重兵,形成外重内轻之局。

    要消除这个隐患,除了朝廷中枢的智慧技巧外,还需宗室拱卫,于是泰定帝又将各州的藩国军权授予藩王,所以,现在藩王的权力很大。

    皇上太子既然怀疑齐王,那么势必要削弱齐王的权力。

    而且,将来太子登基,也不会消除对齐王的猜忌,这种猜忌会一直持续到齐王到死。

    王妃起身到齐王床前坐下,看到齐王一头的汗,连忙吩咐小丫头拿来毛巾,给齐王拭去汗水。柳实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嘴里不住嘀咕着:“奸邪小人,奸邪小人!”

    王妃没有理会他,给王爷擦去汗后,又将药丸拿来喂齐王服下,现在谁也不会怀疑这药丸是不是有毒,顾玮今天的来意已经很清楚,可不管是说客也好,还是潘链也罢,可最终结果,他是为齐王所想。

    齐王出了身大汗,又吃了药,感觉好多了,看着王妃的目光很是复杂,有爱怜,有痛惜,王妃明白其中的含义,她微微笑了下:“我吩咐他们准备,明天就走。”

    “不用,”齐王神情很是坚决:“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晚上两天没什么,他们要疑便疑吧。”

    王妃想了想点点头。

    齐王没说错,已经被惦记上了,那只能这样,那干脆就让他们怀疑去。

    顾玮心里很满意,他相信齐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很快便会启程就藩,等齐王一走,朝局便会明朗,这段时间的混乱也就结束。

    前段时间他给潘链出策,让句誕出面弹劾齐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啦,句誕居然没动,相反,潘链暗地里却在策动薛家,可薛家这次聪明了,也没动,要不是齐王被这突然一击给弄糊涂了,皇帝对他的猜忌恐怕要低很多。

    齐王将在很长时间里成为朝政的隐患,只要他活着,朝局便安定不了。

    内城的街道比较安静,没有那么多喧闹,路过教坊司时,里面传来丝竹之音,顾玮往里瞧了眼,忍不住摇头,皇上病重,齐王就藩,朝局诡异难测,这些官依旧在醉生梦死。

    这教坊司实际是妓院,不过里面的妓女来源不同,多是犯罪官员的妻女,少数是士族罪员的妻女,就像数年前的兴阳杜家,成年男子斩首,幼年男子和女人大部被官卖,剩下小部分则被送到这教坊司。

    除了这些犯官家属外,还有一等人也是教坊司乐女的来源,便是贱户。贱户是这个社会一种特殊的存在,起于前朝大周,大周宗室内乱,一通混战后,成功登上帝位的周皇帝逼迫对手的臣子效忠,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将成年男人全部斩杀后,下令将他们的家属和亲属,全部贬为贱籍,贱籍人家便成为贱户,这些贱户不能为官,不能务农,不能经商,当然更不能为官,男的终身只能当奴仆,在妓院端茶,在大街上行乞;女的只能当媒婆,或入教坊司为乐女,或为妓女;在教坊司为乐女,实际还是妓女。

    教坊司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这里只接待两类人,士族和官员,庶族和平民根本进不了教坊司大门。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天边的火烧云已经淡了,喧闹的帝都渐渐安静下来,顾玮回到家里时,门口挺着辆马车,他只是看了眼便知道,潘链又来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轻蔑,这丝轻蔑很快滑过,他的脸上重新浮现起淡淡的笑容。

    果然,一进房间便看见潘链坐在几后,手里拿着他平时看的书,听到门响,潘链抬起头见是,好像松口气似的,将手里的书放下,不过,他没挪窝,也没起身。

    潘链询问的目光看着顾玮,顾玮笑了下没有开口,小童端来盆水,顾玮拿起毛巾洗了下脸,小童又拿来件白色便装,顾玮一点不忌讳潘链在边上,将身上的白衣换下。每次回家,他第一件事便是洗脸更衣。

    “幸不辱命。”

    潘链一听这话,禁不住大喜,齐王的事已经拖了很久,他悄悄动员薛家,可薛家那老滑头表面上答应,却迟迟不动,他只好又去说句誕,可句誕哼哼唧唧,答应是答应了,可同样不动,看来都是聪明人,都不想淌这趟浑水。

    潘链没有办法,顾玮便自告奋勇去劝说齐王离京,潘链当时有些意外,按照他的理解,顾玮是要掀起一场针对齐王的弹劾攻击,怎么忽然又变成了劝说了。

    顾玮便告诉他,齐王眷恋不去,犯下大错,皇上现在左右为难,既不能下死手,杀了齐王,又想要齐王离开帝都,以保证太子登基,所以齐王必须离京,除了这点,他还想到个问题。

    “我上次所言,有遗漏,幸亏没动。弹劾齐王,如果声势太大,皇上对齐王的疑心可能反倒低了,相反大家都不开口,甚至有很多大臣上书挽留齐王,形成一种强大的声势,这反倒能更添皇上的疑心,唉,可惜..,所以,现在要有人出面说服齐王主动离京,皇上势必会非常高兴。”

    顾玮很坦率承认上次自己所谋有误,不但不应该弹劾齐王眷恋不去,相反应该挽留齐王,如此皇帝反而更加疑心,逼齐王离京的决心会更大,甚至找借口赐死齐王都可能。

    于是,俩人商议,由顾玮出面说服齐王离京,此举,不但消除了皇上齐王之间的矛盾,让朝局暂时稳定,太子的位置也就稳定下来。

    “齐王走后,朝局会怎么变呢?”潘链问道。

    “朝局一定会变,有些人要离开,比如尚书令裴舒,这次裴舒没出面为齐王说一句话,他的目的便是向皇帝表明,我不是齐王一系的,可他忘记了,去年他曾经暗地里上书,建议皇帝改立齐王为太子。”顾玮说。

    “另外,秋云恐怕很快便要出山了,只是皇上会安排他作什么还不知道。”顾玮说着露出向往之色,秋云就像一头老虎,这头老虎现在被装进了笼子,不得不收起自己锋利的爪子,可他一旦出笼,将变得十分可怕。

    潘链神情沉重,裴舒如果致仕,留下尚书令这个重要位置,目前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就两个人,潘链和秋云。

    “另外,丞相甘棠也有可能,”顾玮的神情有些犹疑,潘链不太敢相信,尚书令和丞相是朝中的两根重要支柱,同时动这两个人,这会造成朝局动荡,再说,甘棠是个什么人,号称不倒翁,官场老油子,对任何人都笑眯眯的,谁都不得罪,皇上也没有理由动他。

    “不是皇上要动他,”顾玮同样摇头:“是太子不喜欢他。”

    “为什么?”潘链有些纳闷,甘棠乃丞相,朝廷重臣,朝中门生无数,太子还没登基,就算登基,也需要这样的重臣坐镇,以稳定朝局,为什么要动他呢?

    “甘棠是个好好先生,”顾玮冷笑下,轻蔑的说:“太子雄心勃勃,岂会容这种老朽尸位素餐。不过,太子要动他,也要登基后。”

    潘链陷入沉思,顾玮的这个判断,他不敢相信,可也不敢不信。

    如果说以前顾玮便展现了惊人的才干,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表现简直可以说是惊艳,朝局所有的变化都被他窥破,所以,他才步步主动,没有踏错一步。

    “秋云不会去当丞相吧?”潘链试探着问,顾玮笑了下,那意思很明白,潘链叹口气:“可惜,你的资历不足,否则老夫倒想举荐你来当这个丞相。”

    “太师说的那里,玮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顾玮笑道:“太师,在我看来,尚书令是您最好的位置,那个丞相最好不要去争,为什么呢?太子肯定要用他的人,蓬柱,左辰,嗯,蓬柱还是年青了点,恐怕朝议很大,他也无法推动朝局,我看恐怕是左辰。”

    潘链轻轻舒口气,说来说去,顾玮的意思还是让他去争尚书令,而这些话却不是没用,而是非常重要,这意思便是,朝局下一步的动向便是人事调整,而且是一场大规模人事调整,潘链必须早做准备。

    “唉,”潘链叹口气,顾玮有点意外,这段时间,潘链顺风顺水,为将来打下很好的基础,潘链摇摇头:“朝局没什么大问题,我只是惋惜,手中的干才太少,等老夫主掌尚书台,老夫将举荐公子出任度支曹尚书。”

    顾玮没说什么,端起茶壶给潘链倒了杯水,茶是名贵的狮峰茶,十两银子一两,茶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度支曹,掌管天下钱粮,是除了丞相之外最重要的职务,潘链说要举荐他出任度支曹,这对他显然是非常看重,这要换个人还不得感激得一头磕在地上,可顾玮却无动于衷,只是抬手施礼,并不以为意。

    “泰定中兴,天下大安,”潘链叹道:“可谁知道,朝廷府库空空,这度支曹可是个苦差事,到时候,你还得苦心。”

    “事情总要有人去干,总有办法。”顾玮平静的说,潘链苦笑下:“兄弟会,在各地闹事,江南畲人作乱,幽州的鲜卑人有不稳迹象,雍州旱灾,冀州并州流民成灾,可朝廷却拿不出钱来,唉,皇上留下的实际是个烂摊子。”

    “烂摊子,就是要人收拾,”顾玮说道:“太师逢时而起,正当肩此重任,不负天下之望。”

    潘链沉重的点点头,似乎尚书台已在掌握之中,顾玮又提醒道:“太师还要注意个地方,中书监。”

    “中书监?”潘链神情有些凝重,中书监向称内廷,为皇帝的近侍,最高长官为中书令,内廷穆公公掌控中书令已经二十多年了,同时还掌控着内卫,明面上中书令的权力不大,可朝中重臣都知道,这是个极为可怕的人。

    “中书令不要去想,穆公公树大根深,谁也动不了,可除了中书令外,还有黄门侍郎可以争取,大人可以早谋之。”顾玮提醒道。

    中书监在内廷办公,可以随便出入宫廷,朝廷的设置多数为宦官太监,但这是皇帝近侍,相当于皇帝的幕僚,太监所学甚少,所以,也有不少士人出任中书监,黄门侍郎便象是专门为他们准备,下面的小黄门全是太监,只有黄门侍郎是士人,而黄门侍郎有五个之多。

    潘链明白的点点头,若尚书台在他手上,度支曹在他控制下,再加上黄门侍郎,可以说大部分朝政都在他手上控制着。

    潘链满意的离开了,顾玮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喝着茶,夜色降临,月自东山而起,高悬半空,空中传来一阵扑扑的羽毛闪动声,一只度鸟从黑暗中降落,小童很快进来,交给顾玮一个小纸条,小纸条是卷着的,顾玮展开就着油灯看后,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第143章 离京

    齐王本想收拾收拾之后再走,毕竟这么大一个王府,这么多人,路途这么远,仅收拾准备便要几天,皇上应该可以理解,可出乎他意外,第三天,便有人上书弹劾齐王。

    上书的人是尚书台的一个令史,令史几乎是尚书台最小的官,区区八品官,秩不过二百石,连县令都不如,可就是这个小官上书,一举掀动了朝局。

    没等裴舒和甘棠想出招来,第二封弹劾又上来了,这次上书的是御史台的一个御史,这御史的官位也不高,区区从七品,两封奏疏上去,引起了裴舒和甘棠的注意,这俩人都是老于政务的,对朝局斗争有丰富的经验,很快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可没等俩人想出招来,更大更凶的攻击来了。

    句誕终于看清了,他也上书了。句誕是尚书仆射,尚书台的三巨头之一,比起前两个小官来说,已经是重量级人物。

    “.。。,齐王伪托忠厚,实则奸诈,包藏祸心,圣命其归国就藩,却伪言罔上,迟迟不起,皇上当问起居心.。。

    皇上恩宠,齐乃藩国之首,齐地丰饶,乃膏粱之地,然齐王乃不知足,迁延不去,所思何为?皇上当招其亲问。

    .。齐王身为藩王,当谨言慎行,可王却任性率行,广布恩泽,至民知有王,却不知有君,更不知有太子,党羽广布朝野,陛下若不警惕,臣恐将来发生不敢言之事.。。”

    句誕毕竟不是那两个没见识的小官,一刀便捅到要害,这篇弹劾让裴舒甘棠看得冷汗淋漓,这简直便是直言告诉皇帝,若不收拾齐王,太子的江山恐怕坐不稳。

    裴舒和甘棠面面相窥,这封奏疏他们可不敢压,必须送交雅文阁。可送到雅文阁之前,尚书台必须拿出个意见来。

    “唉,这个句誕.。。!”裴舒重重的叹口气,神情很是复杂,自从上次皇帝召他起草了三道圣旨后,皇帝再没召见过他,他非常小心的没将这最后一道圣旨告诉齐王,他伺候这位君王已经十多年了,深知这位君王的手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第三道圣旨说不定便是考察他的,所以,他不能也不敢私底下告诉齐王。

    可看着齐王被弹劾,他又于心不忍,心里对齐王充满愧疚,说来这个尚书令,还是齐王保荐的。

    “老甘,您看.。?”

    甘棠捏着干枯的白胡须,神情沉重,一言不发的重重叹口气。

    “这句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不把天捅了窟窿!”潘链也在边上叹道,随后便说:“我看,我们应该联名上奏,齐王滞京,乃患病所致,并非不肯就藩。”

    裴舒温言愣了下,这潘链怎么为齐王叫起屈来了,他应该是最希望齐王走的人,而且齐王走得越早越快越好,现在句誕弹劾齐王,他该高兴不是,怎么还替齐王分辨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潘链不动声色,好像没看见似的,又缩了回去,左辰则皱眉了眉:“唉,皇上已经下旨,着什么急嘛。”

    裴舒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左辰对朝局太不敏感了,放在太学教书还不错,在尚书台..,裴舒摇摇头,他恐怕干不长。

    “那就上个疏吧,”左辰赞同道,潘链趁热打铁:“老夫子,你的文章我是一向佩服的,就由你来执笔吧。”

    潘链什么水准,别说尚书台,就算帝都都知道,他能当太师,能入尚书台,全靠他有个好女儿。

    左辰没有推辞,拿起笔一挥而就,潘链看过啧啧称善,拿笔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懒洋洋的潘冀,潘冀稍稍皱眉,略微想了想也签字了,潘链看着裴舒,裴舒犹豫下,来不及细想,几个人都看着他,他虽然隐隐觉着不妥,可这情形由不得他不签名。

    句誕的奏章和大家伙联名的辩疏一同送到雅文阁,送去后,大家伙便在尚书台等着,可雅文阁沉默着。

    第二天,裴舒刚到尚书台,令史便抱来一大堆奏疏,他一看,全是为齐王辩护,唾骂句誕无耻的疏,他刚看两篇,另一个令史,又抱来一大堆,足足有上百篇。

    “这么多!”潘链在身后叫起来,裴舒苦笑下:“你看看吧,全是一件事。”

    潘链看后,叹口气:“看来公道自在人心。”

    左辰也很快到了,看着这堆奏疏,也连连摇头,甘棠今天没来,丞相府事情多,他今天便没到尚书台来,而句誕来得很迟,看到这堆奏疏,只是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潘链又把左辰推出来,让左辰写个节略,送到雅文阁,雅文阁依旧保持沉默。

    这种沉默,让裴舒很是忐忑不安,心中隐隐感到有场风暴即将降临。

    到了下午,更多的奏疏飞到尚书台,尚书台的几个人有些着慌,几乎每个朝臣都上疏了,七成是为齐王辩护的,两成是息事宁人的,剩下一成是继续弹劾齐王的。

    雅文阁终于出声了,皇帝派程公公亲自上齐王府传旨,严令齐王尽快就藩,随后下令,剥夺齐王对齐国的兵事权。

    皇帝的雷霆大怒没有吓到朝臣,第二天,又是一大堆奏疏送到尚书台。

    裴舒苦涩之极,皇帝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他干脆不管,将这些奏疏全推给左辰,而后借口有事,出了尚书台,他想去劝劝齐王,上个自辩折,向皇帝解释解释。

    齐王府距离皇宫不远,裴舒的马车很快便到了,裴舒从车上下来,抬头便愣住了。

    王府外已经有几堆人了,这些官员各衙门的都有,还有几个禁军军官,以及几个九门提督衙门的军官,他们都等在府门外,等着齐王接见。

    可齐王府的大门紧闭,府门上贴了张纸,裴舒凑过去一看,忍不住摇头。

    这是齐王写的告示,意思很明白,最近身体欠安,大夫吩咐静养,因此不见外客,请诸位朋友见谅。

    这张告示就贴在门上,府门口,八个护卫腰挎长刀,肃立门边,任谁说都不进去禀报。

    “唉,这是做什么!”裴舒一跺脚,转身走了。

    他明白齐王此举何意,这是做给皇帝看的。

    帝都的民众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出事了,齐王即将就藩的消息就像风一样,半天时间便传遍了全城,街头巷尾,全在议论此事,而剑光所指向,全在句誕。

    “妈的!这句誕就是个奸臣!”

    “句誕,就是个小人,齐王贤明,应该留在帝都!主持朝政!”

    “这句狗贼该向齐王请罪!”

    “妈妈的!咱们找那句大奸贼去!”

    ..

    傍晚,一群帝都人冲到句府,在句府门外大骂,句府大门紧闭,帝都人更加愤怒了,两个醉汉走到句府门口,冲着大门拉了泡尿,众人哈哈大笑,正好有个粪车进过,一群人将粪车推倒,句府大门口,顿时臭气熏天。

    第二天,句誕哭哭啼啼的到雅文阁,向皇帝请求致仕,皇上听他讲述后,勃然大怒,下旨京兆尹即刻捉拿闹事者,同时对京兆尹放任百姓闹事,扣发京兆尹三月薪饷!

    穆公公亲自到京兆尹大堂宣旨,穆公公神情阴冷厉声对浑身颤抖的京兆尹喝道:“你们拿皇上的俸禄,当为皇上分忧,尽臣子的本份!”

    “臣领旨谢恩!请公公转告皇上,臣一定尽快破案!”京兆尹陈宣面无表情的答道。

    陈宣向有铁腕之称,昨晚他一大早便接到报告,句府门外有人闹事,可他没有动,他想看看,在京兆尹任职,不仅仅靠铁腕便行的,可没想到皇帝的雷霆大怒来得如此之快。

    京兆府捕快全体出动,全城捉拿昨晚闹事之人,捕快们手拿铁尺锁链,两眼冒着红光在街头巷尾搜索。

    谁让陈府尹难受,他们便要让他难受难受!

    齐王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溜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府门四周数十米范围布满王府护卫,无论官民,全部拦在外面,不准任何人靠近。

    王府外面,聚集着上千民众,大家围着看王府。王府最先出来的是,一溜丫头,这些丫头眉清目秀,先在外面候着,接着王妃出来了,在几个丫环的陪同下优雅的登上辆马车,最后才是一抬软轿,四个壮汉抬着齐王出府,在府门外放下,两个护卫过去,将齐王抱上马车。

    围观的民众不由大哗,几十个人跪倒在地,悲戚之声大作。

    “王爷留下!”

    “请王爷留下!”

    ...

    悲泣声中,车队启程朝定安门驶去,沿途京兆尹捕快和九门提督的兵丁沿途警戒,街道两边挤满帝都民众,齐王的车驾到处,两边人群纷纷下跪,悲泣挽留之声不绝于耳。

    定安门外,东水门码头,沿岸停靠着四条大船,大船长达七八十米,船舱雕梁画栋异常精美,长清渠两岸人潮汹涌,有数万帝都民众在此等候。

    这里同样警戒森严,上百名王府护卫和九门提督府兵丁守在这里,在最外沿,几个着便装的王府高手,神情冷漠的看着四周的民众和官员。

    今天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没到衙门上班,全涌到码头为齐王送行。

    齐王车驾到时,两岸数万民众和在此守候的数百官员纷纷下跪,当齐王被护卫抱出来时,两岸悲泣大作。

    “王爷安泰!”

    “王爷一路顺风!”

    其中也夹杂叫骂声。

    “****的句奸贼!”

    “句贼不得好死!”

    ..。

    齐王第一个下车,依旧是被护卫抱下车的,然后被软轿抬上船,而后齐王妃带着王府家眷上了另一条船。

    谁也没看到,码头对岸的酒楼上,白衣公子顾玮就站在岸边,目光清冷的看着这一幕,边上小童安静的站在角落,外面的嘈杂热闹,丝毫没有影响他。

    顾玮看着齐王被抱下车,看着被抱上船,消失在舱门,然后才转身坐下。

    “齐王还是气盛了,这是作给皇上看啊。”

    小童默不作声,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第145章 豪门气势

    喝茶在大晋又叫品茶,乃高雅之事,贵族士族必修之课,不懂品茶根本不能立足上流社会。喝茶讲究一个静字,讲究修心养性,在茶楼大声嚷嚷是粗鲁无礼的表现,若是多人共席,立刻便有人要你滚蛋。

    外面的粗豪汉子大声嚷嚷,毫不在意的惊动了整栋茶楼的茶客,无疑引起茶楼内众人的厌恶,更何况他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人。

    兔儿爷,这其实便是娈童的别称,在大晋好些士族都有豢养娈童的嗜好,可大晋的主流意识依旧是********,同性恋依旧是被鄙夷的对象。

    “老三,在这嚷嚷啥,大哥还等着呢!”

    有人在和呵斥那大汉,大汉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脚步声过去,雅间内,顾玮的神情又恢复正常,他的怒色一闪而过,在场中人除了柳寒外,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自从踏入宗师境界后,柳寒的感觉非常灵敏,别说这雅间了,就算这茶楼,也在他的神识控制之下。

    不但顾玮神情的变化落在他眼中,而且还知道,刚才被大汉称为兔儿爷的小童便是顾玮的书童,大汉不但说了还顺手在小童的脸上拧了一把。

    让柳寒有些意外的是,这小童被那大汉欺辱时,依旧神情自若,只是垂下的小手握紧了拳头,忽然又松开,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那。

    这顾玮看来够能忍的,柳寒在心里说道,看顾玮的目光更加谨慎。

    “这人是谁呀?怎敢如此嚣张!”

    帝都贵人多,这不知名的粗鲁大汉居然就敢在他们面前张狂,雅间内的公子哥们立刻爆炸了。

    “妈的!”薛泌嚷嚷着便冲出去了,几条大汉刚刚走过他们的雅间,薛泌冲出门外便叫道:“站住!”

    几条大汉开始还没想到这是冲他们来的,没有理会,薛泌大怒冲他们叫道:“哎,叫你们呢,给爷站住!”

    大汉这才明白,原来是叫他们,几个人转过身看着薛泌,薛泌胖乎乎的身躯上没有任何修为迹象,大汉们正要取笑,马驰赵公子涌出雅间,站在薛泌身后。

    这些大汉穿着还不错,锦衣绣袍,锦袍的一角胡乱扎在腰间,露出下面黑色的长裤,脚下套着双名贵的布鞋,头上的发髻用布巾包裹,显然他们想打扮得文雅点,可这身穿着与他们行为举止却十分粗俗,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

    薛泌这样的公子哥,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主,别说现在还有一帮人在他身后,就算他一个人对上这群大汉,他也不会害怕。

    “刚才是谁在这粗鲁无礼,打扰了爷的兴致,给爷滚出来!”薛泌摇动折扇,神气活现的盯着那群大汉。

    腾腾腾,身着各异的护卫从旁边的雅间抢出来,楼道顿时变得拥挤,这楼道并不宽敞,只容得下三人并排,这些护卫迅速抢占各处,遥遥针对那几条大汉,柳寒见那厉岩和另外俩人绕到一侧,对那群大汉形成夹击之势。

    这些护卫家都在隔壁雅间喝茶聊天,闻听外面争吵起来,特别是听闻到薛泌的声音,他们立刻从雅间中冲出来,保护主人是他们的职责,若主人受伤,他们要连带受到惩罚。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其他雅间的客人连同他们的家将护卫也出来了,整个二楼瞬间被挤得满满的。

    这些大汉却象没看见似的,领头的汉子双臂环抱,嘴角挂着冷笑,毫不掩饰对薛泌的轻蔑:“胖子,好大的口气,爷是吓唬大的,就你这样的,爷让你半个身子,照样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

    薛泌大怒厉声喝道:“替爷打落他两颗门牙!”

    厉岩一声不吭从人群后飞出,身影只一闪便到了那大汉面前,拳头直扑大汉的面门,竟真的是要打落他的两颗门牙。

    从大汉背后闪出个瘦长汉子,一声不吭便迎了上来,两拳相交,俩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厉岩倒退两步,那瘦长汉子却腾腾倒退,被身后的短须汉子扶住,瘦长汉子站稳了,可短须汉子却向后倒退了数步。

    柳寒眼睛再度眯起来,他又看到杀手营功夫了,这功夫叫薪火相传,是杀手营总教头之一的不传之秘,这功夫有隔山打牛的功效,即便在杀手营也只传授了少数几人,柳寒便是其中之一。

    为首的汉子开始根本不以为意,他们是江湖汉子,吃的便是刀头舔血的饭,讲究的便是个痛快,谨小慎微,慎言慎行,那是穷酸书生娘们们的活法,不是他们这些江湖汉子的。

    可厉岩这一拳,为首的汉子神情凝重起来,内行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方随随便便出来个人,便将老二逼得狼狈不堪,这帝都还真是藏龙卧虎。

    瘦长汉子被一招击退,脸上一红,便要冲过去,可厉岩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脚尖一点,如一道青烟飘了过来,这道青烟模模糊糊飘忽不定,他竟没看清对手的路数,只得向后连退两步,拉开距离。

    柳寒再度诧异,这厉岩刚才和上次都走的是刚猛路子,而这一下却是阴柔,犹若鬼魅,在狭小的走廊上,辗转腾挪,出手又刁又狠,瘦长汉子被逼得手忙脚乱,一不小心衣角被撕去一块。

    柳寒暗暗惋惜,则厉岩修为比那瘦长汉子强上几分,可惜的是,他的拼杀经验好像不足,几次差点便击中对方,可都被对方给避开,而反观这瘦长汉子,修为虽然差了,可拼杀经验十足,往往在危急之时,总能避开,虽然狼狈不堪,可好歹还能勉强维持。

    啪!厉岩一掌击中瘦长汉子肩头,瘦长汉子身形一晃,向后连退两步,再次被后面的汉子保住,这次没有暗劲传过去。

    “好!”

    四周的观战的客人大声叫好,一个个乐呵呵的,这五个汉子本身行为不妥,更何况这茶楼中人多是士族中人,薛泌在帝都也算有点名气,薛家在士族中品级不算高,可也是士族中人,更是太子妃的娘家,他们自然更愿意他获胜。

    “可惜!”柳寒在心里叹道,这厉岩的江湖经验少了,本来这一招可以重创瘦长汉子,至少可以让他更狼狈几分,可厉岩上了瘦长汉子的当,只击中他的肩头,而且力道还不足,若力道用足,瘦长汉子的肩膀恐怕就废了。

    瘦长汉子正要上前,为首的汉子一把拉住他,缓步上前,冲厉岩抱拳:“阁下好身手,不知该如何称呼?”

    “薛府厉岩。”厉岩还是那样冷漠,不过此刻目光却闪着仇恨的凶光。

    “哼,以阁下的身手,为何作薛家的狗!”为首的汉子冷冷的嘲讽道,似乎不知道这一句话骂尽士族豪门网罗的修为精深之士,势必受到这些人的围攻。

    厉岩冷冷的盯着他:“废话少说,主辱臣死,你侮辱我家公子,自然要以命相抵。”

    为首汉子眼睛眯了下,随即冷笑:“行啊,我们江湖人,生生死死,习以为常,你要有本事就来拿。”

    薛泌很得意,似乎厉岩已经胜券在握,丝毫没注意到,厉岩是要杀了对方,可即便注意到了,他也不会生气,只会更加高兴,有这样忠诚的属下,那个主公会不高兴呢。

    柳寒微微皱眉,隐隐觉着有些不妙,这为首汉子已经见过厉岩的修为,居然还是这样不客气,恐怕已有对策,厉岩该小心了。

    “薛兄且慢!”

    从那几个汉子身后传来叫声,几个汉子分开条通道,从他们身后过来个人,这人四十多岁,浓须粗眉,腮边有道刀痕,身穿淡蓝色绸缎绣花长袍,足下脚步沉稳。

    “漕帮方震见过薛公子。”方震冲薛泌深施一礼:“这五个不长眼的乃我漕帮属下,他们初到帝都,还不知帝都人物,公子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帝都人物的风采,方某感激不尽。”

    说完,不等薛泌开口,方震扭头对五人呵斥道:“混账东西!还不向薛公子道歉!”

    五人互相看看,再抬头,正好迎上方震严厉的目光,五人没法,只得上前,正准备施礼,薛泌懒洋洋的晃动下折扇:“方帮主,不敢当啊,你的这几个兔崽子,骂了我,骂了我的人,还欺辱了顾公子的书童,扰了大家伙的茶兴,你这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完了?这世上的事就这么容易?”

    对于薛家或者任何其他世家高门来说,漕帮的数万帮众根本不在他们眼中,方震最多也就算个豪强,岂能与他们相论,可以给你面子,也可以不给,就看我是不是高兴。

    柳寒闻言忍不住摇头,他再次感到士族的傲慢和狂妄,漕帮历史悠久,有数万帮众,帮中藏龙卧虎,再看这方震,气度沉稳,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这薛泌不就坡下驴,还拧着不放作什么,你薛家总不能永远不出帝都吧。

    顾玮倒是很明白,齐王离京,太子接位已成定局,作为太子的小舅子,自然水涨船高,这个时候,还不趁机抖抖威风,那就不是薛泌了。

    方震沉默了,他在帝都几十年,对帝都的这些高门豪族有深刻的认识,这些豪门傲慢目中无人,可豪门毕竟是豪门,底蕴深厚,府中藏龙卧虎,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掌握着权力,随时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对付你,所以,对他们不能一味强硬。

    “那公子想怎么办?”方震沉声问道。

    “这..”薛泌刚开口,从五条汉子身后传来个清朗的声音:“薛公子且慢。”

    薛泌看过去,从五人身后慢吞吞出来个年青公子,这公子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可举止做派与他如出一辙,手里拿着折扇,虽然不热,依然不时扇两下。

    这人一出现,柳寒明显感到薛泌的气势落了几分,神情中多了几分郑重。

    “这是何人?”柳寒低声问。

    顾玮目光冰冷:“潘冀的二公子潘瑾。”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官拜殿中羽林郎。”

    老黄对柳寒讲过朝廷官制,可这殿中羽林郎是个什么官位,他不清楚,不过看顾玮轻蔑的语气,这羽林郎也不是什么大官重臣。可这潘瑾是潘家人,现在帝都最火的家族是那家,不是薛家,是潘家,潘家的女儿是薛家女儿的婆婆,大晋宣称以孝治天下,媳妇自然得听婆婆的。

    “潘兄这是..”薛泌迟疑下,他怎么也想不到,潘家人会为漕帮出面。

    “呵呵,我也是在此喝茶偶遇,”潘瑾微笑着,潇潇洒洒走过来:“方帮主和漕帮一直在为朝廷运粮,漕帮汉子虽然粗了点,可率真直爽,更何况,这五个东西,刚自蛮荒而来,不通礼仪,有冒犯处,薛公子还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一二。”

    薛泌犹豫了,要是换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偏偏出来个潘家人,这不能不让他慎重。

    潘家对薛家是有恩的,薛家女儿能嫁给太子,全赖潘家女儿吹的枕头风。

    在帝都,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唯独必须在意潘家人。

    “既然是潘公子的客人,那他们向薛公子道歉即可。”

    让柳寒和众人意外的,说话的居然是顾玮,潘瑾一看顾玮居然在这里,心里暗暗埋怨方震,顾玮可是他大伯最器重的人,如果他大伯知道他轻慢顾玮,肯定毫不犹豫重惩他。

    “不知先生在此,潘瑾没能前来见礼,还请先生恕罪。”

    潘瑾说着规规矩矩的向顾玮行礼,顾玮坦然受之,而后对方震说道:“此五人粗鄙无礼,行止乖张,不宜留此,当逐出帝都,以儆效尤,方帮主当约束帮众,不可生事扰民。”

    没等方震思量,潘瑾立刻赞同:“如此甚好,方帮主当谨记先生之言,帝都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非荒野蛮地可比。”

    事情到这,薛泌也不好再坚持,毕竟最初便是因顾玮书童而起,现在顾玮都答应了,他还坚持干什么,于是他也顺水推舟。

    方震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回头看了眼五人,这五人本是他调来的,没曾想,刚踏进帝都没两天,连帝都的地皮还没站热,现在就不得不离开,他有心拒绝,可面对潘薛两大豪门,兼之还有个白衣公子,这个不就说不出口。

    他重重出股粗气,没好气的骂道:“不长脸的东西,给薛公子和顾先生道歉,然后滚回总舵!明日安排你们去处!”

    “帮主!”五人很不服气的望着方震,方震咬牙切齿的骂道:“还不快去!难道还要我请你!”

    五人无可奈何只得上前向薛泌和顾玮行礼道歉,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灰溜溜的下楼走了。

    “潘兄,要不要过来一块喝茶。”

    尽管没能敲下那家伙的门牙,薛泌的心情还不错,试探着邀请潘瑾过来,可潘瑾显然没这意思,平静摇头:“齐王已去,这帝都的风流人物又少了一个,我的事也完了,方帮主,我们走吧。”

    方震早就不想留在这了,闻言立刻答应,俩人一前一后下楼去了,潘瑾昂首阔步走在前面,方震小心的陪在后面。--164731-->

第146章 新店筹备

    “听说这方震乃江湖中一好汉,怎么这副德性!”秋戈看着卑躬屈膝的方震,很是失望,忍不住抱怨起来。

    柳寒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方震不愧是老江湖,今天的应对没有丝毫错误,保住了漕帮的威信,又没得罪薛家,至少可以打八十分,丢的那二十分,是那五人最终被逐出帝都,方震将五人从外面调到帝都,肯定是目的,以漕帮在帝都的力量居然要从外地调人来,说明要作的事的人选很难,也说明这五人的能力很强,现在五人被逐出帝都,这是方震的巨大损失。

    不过,让柳寒另眼相看的还是顾玮,潘瑾一出现,薛泌因前面作得太满,一时下不来台,他立刻出面将局面化解,让事情顺利解决,两方都没有丢面子,自己也算出了口气。

    但薛泌略微有些不满,这种不满不明显,可柳寒还是感觉到了,联想到当前朝局,柳寒在心里微微摇头,这薛泌还是沉不住气,或者说压抑太久,太渴望爆发。

    船影已去,聚集在长清渠两岸的民众渐渐散去,空气中满是离愁,可也有些许兴奋,茶楼涌进一群书生,兴奋的挥斥意气,咒骂句誕和朝中奸贼。

    万民送齐王,帝都巨震,朝野议论纷纷,民间清议汹汹,句誕成了千夫所指。齐王离京的第二天便有大臣上书弹劾句誕,随后几天中,先后有几十位大臣先后上书,弹劾句誕。

    尚书台主事的几位尚书将奏疏转到雅文阁,可雅文阁保持着沉默。

    于是,更多的弹劾飞到尚书台,句誕一时之间成了朝局焦点。

    不过,对于帝都百姓来说,齐王离京的愁绪没过多少天便消散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长清渠上帆影瞳瞳,帝都依旧繁华。

    比弹劾更热的是秋意,街上枯黄的落叶铺满大街,秋风一起,漫天飞舞,伊水洛水两岸,芦荻飞花,伴着歌舞,漫江飘絮,引得岸边牧童住脚观望。

    白马观后山的红枫由绿转红,犹如一遍火海,每到这个季节,这里总是帝都贵人们赏秋的好去处,今年也不例外,贵人们或乘车,或坐轿,或乘船遨游洛水,远远眺望这满山的火红。

    更多的士子则流连在这遍火红之下,吟诗作赋,讴歌上苍赐予人类的美景。美貌的世家小姐则带着侍女成群结队的在宏大红枫下和小溪边嬉笑耍乐,山野间飘荡着她们欢快的笑声,引得附近的士子们引颈相望。

    大晋风气开放,女人并不是只待在家里。

    齐王离京之后,秋戈好像忙起来了,到柳寒这来的时间少了些,不过,柳寒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了,现在他每天在店里忙活,似乎对朝局和秋品完全不关心。

    老店已经完全停业,所有员工放假,柳寒亲自监督整个工程的进度,他完全摒弃了过去那种珠宝店格式,采用了前世的珠宝店设计,虽然没有玻璃这种名贵的东西,他依旧想到办法,全店是开敞的,而非现在那种封闭的方式。

    开敞表现在对空间的利用,店内中间设计了个回字形柜台,这个回字是个长方形,无论从那边进入,均可一眼将全店收入眼中,两边靠墙壁则设计了一排柜台,最里面靠墙壁,则放置了一面大铜镜,铜镜光亮如新。

    这种设计,特别是那个回字形柜台和铜镜,在帝都尚属首次见到,这个设计要完成了,顾客踏入玉凤祥,首先的感觉便是耳目一新。

    整个店在改建装修完成后,分成两个部分,外间主要接待小客户,内间才是真正的大客户。外间的装修风格以新奇为主;内间则以舒适华丽为主,地上要铺上来自极西之地的地毯,茶杯是名贵的景瓷,茶叶必须是十大名茶之一。

    “玉凤祥要成为帝都最好的珠宝店,无论店里的每个细节都务求尽善尽美,我不允许有一丝瑕疵!”柳寒告诉包工头,包工头是许远介绍的,是帝都最有名的包工头,名叫舒定,他的手艺是家传,在帝都赫赫有名,别说柳寒这小店了,就算皇宫的工程也接过不少。

    最初舒定并没把这小店的工程看在眼里,可东家的面子挺大,小赵王爷出面作中,他不得不给面子,可没成想,接手这工程后,这东家给他的感觉非常好,非常博学,各种建筑都可以说说,很明显他不是作工程的,可有些想法非常奇妙,让他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放心吧,柳爷,要有一向差错,您把我这招牌摘了去!”舒定信心满满的弹了下手中纸,这几张纸上画满各种图形,还有各种尺寸。

    柳寒觉着挺可惜,这店面小了,要是能再大一倍就好,那他可以装修出一个更漂亮更富丽堂皇的珠宝店来,绝对超越这个时代,震住整个帝都,只要他们一踏进这个店,便有掏钱的欲望。

    除了店以外,还有店员,柳寒想用女店员,这个想法遭到许远的坚决反对,大晋还没有女人出来当店员的先例,虽然大晋不禁止女人出来玩耍,可女店员还是没有,这会引起国子监和太学那些道学先生们的强烈声讨。

    “为什么不可以用女店员?帝都赌场不就用女人吗?为什么国子监太学的道学先生不反对?”柳寒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故作诧异的反问道。

    “赌场在他们眼中,本就是污浊之地,那里的女人就如同青楼妓院中的女人一样,”许远解释道:“东家,如果您一定要用女店员,咱们店也会被看作污浊之店。”

    柳寒摇摇头,他不认为这样:“我在市场上,也见过有女人在市场卖菜卖肉,作小买卖,对了外面巷子里那豆腐店,老板娘不就是女人吗?为什么他们不是下作的店?”

    许远觉着柳寒在胡搅蛮缠,人家开的是夫妻店,可柳寒又问:“那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酒店呢?店家的女儿不一样在店里帮忙吗?还有,那绸缎铺,不一样吗?”

    许远张口结舌:“人家那是一家人,再说了,你用了女人,咱们原来那些伙计怎么办?嗯,他们怎么办?”

    “一样啊,”柳寒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他们也还是当伙计啊,哦,对了,我打算在城西再开一家分店,这帝都有上百万人口,仅这一个店怎么够,城东城西城北都开分店,就这么几个伙计,那够!”

    许远无法说服柳寒,只好求助老黄,老黄听了后想了想,觉着有些意思,可以尝试下。

    于是柳寒让许远上人市挑选了二十名女奴,要求健康形象好,身高一律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二,换算成大晋的公尺,也就是四尺八到四尺九五的样。

    许远没办法只好买来二十个女奴,柳寒让他先把这些女孩送到柳宅交给天娜,让天娜对她们进行礼节培训,另外又找来裁缝给她们作衣服,这衣服可不是现在女人那种裙子,而是旗袍。

    旗袍是种新奇的服装,帝都城内还没那个裁缝会作,柳寒让米娅来作,米娅有双巧手,失败几次后,终于做出了让柳寒觉着像旗袍的服装。

    这个旗袍在外形与柳寒曾经见过的旗袍差不多,只是开叉很低,只到小腿下部,腰部没有收,从上到下成一条线,没有曲线。

    柳寒也不知道该怎么收腰,不成想买来的女奴里有两个擅长女工的,很轻松的便将旗袍给完善了,柳寒把她们叫来问了下,原来她们原来在主家便是专门负责作女工的。

    “以你们的手艺,怎么会卖掉你们呢?”柳寒有些纳闷,这两个女人的手艺明显比米娅高,米娅在西域算是女工好的,可在大晋,或者,只能说在柳寒的女人中算是女工出类拔萃,可遇上真正的高手,还真拿不出手。

    两个女孩低着头,最后还是结结巴巴的告诉柳寒,她们的主人对她们有意思,引起了女主人的不满,所以,女主人将她们卖掉了。

    看着两个女孩俏丽的面容,柳寒理解的点点头,这不过是潘金莲故事的重演,女奴是没有任何权利的,男主人要睡她们,便只能被睡,女主人拿男主人没办法,只好将气撒在女奴身上,这女主人还算客气的,恶毒的可以将女奴打死,官府一般也不会管。

    柳寒将这两个女孩留在内府,继续让她们作女工,为全宅的人作服装。从这两个女孩身上,柳寒觉着可以去买一批工匠,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许远,被许远好好耻笑了下。

    “工匠是所有人中最珍贵的,不管什么工匠,主家都不会卖掉他们,除非主家犯罪,这两个女孩不过是咱们捡到便宜,可您要买工匠,那是做梦。”

    柳寒闻言无可奈何,想想也是,他离开西域,也将西域珠宝店的工匠师傅带过来了,看来指望买到工匠不行了,只能自己培养了。

    除了服装,柳寒还给女孩们作了高跟鞋,他很喜欢女孩穿高跟鞋,在西域时便让天娜她们在家全穿高跟鞋,其实在这个时代高跟鞋并不适用,高跟鞋只适用平坦的石板地,而这个时代,即便帝都都无法实现全城的地面铺上石板,所以高跟鞋是好看不适用,没有市场,或者说市场极小。

    店里的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柳寒逐步将放在城外的珠宝转移到城内,当然最重要的火云石是他亲自押运转移的,他没有急于使用火云石,他想作好准备之后,再用这东西。--188889-->

第147章 马痴落晔

    老黄也从城外迁居到城内,经过这段时间,柳寒觉着自己还是没有找到打入中书监的途径,不知该如何接近虎贲卫,他需要一个向导,可无论秋戈还是小赵王爷都不是这个那个人,薛泌倒有几分象,可柳寒认为,他还要等两年,至少要等太子登基后,他才可能变得重要起来。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多等两年,”老黄不咸不淡的安慰着他:“报仇不是件好事,万一那人要病死了,对你,恐怕是件好事。”

    柳寒没有解释,他可不认为那家伙会病死,宗师境界的人要想得病是很困难的,再说了,那令人恐怖的总教头,小病对宗师境界来说,根本不是件事。

    这些年,柳寒觉着自己活着的唯一的目标便是找到他,杀死他,这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来说有点可笑,可现实就是如此。

    在西域,他还没这么强烈,这么急切,可到了帝都,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就像一把火在时时灼烧他的心。

    “你的这些丫头在做什么?”一个湖蓝色长裙的小姑娘看到他便从花坛边窜过来,拦住了他。

    在院子里,十八个女孩正穿着旗袍,歪歪扭扭的走着,显然,她们还没适应新鞋子,行走起来比较困难。

    柳寒看着这小姑娘,虽然在大晋,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姑娘已经出嫁了,可在他眼中,这依旧是个小姑娘。

    可这小姑娘最近给他带来无数烦恼,几乎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她。

    “今天乌锥可还没溜过,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上心,你要亏待了我的马,我可跟你没完!”小姑娘一句话后便转到真正目的上了,尽量做出凶巴巴的模样,可柳寒已经见过太多了,完全免疫了。

    “什么时候成你的马了。”柳寒连头都没转一下,只顾看着正训练的女人,这些女人努力走得平稳,可这高跟鞋实在不方便。

    小姑娘也不与他争辩,相反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要不,我帮帮你,我替你去遛遛它,你看他整天在屋子里,多可怜,本小姐就辛苦下,帮帮你的忙。”

    “谢了,我怕摔着你!”柳寒毫不客气的讽刺一句。

    小姑娘脸色顿变,那双天真漂亮的眼睛立时嗖嗖射出无数道飞刀,刺在柳寒身上,当然最要害的是那张嘴,这张嘴太讨厌了,本姑娘什么时候骑马摔着过!

    可柳寒不答应,小姑娘还真没办法,柳寒头也不回的问道:“今儿你跑来,你家里人知不知道?别又象上次那样,找上门来,拐骗小孩子,我可吃罪不起。”

    “我的事,不用你管!”小姑娘脸色一变,立刻变得垂泪欲滴,那双大眼睛充满了水珠:“我要告诉天娜姐姐,还有,还有米娅姐姐,还有,还有,黄伯伯,还有.。。”

    这套路太熟悉了,可惜柳寒是个没人能管住的人,这些人无法威胁他。小姑娘显然知道这点,越说越没信心,声音渐渐低下来。

    “你欺负人,我就想遛遛乌锥,你不知道啊,乌锥这样的马,每天要跑三十里,要用精细料,你给他吃的什么,还把他关起来,乌锥都胖了。”

    柳铁忍不住摇头,见过爱马的,草原上的汉子有几个不爱马?西域商道的客商镖师,一匹好马就是第二条生命,他们都爱马如命。

    可他却从未见过如此痴马的,这落家小丫头来了这么多次,除了首次是她哥哥带来的外,其他都是自己跑来,每次一来便到马厩,就一件事,看乌锥。

    从那天起,柳府负责养马的马夫可倒了大霉了,这小丫头不但会骑马,还会养马。马夫喂的饲料不好,小丫头要说;马没洗干净,小丫头要说。马厩味道都大,可她能在马厩里一待便能待上一整天,乌锥开始挺抗拒她,根本不让她接近,可没过多久便接受了,把小丫头给高兴坏了,从此来得更勤了,以至于落府只要找不着她,便上柳府马厩来,保准她在那。

    这小丫头发现柳府给乌锥喂的饲料只是一般的饲料,于是每天给乌锥带精饲料,亲自拿到马厩喂乌锥,高兴了,还给乌锥洗澡,把柳府马夫弄得,不知道他是马夫还是她是马夫。

    有几天没见她来,柳府以为这小丫头终于死心了,马夫高兴得还喝了二两,可没成想,过了两天,这小丫头又跑来了,到马厩一看便大怒,提起马鞭追着马夫打,柳府马夫可是武士修为,可总不能冲小丫头去吧,只得亡命而逃,再回来,这小丫头将乌锥打扫得干干净净,马槽里的普通饲料全被弄到一边去了,换上了她带来的精饲料。

    柳府上下依旧象以前那样,不管她,任她在马厩和乌锥玩,可没成想,落府中来人了,原来这小丫头做得太过,落府觉着丢面子,于是不准她到柳府来,将她关起来,这是她偷偷溜出来的。

    让柳铁很纳闷的是,柳寒完全可以拒绝这小丫头进门,可柳寒却从未这样,相反还特地吩咐如果她来,一定要让她进门,而且她要什么都可以给,但不要让她作粗活,也不要让她去库房,让天娜她们陪着她。

    这个吩咐不但让柳铁纳闷也让天娜她们纳闷,柳寒告诉他们,如果不让小丫头进门,以她的痴迷,完全可能整天守在柳府门外,这反倒可能有危险,所以,倒不如让她进来,至少在府内,她不会有意外,也有吃有喝。

    倒是老黄察觉到他的真实用心,落家是河东三大士族,家世的尊贵超过了太子妃薛家,而且河东门阀通过通婚将整个河东士族凝聚在一块。

    河东士族与其他地区不同,关键在河东这个地方很特殊,河东郡位于黄河以东,并州西南,辖十八个县,这个地区的管辖混乱,前朝大周建都长安,河东郡有拱卫长安之责,属司隶管辖;本朝建都帝都,改长安司隶为雍州,不过将河东郡划归本朝司隶管辖,后朝廷废司隶,河东郡重回雍州,武帝时,又划归并州,其后又数次更改,一会属雍州,一会属并州,朝廷重建司隶,又将河东郡重新划进来。

    在这种该来该去的过程中,河东郡失去归属感,雍州和并州,包括现在的司隶,都觉着这块地方不属于他们,对当地的士族也不认可,关键在于,河东士族也同样不认为自己属于什么雍州并州,甚至不认可属于司隶。

    外部没有归属感,内部团结便很重要,河东士族采用了最古老的方式加强彼此的联系,这个方式便是通婚,经过几百年通婚,河东士族几乎成了一个整体。

    老黄认为,柳寒是想通过这落晔,打开河东士族的大门,可他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士族要如此容易接纳一个庶族,或商人,那就把士族看得太简单了。

    “怎么不可能?”柳寒不认同,他觉着薛泌秋戈,甚至小赵王爷,都已经接纳他了,成为他们的坐上宾。

    “那是礼贤下士,懂吗?!”老黄的语气颇不客气:“礼贤下士,人家是出于名声,你那几首诗帮了你,让你成了名士,可名士便能在士族眼中了?白衣公子顾玮,成名几十年了,不过是太师下属一长史,你信不信,他要进士族家,人家连大门都不会开!”

    柳寒不由苦笑,依旧强辩:“那也够了,我的目的并不要他们开大门。”

    对于这点,老黄倒是认可,其实,柳寒真实的原因还是没说出来,他觉着落晔这小丫头很象他前世的妹妹,有点小刁蛮,可天真善良,要不是她要的是乌锥,那说不定就真送她了。

    小丫头今天看样子又是偷跑来的,因为只有她一人过来,落家在帝都的住所距离他这里不远,就在东边的四条巷子外的长柳街上。

    “你到我这来,家里人知道吗?”柳寒问道。

    小丫头急忙叫道:“当然知道!我给他们说了的,我来看乌锥了。”

    “真的!”

    “当,当然是真的。”小丫头明显没什么硬气,柳寒哼了声,扭头对柳铁说:“赶紧派人去落府,告诉他们,小姐到我们这来了。”

    小丫头咬着红嘟嘟的嘴唇,恨恨的看着他,柳寒看着她说:“别那样看着我,我要不派人去,待会你家里人便要过来了。”

    小丫头知道柳寒所言不虚,她给家里人留了个条便溜出来了,家里人一发现便一定会寻来,可她依旧不高兴,小脸拉得长长的,忿忿不平的瞪着柳寒。

    “这样吧,你既然这样喜欢乌锥,就拉着它在园子里散散步吧。”柳寒微微摇头,心软了,这小丫头有那么股劲,不达目的不罢休,象极前世的小妹。

    “真的!”小丫头差点跳起来,两眼放光,脸上的寒霜一扫而空,随后便得寸进尺起来:“我,我骑一小会行吗?就一小会。”

    “不行!”柳寒很坚决:“乌锥性子烈,只有我骑得,其他人都不行,你既知马,当知道马的性子,好马都只认一个主人,没有第二个的。”

    小丫头的小嘴又嘟囔起来,柳寒警告她:“你要擅自骑上去,以后就不要想进我家,我再不准你见到乌锥。”

    “嗯,吝啬鬼!”小丫头生怕柳寒改主意,转身就朝马厩跑去,柳寒连忙让柳铁跟过去,他可不敢让这小丫头在柳府出事,这小丫头如此大胆,在家里势必受宠,若真的摔着了,落家还不把他这柳府给拆了。

第148章 驯马

    小丫头才不管家里人怎么想,有了乌锥便什么都有了,高兴的跑到马厩将乌锥牵出来,她对前院不满意,觉着地方太小,太委屈了乌锥,柳铁只好带他到东偏院,这士族的府邸就是不一样,各院功能规划得非常好,这东院主要是护卫居住的地方,后面有个小的演武场,供护卫们平时修炼所用,今天正好给小丫头遛马。

    “你们这马场太小了,还没我家的一半大!”不成想小丫头一见便开始抱怨起来,抚摸着乌锥的头,有些伤心的说:“他们给了你一个鸟笼子,他们真坏!你说是不是!”

    乌锥很无奈,脑袋歪着,鼓鼓的大眼珠子透着迷惑,似乎在问,今儿这小丫头怎么啦,主人这是吃错药了,将绳子给她了,好吧,看在她每天带给我的好东西上,暂时让她牵一会吧。

    “你看你,再不动动,肚子都要起来了。”小丫头边走边和乌锥聊天,就像多年好友一样,她走得不快,长裙拖在地上,下端很快沾上泥土,乌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安静的听着她唠叨,偶尔抬头看看她娇俏的背影,眼神很是迷惑,显然没有听懂。

    “哼,哼,”小丫头有点得意,今天终于可以牵着乌锥走了,再缠上几天,就可以骑上乌锥到城外,当然这是个小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当然可以告诉乌锥,自己对它这样好,它绝不会泄密的,只是这里人太多,等没人的时候再告诉它。

    她松开缰绳,让乌锥自己小跑,乌锥也停下来,她吹出口哨,乌锥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她依旧坚持,口哨时急时缓,乌锥摆摆头,感到有些无聊,慢慢的觉着这节奏好像挺好听,于是跟着节奏慢慢溜达起来,小丫头露出了笑容。

    “你真行!你真行!”小丫头大喜扑上去抱住乌锥的脑袋,使劲夸奖:“你比它们聪明太多了,你知道吗,就这,小豆子练了一个多月,雪梅练了三个月,你比它们都聪明!太聪明了!你太聪明了!”

    小丫头一蹦过来,乌锥第一反应是这小丫头要逆天,本大爷的脖子是谁都可以抱的吗?!一扬脖准备将她撞出去,抬了一半,一阵熟悉的香风扑来,它略微想想又放弃了,先看看这小丫头要做什么。

    小丫头抱着乌锥腻了会才松开,看着乌锥强壮的四肢,光亮黝黑的皮肤,偷偷往四下打量,正想着翻身骑上去,却看见天娜和绿竹正含笑看着她,那目光似乎已经洞悉她要作什么。

    “天娜姐姐!”小丫头依旧很高兴,笑呵呵的冲天娜挥手,天娜是柳寒让来的,让柳铁一个大男人来陪小丫头,不合礼仪,只好让天娜过来,而天娜又把绿竹拉来了。

    “看来老爷还是挺疼你的,”天娜笑眯眯的说:“乌锥平时连我们都不准碰的,居然答应让你牵着。”

    “就是呀,落小姐,这马可烈了,上次我刚靠近它,就叫起来了。”绿竹想起在来帝都的路上的一次遭遇,便忍不住有些心悸,暴烈的乌锥似乎要挣脱缰绳冲上来,还是柳寒出面将它安抚住,而后让绿竹不要再靠近它。

    说着,绿竹看了天娜一眼,天娜含笑点头,那次事件是绿竹露出的一个重大破绽,象她这样喜欢跳舞的青楼女孩,怎么可能对马厩中的乌锥感兴趣,靠近乌锥不是为了逃跑就是别有目的,本来她便有嫌疑,从那以后,柳寒便让天娜严密监控她。

    小丫头更加得意了,小脸扬得高高的,抚摸着乌锥的鬃毛:“我们乌锥可乖了,那点暴了,是不是啊!”

    乌锥冲她翻个白眼,老脸有点挂不住,将脑袋往肚子下藏去,有些不满的刨了两下地面。

    这动作居然被小丫头识破,她咯咯的笑起来,松开笼头,乌锥嗖的窜出去,口哨再度响起,乌锥的速度又渐渐慢下来。

    绿竹有些惊讶,这乌锥居然跟着口哨动起来,她试着吹了下,可乌锥根本没有理会,这让她很是郁闷,连声追问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样当然不行,”小丫头也不藏私,给她解释说:“好马都是暴烈的,得先让乌锥认识你,把你看着朋友,才会听你的。”

    “怎么才能看做朋友呢?它怎么知道你是朋友呢?”绿竹很好奇,天娜则有些惊讶,这小丫头长于深宅大院,这些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小丫头很得意:“这马也是有灵性的,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它都知道。你得喂它吃的,给它洗澡,和它说话聊天,时间久了,它便知道你对它好了。”

    绿竹还是似懂非懂,小丫头也不管她,又吹起口哨,这次节奏稍稍快了点,乌锥也加快了步伐,修长的四肢优美的小跑起来,让小丫头两眼放光,天娜忍不住直乐,这要换成在西域,天娜会忍不住打趣她,可对这小丫头,她还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三人说了会话,护卫领着两个姑娘进来,小丫头正兴高采烈的和乌锥玩,看到这两个姑娘,脸色一下便拉下来了。

    天娜连忙迎上去,老远便站住施礼:“天娜见过郭小姐。”

    “表姐,你怎么来了,”小丫头眼珠灵活的转动,撒娇的抱着郭小姐的手臂:“你看乌锥,现在可算听我话了。”

    郭家小姐便是那日的白衣姑娘,此前已经来过柳府一次,也见过天娜,知道她是柳寒的侍妾,柳寒没有成亲,天娜执掌中馈。

    “又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郭家姑娘说着瞪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心里砰砰乱跳,强行堆出个笑容,抱着郭家小姐的胳膊撒娇道:“表姐,我没添麻烦,你说是吧,天娜姐姐。”没等天娜回答便指着正小跑着的乌锥叫道:“你看,你看嘛,乌锥现在听得懂我的口哨了,你不知道它可聪明了。”

    说着便忙不迭的吹起口哨,乌锥稍稍迟疑便加快了步子,小丫头得意的看着表姐,天娜微笑着说:“落小姐就是聪明,我还从未见过比她更爱马的人。”

    郭家小姐面容温和,可天娜从她的眸子中看到不悦,小丫头这番表演显然没有打动她。

    “有了马就什么都不顾了,一个人便敢溜出家,跑来麻烦柳先生,真是不像话。”郭家小姐扭头看着小丫头:“老祖宗生气了,让我带你回去,这次谁也帮不了你。”

    老祖宗的威力显然很大,小丫头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问:“老祖宗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还用人告诉她!”郭家小姐说:“老祖宗让你回去见她,哼,这次你惹的麻烦不小。”

    小丫头很敏感,立刻意识到表姐的话里另有含意:“啊!还有什么事?”

    “你三哥也来了。”郭家小姐停顿了下:“他正向柳先生买乌锥,”她又停顿了下:“你给柳先生惹了大麻烦!”

    小丫头神情凝重,她的三哥落峨在河东郡赫赫有名,落峨十七岁即踏入武士境界,二十六岁便踏入武师境界,曾经单枪匹马追杀横行河东的盗贼一窝蜂,斩下一窝蜂盗贼头子马王蜂的脑袋。

    除了这个好名声外,剩下的便多是不好的。落峨做事横蛮,毫不讲理,高兴了,可以与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高兴了,一言不合便拔刀以向,无论是江湖人士,还是军中悍将,都与他冲突过。落家实力深厚,他本人修为高深,所以,几乎无往不利。

    小丫头吓了一跳,松开郭家小姐便朝那边跑,跑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吹起口哨,乌锥慢慢走来,脑袋亲热的凑过去,小丫头抱着它,神情有些悲伤,过了会才将边上的马夫叫过来,让马夫继续让乌锥跑圈。

    郭家小姐见天娜丝毫不紧张,心中不由叹口气,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落家表兄的凶名。

    小丫头松开乌锥后便朝正厅跑,天娜连忙叫住她:“不用着急..”

    “天娜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哥从来不讲理的,这,这,唉,表姐,你怎么不拦着他!”小丫头很是着急,既然埋怨起郭家小姐来了。

    “没什么,”天娜淡淡的说道,见小丫头和郭家小姐不以为然,便解释说:“我家老爷不喜欢惹事,可也从来不怕事。”

    郭家小姐愣了下,小丫头急匆匆的说:“你不知道。”

    说着便匆匆跑出去,天娜爱怜的看着她的背影,她没有走上来,而是落后郭家小姐半步,以示尊崇。

    “乌锥不卖!”

    柳寒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落峨,落峨与薛泌秋戈和小赵王爷都不一样,身穿武士装,腰悬长剑,以他的目光看,这把剑比普通剑要长上三分,而站在他面前的落峨也像一把剑,凛冽迫人。

    “难道你觉着价格不够高?”落峨的站姿很随意,神情很平静,可柳寒知道,这不是随意,而是方便他拔剑。

    “当然不是,令妹开价一千两黄金,你又加价到一千五百两,这个价格足以买下上千匹良马,若还不知足,那就是贪心,但,乌,锥,无,价!”柳寒最后一字一句的答道。

第149章 粉丝郭秋

    “好马当然无价。”落峨淡淡的说:“可没办法,我妹妹看上了,老祖宗发话了,看上了就买,省得她每天跑你这,让人笑话,所以,你还是让了吧。”

    柳寒懒得跟他再说什么,你妹妹看上了,我就该让,天下没这个理。

    “柳先生在帝都也有些名望,”落峨觉着今天自己说得太多了,已经够给这姓柳的面子了:“我表妹很喜欢你的文章,不过,柳先生毕竟只是商人,商人在商言商,只要价格合适什么都可以卖。”

    “错了,”柳寒打断他:“在下虽然只是商人,可也有很多东西不卖。”

    “哦,愿闻其详。”落峨有了两分兴趣,也有两分不耐烦,只是碍于稍早表妹的吩咐,才不得不耐心说上两句。

    “家人不卖,忠孝不卖,仁义不卖,信义不卖。”柳寒淡淡的说:“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同样是商人的操守。”

    落峨愣了下,随即冷笑:“好个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淫;我倒很想知道,在我的剑面前,你不能有什么操守!”

    柳寒哈哈一笑:“剑,有勇者之剑;勇者之剑,以信以柄,以义为锋,持之对敌,无往不摧;亦有贤者之剑,以仁为柄,以爱为锋;持之当纵横天下,无物可敌;敢问君所持之剑为何剑?”

    落峨有些傻了,嘴巴微张,愣了会才不服气的说:“我这是杀人之剑,剑出鞘,杀气盈于野,十丈之内,必见血光!君可要见识否?”

    柳寒淡淡一笑:“杀人之剑,以凡木为柄,以顽铁为锋,遇钢则折,遇强则逃,持此剑者,不过一匹夫,有何不敢见。”

    落峨怒色一闪,冷笑下:“不知你用的什么剑?”

    “我不用剑,我用刀!”柳寒说道:“此刀乃我在歧善国铁匠铺,花三两银子所购,随我已五六年,锋利非凡。”

    落峨哈哈大笑:“什么勇者之剑,贤者之剑,原来你用的也不过一凡铁!”

    柳寒耸耸肩:“柳某不过一商人,自然用凡铁。不象落公子,风姿挺拔,千年落家,声名不俗,若用凡铁,岂不丢了落家的脸,要用自然要用贤者之剑,再次也要用勇者之剑,公子说是不是如此?”

    柳铁在心里暗笑不已,柳寒又开始忽悠人,在西域,那些什么公子世家的,好些都被他忽悠过,当然,当他觉着可以动手时,便会毫不犹豫拔刀,那有什么废话。

    落峨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柳寒,柳寒可以不要脸,落家可还要脸。

    柳寒见他不说话,转身便要走,落峨刷的拔出剑来,剑光一闪,直奔柳寒,门外传来小丫头惊恐的叫声,柳铁怒喝一声长刀出鞘,刀风迅雷卷向落峨,落峨身边的中年汉子几乎同时拔刀,一刀斩向柳铁。

    剑光划出一道圆弧,从剑尖突出个光球,光球从小到大,卷起一阵狂风,柳寒就在光球的正面,狂风的中心,落峨在冷笑,绝对实力面前,所有说辞是那样可笑;有本事,拿出什么勇者之剑,贤者之剑,最次,也把那柄凡铁拿出来亮亮。

    剑光大盛,光球带着劲风,角落上的花盆中的青松却纹丝不动,一个不知名的小虫正沿着树干奋力上攀;飞蛾想从窗外飞入,在窗纱上撞击,发出轻微的响声,不知道那光球乃死亡之球。

    “哥!”小丫头的惊恐的高声叫起来,纤细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她再睁开眼,满屋的光亮消失了,劲风没有了,虫子依旧还在奋力攀爬,飞蛾有些迷惑不解,刚才那高亮去那了,窗纱让它晕头转向。

    落峨睁大眼睛,他不明白,自己虽然没有全力出击,可,.,他就觉着自己的剑泯灭于一遍汪洋大海中,甚至没有在海中激起一丝波澜,这让他难以接受。

    “匹夫之剑,遇钢则折,遇强则逃,声势再隆,也不过无根浮萍,落公子,武师四品的修为,.。”柳寒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边上柳铁和中年汉子的交手也分出胜负,柳铁的刀就落在中年汉子的脖子上,中年人面如死灰,一动不敢动。

    落峨终于明白了,难怪柳铁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或者说,自己和身边这家里护卫中的好手,加在一块,甚至赶不上这位总管。

    “落公子,这里是帝都,青天白日下,朗朗乾坤,陈宣陈大人执法严峻,绝对不允许出现强买强卖之举,带令妹回去吧。”

    “哥,你怎么.。”小丫头冲进来,正准备冲哥哥发火,再看,吃亏的好像是自己的哥哥,顿了下又关切的问道:“没事吧。”仔细端详,见落峨没有什么事,便开始发脾气来:“你怎么能对柳先生动手,我是喜欢乌锥,柳先生早晚会卖给我的,你怎么能出剑呢?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乌锥!!!”

    “你走!”小丫头气急推着落峨向外走:“我不跟你回去。”

    落峨先是震惊,随后便是气愤,现在则很是尴尬,自己堂堂四品武师,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弄得手忙脚乱,即便这小丫头是自己的妹妹,也够丢人的。

    “小妹。”轻轻两个字,小丫头立刻安静下来,郭家小姐在前,天娜绿竹在后,三人缓步进来,天娜悄悄冲柳寒眨了眼睛,那意思似乎在调侃,柳寒依旧面带微笑。

    “院子里的女孩子在做什么?”郭家小姐没有问客厅里发生了什么,而是好奇院子里的女孩们。

    “那是在培训店员,新店重新装修了,老爷觉着新店要有新气象,店员要重新培训。”天娜解释道。

    “她们是店员?!”郭家小姐更加惊讶,柳寒居然让女孩去当店员,这实在少见,不,是整个帝都都没见过。

    “其实,这没什么,我们女人既然可以纺纱织布,可以骑马击剑,自然也可以去店里工作,这没什么奇怪的。”天娜微笑着解释道,目光却看着小丫头。

    郭家小姐无言以答,她明白天娜的意思,小丫头可以纵马狂奔,这些女孩为什么不能去当店员呢?这个问题,她无法解释,不过她知道,如果柳寒真让这些女孩去店里,肯定会招来不少老夫子的痛斥。

    “她们穿的什么?”郭家小姐又问,那服装从未见过,大方又漂亮,将女人的身材完美的呈现出来,可这种穿着有些惊世骇俗,老夫子们恐怕要痛心疾首了,骂他伤风败俗,有伤风化,恐怕还是轻的。

    “那衣服叫旗袍,看着是挺好看的。”

    郭家小姐在心里摇头,这柳寒真是商人,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天娜倒底是蛮女,不知中原礼仪,这衣服能穿出去吗?!青楼妓院中还差不多。

    郭家小姐上前先按礼仪规规矩矩向柳寒施礼致歉:“非常对不起,我这表弟有些鲁莽,还请先生见谅。”

    “没事,”柳寒笑了下,他对这温文尔雅,知书识礼的郭家小姐很有好感:“落公子虽然冲动,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倒是落小姐,.。”说着柳寒看着小丫头,小丫头有些紧张,很担忧柳寒从此不准她进门:“这帝都虽然治安挺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偷跑出来了,让家里人担心。”

    小丫头一听满心高兴,规规矩矩的答应下来,落峨轻轻哼了声,转身便走,中年男子跟着出去了,小丫头又有点不高兴了,郭家小姐心里微微摇头,歉意的说:“先生见谅,.。”

    柳寒哈哈一笑打断她:“没事,年青人嘛,家世又好,修为也好,受点挫折,难免不高兴,可以理解。”

    郭家小姐闻言莞尔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盛开,让柳寒心旌一动,郭家小姐轻声说:“先生大量,郭秋在此谢过先生。”

    小丫头闻言有些惊讶也很意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住看着表姐,又扭头望着柳寒,柳寒倒没觉着有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小丫头眼珠一转忽然问道:“柳先生,最近可有新诗,我表姐可喜欢你的诗了。”

    柳寒愣了下,郭秋来不及阻止,脸蛋滚烫,可又希冀的看着柳寒,柳寒苦笑下:“最近忙着店里的事,没时间写那些东西。”

    郭秋闻言非常惋惜,她有些不解的问:“先生高才,世所罕见,近日帝都诗会颇多,可惜多为浑浊不堪,那及先生半分光华,先生何不再展才华,待得秋品,先生或可征辟入朝。”

    柳寒哈哈一笑:“郭小姐.。”

    小丫头叫道:“我姐姐可喜欢先生的诗了,先生在姑臧和长安作的诗,我姐姐都收集了,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先生,大漠的烟都是直的吗?”

    小丫头直言快语,郭秋猝不及防,羞怯不已,不由低下头,柳寒愣了下,再看含羞垂头的郭秋,这美貌的大家闺秀,居然是自己的粉丝,这太令人意外了。

第150章 惩处

    看着柳寒的目光,郭秋慌忙告辞,拉着小丫头逃也似的出了柳府,等柳寒反应过来匆忙出来相送时,她们已经上了马车,落峨骑在马上,冷冷的冲柳寒说:“后会有期,我还会来的。”

    “随时恭候。”柳寒耸耸肩笑道,这年青人要来至少需要十年,武师四品,三十六铁卫至少有二十六个有这样的修为,加上他的战阵,根本无须担忧。

    落府距离柳府并不远,没走多远便到了,回到家里,小丫头从车上下来便想溜,可被郭秋给叫住。

    “我去马厩看看,好几天没见小豆子了。”

    小丫头很可怜,郭秋没有上当,拉着她去见老祖宗。

    老祖宗是落晔的曾祖母,也是郭秋的曾外祖母,朝廷封为贤良夫人,官诰一品,这位老祖宗姓薛,出自河东薛家,是太子妃的曾祖父的妹妹。

    落晔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帝都任职,父亲在国子监任五品博士,祖父为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为御史大夫的副手,有纠察百官之责,虽未进尚书台,亦为朝中举足轻重之重要职务。

    问了下丫头,说老祖宗在园子里赏菊,于是又拉着小丫头到园子来了。小丫头无可奈何,边走边和郭秋商议,让到时替她圆场。

    从角门进去,便是一遍花海,满园的菊花,红的,黄的,白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不远处的花棚下,有轻轻的笑声传来,小丫头丢开表姐的手,快步奔过去。

    “老祖宗,您今儿精神头不错啊!这秋天的风也挺凉的,快把毯子披上,别给凉着了。”小丫头远远的便叫起来,就象欢快的燕子似的,可怜样一扫而光,几步就跑到被众人围着的老妇跟前,撒娇似的腻在她身边,忙不迭的替她张罗起来。

    老祖宗慈眉善目,脸色红润健康,雪白的头发简单的梳了个髻,用根木簪别着,身上穿着简单的居家便服,坐在张高靠背的椅子上,两个丫头在边上伺候着,周围还坐有几个中年女人。

    小丫头一阵忙碌,从丫头手中拿过毯子,给老祖宗搭上。周围的女人们都没动,只是含笑看着她,除了边上小丫头的母亲外。

    郭秋倒是规规矩矩的先给老祖宗,然后再给姨妈们行礼,最后才站在一边,静候老祖宗的吩咐。

    “坐下,坐下,你这丫头也太文静了,浑不象这小丫头,一回来就跟个闹山雀似的,今儿又自个跑出去了,今后别再出去,你一个大家闺秀,跑人家家里去做什么,惹人笑话。”

    “老祖宗,您别再护着了,”落晔的母亲抱怨道:“这次一定要责罚,孙媳要她禁足十天。”

    小丫头伏在老祖宗膝上,手上悄悄使劲,老祖宗笑呵呵的说:“以后别在一个人出去了,连丫头都不带,哼,小马猴的胆子不小,马买回来了,以后就别四下乱跑了。”

    “嗯,”小丫头撒娇似的的嗯了声,小丫头的妈妈生气的瞪了她一眼,郭秋在边上轻声说:“老祖宗,人家不卖。”

    “不卖?”老祖宗笑道:“那是嫌钱少,多给点钱,就卖了,这些商人啊,好不容易弄到点好东西,就恨不得卖个天价,咱们就遂了他心愿,多给点钱,不就卖了。”

    “老祖宗,表哥已经给到一千五百两金子了,人家就是不卖,柳先生说得很清楚,不管多少钱都不卖。”郭秋的话依旧很平静,老祖宗愣了下,一千五百两金子,这已经是天价了,这个价格已经不可能再涨了。

    “如此说来,这不是钱的问题了,这人不是商人吗?”老祖宗有些纳闷,也有些好奇,不爱钱的商人,她活了这么长,还没见过。

    “老祖宗,这人姓柳,是从西域回来的,说是商人吧,可他的诗词写得挺好,最近京里流传的三篇诗文,便是他写的。”郭秋将柳寒的三篇文章说了一遍,还给老祖宗背了一遍,老祖宗愈发糊涂了。

    “这人还是个书生,”说着看了小丫头一眼,随口问道:“他多大了?成亲了没有?”

    “没有,不过有三个侍妾。”

    老祖宗眉头皱起来,随即有些轻蔑的哼了声:“这些书生啊,就想着以文名扬天下,弄个贤名,然后就征辟做官,然后再娶个士族女子,就此进入士族,打得好算盘,这些人啊,都是这样盘算的。”

    “老祖宗说得是,”小丫头的妈妈笑道:“这些人无孔不入,啥招术都使得出来,也就是骗骗那些少见识的小姑娘。”

    小丫头的妈妈本意是说小丫头,可小丫头嘻嘻一笑,丝毫不在意:“妈,这柳先生可不仅仅是诗书写得好,大哥不是还拔剑了吗,.。”

    “啊!”老祖宗很是惊讶,皱眉说:“这怎么行,人家不卖就不买吧,怎么动粗起来,这可不行。这要让陈宣知道,那可不得了。”

    “老祖宗,你让她说完,不是没买到吗?”小丫头妈妈笑道,老祖宗这才想起来,连忙问:“你哥既然拔了剑,这姓柳的怎么作的?还是不卖?”

    “老祖宗,哥这次可吃了点亏,”小丫头说:“柳先生好利害,哥的剑都没使得出去。”

    “比你哥哥还利害。”老祖宗眉头微蹙:“这人没成亲,年龄该不大吧?”

    小丫头摇摇头:“我没问。”

    老祖宗看着郭秋,郭秋略微想了下说:“应该已过而立之年。”

    “那就是了,”老祖宗点点头,很确定的说:“有点本事,有点钱,心就大,想得就多。”说着看着小丫头:“以后你不要再去他那了。”

    小丫头傻了,刚体会到与乌锥在一起的快乐,这就没了,可老祖宗虽说神情很平静,可熟知老祖宗习性的她知道,这是最后决定,不容分辨。

    郭秋看着她,眼中有笑意,那是在调侃她,枉费心机了。

    小丫头有些不服气,想耍点花招,于是便说起乌锥来,老祖宗含笑听着,可就是不松口,让小丫头的诡计顿时落空。

    “整天玩马,跟个野孩子似的,那点有大家闺秀的样,你看你秋表姐,也不知道学着点。”小丫头的妈妈似乎还在生气,抓住机会就要责备她两句,小丫头没有分辨,立刻老实加委屈的低下头。

    老祖宗微微皱眉,可也没阻拦,抓着小丫头的手轻轻拍了拍。

    正好这时起风了,老祖宗身体刚感到有些不适,小丫头立刻察觉了,也立刻起身:“老祖宗,起风了,咱们回吧。”

    老祖宗点头,小丫头将她扶起来,众人也都起身,小丫头扶着老祖宗走在前面,其他人随着要走,老祖宗摆手说道:“你们继续玩吧,我回去就行了。”

    众人皆笑道这都起风了,我们也要回去。

    一群人说着闲话往回走,将老祖宗送到她的院子后便散了,小丫头妈妈告诉小丫头待会到她那里去,显然她打算让小丫头好好受次教训。

    老祖宗的确有些乏了,没有听见,也许是假装没听见,回到房间后,丫头便给加了件衣服,小丫头心里琢磨着怎么让老祖宗留下自己,可还没等她想出招来,老祖宗坐在椅子上已经发出微微的鼾声。

    “老祖宗这段时间精神头没以前好了。”负责伺候的丫头低声说,小丫头悄悄将窗户关上,又将门帘放下来,又提起水壶,试了下感觉有点凉,让丫头赶紧去烧壶热水。

    做完这一切后,小丫头有些轻轻叹口气,只好告辞,临别还告诉丫头,老祖宗醒来后记得让她喝碗莲子羹。

    出了老祖宗的院子,便上小丫头妈妈的院子,到了门口,她先小心的朝里面看看,几个小丫头垂手站在门口,她心里一喜,看这情景,父亲在屋里,于是她便高兴的过来,在门口先叫了声,然后便掀门帘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父亲正坐在椅子上,可他面前正跪着落峨,一见这样,她想转身便要溜。

    “回来!”

    简单威严的两个字,小丫头便迈不动腿,再转过身来,便是满脸笑容。

    “爹今儿回得挺早.。。”

    可没等她说完,父亲落武便厉声道:“跪下!”

    小丫头什么话都不说,噗通便跪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一个荒唐,一个粗鲁,整天不干正事,”落武满脸寒霜,目光盯着小丫头:“一个姑娘就这样大胆,跑到别人家去,而且还是素不相识的,传出去,也不怕外人说闲话!丢尽我落家的脸!”

    一顿疾风暴雨的斥责,小丫头一个字都不敢分辨。

    “女孩,整天玩马,那点象我落家女儿,从今天开始,每天抄《女诫》十遍!禁足一月!”

    小丫头面如土色,依旧不敢开口声辩,训了女儿,又开始训儿子。

    “学剑学得好啊!可以到妓院去争风吃醋了!”

    “让你多读点圣贤书,二十四了,连一次品鉴都没参加过!丢尽了我落家的老脸!”

    “我落家诗书传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粗鄙之徒!”

    “我问你,为什么要打薛家公子,你不知道他是表哥?!”

    落峨抬起头,一脸掘犟:“薛泌不知道我是他表弟?!干嘛还与我抢!”

    落武气得抓起戒尺就打,落峨若无其事的便受了下,小丫头妈妈连忙劝说:“你说说就行了,干嘛动手!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你打坏了,老祖宗问起来,怎么回?!”

    “该怎么回就怎么回!”落武不耐烦的斥责道:“还有你!整天就知道宠着!宠着!现在好了,一个偷跑到别人家去,一个在妓院争风吃醋!我落家成什么了!”

    戒尺在桌上拍得啪啪响,跪着的两个儿女都低着头,可俩人实际没一个害怕,落武没有丝毫修为,戒尺打在落峨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而小丫头则不可能打,小丫头心里还在琢磨,待会怎么上老祖宗那去,把这每天十遍,禁足一月给免了。

    落武在本朝挺有名,年纪轻轻便有道藏研读专才之名,很早便被征辟入朝,先是在太学,后在国子监,一直都在教书,升迁较慢,他自己倒是挺满意,可让他头疼的是自己的这双儿女。

    落武的夫人只生了落峨和小丫头俩人,另外他的两个小妾还生了两子两女,这两子两女还小,最大的不过八岁,最小的不过两岁,可正是这两个嫡子嫡女让他头痛,有时候都觉着不象他的儿女。

    落武精通道藏,通晓礼仪,可两个孩子对道藏丝毫不感兴趣,一个喜欢舞刀弄枪,另一个喜欢马,一个女孩喜欢马,本就已经奇怪了,更让人纳闷的居然喜欢到痴迷的程度,帝都谁家有好马,必定要想方设法看看,要看上了,就一定要弄到手,弄得整个帝都都知道,落家有个马痴女儿,结果便是,到现在还没人上门求亲。

    “我是那儿失德了,有了这两个劣畜!”骂道最后,落武不得不仰天长叹。

    小丫头的妈妈在边上想要劝解,可又不敢,刚才已经被骂了一通,再劝也只有再挨骂的。

    正着急想招,院里有脚步声,门帘掀开,父亲落攸进来了,落武夫妇连忙站起来行礼,落攸一看屋里的情景,先愣了下,而后皱眉问起缘由,落武将事情说了一遍。

    落攸摇摇头温言让俩人起来,小丫头如释重负般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膝盖,落峨则轻松的站起来。

    “你喜欢习武,这没什么,”落攸看着落峨说:“可习武修行后,在妓院争风就是错;”然后看着小丫头:“你喜欢马,这也没什么,可喜欢马便偷跑出门,上陌生男子家中,更是大错。”

    小丫头和落峨都不敢开口,只能点头认错。

    “圣人说满招损,谦受益,乃天之道,就是这个理,凡是过犹不及,你们可明白。”落攸的神情非常严肃。

    “孙儿(孙女)明白。”落峨小丫头齐声答道。

    “你们要多读些书,特别是你,落峨,你是长子,今后落家的担子要落在你肩上,你担得起这个担子?”

    落峨不敢答,落攸又说:“修行再高,哪怕到了大宗师,也不过百人敌,可读了圣贤之书,那就是千人敌,万人敌,本朝名将王简,手无缚鸡之力,可破敌数十万,功勋盖世,你有那能耐吗?”

    落峨面红耳赤低头不语,落攸又看着小丫头:“别忘了你是落家女儿,若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有家规在,谁也救不了你。”

    小丫头不解,自己能做出什么有辱家风的事来,可落攸一句下去吧,她慌不迭的出门了,出门之后还拍拍小胸脯,满是幸运之色,没成想这么大的事,居然就这样轻飘飘过了,那什么禁足抄十遍,老祖宗会帮她搞定。

    这时她才发现哥哥落峨还没出来,显然被爷爷留下了,她悄悄吐吐舌头,做出好害怕的样,边上的侍女们忍不住无声的笑了,小丫头冲她们做个鬼脸,然后想起今天还没去马厩,立刻跑了。

    屋里的咆哮没有了,丫头们也松了口气,老爷是读书人,少见这样发火,不过,老太爷今天却罕见的过来了,说不定有大事发生,丫头们又赶紧打醒精神,小心静候,不敢再胡思乱想。

    “太子举荐,皇上已经同意,你调任御史台,我要离开御史台调任地方。”落攸第一句话便让落武有些紧张,落峨则脸色阴沉。

    “父亲是要去那?”落武问道。

    “并州,到并州担任刺史,”停顿了会,又补充道:“我明日出发。”

    “为何这样急?”落武很是意外,落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对落武很担心。

    知子莫如父,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了解,在国子监作个博士很称职,可要到御史台作御史,.。,唉,书生气太重。

    皓首穷经,对朝局却不胜了了,朝局波诡云谲,御史台又是个多事的地方,一个不好,便会折戟沉沙。

    “明天你上禁军报道,你不是喜欢舞刀弄枪吗,我给你谋了个殿中将军,明天就去。”落攸又对落峨说道。

    “不是说去边军吗?”落峨很不满意,落家这样的上品士族,几乎一出生便有职务,可那是虚职,给职务,给俸禄,但没有实权,只有朝廷实际任命之后,才重新封官,重定品级,现在任命他为殿中将军,算是正式出仕。

    殿中将军这官不算大,顾名思义,殿中将军便是在皇宫内服役,属于禁军系统,禁军与其他部队不同,禁军负责保卫皇宫,不属于军方系统,也就是说太尉管不了禁军,禁军直属皇帝管辖,最高统帅为禁军中侯,下设左右卫将军,左右卫将军下才是殿中将军。殿中将军下设殿中校尉,殿中都尉,最小的官是殿中中郎。

    对于首次出任实职的落峨来说,这个职务已经很高了,可落峨不满意,他的想法是去边军。

    “你想学秋歌?哼,先在帝都学学朝政是怎么回事再说吧,你要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落攸冷冷的说,落峨还是不服气,他最佩服的便是统帅凉州边军黑豹骑兵队的秋歌,做梦都想到并州边军,与大漠上的胡族作战。

    可爷爷落攸却泼了他一瓢冷水,他觉着爷爷这是在说他不如秋歌,这让他尤其生气。

    “你先下去准备吧,明天去报道。”落攸也不与他解释,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落攸无奈,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得退出去,走了两步,他转身回来有些激愤的问道:“不是说好是去并州边军吗?怎么忽然又换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出任实职,可商定的是去并州边军,从校尉开始,可万万没想到最终却是去禁军。

    落攸眉头紧皱,很是不高兴,落峨坚持问道:“薛家不是答应向太子推荐的吗?为什么忽然变卦了?是不是因为薛泌?”

    “知道便好!下去吧!”落攸再度冷哼,河东士族比起其他地区的士族来说要团结些,可内部依旧不是铁板一块,三大士族之外,又冒起来个薛家,薛家倚仗太子,在未来几年将成为河东士族在朝廷的代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落峨愤愤不平的离开,他非常愤怒,就想找个家伙打一架。

    落攸重重叹口气,示意落武坐下,落武坐到父亲边上,心里同样有满肚子问题想问。

    “为何让父亲走得这样急?朝中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唉,并州监察御史祝明弹劾并州刺史沈忻,太子下旨,逮捕沈忻,监押入京,交廷尉审理。”落攸神情忧虑,并州刺史沈忻是颍川人,在并州担任刺史已经五年了,这次并州监察御史祝明弹劾他贪占军田六百顷,中饱私囊。

    落攸知道,这祝明原在太子府任职,去年太子向皇帝推荐,出任并州监监察御史,到了并州后,一年多没什么动作,没想到一出手便惊天动地。

    自从平定鲜卑人叛乱后,朝廷财政困难,便在边塞实行屯田,这军田便是划给边军的屯田,强占边军的屯田,那是重罪,沈忻若真强占了军田,那自然是罪有应得。

    落攸觉着此事恐怕别有隐情,并州边军统帅是方回,方回还是并州总督,并州刺史严格说来还是他的下属,方回有名的重武轻文,对边军将士爱护有加,沈忻敢强占并州军田,方回就敢把他拉到总督衙门前斩了。

    况且,沈忻就在方回眼皮子底下,方回不弹劾,或者说方回与沈忻有勾结,可总督府还有司马主薄数十人,边军中还有中郎将等各类将军,各郡还有太守县令,这么多年没有谁报告此事,偏偏祝明查出来了,还报上来。

    这里面有问题。

    “你也不用担心,边军中也有不少我河东子弟,边军中也有数位中郎将,出身河东的也不少,”落攸慈祥的看着落武:“我担心的倒是你,你要记住,朝廷是一潭浑水,你要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飞书与我,千万不要轻易参什么弹劾。”

    “我记住了。”落武连连点头,落攸看着忍不住又在心里叹口气,这哪里象是听懂了的样子,只求他不要在帝都闯祸便行了。

第151章 火云石之试(上)

    “到了御史台,你打算怎么作?”落攸还是想点醒他,若自己在帝都,估计问题不大,可自己远在并州,真要有事,那就来不及了。

    “自然是纠弹百官,正朝廷纲纪!”落武不假思索的答道。

    落攸很是失望,落武在帝都当了十多年官,居然还是这样书呆子气。

    落武有些意外,这个回答居然让父亲如此失望,难道这是错的?不对,御史的职责便是纠弹百官,查奸邪之徒,弘朝廷正气,若非如此,要御史何用!

    “从大道理来说,你说得没错,”落攸没有直接反对,而是采取了循循善诱的策略,他知道落武的性格,直接否定,父子俩人非争起来不可:“御史督察百官,纠邪扬正,圣人是这样说的,书上也是这样讲的,可世上的事没那么简单,如果御史都行使了职责,为什么官场依旧如此荒唐?还有,你在国子监教书,教的都是圣人之言,天下官吏,无不熟读《道藏》,牢记圣人之言,可真正做到仁的有几人?真正为百姓的有几人?”

    落武迟疑了会,虽然只在国子监教书,可也不是不知现在的情景,百姓流离失所,官场贪墨之风盛行,这天下真正做到仁政的没几个。

    “他们被财货金钱蒙蔽了,忘记了圣人教诲,所以才要监察他们。”落武自己都觉着这个答案很勉强。

    果然,落攸摇摇头,淡淡的说:“我做官也几十年了,见过不少官。金钱财货,哼,你还少说了两样,还有美女名声,甚至后者更要命,名利,名利,名在利前,这些东西,除非真的圣人,谁也守不住。”落攸的声音很有几分失落,带着淡淡的寂寞。

    “父亲,我做官十多年了,战战兢兢,圣人教诲,无日不敢忘,没有受贿,也没有贪名,到了御史台,儿子也会象以前那样,为朝廷为皇上,尽心尽责,绝不敢有丝毫贪念。”

    落武的一番表白,让落攸更加失望,这儿子是那样执着,他首次后悔让他同意征辟,还是该让他去东贤书院教书。

    “御史台是朝廷的一部分,御史也不能独立于朝政之外,所以御史的行动必须符合朝局,盲目弹劾,不但不能纠察百官,而且还可能引火烧身,本朝立国已经数百年,因弹劾而被反责的御史不知有多少,所以,你到御史台后,要弹劾谁,先与郭容商议。”落攸对段时间纠正儿子的观点不抱希望,干脆给他定了个规矩,让郭容来帮他,或者说让郭荣来监督他。

    郭荣便是郭家小姐的父亲,在吏曹任职侍郎,负责选拔官吏,从政经验可比落武强太多,由他来帮助落武,落攸才放心。

    “父亲,这是何意?”落武不解,落攸也不解释:“御史不是什么人都能弹劾的,有些人,哪怕十恶不赦,也不能轻动,有些人,只要稍有瑕疵,便可以弹劾,而且一弹便准。”

    落武愣愣的看着父亲,完全不懂,十恶不赦之徒,怎么不可以弹劾?

    落攸长叹口气,起身在落武肩上拍了几下:“记住我的话,为父不回害你。”

    说完后,便推门出来,落武愣了半响才追着送出来。

    落武能进御史台是河东三大士族的一大进步,这些年,河东士族衰落迹象明显,无论前朝还是本朝,河东士族以河东三大家为核心,人才辈出,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开国元勋中,有四人便来自河东士族,整个河东士族集团,是太祖的重要支持者,可这些年河东士族衰落了,不但三公没有河东士族的影子,就连六曹和下面的州刺史也少见河东士子。

    所以,薛家才趁势而起,河东三大家还不得不支持他,现在河东三大家的努力得到回报,落攸得到了并州刺史,落武也进了御史台,这两个任命标志着河东士族开始重新崛起。

    柳寒难得有段空闲时间,新店装修和员工培训的事已经上了正轨,新店有许远盯着,培训的事交给天娜和绿竹,他终于可以当甩手掌柜了,西域的消息也终于到了,静真和青灵观的三个道士都失踪了,店里最初没有发现,直到接到柳寒的传书后,他们去查才发现。

    “看来静真是被那老头给灭了。”柳寒叹着气对老黄说,另外,山离店也被偷袭了,由于没有损失,店里的伙计也没放在心上,因此也就没报告,山离那边也解释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回话。

    发现静真失踪后,店里向当地官府报告了,官府派人调查,一直没有结果,开始以为是拜月教激进教徒干的,他们一直在等待官府调查结果,现在官府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静真道长他们自己离开了山离。

    老黄没有回答,只是专心整理从各地来的简报。整理这些报告要花费很多时间,特别是财务报告。各店的负责人有可能说假话,可财务报告不会,财务人员有专门的报告权,而且各店掌柜不得干预,所以,这两条线交叉对比,可以看出一些问题,当然,这个体制最大的弊端是,无法防范财务人员和分店掌柜串通作案,但幸运的是,这样的事还没发生过。

    各地报告显示,最近的发展都不错,姑臧的粮食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已经送了两万石粮食到大漠,拓跋部落的前哨部队已经进入敌人的境内,不过,战利品很少,西部鲜卑已经察觉拓跋部落的行动,部落向西转移了,拓跋部落只得到很少一点战利品。

    不过,送粮计划有隐忧,凉州的门阀似乎不大愿意再平价卖粮食了,端木正毕竟不是秋云,无法威慑凉州的门阀,老王掌柜报告,端木正正在想办法,他估计端木正准备拿一家门阀开刀。

    “告诉,老王掌柜,我们不插手,收不上来粮食便让拓跋鹰去找端木正,我们万万不能出面。”

    长安店的发展最快,有秦王这个大靠山,长安店一路顺风顺水,私兵又招了一百人,兵刃是犀锋帮忙弄的,都是军队的制式装备。

    “幽州的马波要求增拨费用,他要建一个羊毛作坊,需要银子。”老黄说。

    “告诉他,没有,暂时不要扩大经营,咱们的现银紧张。”

    柳寒这段时间花了太多的钱,而货物还没卖出去,银根紧张,只有等货卖了才能缓解。

    “哦,这张你看看。”老黄将一份报告递给柳寒。

    在长安时,他将三十六铁卫分组派出部分,幽州并州青州凉州外,还向江南派了几个人,柳火便是负责人。

    柳火报告,江南长荡湖溃堤,昆陵县七成土地受灾,地价便宜,建议趁机收购灾民土地。

    “江南也受灾了。”柳寒轻松的哼了声:“这大晋还真多灾多难,老黄,你觉着如何?”

    老黄毫不迟疑答道:“暂时不需要。”

    “哦,为什么?我还以为你赞成呢。”柳寒有些奇怪,老黄从本质上说是讲究耕读传家那种,有了土地,当个地主,这耕读传家便实现了一半,没成想他居然反对。

    “要想耕读逍遥,得你那事完了才行,况且,一旦出现这样天灾,当地门阀早就动手了,而且,还不准你动,你要买了,那是趁机压低地价,这就是条罪,不但可以没收你的土地,还可以砍了你的头。”老黄面无表情的说道。

    柳寒摇摇头,也不知是对这法律随意的时代不满,还是对士族阶层的霸道不满,不过老黄说得对,要想逍遥,首先得把麻烦解决了。

    “那行就这样告诉他吧,哦,提醒他一下,注意观察下当地的盐业,还有私盐走私的情形,哦,对了,再加上,兄弟会,江南兄弟会的力量。”

    老黄一一记下,最后他提醒柳寒:“那个绿竹有问题,几次想进我的房间。”

    “天娜盯着她的,放心吧。”

    柳寒出来后,便吩咐任何人不要打搅他,他转身进了静室,静室没有设在后院,而是在后院边上的一个小院,静心斋。这静心斋原是个小道观,柳寒猜测原主人家里有虔诚的居士,所以家里也设了祭拜的院子,柳寒买过来后,便将这小道观改了个名字,辟为静室。

    他进了静室后,静心斋便封闭了,自从那老头出现后,柳寒便悄悄加强了府内的安全。两边的门都有近卫守着,院内还有两个近卫巡查守卫。

    稳定下心绪后,柳寒将边上的箱子打开,热气扑面而来,他把火云石拿出来,先仔细端详,这块蕴藏了巨大能量的石头是那样普通,白色,纹理细密,形状不规则,拿在手上大约四到五斤重,握在手上,掌心滚烫,就像握了块木炭。

    他没有立刻抽取其中的能量,而是先催动膻中内劲,在体内运行几个循环,心情渐渐下来,他慢慢品味着内劲的运行线路,还有内劲的质量。

    这种内劲的运行线路与丹田内气的运行线路区别不大,但这种内劲可以运行到几条隐秘短暂的经脉,这几条经脉很少引起他的重视,而且这到内劲与丹田内气不同,最初在膻中只占很小一点区域,可随着劲气增强,区域越来越大,从最初的一个小指头,到现在有掌心那么大,这种现象在以前便发现过,也是让柳寒迷惑不解的地方,如果劲气继续增长,会不会占满整个膻中,甚至向丹田扩展,所以到最后,在没搞清楚之前,他不敢再练了。

    劲气运转几个周天后,柳寒深吸口气,看着面前热烘烘的石头,心说:“好吧,是福是祸,就看看吧,你倒底是个什么玩意。”

第152章 两个女人的对话

    小心的试着向里面输入一道内气,石头忽然亮了,这点亮,如不是柳寒目力惊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就有可能忽略掉;掌心处热度更高了,而那道劲气,就像一滴水投入到大海中,被大海吞食,识海中空荡荡的。

    柳寒就觉着自己象是站在一个空旷的原野上,向四下张望,看不到任何障碍,没有天,没有地,没围墙,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空。

    空,完全没有边际,红蒙蒙的,滚烫的,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识海微微振荡,内气随即出现一丝波澜,他赶紧收束感觉,牢牢守住识海,收回内息,让内息在体内循环,重新稳定下来。

    完成两个周天之后,柳寒轻轻呼出口浊气,细查体内的情况,感觉没有问题,才闭上眼睛,缓缓向石头注入一股细小的内气,掌心温度再度升高。

    柳寒没有再将识海放入火云石内,而是紧守膻中,感觉膻中没有异常,然后才小心的,慢慢的从石头收回内气。

    作这一步时,他非常小心,非常缓慢,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内气从火云石中抽出来,倒流回体内,加入体内的循环中,这丝内气是他输入进去的,没有任何异常。

    又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内气被抽出来,依旧很正常,依旧没有异样。

    一根又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内气从火云石中出来,重回体内,就像水珠重回江河一般,没有引起一点波折。

    一切状况都好,可柳寒还是没有加快速度,依旧坚定不移的,犹如蚂蚁搬家一般,一点一点的将内气收回。

    大半个时辰后,大周天已经循环无数次,输入的内气已经全部收回,再次收回的内气中带上了一丝热量,柳寒心中一喜,更加小心的运行内气,同时开始内察,全神贯注内息的变化。

    温热的内气进入大循环中,正在大循环的内气没有变化,依旧沿着经脉运动,半个循环后,那丝温热消失了,剩下的便是快速涌动的内气。

    柳寒松了口气,于是那游丝般的内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内气,再经过循环,消失热度,泯灭于大循环中,再无差别。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内气不知完成了多少个循环,柳寒对抽取方式从陌生试探到完全熟悉,于是,他决定稍稍提速。

    在提速之前,柳寒先停下抽取,缓缓将大周天循环停下。

    睁开眼睛,静室里安静如谧,没有一点声响,窗外已经月悬中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这坐了半天,院子里同样安静,外面的两个铁卫,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在院子里巡查。

    月光凉飕飕的照在院子里,柳寒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感受到月光的温度,这个发现实在令他惊讶,在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很奇妙,柳寒说不清这种感觉,就觉着很奇妙很舒服。

    神识继续在外飘荡,柳寒想继续向外走,可惜神识出了院子一小段距离后,便再无法继续向前延伸,只好遗憾的收回。

    轻轻吐出口浊气,柳寒又细看那块火云石,火云石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白色,温度还是那样,也没有多少变化。

    柳寒倒吸口凉气,这次周天内气有五六个时辰,每次虽然少,可持续时间很长,抽取的能量总体已经很多了,他内察之下,内气增加了大约1-2%,这块石头居然没什么变化,那这块石头蕴藏了多少能量!

    惊讶之后,柳寒忽然觉着口干,进而发身体也很干渴,比以往修炼下来,干渴程度严重得多,想了想,没有找到原因,最后将这现象归结为这种修炼方式的弊端。

    “好吧,咱们再来。”

    柳寒性格中的犟劲上来了,喝了几口清水,他又坐下,这次先象前面那样,慢慢的抽取其中的热量,几个周天后,他加快了抽取力度,抽取的能量从游丝增加到头发丝那样粗。

    抽取力度增大,可他却让内息运行速度放缓,这样可以让他看得更清楚。

    能量更大,蕴含的温度便更高,要消化这种温度,让它完全融入体内的内气,必须运行更长时间,让内气将这些外来内气包裹起来,在运行中慢慢将其同化。

    可柳寒观察了一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股气息除了温度高些外,其实更纯净,比他体内的劲气还纯净,这个发现让他非常惊讶。

    内气在同化外来气息过程中,自己也在被改变,杂质慢慢的被清理出来,从皮肤的毛孔中散发出来,内息变得更加纯净。

    柳寒心中一喜,悄悄又加大了抽取力度,一直没任何意外,他胆子大了,再度增加了抽取的力度,这次一下便从发丝增加到小指头粗细程度。

    在另一方面,他将内气运行速度放得更慢,以便更仔细观察内气的运行和改造。

    小指头般粗的被内气包裹着,缓慢的在经脉内运行,这个温度比起前面来说高出许多,所过之处,经脉微微发烫,这种发烫迅速随着内气运行蔓延到全身,而且进入膻中后,依旧还在发烫,于是柳寒再度催动内气运行,更多的气息被抽取进来,内息的温度变得更高,变得更烫。

    经脉的温度越来越高,隐隐有些疼痛,柳寒感到不妙,连忙停止抽取,专注体内的运行。

    柳寒边修炼边思考,这玩意倒底是什么东西,火晶?火晶又是什么东西?这些内气是从那来的?为什么会储存在石头里,是谁将它们储存在石头中的?

    这几个问题一下全涌入脑海中,他一个都回答不了,只好继续他的试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内气依旧缓慢的运转,每循环一个周天,温度便降下一分,杂质被排出一点,内气变得更加纯净。

    十几个周天过去,温度彻底降下来了,变得和以前一样,可细查之下,内气并没有变得更粗壮,相反好像还小了点,这让柳寒很纳闷,只是变得更纯净。

    轻轻叹口气,睁开眼睛,屋里亮起来了,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灰雀在枝桠间挑动,墙角的几株菊花绽开了白色的花瓣,蜜蜂在黄色的芯蕊上忙碌,翠绿的竹叶在河风中轻轻摇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院子里的近卫已经换了两个,一个盘膝坐在翠竹下,另一个则端坐在门边。

    神识继续向外延伸,柳寒惊奇的发现,比起昨晚来,神识居然走得更远了,远了足有两三米。

    这个发现让柳寒大为振奋,他想了想,竖起手指,冲窗外发出一指,劲风从指尖喷出,悄无声息的穿过窗户,在窗纸悄无声的破开一个洞。

    柳寒用神识遥控着这道指风,劲风破出窗户后,直飞进树林,在樟树上穿出个小洞,击落一根小树杈,然后在围墙上留下个小窟窿。

    柳寒倒吸口凉其,这指力比之前要强了三分。

    现在他有些明白了,膻中内气,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越精纯越好,越精纯威力越大。

    忽然闻到一股异味,他皱起眉头,四下看看,最后发现这股异味居然来自他的身体,身上有一层异垢,黏糊糊的,难受死了。他高兴的叹口气,自己身体居然有这么多杂质,要不是排斥出来,他还真不敢想象。

    再看边上的火云石或火晶,依旧没有多少改变,这让柳寒更加高兴,他估计这块石头蕴藏的能量被抽取完,他可以突破四层,进入宗师五层。

    院内的护卫被树枝折断的声音惊动,守在门口的柳刀警惕的观察四周,竹林下打坐的柳枪小心的过去察看,他很快找到树干上的指洞,随后又找到墙上的小洞,看着这几个小洞,他不由倒吸口凉气,这功力的强劲。

    门开了,柳寒出来了,柳刀首先闻到那股味,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头,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臭?”

    “没大没小的,”柳寒心情很好,笑骂道:“平时对你们管得太松了,以后得管紧点,哦,那点事是我弄出来的,那窗纸破了个洞,让人换了去。”

    柳刀笑嘻嘻的答应下来,平时柳寒对他们挺松,除非他们修炼不努力,或者出现重大疏漏,才会惩处他们,否则很少惩罚他们,以至于,只要没外人,他们便敢与柳寒调侃开玩笑。

    “屋里的东西别动,换窗纸时,你们要盯着,不准进内室。”

    “明白。”柳刀很郑重的答道,他跟随柳寒多年,知道那些事可以玩笑,那些不可以。

    柳寒举起袖子闻了下,差点被熏倒,嘀咕着真臭,急匆匆走了。

    柳枪从林子里出来,正好见着柳寒的背影,俩人将门关上,又绕着房子检查了一遍,然后才离开。

    俩人心里都清楚,柳寒的功力更高了。

    房间里,热气腾腾,袅袅雾气从水面升起。

    雾气中,传来阵阵令人销魂的呻呤,水池角落,两条身影正纠缠在一起。

    美姬觉着身体快要爆炸了,一波波兴奋袭来,让她的神经始终处在高度亢奋中,她奋力回击,可每次都被毫不留情的坚决镇压,于是她只好放弃反击,任对方驱策。

    柳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着身体里的欲望突然高涨,将他彻底点燃,他不住的冲刺,冲刺。

    白皙细嫩的肌肤,被热血和高温染成红色。

    姣美的面容上布满细细的水珠,灿若箫管的呻呤从喉咙里面发出,淡蓝色眼珠微闭着,双腿死死的缠在腰上。

    小小的柔软扫过他的背脊,在伤疤处小心的停留下,生怕触动了伤痛,其实这些伤疤早已痊愈,可那条柔软还是那样小心。

    米娅边****柳寒的背脊,小手边在柳寒身体各处按摩,悄悄使力,刺激着他的身体。

    “爷,爷,又来了!啊!”

    美姬发出长长呻呤,身体猛地一挺,双臂紧紧的抱着柳寒的脖子,身体一阵阵的战栗。

    米娅赶紧将饱满的胸部紧贴在柳寒背上,娇躯不住游动,同时还不住****柳寒的耳根。

    “爷,给我吧!”美姬喃喃自语

    绿竹有些紧张的望着澡堂方向,天娜瞧着她抿嘴直乐,绿竹看到他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两腮滚烫发烧。

    过了好一会,绿竹才小心的说:“爷一直这样吗?”

    “那样啊?”天娜故意反问道。

    绿竹诺诺的不知该怎么说,好一会才撒娇似的抱着天娜:“好姐姐,别逗我了。”

    天娜扑哧笑出声来,轻轻拧了把她的脸蛋:“你呀,是不是想爷了?”

    绿竹没开口,只将脸蛋埋在天娜肩上。

    天娜心里暗笑,她完全清楚绿竹患得患失的心情。

    江湖没有那么好混的,特别是对女人来说,那是个充满血腥屈辱的地方,娇嫩的女人,一旦陷进去,很快便会被摧残得体无完肤。

    不管她是朝廷的内卫暗探,还是名门侠女,都逃不过这个宿命。

    江湖女儿,说得好听是英姿飒爽,说得不好听,匪气难改,士族豪门看不起她们,而她们又心高气傲,不愿嫁与凡夫俗子,柳府对绿竹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归宿了。

    可绿竹能跳出那个圈子吗?除非柳寒庇护她,否则她逃不掉。

    “你到府上也这么久了,爷是什么样人,难道还不知道。”天娜继续捉弄她。

    柳寒对绿竹采取的是温水煮青蛙,没有看清她身份之前,他不回轻易采取手段。

    内卫的手段太恐怖了,在过往的历史中,留下无数案例,无论朝堂高官,士族名门,还是江湖帮派,都深深忌惮。

    天娜感到绿竹最近的举止有点乱了,上次出去,柳寒还特意告诉她,要注意绿竹的动向,那一路上,她时时留心,可没察觉什么异常,这让她很有几分纳闷。

    “你还记得家里人吗?”天娜问道,这个话题已经聊过一次了,绿竹的回答是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绿竹的回答还是一样,可天娜却感到,身后的身体轻微的极速的颤抖了数下,才恢复平静。

    天娜回头捧着她的脸,手指轻轻在她脸上划过,顺着两腮往下滑过白皙修长的脖子,落在高耸的胸部上。

    “瞧你这细嫩得,我看着都眼馋。”天娜调笑道。

    绿竹大羞,连忙斜眼看看外面,现在后院也有丫头了,就是那两个负责作衣服的女孩,服装做完后,便留在后院,做些不需体力的杂活。

    “姐,你作什么呢!”绿竹闪身离开天娜,跑到边上。

    天娜笑眯眯的:“妹子,爷挺喜欢你的,迟早也有那一天,咱们就成真正的姐妹了。”

    绿竹更加大窘,羞得脖子都红了,过了会才说:“爷的女人多了,我这丑丫头那入得了爷的眼,姐,爷在百花坊买下个女孩,你见过吗?”

    天娜摇摇头:“爷如果真喜欢,一定会带回来的,到时候便见着了。”

    柳寒包下青衿,天娜她们并不知道,可昨天百花坊派人送来信,让柳寒有时间过去,天娜这才知道,柳寒又包下个女人。

    “你不吃醋?”绿竹有点好奇,到柳府这么久,她知道,至少目前来看,柳寒最宠爱的女人便是天娜。

    “为什么要吃醋呢?”天娜说着起身到门边看看,院子里并没有人,两个丫头都到澡堂那边伺候去了,这院里就她们俩人:“爷就是爷,爷要做什么,我们女人那管得了,你们大晋女人要管吗?”

    绿竹没有答话,她完全没想到天娜对此事的态度居然是这样,大晋女人更管不了男人,当然也有例外,不过极少。她曾听说,塞外蛮女没有礼仪,不讲夫唱妇随的,没成想,天娜居然比晋女还晋女。

    “爷昨晚是不是上她那去了?”绿竹依旧继续问道。

    “怎么可能,那信还在我这放着呢。”天娜摇头,说着走到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张还带着香味的信纸,在笔尖闻了闻。,然后促狭的看着她:“我看爷是想你了,憋坏了,所以才.。。”

    “人家拿你当好姐妹,你居然说这样的话,不跟你说了。”绿竹脸色绯红,气鼓鼓的跑出去。

    天娜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背影,当她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笑容才慢慢消失,她抬起手,对着阳光,这手晶莹白皙,温润如玉,指尖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还是个雏呢。”

    天娜的脸上又露出丝笑容,就在刚才,她露出了破绽,就在手指滑过她的膻中穴时,她体内的内息自然而然的流动起来,那是一种武者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是本能,只有真正修炼精深或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才能隐藏。

    才三天,小丫头便受不了,想着乌锥,想着它矫健的四肢,雄壮的身躯,心里痒痒的,她想故计重施,再次溜出去,可郭秋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整天都将她带在身边,让她无计可施。

    “姐,我们出去逛逛吧,听她们说,老陈家来了新的蜀绣,可好看了,咱们去看看。”

    没有回答,郭秋手捧着本书在看,就像没听见似的。

    小丫头很是无奈,她无聊的坐在秋千上,望着府外的天空,她觉着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姐,听说,书香斋,有诗会集本,里面还有柳先生的诗赋,是白衣顾公子点评的,还是铜版印制的。”小丫头坚持不懈的诱惑着。

    可惜,对面的郭秋深谙她的手段,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书翻过来,把封面给小丫头看,上面赫然便是她说的那本诗会集本。

    “姐,柳先生的诗写得好吗?”小丫头问道。

    “当然极好。”

    终于有回应了,小丫头心里暗暗高兴,继续诱惑道:“姐,你读了那么多书,你也写几首,让柳先生看看,哼,告诉这家伙,少要小瞧人。”

    小丫头对柳寒不肯将乌锥卖给她,至今还耿耿于怀,特别是受到禁足处罚后,她觉着非常委屈,要是乌锥卖给她了,她就不会偷跑出去,也就不会被禁足了,一切都是那个家伙造成的,一切都怨他。

    “我可不行,柳先生是一代大家,.。。”

    “这和就是一代大家了,他有白衣顾公子强吗?有江南陆公子好吗?我看他不过徒有虚名。”

    “为什么?”郭秋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很有特点,嘴角微微上翘,两眼眯成月牙形,自然而然流露出动人的妩媚,让人怦然心动:“是因为他没把乌锥卖给你吗?”

    小丫头愣了下,她很无奈的发现,表姐完全洞悉了她的心思,只好叹口气,双脚在地上蹬了下,秋千先后荡去,她的双脚双脚收缩卷曲,随着秋千飘起来。

    “姐,你喜欢柳先生吗?”小丫头促狭的问道,郭秋象是没听见似的,只是低头看书。

    “咱们这样的人家,要碰上一个可意人可不容易,”小丫头也不等她,自顾自的说着:“咱们这样人家都家族联姻,碰上个好的,算运气,要不这样,表姐,你干脆嫁给我哥得了,他虽然不懂诗,可好歹懂剑,现在又进了禁军,仕途也算起步了,嫁给他,亲上加亲,他也肯定不敢欺负你,要欺负了你,就给老祖宗告状。”

    郭秋忽然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丫头心里有些得意,看你装哑巴能装几时。

    “待会我是不是告诉表舅,你的那《女诫》都是青豆儿抄的呢?”

    小丫头傻眼了,青豆儿是她的侍女,老爷子罚她每天抄《女诫》,她便交给了青豆儿,青豆儿会模仿她的笔迹,以前也都这样混过去的,从未被抓住,她以为这是她的秘密,没成想郭秋居然知道了。

    “这青豆儿,吃里扒外,看我回去收拾她。”小丫头又叫嚷起来,郭秋心里一笑,这小丫头还不知道,这那是什么秘密,从老祖宗到她母亲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说破,这小丫头这点好,每次被罚抄书,虽然都让青豆儿负责动笔,可她还是能安静几天,有鉴于此,大家伙也都不点破,就让她自以为是去。

    小丫头有种深深的失落感,今儿郭秋油盐不进,诱惑,刺激,都不行,反过来还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唉,想出去,太难了。

    这表姐怎么变得聪明起来了。

    帝都忽然安静下来,无论弹劾秋云的,还是弹劾句誕的,几乎同时失声,就像吵架吵累了,大家同时停下来修整似的,可在明眼人眼里,朝局已经到了图穷见匕首时候了,帝都上空的这团迷雾就要散了。

第153章 劝离

    一通发泄后,美姬米娅疲惫不堪,到最后只能任其宰割,柳寒则神清气爽,倍觉轻快,天娜将青衿的信交给他,柳寒看后不由乐了,这其实不是青衿的,而是百漪园妈妈秋三娘的,秋三娘在信中告诉柳寒青衿想他了,让他抽时间来看看。

    自从那天定下青衿后,柳寒便再没去过,说实话,定下青衿不过一时兴起,怜惜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美女,希望她有个安静搞艺术的环境,暂时还没想过将这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收入房中的打算。

    这个目的自然说不出口,这个时代没什么艺术之说,如果说搞美术书法,还有人欣赏推荐,可作音乐,那肯定是下九流的乐户,更何况一个青楼女。

    柳寒倒是想去看看青衿,可惜现在心正热,恨不得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中,那还有空去百漪园,不过,收到这封信,他也不好不表示表示,让人给青衿送来一副耳环和两套松丝制的旗袍,另外便是抄袭的几首诗词。

    “.,这些诗词是昔日在西域时所作,偶然有感,虽谈不上佳作,倒也可一读,.。。”

    青衿轻轻叹口气,失望之色难抑,小丫头有些着急,这些天自家小姐思念成灾,这柳先生真是个不识趣的人,咱家小姐那点不好,京里多少贵人才子捧着银子求见,小姐都不带理的,偏偏钟情于你这薄情郎。

    “柳先生还是记挂你的,你看这耳坠,可是上好的高昌玉,还有这衣服,啧啧,上品松丝,你看这绣工,这图案,嗯,是兰坊绣庄的。”秋三娘连忙宽慰道,将柳寒送来的东西挨样称赞一番。

    松丝,是大晋四大丝绸之一,大晋各地丝绸众多,最有名的最好的有四种,产于江南松江的松绸,又称松丝,而兰坊绣庄是名传天下的绣庄,所出皆为精品。

    柳寒包下青衿,让青衿可以随意选择是否出场,楼里不得强迫,开始楼里还担心会影响楼里的生意,没成想,没过几天,京里便传开了,客人居然更多了,而且几乎都要求青衿表演。

    青衿的绝代姿容让更多人垂涎欲滴,这次百漪园毫不客气,非常强硬,无论是谁一概拒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全帝都都知道,青衿是柳寒包下的,百漪园有责任保护她,如果出现意外,百漪园声誉顿落,而且到时候,柳寒无论作什么,都可以得到舆论的理解。

    如果柳寒是个无名小子,或者单单是个有点钱的商人,这还好说,可偏偏柳寒不是,三篇震帝都,博得才名;交好薛泌小赵王爷秋戈,而且来历神秘,百漪园还不敢得罪。

    青衿却象没听见,专注的看着柳寒的信签,嘴里喃喃念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觉醉了。

    秋三娘微微一笑,不再称赞那些礼物了,笑着说了几句便走了。

    小丫头却依旧嘟着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几张纸片就把小姐的心偷走了,这姓柳的真是个骗子。

    青衿还是没理会那些东西,转身燃香,抚琴。

    琴声缓慢空寂,带着淡淡的离愁和忧伤,朱唇轻启: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琴声带着歌声,从小院飘出,临院小楼上正有个中年人依栏独斟,望着天边渐起的彩霞,若有所思。

    偶然飘来的歌声,吸引了中年人的注意,他凝神倾听,琴声时断时续,显然这是首新曲,弹琴者在不断调整,可琴声每次起来,都牢牢抓住了他的注意。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中年人端起酒壶长饮,半个酒壶空了,才放下酒壶,桌上已经放了七八个酒坛,显然,他在这里坐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楼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中年人没有回头,依旧专注的听着那淡淡忧伤的歌。

    甄娘缓步过来,看到案几边上的酒坛,轻轻叹口气,坐到他对面,端起酒坛,将面前的几个酒壶倒满,然后端起酒壶朝中年人微微示意,然后就着酒壶长饮,豪爽之极,全无娇柔之态。

    连喝两壶之后,中年人才叹道:“好琴,好歌。”

    甄娘放下酒壶,用手绢擦了下唇边的酒迹:“青衿,这丫头,多愁善感的。”

    “就是被姓柳的商人包下的?”中年人问道。

    甄娘轻点下头,中年人又轻叹道:“好长时间没来了,你们这的词曲更加精妙了。”

    甄娘微微愣了下,随即听见隐隐的歌声,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这可没那么好的词,这是那柳先生的小词,嗯,应该是首新词,青衿这下不该愁了。”

    中年人轻哦了声,才略微感慨道:“原来如此,三篇震帝都,有这样人给她作词,小丫头有福。”

    甄娘先是笑了下,随后又叹口气:“青衿的运气是不错,可在咱们楼里也就待在明天春天吧,可惜了。”

    中年人稍微有点意外,随即反应过来,不由笑了:“百漪园风光了十来年了,挣钱的银子也够多了,甄娘,退了吧。”

    “风雨楼雄霸京都也有五六年了,你为何不退?”

    原来这中年人便是雄霸京都地下世界的风雨楼首领惊风剑萧雨,更让人惊讶的是,这萧雨与甄娘好像很熟,说话毫无顾忌。

    萧雨的神情还是那样落寂,带着淡淡的无奈,还有几分疲惫:“风雨楼还有上千兄弟,我不能丢下他们。”

    “百漪园也有上百姐妹,我也不能丢下她们。”甄娘一点不客气,针锋相对。

    萧雨没说化,再次举起酒壶,冲着嘴里倒,没一会酒壶就空了,案几上还有几壶刚倒满的酒壶,他却没去碰,而是抱起酒坛,冲着嘴里倒。

    清冽的酒如瀑布版流进嘴里,甄娘惋惜的摇头:“这可是上品柳林,进贡宫里的,就你这种喝法,简直是糟蹋。”

    萧雨一口气喝干半坛,脸色丝毫不变,只是小腹稍稍隆起。将酒坛放下,萧雨以袖抹嘴,一脸满足。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琴声淡淡的,歌声伤感。

    “要不我让这丫头过来给你弹两首?”甄娘见他关注琴声,便试探着问道,她心里已经有八分把握,这歌便是柳先生写的,经常到楼里的那些书生,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每个青楼都有专职琴师,也有专职舞师,专职老师,专职刺绣老师,但绝没有专职写诗词的,也没有专职谱曲的。

    题诗作赋,那是书生的本事,书生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青楼填词作曲,那是自甘堕落,为士林所不齿,所以,青楼要得到好词,主要有两个来路,首先是诗会,大晋书院众多,各地都有书院,书生们聚在一起总要写写诗,填填词,青楼要尽快争取第一个得到,挑选其中好的,谱上曲;第二种方式便如柳寒和青衿,由才子专门写给青楼女;第三种便是悄悄派人去买,有些贫寒的才子为生活所迫,悄悄卖诗,这种行为不能为士林所知,今后,就算你的诗名满天下,也不能承认是你写的。

    “就这样,挺好。”萧雨停顿下,看着甄娘,虽然喝了这么多酒,可他的眼神依旧光亮如剑,让甄娘心里忐忑不安:“听说,玄妙门有门姹女功,修炼此功者,可常保青春,即便年过四十,也娇嫩如少女,更听说,此功有九品,甄娘,你修炼到几品了?”

    甄娘目光微凝,沉默的抿了口酒,放下酒杯,内息已经布满全身,她没有向外面的丫头示警,她知道,如果她挡不住风雨楼萧雨,谁上来都没用。

    萧雨淡淡一笑:“不用紧张,我只是受人之托,来与你商量。”

    “受人之托?谁?”甄娘很奇怪,她到帝都来开青楼,是奉了师门之命,十年来,一直很顺利,怎么突然之间,好像自己的身份满帝都都知道,居然还托人来说。

    “宫里。”

    萧雨简单的两个字让甄娘倒吸口凉气,宫里?谁?难道是那个令人恐怖的穆公公?内卫怎么会对自己感兴趣,关键是内卫怎么知道的?

    “宫里?谁?”甄娘还是这个问题,萧雨随意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除了那位公公外,还能有谁!”

    甄娘没再问了,呆呆的看着萧雨,似乎被这个消息震傻了,萧雨再度叹口气:“他派人来找我,我不敢得罪他,只能答应来劝劝你。”

    “我要不走呢?”甄娘忽然好像又不傻了,挑衅的反问道。

    萧雨耸耸肩,摊开双手:“话,我已经带到,听不听在你,我就管不了了。”

    “哼,管不了了,”甄娘冷笑道:“幽冥宗乃魔门三派之一,那位穆公公难道不知道?”

    萧雨的神情陡然冷下来,犹如一阵寒风自北方而来,将萧萧的琴声,和淡淡的离愁,全都冻结起来,一丝杀气凭空而至。

第154章 内卫中枢

    七十二路惊风剑,二百四十个铁血兄弟,成就了今日的萧雨,造就了风雨楼今日的威名。

    萧雨,帝都地下世界最强横的君王,却是出身神秘的魔门。

    魔门,拜魔君,修魔功,数百年前,曾经威震天下,武林各大门派无不战战兢兢,现在盛极一时的天师道,当时不过一小门派,其实力根本不足与魔门相提并论,魔门门主更被大周皇帝拜为国师,势力直达朝堂,大周军中充斥魔门弟子,天下人无人敢膺其锋。

    可辉煌突然湮灭,魔门门主斗破天莫名身亡,长安城内,魔门七大护法,八面使君,一夜身亡,整个魔门高层几乎死绝,此事是武林中一大谜团,谁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一夜之间,魔门高层精华死绝,为争夺门主之位,魔门弟子展开血腥内斗,从那以后,这个武林最大的门派再也没有统一,魔门衰落了。

    魔门衰落影响极为巨大,武林中各大门派趁机而起,利用魔门内斗,趁机对魔门展开绞杀,魔门再遭重创。

    魔门讲究拜魔君,推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讲究强者为尊,十二卷《天魔录》是魔门最高经典,与士林尊崇的以《道典》为代表的圣人之理,背道而驰。

    在魔门强横时,士林噤声,可魔门衰落,士林随即群起绞杀,大晋代周之后,《天魔录》即被定为邪书。

    魔门的衰落不但影响了武林士林,还间接影响了天下,魔门子弟自相残杀,以魔门子弟为主的大周军队陷入混乱,塞外胡族趁机兴起,大周军队连战连败,最后虽然还是击败了胡族,可大周也衰落了,大晋趁机崛起。

    大周末年,天下大乱,魔门子弟虽然分裂,可还是大周的坚决支持者,率领大周军队与天下各路反王奋战,然天下大势已定,魔门子弟一批批倒在战场上,也未能挽救大周天下。

    大周覆灭后,魔门子弟隐入江湖,为正派人士所不齿,也被朝廷警惕。过去数百年,魔门曾有过两次重振的契机,可很快又为内斗所破坏,事后来看,背后都有朝廷的影子。

    这几百年中,魔门一直处于分裂中,整个魔门分裂为三派,幽冥宗、无极阁、玄一宗;除了这三大宗派外,还有数十个小宗派,整个魔门倒底分裂出多少宗派,恐怕连魔门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小派都以各种武林门派出现,奉行各种演变后的十二卷《天魔录》。

    当年威震天下的魔门五大魔功,随着魔门的分裂,分别散落在各大宗门手中,其中魔门最高武学,天魔自然功则完全遗失,不知所去;而魔门至高圣典,十二卷《天魔录》也散落各地,再也没有聚在一起。

    俩人互相盯着,甄娘全神戒备,萧雨忽然轻轻叹口气,随着这声叹息,那丝杀气顿时消散,晚霞重新落在小楼上,照在干净的栏杆上,栏杆上的雕饰被抹上一层淡淡的嫣红。

    “魔门也好,幽冥宗也好,天魔录也好,道殿也好,其实都源出同门。”萧雨转头看着琴声的方向,轻轻的说道:“宫里让我转告你,知道为什么吗?”

    甄娘轻轻点头:“杀鸡吓猴吧。”

    萧雨露出一丝微笑,起身道:“我会替你看好百漪园的,每月的费用就免了。”

    萧雨走了,甄娘依旧坐在那,她知道萧雨最后的意思,自己不得不走,必须走,穆公公这次是来软的,大概他也不想大动干戈,如果不走,他也不介意清除百漪园。

    “这穆公公也有发善心的时候。”甄娘自嘲的笑了笑,举起酒杯冲皇宫方向示意,心中百味唯有自知。

    天边愈来愈红,甄娘的酒也越喝越多,园子里面丝竹渐起,酣歌笑语不绝,彩霞映到她的面庞,为她添上几分姣美,晚风拂来,乱了发丝,她轻轻拂了拂,歪着头看看天边的鱼鳞。

    轻轻长叹一声,对外面说道:“去叫秋三娘过来。”

    外面的小丫头应了声,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过了没多久,秋三娘进来了。

    “妈妈叫我!”

    甄娘示意让她坐到对面,秋三娘稍稍迟疑,扭头朝外看看,甄娘对外说:“你们都下去吧。”

    小丫头们又应了声,很快下楼梯的声音响起。

    秋三娘在她对面坐下:“师姐,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甄娘给她倒了杯酒:“我要走了,这园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秋三娘一惊,手中的酒杯倾斜,半杯酒洒出来,甄娘苦笑下:“你师姐她们,我都要带走,你的身份应该还没暴露,所以,你还能留下。”

    秋三娘有些慌乱的将酒杯放在桌上:“究竟怎么啦?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唉,”甄娘苦笑下,抿了口酒,望着园子,秋三娘不解的继续追问:“师姐她们知道吗?师傅知道吗?还有门里呢?”

    甄娘摇摇头头,抬眼望着天边的鱼鳞云:“火烧天,要下雨了,甄娘,你的修为是我代师传的,所以,你没回过师门,对师门不了解,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师门里的人对你也不了解,我猜,宫里也不了解,所以我才敢将你留下。”

    秋三娘有点明白了,她是百漪园八岁便被家里人卖了,到了百漪园后,是甄娘教的她修为,后来成了帝都最红的青楼女之一,从未离开过帝都,也从未离开过百漪园,甚至连园里的几个师姐都不知道她是同门。

    “宫里?师姐,什么意思啊?”

    秋三娘立刻抓住了其中关键,她当然不像外表表现出的那样,相反很是敏锐。

    甄娘将刚才萧雨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才说:“现在你明白了,宫里实际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只是隐忍不发,唉,我不知道问题出在那,园子里的姑娘都是我们自己培养的,从小培养的,每个人都经过仔细审查,我想不出谁有问题,所以,我想问题应该出在门里。”

    说到这里,她苦笑下:“传闻内卫监控每个江湖帮派,现在我信了。”

    秋三娘明白了,甄娘这是不得已,她不得不走,江湖上没有那个门派敢无视内卫的警告,几百年了,江湖门派的兴衰一直在内卫的掌控中。

    可百漪园今后便落在自己肩上,秋三娘又揣揣不安。

    “以后有事便找萧雨,”甄娘沉默了下才补充道:“其他事都停下来,停止一切活动。”

    秋三娘点点头:“明白,那,师姐,你们去那呢?”

    “你别管我们,哼,”甄娘轻轻哼了声:“少知道点,对你有好处,到时候,我会和你联系的。”

    秋三娘心情很是复杂,这些年她多是在师姐们的庇护下生活,现在忽然将这么大一个园子交到她肩上,她有些不安。

    “你也别担心,要相信自己,这些年,你都做得很好,我相信你。”甄娘看出她的不安,便安慰她,秋三娘可以算她的弟子,也观察了这么些年,她相信她能保住百漪园,保住门里在帝都的总要据点。

    “对了,你要注意那个柳寒,这个人不简单,”甄娘叹口气:“上次那火云石,我派了几个人去,结果一个都没回来,全死了。”

    秋三娘惊讶之极,甄娘苦涩的看着她:“由快刀葛豹领头,葛豹的修为已经有武师三品,他带去的人也都有武士修为,可全都.。。”

    甄娘长叹一声,这火云石是师门所要,也是她在朝中的依靠,太师府所要,在帝都立足,除了有武力支持外,还必须有朝中势力保护,她很幸运的得到了太师府的保护。

    太师府对百漪园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将百漪园作为一个情报收集点,收集官员世家在这里言谈中透露出的情报。

    酒酣耳热之际,能保守住秘密的人,百中存十;温香软玉在怀,能保住秘密的百中存一;而****于床,肉袒相见,还能保住秘密的,万中无一。

    这些年,百漪园向太师府提供了大量情报,百漪园也因此成了帝都首屈一指的青楼。

    甄娘不解的是,齐王离京,太子的位置巩固了,太师位置也更加巩固了,宫里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对百漪园下手?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当晚,甄娘将所有玄妙门中师妹叫到一起,宣布她们将随她一块离开帝都,百漪园交给秋三娘打理,所有人在当晚收拾好行李,明天城门一开,便随她登船出城。

    这个消息震惊了玄妙门所有弟子,玄妙门在百漪园中以甄娘为首,总共有七个弟子,这些弟子不是一起来的,而是通过各种方式进来的,在园里分别担任琴师舞师,还有便是跳槽的红姑娘。

    “大师姐,”甄娘之下的二师姐,名义上的琴师瑶娘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什么?师傅知道吗?”

    “是啊,咱们作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子要走呢?”一向稳重的五师妹菱姑也纳闷的问道,菱姑拜师晚,是她们中年岁最大的。

    甄娘叹口气,将萧雨今天带来的信告诉了她们:“我们不可能对付得了内卫,所以我们必须走,不要再问了,都去准备吧。”

    众人这才再无言语,怅然的回去准备了,萧雨早已为她们准备好了一条船,第二天,甄娘带着她的师妹悄然登船,水门一开,船便使出了帝都。

    菱姑悄悄过来,告诉她,登船时,有一个虎贲卫军官带着几个虎贲卫在码头边上,直到她们的船启动,他们才离开。

    “大师姐,我怀疑是门里有人.。。”

    菱姑刚说到这里,甄娘便冲她点点头,菱姑便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从朝阳门进入宫城便是宫城的外朝,在宽阔的广场的右侧便是武英殿,从武英殿旁边的角门进入,便是一道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便是宝华门,过了宝华门同样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边上有道门,这道门很普通,甚至有点陈旧,从外面看进去,里面的园子同样简单,没有什么漂亮的装饰,花坛仅有几株快要落尽绿叶的花,墙角的几株白玉兰的枝干也变得光秃秃的,院中看上去一遍凋零。

    两个小太监站在正房门口,小太监面无表情,尽可能往外站,以免听见屋里的说话声。边上的厢房的门始终开着,从大门进来的任何人都躲不开屋内人的目光。

    屋内,一个穿着锦袍虎背熊腰的中年人正垂手站在书案前面,书案边上站着个中年太监,而书案后面,穆公公手里端着茶,神情平静。

    “百漪园的甄娘今日早间,带着六名女子和十名小丫头坐船出城了,船是风雨楼萧雨准备的,百漪园现在由秋三娘掌握。”

    中年人说得很简单,穆公公微微沉凝,心中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难以决定,锦袍人和中年太监安静的候在一边,过了会,穆公公抬手,忽然发现手里端着茶杯,他顺势喝了口茶,将茶放在书案上。

    “好吧,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告诉虎威将军,虎贲卫是朝廷的利剑,快刀。”

    “明白,下官告退。”锦袍说完转身便走。

    等锦袍掀帘出去,穆公公站起来,忽然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这中年太监连忙从边上端来杯水,这水黑乎乎的,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穆公公有些厌恶的看了眼那药,挥手挡开,中年太监却坚持:“师傅,这是太医院掌院孙肃开的方子,他说了三副见效。”

    “都是些庸医。”穆公公喃喃道,倒也没再拒绝了,接过药咕咕喝下,中年人连忙接过杯子。

    穆公公走到边上,在躺椅上坐下,靠在椅子上,中年太监连忙拿来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腰腹上,穆公公没有阻止他,等他做完之后,才叹道:“老了,老了,这一摊子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要记住,这内卫是皇上的眼睛,万万不能有丝毫松懈。”

    “师傅,您放心吧,这道理您都所过多次了。”中年太监说道,他自己给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穆公公边上:“不过,师傅,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不干脆将百漪园给拔了?还有那风雨楼,.。”

    穆公公叹口气,目光看着屋顶,漫不经心的说:“还是那样着急,给你说过多次了,凡是要稳,放一个内卫出去,千万不能急,急了便容易暴露。”

    “是,师傅责备得是。”中年太监低眉顺眼的答道,他在这内卫中枢已经干了近十年,对内卫的运作方式十分熟悉,师傅穆公公对他也很满意,大概唯一不满意的便是,他的性子还比较急。

    “这百漪园是太师府的耳目,哼,潘链现在是越来越下作了,”穆公公叹着气,语气却很鄙夷:“这白衣公子也徒有虚名,哼,连青楼妓院都利用上了。”

    中年太监闻言微微皱眉:“这顾玮的法子很直接,上百漪园的官员将领不少,听说,邙山大营的副将温捷和九门提督府校尉张林,在百漪园都有相好。”

    穆公公嘴角露出一丝鄙夷:“外面有人说,咱们内卫都是靠听墙根弄情报,其实他们那知道咱们内卫的行事,咱们走在阴暗中,可咱们的目的光明正大,是为了保卫朝廷,我们所作所为都是出自一个忠字。

    朝中这么多大臣,有几个心中有个忠字,鬼鬼魅魅,小动作不断,不过为了让自己进贤冠多几柱,皇上心里明白着呢。”

    中年人点头,穆公公偏头看着窗外,高墙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见外面巍峨的宫殿,良久,才轻轻的说:“小林子,内卫权力很大,人人害怕,可你要记住,不管权力多大,离了这座皇宫,你就什么都不是。”

    中年太监没插话,同样的话在过去几十年,穆公公说过无数次,他们这些师兄弟全靠师傅的调教才能从众多太监中脱颖而出,登上这些令人羡慕的位置。

    “小马拉重车,潘链就要主掌尚书台了,”穆公公幽幽的叹道,中年太监稍稍有些意外,没等他发问,穆公公便接着说:“你要记住,用内卫处置这样的事,一定要考虑到朝局。潘链要主掌尚书台,这人看上去洒脱,实则权力熏心,可他忘了,皇上病重,可还有太子,太子会让他掌权吗?俩人势必冲突,可他现在有皇上,将来有太后,太子恐怕暂时还奈何不了,今儿咱们收拾了百漪园,等于卸去他的一个耳目,另外也警告下他,让他将来收敛点。”

    中年太监林公公恍然大悟,太师府和百漪园的关系早在内卫掌握中,穆公公和他都没在意,可前几天,穆公公突然让萧雨带话,让百漪园的甄娘离开帝都。

    这让林公公有些不解,以内卫的行事方式,百漪园要整个端掉,那会如此便宜,现在他明白,师傅就是师傅,目光深远,扎一着,连消带打,一举数得。

    风雨楼的萧雨来历神秘,内卫查了数年都没有结果,还是虎贲卫的统领雷啸认出萧雨威震帝都的七十二惊风剑,有魔门大成十八剑的影子,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这就是魔门武功。

    除了最初几年,这些年萧雨在帝都稳扎稳打,慢慢将风雨楼带到帝都第一帮派的位置,这些年内卫持续监控,没有发现他与朝中任何大臣或藩王有联系,穆公公也因此没有管他。

    江湖人自有江湖方式处理,只要不与藩王和朝中大臣有牵连,便用不着内卫出手。

    江湖人是不允许与藩王为伍,这是太祖定下的铁律,一经发现,江湖帮派自然灰飞烟灭,藩王也要受到严惩,除爵还是轻的,严重者,会赐死。

    “小林子,将来要有什么,你要能忍。”穆公公忽然开口道,林公公一惊:“师傅,您的意思是?”

    穆公公没开口,双眼微闭,过了会才问:“沈忻到那了?”

    林公公略想了下便答道:“哦,昨天报告,已经出了晋阳府,还要半个月才到地方。”

    穆公公嗯了声又问:“那个,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林公公小声问:“师傅想问谁?”

    穆公公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他有些生气了,生自己的气,眉头拧成一个川,可还是没想起,于是粗声粗气的说:“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商社的。”

    林公公略微想了想明白了:“师傅问的是瀚海商社那叫柳寒的吧。”

    “对,就是他,姑臧有回信没有?”穆公公问,柳寒如彗星般在帝都升起,加上他以前的一些情况,特别是这次火云石,让穆公公决定查一下。

    “有了,这人很清楚。”林公公看过姑臧的回信,穆公公虽然统帅内卫,可他的事太多,忙不过来,各地内卫的报告首先由他看,然后写上条目,交给穆公公,穆公公要看那些,再拣出来送过来。

    林公公将姑臧的报告摘要说了遍,穆公公越听越惊讶,这人文采如此出色,连太子都欣赏,没想到还是宗师高手,居然文武双修,还这样有钱,居然能给拓跋部落提供大批粮食,穆公公本能觉着这个人很危险。

    “再查,他去西域前是作什么的,还有,他在西域的经历,要尽量想办法查清楚。”停了会,又问:“瀚海商社有咱们的人吗?”

    林公公摇头:“没有,这柳寒很小心,用的人都是他从西域带回来的,要么是从奴隶市场买的。”

    “要想办法派个人进去。”穆公公语气很坚定,林公公应声称是。

    穆公公没再说什么了,闭上眼休息了,林公公等了会,见他已经睡了,便起身轻轻的过去,从书案上拿起几本卷宗到一边看去了。

    各地内卫每月都有报告,帝都以往每周一报,现在形势特殊,改为每三天一报,庞大的内卫系统,紧紧盯着帝都每个角落,牢牢将帝都掌握在手中。

    林公公慢慢看着,时而皱眉,时而提笔在报告上批注,时而展眉点头。

    帝都的内卫分成数个部分,监控各藩王和朝臣的,监控士林的,监控江湖门派的,监控市井的。

    所有这些内卫的报告一层层上交,最后汇集到这里。

    这里是天下十多万内卫的中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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