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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补天道txt下载     补天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千四八 调虎离山计,阴差阳错人

    他说的大方,孟帅也是吃了一惊,现在摆明了这些界主占便宜,以多欺少,可说是压倒性的优势。这种情况下,要么就做绝,一群人一拥而上,将凌师华分尸,彻底解决问题。要么就是稍留退步,和刚才一样,让人缠住她,其余人自行搜刮,到时候大家退去,留下烂摊子还给一元万法宗便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做这样虚伪的蛇足?

    莫非有阴谋?

    孟帅这么想着,那凌师华也这么想,道:“你想要什么?”

    多先生道:“好说——”他一拍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有数十个之多。虽然还不及沼泽里界主聚会的盛事,可也到了四分之一还多了。

    孟帅心道:原来来了这么多人了。也不知段凌夜搞掉几个没有?若是他动手了,岂不是原本的人还要多?

    多先生道:“其实也很简单。一元万法宗号称万山,其实几百座山峰总是有的。但最核心的十八座山,可是有阵法防守的。我记得阵法师凌主布置的吧?“

    凌师华冷冷道:“原来如此,你们觊觎我一元万法宗的珍藏。”

    多先生往下一指,指向剩余弟子藏身的法阵,道:“都这个地步了,身外之物还重要么?”

    凌师华看也不看,道:“你威胁我?那些弟子对我来说,也不过是身外之物。都是身外之物,我自然选有价值的。十八主峰里的东西更有价值。”

    多先生道:“唉,我忘了这是一元万法宗了。若是别的宗门自然担心人心散了,一元万法宗却不怕。啧啧,真是有胸怀,有气量。”突然一挥手,一团黑气化作大大的鬼头直扑下去,打在庇护屏障上面。

    只听嗡嗡响声,庇护屏障摇晃不已,被鬼头硬生生啃了一排牙印。

    多先生看了凌师华一眼,神态中不无威胁之意。

    凌师华淡淡道:“你这鬼头没力道,莫非是示弱?”突然双袖一振,凌空出现几百把剑,如冰雹一样往下落楸。

    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那屏障硬生生插出几百个窟窿,火焰顺着窟窿进入,霎时间烧得烟熏火燎。

    她淡淡道:“至少也要有这样的力道才够用。”

    这女人是个疯子!

    她居然攻击自己弟子的屏障!

    众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看凌师华的眼神都不对了。斐太光叹道:“和她多说没用的。赶紧动手,杀了她剩下的阵法磨也能磨下来。”

    剩下的界主几乎全都上前一步,显然是同意了斐太光的意思。

    凌师华显然不在意,单人双剑,傲然独立,自有一种冰天雪地里寒梅独开的美感。周围安静了下来,是暴风雨前的寂静。

    孟帅在下面看着,也颇为惊艳。他如今见惯了美女,但在气质上和这凌师华媲美的少之又少,也就是鸿鹄和她母亲竺神爱可以一比。

    他一面观察这边的大场面,一面还分心他顾,突然发现了另外一边的异动,心中暗惊道:他要干什么?莫非是……不好!

    只听通的一声,一声水炮响动,在远方炸开!那声音虽然不大,又因为距离远,已经削弱了许多,但在寂静的空中,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啪啪啪几声爆响,周围的山边或多或少传来几声炮响。

    有炮,必有人在!

    多先生惊道:“莫非是调虎离山计?”转身就想赶过去,一转头,又见凌师华还在空中,心道:莫非要解救的是此人?但她独身一人,要退便退,有什么可解救的?

    好在他们人多,多先生正要吩咐一部分人去查看究竟,却听凌师华低喝道:“胡闹——”身子一轻,竟往水炮的方向飞去。

    她这么一动,分明是宣告了那边有事,多先生立刻跟上,其他几个界主也纷纷追了上去。

    凌师华的速度极快,她又先动身,硬生生从包围中开出一条路来,叫后面的界主追之不及。

    只是她快,还有比她更快的。界主之中,若论速度,第一无疑是剑之主斐太光!

    一道剑光闪过,斐太光越过了凌师华,往前射去。他竟然不拦截凌师华,而是直追水炮的来源。这不是众界主商量好的方案,显然是他的私心,他要抢在头里,看看凌师华紧张的究竟是什么。

    多先生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但也无奈,这种突发情况,原本就比的是应变,他速度不及,只能落在人后。

    凌师华虽然也以速度见长,但跟斐太光比,差了不止一筹,虽然用尽全力,还是越拉越远。

    她是真的情切关心,不善作伪,赶不上着急,脸色便沉了下去,而上青筋都突突跳动,也是旁人追不上她,看不见她的神情,不然必然全力围剿她去的目标。

    正赶路,只听轰的一声,前方剑光闪烁,又有其他光芒闪动,真气澎湃,声势不下于刚刚斐太光和凌师华的斗争。

    多先生坠在后面,心道:前面果然有不逊于凌师华的好手。斐太光这蠢货,跑的这么急,以为能占上便宜么?凌师华你对付不了,其他人你就对付得了?两次强出头,两次灰头土脸,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仗着年纪自认高人一等。

    他却没看见,凌师华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不过片刻,界主们已经到达了下一片战场。

    只见两个界主在空中战斗,已经放出了自己的力场,斐太光的力场是无所不在的剑气,而对方则是无穷无尽的剑阵。只见空中千百把宝剑忽隐忽现。隐时不见踪迹,现时化为凌厉剑气,往斐太光身上戳去。斐太光的剑气挡得住剑光,挡不住剑器,竟有几次是险些中招的。

    但在双方直接交手上,又是斐太光占据上风。长剑横空,将对方牢牢压制,森然之意笼罩,让对方疲于应付。

    本身的较量,是斐太光胜,力场的较量,是对方赢,总体来说,维持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若在之前,众人已经上去助阵,但斐太光刚刚夺宝心切,已经犯了众怒,众人便围在周围,等着看他的热闹。有心人如多先生,便把凌师华的路封死,一是防着她逃走,二也防着她加入战局,和人联手。

    凌师华似乎也没打算联手,到了近前,双剑回鞘,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战斗。

    斐太光对面的是个老者,看样子已经五六十岁模样,鹤发童颜。虽然精神矍铄,但这种老态在界主中也不同寻常,除了特殊癖好的或者寿元将近控制不住真气的,一般人至少会把外貌控制在中年人的状态。

    再斗一会儿,那老者吃不住了,毕竟界主的战斗还是以本身为主,力场只是辅助,本身实力若差,终究是不行的。眼见剑光已经迫近,追着他的后背一剑剑刺来,刺中本身已经是时间问题。那老者突然大吼一声,回头喷出一道剑气,刺向斐太光。

    他喷出的剑气显然非同小可,斐太光闪身避开,剑慢了一步,那老者化为一道流光,以遁法脱出战斗。

    他脱身的方向,自然是凌师华那边。凌师华也是整个包围圈唯一的空挡。

    眼见到了近前,那老者道:“师妹,助我——”

    凌师华面无表情,微一侧身,硬生生把他让了过去。

    她背后还有第二重包围,那老者飞出之后,两边同时有人赶上一步,将缺口堵上,人墙一样把老者挡在当中。

    老者几次冲突,无法冲出包围,时机已经失去,只得停下,暂时调整,以待时机。他喘了几口气,突然破口大骂,道:“凌师华你这个疯婆娘,我叫你你耳聋了?为什么不帮我?”

    凌师华依旧漠然,道:“我为什么帮你?”

    那老者道:“我是你同门。你不帮我帮谁?”

    凌师华道:“你是同门,刚刚怎么不出来?不出来也罢了,藏身的地方怎不告诉我一声?你若早告诉我,我看在同门面上,也不往这里来。”

    那老者脸红一阵白一阵,悻悻道:“你给人包围,眼见是必死之局,临死也要拉我垫背,用心何其毒也。”

    多先生听出些味道来,原来凌师华根本不知那老头藏在这边,刚刚紧张的不是他,也不是来找他的,遇上这老头,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心中一动,暗道:不好,刚刚凌师华紧张不是虚假,既然紧张的不是他,必然另有其人,那人才是关键!要快去找那个人才是!

    然而他这么想,那人是谁,在哪里,没有半点线索,又怎么去找?

    这时,斐太光开口道:“剑法不错,没想到在一元万法宗中,还有你这么个人物。你贵姓?”

    那老者皱眉道:“老夫黎钺辰。”

    众人哦的一声,微微哗动。斐太光虽然久不出世,一般的人物都认不得,看众人反应也知道这想必是个人物,心中微微舒服了一些,不然他高高在上的剑之主,来到一元万法宗,竟然缕战无功,还如何见人?

    多先生略一转念,突然笑道:“久仰,久仰,你莫非来自一元万法宗的名门百兵黎氏?”

千四九 针锋相对时,祸患暗中藏

    深山中,一处水潭旁边,正在打坐的少年抬起了头,疑惑道:“百兵黎氏?“

    一丝狰狞的怒火上浮,少年切齿道:“黎氏果然还在。怪道我之前清点人数,就黎家人一个也不在,果然是潜伏下来等着攫取胜果,他们一贯这么卑鄙。”

    站起身,他踱步道:“看来黎钺辰老鬼已经身陷重围,纵然不死,也脱身不得。此时不动手剿灭黎家,更待何时?那凌师叔……“他迟疑了一下,已经转身要奔去。

    只听有人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上面的事是你能掺和的么?先做自己的事吧。”

    空中。

    黎钺辰道:“你也知道百兵黎氏?”

    其实百兵黎氏也闻名遐迩,只是多先生是上一辈的人,行踪神秘,黎钺辰自觉矮了半头,对方知道他的底细,他还是有些得意的。

    多先生笑道:“既说久仰,自然是早有耳闻,内心倾慕,老夫从不虚言。听说百兵黎氏在一元万法宗建设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黎钺辰道:“谬赞了。”

    多先生目光闪动,道:“那么山门的阵法和各种宝库,你也很熟了。”

    此时,他的用意昭然若揭。

    黎钺辰如何不懂?他闭上嘴,没有答话,是因为他在权衡利弊。只要价钱合适,他没有不能卖的,但关键在于值不值。

    凌师华突然道:“你考虑清楚些。”

    她不说还好,说了黎钺辰反而不快,心道:你算什么,小字辈儿一个,以为自己的实力强,便能对我指手画脚么?

    凌师华在门中实力数一数二,但论资历却差了许多,不过比段凌夜强些,并不能服众,跟浦师叔比差远了。黎钺辰被她一激,立刻便想反水。

    凌师华沉声道:“你可知一元万法宗最擅长什么?”

    黎钺辰道:“我用你来告诉我?一元万法宗最擅长……”他说到这里,迟?了一下,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凌师华要用的是哪个?

    凌师华森然道:“一元万法宗,最擅长处置叛徒。”

    黎钺辰瞳孔一缩,凌师华一字一句道:“师叔进万印万法山之前,已授我执法长老之位。”

    黎钺辰脸色一白,过了片刻,长叹道:“罢了。”

    凌师华对多先生道:“你想要的,只靠一张嘴是说不来的,只有动手见真章。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黎钺辰道:“我一直不动手,可是给你们机会。谁知道你不识好歹。好吧,我最后给你一个优惠,划下道儿来吧。”

    凌师华道:“我们一元万法宗,有一个有名的秘境,叫做针锋局,你知道么?”

    多先生略一沉吟,道:“可是当初东方法主和乾坤之主决战的地方?”

    凌师华颔首,道:“那里是最适合决战的地方。保证公平,我们也不拥主场之利,还可以让你们几个,你们出四个人,我们只出两个,决一死战。若我们胜利,你们全部退走,若你们胜了,十八个主峰敞开,任你们取舍,如何?”

    多先生目光往后面扫去。他在征询其他人的意见,扫了一圈,他心中有数了,笑道:“既然如此,那烦请带路。”

    “大……大师兄?”

    方轻衍愕然,没想到段凌夜会突然出现。虽然和段凌夜没有冲突,甚至之前还蒙他照顾,但段大魔王声名远播,他还是本能的退了一步。

    段凌夜漫不经心的笑道:“已经是一方首领了,何必如此小心翼翼。方师弟,拿出点号令群雄的气势来。”

    方轻衍客气笑道:“在您面前,说什么首领,岂不愧煞?”

    段凌夜道:“在不在我面前你也是首领,秘境中的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吧?搬东西搬得好勤快啊。”

    方轻衍轻轻一顿,坦然道:“师兄既看见了,那也想必不会误会我趁火打劫。我是奉凌师叔之命,将一元万法宗最宝贵的财产送到安全的地方,以保留宗门元气。”

    段凌夜道:“这就是了。凌师叔在天上拖住敌人,给你争取时间。在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一元万法宗有心无力者有之,无心无力者有之,有力贪心者有之,办正事的,也就几个人而已。若此劫度过,你算一个功臣。”

    方轻衍道:“不敢当,我只做该做的事。”

    段凌夜道:“既然知道自己在做该做的事,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譬如说要无聊到发信号,把敌人吸引过来。”

    方轻衍神色微变,道:“师兄你……知道了?”

    段凌夜道:“我自然知道。你以为能帮凌师叔什么忙?自从聪明。若非有人早看见了,提前一步,将黎家藏身之处的湖水炸开,把人吸引过去,现在被围困得进退不得的,就是你。”

    方轻衍悚然一惊,道:“谁这么神通广大?不但我们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竟然还能把黎家藏身之处的水池炸掉。天上地下的事情他都知道,那不是能掌控全局了?”

    段凌夜嗤道:“他倒是没那么神通广大,不过有些事确实在他掌握中。他本来该自己来,但考虑到这是一元万法宗的内事,你转移的也是一元万法宗的财产,他不方便出面,就叫我来了。真是个偏执保守的人。如今这么坚持的人可是不多了。”

    方轻衍道:“是孟帅么?”

    段凌夜诧异道:“你还挺会猜的。”

    方轻衍叹道:“我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除了他,会遵守一些清规戒律一样的规则的人,我没听说过第二个。”

    段凌夜道:“这倒是真的,明明是个散漫的人,却还认定一些莫名其妙的规则,认定之后还会遵守,真是可笑。好了,不提他了。你继续吧,我会保护你和你的队伍。”

    方轻衍深深一礼,道:“多谢。”

    就在这时,段凌夜神色突然一变,道:“针锋局?”

    方轻衍楸:“什么?”

    段凌夜道:“针锋局在这里吧?”其实他知道那鼎鼎有名的秘境在哪里,以前也曾经进入过,但此时他还是再确认一遍。

    方轻衍一抬手,道:“在后面。”

    段凌夜神色一变,道:“不好,他们要过来,我们先闪开。”说着和方轻衍一起转头便走。

    黎钺辰和凌师华往前飞去,周围都是其他界主,虽然没有白刃加身,却显然是“押送”的感觉,这是他几百年没尝过的滋味,心头烦躁中带着些忐忑,传音道:“师妹,我们这一去,莫非是送死?”

    此时,他也顾不得看不上凌师华了,姿态摆的也足够低,以她马首是瞻。

    凌师华神色冷淡,道:“我虽不怕死,还没打算死。”

    黎钺辰喜道:“师妹已经有对策了?”

    凌师华道:“自然。只要你按我的筹划走,我保你平安无事。”停了一下,她又道,“你可以看看,我们在往哪里走?”

    “不对劲儿啊。”方轻衍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道,“他们并不是往这边来。”

    段凌夜也骤起眉头,他也发现了,凌师华去的地方,和针锋局南辕北辙。

    看到方轻衍怀疑之色,段凌夜道:“他们说要去针锋局,这是确实的,绝不会错。孟帅听到的。至于他们没来,大概是凌师叔的计策吧。明着说带他们去针锋局,暗地里把他们引向其他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呢?”

    毕竟凌师华他们才刚刚起步,只有一个大概方向,段凌夜和方轻衍也只能大概猜测一番。

    方轻衍突然一惊,道:“那个地方,是不是在哪边?那个……禁地?”

    段凌夜瞳孔微缩,道:“她要同归于尽么?不对……她应该有自保的计策,只是要借刀杀人,将这些界主埋葬在禁地。”

    方轻衍倒抽一口冷气,道:“能做得到么?那是数十倍于她的力量。”

    段凌夜混:“她既然敢,或许就有胜算吧。如果没有,就是她还是在给你争取时间,此时不做正事,更待何时?”

    数十人跟着凌师华到了一座高峰之前。那高峰垂直如柱,笔直的伸向天空,一面光滑如镜,却在半山掏出一个洞穴,洞中建造了一座小小的楼阁,似乎是一座小庙。

    凌师华停了下来,道:“到了。就在鱼龙庙后面。”

    多先生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针锋局,竟然在这么一座小庙后面。”突然心中一动,暗道:鱼龙庙?鱼龙庙……似乎在哪儿听过。

    这时,就听黎钺辰道:“不对啊,师妹,不对。你看庙门口……”

    凌师华和其他人听到他的提醒,一起看去,只见庙门缝隙中,一缕缕黑烟往外冒出。虽然黑烟稀薄,一丝一缕冒出来,很快便化入空气中,看不出来,但这样无端的生烟,怎么看也不是吉兆。

    凌师华眉头紧锁,道:“小心了。慢慢靠近,看看情况。”

    她一说话,除了她自己,没人愿意。黎钺辰不愿意找麻烦,其他人更不愿意,均想:我们是来要好处的,还跟你处理麻烦么?要有危险,我们都避开了,你们自己处理便是。于是纷纷后退。

    凌师华却是小心翼翼的靠过去,远处没看清,到了近处,只见庙门上出现了细微的龟裂,如干裂的墙皮一样。黑气就是从裂缝中渗出来的。

    她看了一阵,突然脸色大变,掉头就跑。

    她跑得突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多先生警醒过来,大吼一声;“快撤——”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听轰的一声,大门轰碎,小庙整个被炸得粉身碎骨,黑烟如倾倒一般狂涌而出!

千五零 天有倾覆祸,五方无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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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方那场战斗,波及范围极广,关注的人也多。除了参与者,还有不知多少双眼睛伏在周围,包括了西方北方的镇山界主。

    孟会凌一直观看战局,道:“久闻凌师华是一元万法宗数一数二的人才,果然非同一般。比关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号钟道:“一元万法宗的底蕴自然是深厚的。贤侄平安无事吧?”

    林岭淡淡道:“无事。”

    秦号钟自然知道孟会凌和林岭都和孟帅有联络,倘若孟帅有事,两人不可能这么悠闲。他也只是关心一下,笑道:“平安就好。”

    正在这时,林岭万年不动的脸色突然一变,袖子一拂,一块玉佩飞出。

    秦号钟认得这是联络用的玉佩,凡有要事,玉佩上自然会泛起光芒。此时玉佩上发出的,是夺目的红光。

    有大事!

    秦号钟心一提,道:“莫非是……”

    孟会凌摇头,神色严肃,倒非十分凝重,道:“是雪山的事。”

    秦号钟便不再问,雪山时林岭的私事,其他人都不该过问,只是雪山发生大变故,也会波及其他世界,他暗道:一元万法宗如此变故,雪山也不太平,天要变了么?

    林岭握住玉佩,神色越来越沉重,手指一紧,玉佩啪的一声,裂开一条缝隙。

    他一转身,对孟会凌道:“我先回去。”

    孟会凌知道有大事发生,道:“你要小心了。”

    林岭神色从未有过的难看,目光与其说是凌厉,倒不如说难以置信,道:“小不小心无所谓。空峰塌了。”

    孟会凌和秦号钟异口同声道:“空峰塌了?”

    孟会凌摇了摇头,道:“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林岭道:“是。之前那阵大地动,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根基,刚刚雪女跟我说,眼看着它塌了下去,一座山变成了天坑。”

    孟会凌和秦号钟面面相觑,会凌道:“千古孤独怎么样了?”

    林岭摇头,道:“不知道。空峰塌了之后,乱流爆发,往四周蔓延。冰峰和雪峰虽然暂时无恙,但乱流若是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也不知我回去的时候,天下还有没有雪山。”

    气氛一时很沉重,孟会凌只有安慰道:“不至如此。林兄先回,我确认了孟帅的平安,也赶过去。”

    林岭道:“不必……”

    就听有人吼道:“你还有闲情管别人的闲事?”一个黄发黄眉大汉奔了过来,正是虎王。虎王有时人形,有时虎形,人形方便,但对他来说,还是虎形自在些。之前他一直保持虎形,这时变成人形赶来,满面惶急。

    孟会凌心中一沉,道:“怎么了?”

    虎王道:“刚刚小的们给我传话,虎穴塌了。”

    孟会凌一时恍如梦中,呆了片刻,才发现自己的传讯玉佩也是红光闪烁,却是钟少轩的急信。他匆匆扫了一眼,跺脚道:“乱了,全乱了。”

    秦号钟吃吃道:“也是地动震塌了么?”

    孟会凌点头,凝声道:“刚刚那场地动,果然非比寻常,恐怕是伤了五方世界的地脉了。想来是从那些不稳定的秘境先塌起。往后……”

    他恼怒道:“这孽障关键时刻竟做些不相干的事。我却管不了他,只好先回去。他自求多福吧。”

    秦号钟道:“兄只管回去,我替你接应贤侄。”

    孟会凌摇头,道:“秦兄,别怪我丧气。你自家也难免……覆巢之下,恐无完卵。”

    秦号钟脸色一白,孟会凌拍了拍他,给孟帅传了信息,急匆匆的和虎王赶回。

    秦号钟站在原地,神色变幻,他也和家里有联络,现在还没有噩耗传来,但孟会凌说的也不错,现在没事,不代表下一刻就没事。

    倘若真是倾天大祸,那么他们这些界主要独善其身都难,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他这么一犹豫林岭和孟会凌都匆匆走远了,他也反应过来,转身也要走。

    走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一元万法宗,暗道:这些界主此时欺负一元万法宗无人,倘若知道自家也山崩地裂了,不知会如何?

    然后就是这最后一眼,他却呆住了。

    只见不远处,突然冒出滚滚的黑烟,仿佛天漏了一个大窟窿一般,迅速的蔓延开来。霎时间四周都不见人了,只剩下一团浓黑。

    他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以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奔而逃,至于能不能逃出黑云笼罩的范围,实在没有把握,只是听天由命。然后本能驱使,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尽力逃命。

    和他同命运,比他更倒霉的还有很多,一元万法宗屏障中的弟子,几乎一下子就被吞没,而在旁边看的人,若非退步抽身早的,也皆不能幸免。

    能身处其中而逃过一劫的,多是幸运儿,或者干脆就有外挂,譬如孟帅。

    孟帅看到黑烟卷上来的时候,先用瞬间移动逃走,逃了几步,便知逃脱不了,只得用出最终极的逃命技能——躲入黑土世界中。

    其实他感觉那黑烟带着隐隐的黄泉气息,以他如今对黄泉气的掌握,就算身处其中,未必就会受害,但他可不敢赌。

    一进黑土世界,孟帅忙检查他的镜面视角。虽然进了黑土世界,但他和一元万法宗水系的联系没断,多少能看出一二。

    刚一查看,他便发觉几十个视角已经崩溃大半。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镜面崩溃起来,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渐渐地他从耳聪目明,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那些视角崩溃的流程是一样的,开始都是景色,突然蒙上了一层黑云,便像眼睛遮了一层纱布,然后黑气更浓,直到完全陷入黑暗,视角在某一瞬间崩溃。

    这些视角崩溃之前,没有传来任何有用的信息,唯有一面靠近边缘的湖水,模模糊糊映照出一条巨大的鱼的影子,但也只是一晃而过,便即全黑下来。孟帅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到最后,所有的视角都崩溃了,只剩下一个。

    那视角相当狭窄,什么也看不清,孟帅之前确认的时候,从那镜面中只能看见上方屋顶的横梁,从范围来看,大概是放置在某个地方的一碗水,好歹也是水面,因此入了孟帅的监视网,但没有价值,孟帅也就没在意。

    到最后,就是这么一碗水剩了下来。

    只是现在水面上,是看不见横梁或者天花板了,只看见耀眼的金光。满屏的金色,带着一股神圣的气息。

    孟帅猜测,或许那金光来自某样宝物,那宝物有护持的能力,没被黑烟所吞没,连带着小小一碗水也能幸存。

    然而这都是他的猜测而已。他不知道那碗水在哪儿,他也不知道那金光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躲在黑土世界里,就像空袭时躲在防空洞里,但求一个存身之处而已。

    稳定下来,孟帅才松了口气,却是又是疑惑又是难受。

    难受的,是他自己虽然平安,却不知其他人如何?

    在旁边围观的孟会凌和林岭,能否及时逃出生天?在中间最为靠近的方轻衍和段凌夜,恐怕更难幸免了吧?

    该死的……那到底什么东西?

    孟帅心中其实有一个猜测,一元万法宗的中心,万印万法山是镇压着黄泉的出口的。幸亏圣山稳定,连一元万法宗的人都不知自己坐在黄泉上,就如坐在刀山上。

    刚刚那场大地动,大概是震塌了什么关键节点,让万印万法山镇压不住黄泉气,两界连通起来,才有刚刚那场大祸。

    然而,他又觉得不止这样,刚刚那种黑气带给他的危险气息,更胜过纯粹的黄泉气,或许还有更危险的东西掺杂其中。

    如果真是黄泉和五方世界对接,或许就是一场浩劫,眼前这点事还是小事,将来还有旷日持久的麻烦。而孟帅作为和少有的黄泉接触过的人,注定不能置身事外,或许会成为局面中关键的一点。

    孟帅想想,也觉得烦躁,又想: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将来倘若真的责无旁贷,那我也只好顶上去,就算不顶上去,劫数到了,躲就能躲得开么?

    他勉强自己平静下来,在草地上打坐,一会儿便彻底的安宁下来。

    他进来的时候,冯源和燕归来也看见了,燕归来还十分好奇,道:“这小子如丧家之犬一样逃进来,可是惹了什么大事了么?”

    冯源倒是安之若素,道:“公子现在没心情,等他安静下来,自然会告诉我的。”他轻轻地捻着棋子,道,“能让公子如此惊慌,必是大事。山雨欲来。”

    燕归来嗤笑道:“装神弄鬼。”但冯源不问,她又出不去,自然只有不理会了。

    孟帅练着龟息功,竟渐渐入梦,梦见天塌了一个大口子,无数天火黑烟倾泻而下,比外面的情形更糟糕十倍。在一片绝望中,有一神人冉冉升起,只手擎天,将天窟窿补了上去……

    那神人的面容,似曾相识……

    这时,只听有人道:“孟帅,孟帅!”

    孟帅一个激灵,惊坐起来,不可思议道:“师父?”

千五一 天崩地又陷,何处一身存

    那声音正是孟帅多年不见的师父——水思归的声音。

    孟帅开始以为是幻听,但一低头,便知道不是,只见他手背上,赫然有一道金光闪耀。

    那是水思归离开前,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纪念,能够用三次的保命之法,其中一次在大荒面对白蝶散人的时候,救了他的性命,也出现过虚影和他交谈,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此时再次出现,正是孟帅面对倾天灾祸,不知所措的时候,不由得惊喜交集,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切道:“恩师,拜见师父……天塌了!”

    一道金光闪现,水思归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水思归容貌一如往昔,只是神色多少显得疲惫,道:“安静,天没塌。”

    孟帅得他这么一说,心中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稍微一松,正感觉几分安心,就听他道:“只是地陷了。”

    孟帅一个踉跄,道:“有什么区别么?”

    水思归道:“有。最糟糕的还在后面。”

    孟帅苦笑,但不知为什么,尽管水思归说的十分恐怖,他反而没有之前惶恐,或许是找到了支点的缘故,道:“恩师,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水思归道:“这是不可逆转的大势。我撑了许多年,才拖到今日,否则当初就该如此了。”

    孟帅心中一动,道:“您当时离开,就是因为一场大地动,和今日有关么?”

    水思归轻叹道:“你很聪明,记性也好,灾祸是那时开始的。”

    孟帅道:“到底是为什么?是**?还是天灾?难道是……世界到期了么?”他很难用词来形容他印象中的“末世废土”,希望水思归能听懂。

    水思归道:“你想知道?那么来我这里。我说给你听。”

    孟帅道:“我也想去您那里。怎么去?”

    水思归道:“你在五方轮转,到宝镜那里,自然知道。”

    孟帅道:“外面到处都在崩楸,不怕您笑话,我正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如何能找到宝镜?”

    水思归道:“稳定下来就可以了。外面还要乱一整日。一日之后,你可以出去。”

    孟帅道:“我出去的时候,世界还在么?”

    水思归用手抵住了太阳穴,道:“我尽力而为,或能保住八成。”

    孟帅心中骇然,八成听起来不少,但那是整个世界。两成的世界在一场浩劫中消失,这是多么恐怖的巨变?

    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能否都那么幸运,在浩劫中保住自身?

    水思归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想要保住世界,靠我已经不行了。我能做的太少。赶紧来我这里吧,孟帅,希望你能坐到更多。”说罢身形虚化,化为金光散去。

    孟帅痴痴不语,燕归来远处听见,神色陡变,道:“他说怎么了?世界怎么了?”

    冯源道:“世界塌了。”他说这话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在评价一场好戏。“

    燕归来道:“怎么可能?世界塌了,这是玩笑吧?”

    冯源轻描淡写道:“似乎不是。”

    燕归来一阵茫然,一阵恐惧,道:“怎么办……你——你这么这么轻松?”

    冯源道:“我为什么不轻松?在这里,我高枕无忧。世界好坏,与我何干?”他目光平淡中藏着一丝兴奋,仿佛世界坍塌对他是什么有趣的事。

    燕归来怒道:“难道你就没有亲朋好友,你就不为他们担心?”

    冯源淡淡道:“没有。”

    燕归来道:“没有?你是不是人?”

    冯源微笑道:“我没给你介绍过么,我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燕归来颓然坐下,抱头道:“疯了,疯了,世界疯了,人也疯了。”

    一日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孟帅抱膝坐在黑土地上,直直的望着手背,手背光滑洁白,再没有金色的影子。

    一个时辰的轮回之后,孟帅起身,以意识渗出黑土世界。

    探查到了相对的安全,紧接着,孟帅闪出了黑土世界。

    果然,此时黑烟已经退了,但一切并没有恢复原状,孟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片土地是之前光鲜如画的一元万法宗。

    此时此地,用满目疮痍尚不足以形容,地上是一道一道的沟壑,一个平整的地方,突然就像被掏了一个洞一般,陷下一大块,深不见底,洞口的裂缝向四周蔓延,把整块平地裂成了干燥的墙皮。这样的洞窟遍地都是,不分平原还是山地,不分陆地还是湖泊,甚至草木森林,随便哪里,都是被掏得一孔一孔,筛子一样。

    不仅仅是脚下,熟悉空间的孟帅敏感的察觉到,天空也到处是空间裂隙,一道道黑色的裂缝在空中游走,随时会把靠近的物体撕成粉碎。甚至天上还有肉眼可见的黑洞,东一块西一块,和补丁一样。地面上的洞窟好歹还稳定了下来,天上的裂痕还在收缩游移,深入其中的任何生物,都面临着死无全尸的威胁。

    “这是保留了八成的世界?我怎么看着,像是毁灭了八成一样?”

    他这么感叹,当然有些夸张,但感觉上,一元万法宗仅从地面上来看,毁了一半总是有的,连一条完整贯通的道路都找不出来。大概一元万法宗本来多秘境,空间不稳定,所以毁坏的特别厉害吧。

    那么,他要去哪儿呢?

    一眼,孟帅就确定了目标。

    此时天阴沉的厉害,头顶也没有云,但更看不见太阳,骄阳仿佛随着地面的窟窿一起被挖走了,只剩下一片灰白的天空。

    没了太阳,世界就没了色彩,眼前的一切也是灰白的,像戴了厚厚的墨镜,连幸存下来的花草都黯淡了颜色,只比其他土地灰白得浅了一些。

    在满目灰暗之中,只有一点光芒。

    远处削去半截的山边,有一处耀眼的金色光团,虽然距离远了,光芒只如豆大,却是无尽夜色中一点指路明灯。

    孟帅加快了脚步,奔了过去。其他人在这满布裂痕的空间中行走,必须小心再小心,但孟帅熟悉空间,自然不同,虽然速度快,却干净利索的避开了所有的危险,到达了金光之前。

    那是一座建筑,却非楼阁,更像是一座小小的亭子,亭子虽小,却干干净净,完完整整,方圆里许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就像单独处在一个结界里。亭中是一张香案,供奉着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

    宝镜!那是宝镜!

    孟帅见到宝镜,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忙上前一步,一伸手,触摸到了宝镜的镜面。

    指尖温热,就像触及到了温水,镜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孟帅——”两个大字浮现在镜面上,泛着变幻的七彩光芒。

    孟帅心中一动,想起五方轮转的流程,凡是最后通过五方轮转的,镜子上都会出现七彩的名字,他这算通过了?

    按理说,只剩下最后一关,他也拿到了足够的过关材料,应该是过关无疑了。不过就算再十拿九稳,还差最后一个步骤,就是一元万法宗认定。若无认定,应该是没合格的。

    不过现在……

    孟帅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满目苍夷,也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一元万法宗。

    没有一元万法宗,也就没人可以证明他通关,不过有人可以判定他通关。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认,五方轮转是他师父那边主持的,既然如师父要他过关,他也就不客气,过关就是了。

    只是除了孟帅,参加五方轮转的几十号人,还有可以过关的么?

    孟帅苦笑,他想起了自己的队伍,自从他从百年前穿越回来,就没见过北方的人。虽然是因为他自己事多,一茬接一茬,但不尽职是肯定的。

    若在往常,不尽职就不尽职吧,北方的弟子大概也把孟帅当做酱油了,但至少在孟帅的“英明领导”下,大家还是一关又一关的过来了,只等到最后一关,功德圆满,孟帅这个队长也算有始有终了。

    谁知道一场大祸下来,众人离散,还有没有再见的一日?

    倘若活着,哪怕受伤,或者隔天涯海角,自然还有相见一日。若是死了,那么一切休提。

    镜面上孤零零只有孟帅一个名字,下面空荡荡的,本来应该还有其他人的位置,但现在一个都没有。也不知是东南西北四面镜子分开记录,还是都能显示在一起。但不管怎么说,孟帅现在是“第一”,也是“唯一”。

    然后呢?记录名字之后怎么办?

    孟帅已经按照水思归的指点,到了此处,下一步该如何?

    按照一般五方轮转的流程,该去中州了吧?在中州还是一场五方弟子的大比,中州弟子也要参与,最后才能决出优胜者,获得神秘的奖励。现在是否还有这个必要?

    孟帅猜测着,突然听到脚步声响起。这还是他出了黑土世界以来,第一次听到人声,忙转过身来。

    只见破碎的大地上,走来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往金光处靠近。

    孟帅抬头去看的时候,对方也看过来,两边三个人打了个照面,各自露出惊喜神色,异口同声道:“你来了?!”

千五二 名次关性命,家书抵万金

    原来来的人正是段凌夜和方轻衍。对于段凌夜和方轻衍怎么在一起,孟帅不觉得吃惊,但能看到两人平安无事,实在是个惊喜。

    段凌夜道:“你果然还活着,你这泥鳅逃命的本事举世无双。”

    孟帅笑道:“不客气的说,主要是运气好,你们呢?怎么能逃得性命?”

    段凌夜道:“也是运气好。当时大祸的时候,我们正在针锋局附近。想必你不知道,那是我一元万法宗最坚固的秘境。当初老祖至少有神武道修为,和强敌对战七天七夜也没能动摇分毫,我们进去避难,逃过一劫。”

    方轻衍道:“仅以身免。其他人,我是部下,师门的师长兄弟,还有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言辞中略带怆意。

    段凌夜道:“劫后余生,不必要求太多。纵然要求,也该先去寻找,实在无望,再哭不迟。”

    孟帅苦笑道:“是啊。”他刚刚也给能联络到的亲友发去信息,一个回复都没受到,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也是一场折磨。

    但就算再痛苦,也不得不承认,能在大灾变中幸存,是一种幸运,哪怕失去一切,留下一条命也是恩赐,是更多的人求也求不得的。

    孟帅不愿意露出担忧之色,只道:“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段凌夜道:“有冥冥中的声音指引我过来的。”

    这话说得很玄,方轻衍不以为然的神色一闪而逝,孟帅却讶道:“你也看见我师父了?”

    段凌夜道:“尊师是?我只听到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指引我灾变暂息之后,去寻找宝镜,再按照指引完成使命。”

    方轻衍道:“我觉得好像是神棍。”

    孟帅也觉得像,但他知道那多半是他师父,因此不会开口吐槽。

    段凌夜道:“我也觉得像神棍,但是神棍也是有本事的神棍。我发现不了他,他却能在我耳边说话,所以我只有过来。你也听到了?

    孟帅道:“不但听到,还看到了。小方没听到?看来这是针对五方轮转的弟子了。”

    段凌夜道:“既然是选择下一辈的精英,自然是选五方轮转弟子便好。毕竟五方弟子的精英仅在其中矣。”

    孟帅轻咳一声,方轻衍倒是不介意,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可知道顶着天大的责任何等难受。能清闲下来再好不过。”

    段凌夜往亭中看去,正好看见宝镜,宝镜上孟帅的七彩名字还没褪去,道:“我也该在那里留名了。你又是第一个?”

    孟帅心情略一轻松,笑道:“承让了。还记得五方轮转开头的那一次祭天显名单么?我当时就在第一,你这个一元万法宗的大师兄排名第二。”

    段凌夜道:“记得。当时有人愤愤不平,我却没有。”

    孟帅道:“你有容人之量?”

    段凌夜道:“当时你我不在一个层次上,我看不见你,又何谈容不容的?”

    孟帅道:“真特么直白。虽然听起来很生气,不过一想到这一次又是我第一,心里就舒服多了。”

    段凌夜道:“那就先让你第一吧。回头是谁第一,还要再看。”说罢进了凉亭。

    宝镜光华烁烁,段凌夜上前,用手指点了过去。

    孟帅也想知道宝镜对他别人有什么不同,也跟着看去。

    段凌夜的手指稳稳地点向镜面,镜面光芒还算平静,就在他手指靠近的一刹那,光芒大放,一个七彩的名字出现在镜面上,正好排在孟帅下面。

    段凌夜的手指僵在空中,离着镜面还有半寸,就这半寸,他就像给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

    方轻衍本也好奇的看着,待见光芒收敛,名单出现时,他凝目一看,突然道:“前面怎么都是两个字的名字?段师兄……”

    说到这里,他也明白了,立刻闭口,心中雪亮:在段凌夜磨磨蹭蹭的时候,别的地,另有一个人把名字录入了。

    段凌夜现在不是第二,改成第三了。

    方轻衍咧了咧嘴,往后退了一步,和孟帅不同,他就算眼看段凌夜还算“和蔼可亲”,也忘不了那个止儿夜啼的段魔王,不敢想象心高气傲的段大师兄连第二都当不上,会怎样发飙。

    孟帅也是一怔,但看到自己后面的名字的时候,吃了一惊,道:“陈前?”

    再三看了,果然是陈前,孟帅颇为感慨,当年的伙伴,也有很多年没有见了。没想到在这里又看见了。

    虽然也可能是同名同姓,但孟帅想到陈前的资质根底,觉得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方轻衍道:“真是陈前?”他和陈前不算很熟,但也见过,,当时关系只是平平,不过多年下来,也算当初故旧,多少有些怀念。

    就听段凌夜缓缓道:“陈前是谁?”

    方轻衍一抬头,就见段凌夜神色清淡,面露微笑,不由得倒退一步。他想的段凌夜发飙,就是这副样子。段凌夜是不会在同门师弟妹面前破口大骂、歇斯底里的,但如果他露出微笑,却比被一群凶兽围住还恐怖。

    孟帅道:“一个旧友。怪了,他是三灵殿的弟子,和五方轮转有什么关系?”五方轮转是外四方弟子最后和中央弟子争雄的,但再怎么争雄,也是五方世界以内的事情。孟帅记得三灵殿高于五方世界半级。五方世界的事情,三灵殿是不屑参与的——这是他便宜老丈人说的,所以在南方的时候,宋通崖也只是观礼,自始至终没发表过任何意见。

    但仔细想来,也能解释——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五方世界三灵殿啊,但凡有能力者,都责无旁贷。

    段凌夜笑眯眯道:“既然是你朋友,回头介绍我认识一下。”

    孟帅一怔,道:“这个自然。”

    段凌夜没再多说,一伸手,把自己的名字印在宝镜上,位列第三。

    将名字印上之后,依旧是没有任何事情。三人互相看看,均觉只一味等待也太压抑,方轻衍道:“我去看看,或许还有活着的人。”

    孟帅道:“一起去吧。我在的话,会安全点儿,至少不受空间裂隙的伤害。”

    段凌夜道:“至少要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谁知道宝镜有什么指引?我和方师弟找人,你留下。毕竟外面大概都是一元万法宗弟子,他们不一定认你。”

    三人商量了一阵,最终还是孟帅留下。一元万法宗之内,段凌夜和方轻衍更方便行走,而孟帅和宝镜关系匪浅,留下来或有大用。孟帅虽然也有急需寻找的人,但他有联络手段,不需要亲自去找。

    两人离开,孟帅留在镜前,一面留神镜子上的名单,一面看自己的通讯玉佩。

    好在,他在意的人平安的消息一个个传来。孟会凌和林岭的消息来的最快。不一会儿就传了过来。他们都还算幸运,因为自家出事先走一步,这一步就分了生死,离开是非之地,避开了最开头的一番冲击,得以身存。秦号钟失去了联络,下落不明。

    此时林岭已经赶回雪山,说北方雪山一片混乱,八大山庄塌了一半,连绵万里的雪山雪崩不断,暴风肆虐。山上异兽流离失所,除了永远埋在山间的,也有下山和山庄争食的,引起了一场大战。而冰峰雪峰一起受损,冰峰上的梅花枯死大半,好在没全塌陷,空峰却消失了。以前是能看见,不能进入,现在看不见也进不去,似乎已经完全消失在世界中。

    凭空消失,这个形容让孟帅难以想象,但却是万里之外正在发生的事情。除了空峰的崩坏,还有许许多多的奇观,在各个世界发生。

    西方比北方路远,孟会凌还没赶回去,钟少轩倒是报了平安,也说了虎穴坍塌的事情,好好一个秘境,已经完全消失,好在钟少轩当时不在其中,躲过一劫。之前的龙峰也有断裂之势,是守护的真龙盘在山柱上,保得山峰不塌。至于山下龙虎下院,当然也不太平,许多关键受损不说,豢养的灵兽也有造反的迹象。钟少轩以龙虎山弟子身份稳住局面,其余的事情都要孟会凌赶回处置。

    另外,凰金宫中也有鸿鹄传来的消息,比起其他世界,凰金宫受到的危害不大,圣女和包括五大首座在内的凰金宫弟子大多平安,只是许多压抑多年的火山一朝爆发,火山灰遮天蔽日,让南方世界变得晦暗无光。而地下世界的入口再次坍塌,也不知里面如何。

    这些地方和孟帅都有关系,也真恨不得回去看一眼,出些力气,而是他分身乏术。且他去任何一个地方的贡献,恐怕都不如留在这里大。他有感觉,如果他真想在大灾变中做些什么,按照水思归的吩咐随着宝镜指引前往,是最有用处的。

    如果说他前十年的日子虽然有波折,但还算逍遥快乐,那么下面的人生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孟帅不得不脱去一身懒骨,打叠精神,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

千五三 金榜题名日,百废待兴时

    一直在庙中等了一日,孟帅亲眼看见宝镜中的名单越来越长。

    虽然说越来越长,可每个名字出现的却慢,往往一个半个时辰才出现一个名字,而且大多是陌生的名字,孟帅连个印象也没有。

    这可是很奇怪的。当初祭龟神开启五方轮转的时候,全部的名单都在镜中过了一遍,虽然当时大部分人他也不认得,但多少有个印象。这时看到一份全新的名单,令他发蒙。

    难道说,这些人和陈前一样,都是三灵殿弟子?

    如果这样……孟帅觉得有些不快——之前他们五方弟子千辛万苦参加轮转,到最后上决选名单的寥寥无几,反而是半途杀出的三灵殿弟子上榜,那他们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么?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徐千源。

    这个名字险些被孟帅遗忘了,在西方虎穴秘境,孟帅和他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经历。

    不过当时徐千源还不是五方轮转的弟子,但说要参加下一次轮转,即使是他立刻出发,应该也只走出了一半的路程,怎么他就可以位列名单?

    紧接着,他又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卫蝉玉”。

    越发看不懂了,卫蝉玉那丫头怎么又是轮转弟子了?

    名单到后面出的快了一点,孟帅终于看到了一个更熟悉的名字。

    “宋千寒”。

    看到这个名字,孟帅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北方弟子,果然还活着。至少是有人活着。

    宋千寒以下,再没有北方弟子。孟帅虽然也忧虑,但没有之前那么忧虑了,他隐隐感觉,其他人没选上,不是他们有危险,而是不够格。

    说起来也没道理,他们几个一路走来,按照五方轮转的规则,都是通过无疑的,但地动这么一闹,通过规则可能发生了偏移,众人一下子按照层次分开,全凭实力,对之前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不过,如果真的是担负天下的重任,选择能够胜任的人也无可厚非。只能说事急从权吧。

    正在孟帅一个个记下名字的时候,只听天空有人喝道:“一元万法宗留下的弟子,到圣山下集合。”

    但见空中一条翩然身影凭虚而立,周围彩云浮动,光芒朦胧,仿佛神仙中人,正是凌师华。

    孟帅诧异:“没想到她还活着,胆子也不小。”

    现在天空虽然稳定下来,没有那些大的黑洞,但细细的暗缝还在各处游移,稍不注意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敢飞到空中确实胆子不小。

    凌师华在空中徘徊三次,飞向万印万法山的方向,孟帅望着她的背影,暗道:看来以后一元万法宗就是她挑大梁了。不知道段凌夜和方轻衍能占到什么位置?以段凌夜的实力,早不逊于界主,应该可以占一个实权位置,方轻衍却还早了些。不知他的仇报完没有?

    这些和他无关,孟帅一低头,就见宝镜又闪现了两个名字。

    “任盼盼”“杨成云”。

    好吧,这二位也来了,孟帅也算服了。还是那句话,真不知道是怎么选的,完全没关系的也能选上。

    最后一个杨成云出现,宝镜突然光华大方,一道氤氲的流云覆盖了镜面,那些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名字最终黯淡了下去。渐渐没入镜中。

    突然,光华再次亮起,一个名字出现在镜面上。

    “孟帅”。

    这个名字并非七彩,只是朴实的白色,突然占满了整个屏幕,孟帅的耳边传来一声吟诵一般得长音“尔,第一神嗣孟帅。”声音消失,字迹也跟着消失。接着,是第二个名字出现。

    “段凌夜”。

    孟帅一怔,心道:我后面就是段凌夜?那么陈前呢?

    这一回孟帅没听到那个声音,段凌夜的名字闪现了三个呼吸,也黯淡了下去。

    紧接着,第三个名字出现,正是陈前?

    一个个名字出现在镜面上,就像介绍某个角色隆重出场一般,孟帅还注意到,除了段凌夜和陈前之外,后面的名字顺序也有所不同,虽然孟帅之前没记得特别清楚,但看到自己熟悉的几个人的位置,就知道顺序是调乱过的。

    孟帅猜测,这一次调整,不是随机打乱,而是按照某种顺序。开始那一次的顺序,是点入宝镜的前后顺序,那么后一次的顺序是什么呢?

    实力?

    大概只有这个解释了吧?总不能这么重大的事项,靠排哪个个高来定前后。再说若论个高,孟帅好像还不如杨成云。

    孟帅心中略感得意,宝镜定高下,在不交手的情况下,认定他是第一,多少也是个荣誉。不过之前那次祭天时排名,他也是第一,压过了当时比他高一个境界的段凌夜。因此只要涉及到孟帅,这个镜子就不怎么公正。

    但这一次,他是有信心的,如果除了他之外,段凌夜就是最强大的,那么他便有信心,自己正是最强的。段凌夜是界主级别的实力,孟帅甚至有信心压过一般的界主。

    倒是陈前……

    孟帅觉得事情要大了,之前段凌夜被陈前压过一头,已经有挑衅之意,那还只是手快手慢的问题,现在宝镜评定,将两人掉了个个儿,段凌夜大概是神清气爽了,陈前怎么办?

    段凌夜心高气傲,不容人下,难道陈前脾气就好了?一想到陈前扛着长刀杀到段凌夜面前,孟帅就觉得——

    卧槽,好期待啊。

    到底谁输谁赢?孟帅还真想知道。

    宝镜的评定自然有凭据,但陈前好像还有开眼这个外挂,一旦他进入超常状态,输赢还很难说。当然段凌夜似乎也有自己的底牌。这年头出来混,谁没有个底牌?尤其是孟帅身边的人,外挂一个比一个开的大。最大的就是他自己。

    在孟帅浮想联翩的时候,所有的名字都闪过了一遍。除了最上面三个名字,其余孟帅认识的人,排名都不能说靠前。最靠前的居然是卫蝉玉。剩下的人都算中下。任盼盼甚至排到了倒数几名。

    所有名字过了一遍,宝镜上闪过了几行大字:“九十九神嗣聚齐,水镜界开!”

    一道豪光从镜中射出,射向天空,天空中金字往两旁眼神,霓虹环绕,云彩伴飞。

    “九十九神徒聚齐,水镜界开!”

    大字连放三遍,渐渐熄灭,天空恢复灰白,只比之前稍微亮了一点儿。

    此时,只听有威严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凡身在东方神嗣,三日后在金水峰聚齐,有人引尔等入水镜界。按时前来,不可自误。”

    声音也是重复三遍,便即消失,留下袅袅的尾音在空中回荡。

    宝镜上闪现的名单,只有孟帅看得清楚,宣布名单的吟诵只有自己能听见,但天空上的彩字,跨界而来的雷音,都震惊了众人。

    万印万法山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弟子们都抬头望天,即使彩字消失了,也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当中。

    凌师华率先回过神,一击掌,真气混合着声音,将余下弟子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一元万法宗余下的弟子不多了,本来就遭到了群界主围攻,损失了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尤其是非核心弟子纷纷脱离门派,自找生路,结果第二场大祸下来,缩在屏障里的还有保命的机会,在外面躲藏的,却大多熬不过去,一元万法宗十停中去了九停,余下一停几百人聚集在万印万法山下,围绕在凌师华周围。

    如今,凌师华是一元万法宗唯一的界主了,不管她是不是势单力孤,只要是界主,就能定一方安宁,围在她身边也有安全感。

    凌师华知道如今自己责任重大,神色庄重宁静,丝毫不露示弱之态,缓缓道:“刚刚我已经说了。一元万法宗固然遭了劫难,但多难兴邦,去芜存菁之后,宗门不但不会衰落,反而会破而后立,更创一番奇迹。而你们都是中兴的功臣。”

    “危难之际,我责无旁贷,暂代掌门之职,谁有异议?”

    众人异口同声道:“参见掌门师叔!”

    如今的情况,没有第二个人和凌师华比肩,当然也不会有人有异议。一元万法宗从没有不识时务的弟子。

    凌师华点头,又往旁边一指,段凌夜正站在她手边,也是高人一等的位置,道:“段凌夜是我一元万法宗的大师兄,当然是掌门大弟子。谁有异议?”

    众人再次低头,纷纷行礼。

    凌师华道:“很好。段凌夜做下一任掌门,是天经地义的。但你们刚刚看见了,他马上就要出发,去做一件大事。那件大事干系天下苍生,比我一门一派的兴衰更重要。他的修为实力当然绝无问题。可是一来他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二来也是以防万一,我还要立一个候补的掌门弟子。”

    众人皆精神一振,段凌夜的地位无人能动,可是这个候补的位置,可从没定论。尤其是二师兄陶绛已死的情况下。有几个真传弟子已经暗自振奋。

    凌师华目光在众人脸上一转,道:“方轻衍。你过来。”

千五四 离散又重聚,花样总翻新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一面说,一面把请柬甩给孟帅。

    孟帅心道:不用我叫,他自然来找你。接过了请柬,道:“你猜方轻衍有几分把握?”

    段凌夜搓了搓下巴,道:“一成?”

    孟帅愕然,段凌夜道:“如果他头脑正常,那么就有五成。正常人至少要可以一搏的情况下才会主动挑衅。他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底牌。”

    孟帅道:“那你刚刚说一成是……”

    段凌夜道:“我是以一元万法宗平均智慧来考虑的。?果是一元万法宗的弟子,那么很可能他就是在狂吠。”

    孟帅无语,只能等到场之后再见分晓了。

    段凌夜写了不少请柬,希望能有更多人参观这个典礼,如果人来的够多,他是考虑自己出手,重塑一下一元万法宗的威风。不过显然不能如意,一元万法宗范围内虽然有不少界主,也不是没人从大灾变中幸存,但就算存活,第一时间也会受到自家的消息,匆匆离开,赶去处理家事。所以除了一元万法宗之外,只有孟帅这一组外宾。

    嗯,是一组,孟帅不是一个人。

    在这一天中,孟帅终于找到了他的队伍——北方众弟子。

    北方弟子也是运气好,他们一出来,先遇到了各个界主的肆虐,谢离一合计,此地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跑。连拿到最后一关的凭证都开不及,几人就往外撤。

    哪知外围都给人封锁住了,众人撤了一次,险些被某个封路的界主误伤,只得留在山门中,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若只有北方弟子,这隐蔽的地方可不好找。好在队伍里还有一个杨成云。

    若论隐藏,天下可能没有比杨成云更强的了。他通过几番比较,迅速选定了一个秘境,带众人躲了进去,逃过了一劫,或者说,逃过了两劫。

    大地动劫难来临,他们躲藏的秘境还算坚固,当然不如针锋局,秘境裂开了一条口子,几个人受了点伤。

    受伤之后,众人不敢随便离开秘境,直到宋千寒他们几个收到了来自水镜界的提示。

    与名单前面都是主动去宝镜前确认不同,排在后面的人,如北方队伍中的几个,是直接收到通知的,排名也在最后。有几分凑数的意思。

    饶是如此,本来不在候选上的任盼盼和杨成云也十分诧异,遇见了孟帅也问个不停。

    习惯成自然,孟帅和队伍相聚之后,除了各自庆幸,倒也没受到责问。孟帅也没脸没皮,把之前的事掠过不提了。只大略说了形势,然后将队伍分为两拨。

    一部分人留下,另一部分人赶回北方。留下的人当然就是参加水镜界名单上的人,包括孟帅、宋千寒、任盼盼和杨成云。其余人留在这里也无益,让谢离带队,连夜赶回北方。正好他们知道雪山的情况,也是归心似箭,连夜就离开了。孟帅马上进入水镜界,不方便带孩子,将乾坤姐弟交给了谢离,请他一路照看,先回北方。

    那些人走了之后,剩下的人也没有其他事,跟着孟帅一起去参加典礼。

    这场典礼,是真正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地动时,连天空都震裂了,人工的建筑又有几个幸免于难?纵然幸免,也是歪歪斜斜,成了危房了,什么也干不了。

    方轻衍的办事能力真不差,即使如此困难,他还是在一个堰塞湖旁平整了一大块土地,用土石搭建了擂台和看台。且将幸存下来的鲜花都取来,装饰在看台上,掩盖住了萧索的气氛,花团锦簇之中,显出几分欣欣向荣的生活气。

    看台上,用不去皮的树木搭建了一个凉棚,作为主席台,又开出一条溪流,环绕其间,更添几分雅趣。

    因为是唯一的贵宾,孟帅一行人都被邀请上了主席台,坐在段凌夜旁边。凌师华一个人坐在上首,闭目养神,好像对一切的事情漠不关心。

    除了主席台上的人,所有人都在看台就坐。只有一人站在擂台上,正是方轻衍。他今天穿的非常鲜亮的锦袍,凤翎大氅,冠上镶嵌明珠,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丰神俊朗,打扮的岂止是华丽,简直有些隆重了。

    这身衣服就算是参加典礼,也得是极其重大的祭祀典礼,众人不免暗想:他打算直接穿着即位么?还要不要打斗了?他就这么有信心?

    段凌夜在上面坐着,形象就朴素多了。他本就不强在外貌上,穿着也很低调,不过就算他穿成叫花子,也没几个人人敢抬头看他。

    时间一到,段凌夜走上擂台,道:“诸位,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场比赛的意义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大地动之后,一元万法宗需要有人带领你们走出困境。凌师叔是精神领袖,而今日决出来的,就是实际的领导。我可以告诉你们,非常时期必有非常政策,乱局中需要强人,今日成为掌门弟子,便掌握了一元万法宗的生死大权,生杀予夺,一言而决。他固然要殚精竭虑,只为复兴努力,其余人更要绝对服从,谁若反抗,就是阻碍宗门复兴的罪人,格杀勿论。”

    众人本就怕他,听他说的严厉,更是头也不敢抬,栗栗不安,鸦雀无声。

    孟帅在台上心想:这也没错,战时有战时的规则,集中一切力量,不容他人扰乱。若非段凌夜要去水镜界,以他的威望和手段,战时的领袖,不做第二人想。

    段凌夜道:“现在我宣布规则。按照惯例,有多少人,就该打多少场。可是那将是个冗长繁琐的赛制。我没有时间,一元万法宗更是没有时间。所以我决定,只打一场。”

    众人全愣了,都心想:难道要大混战?

    段凌夜道:“所以赛制是——团体赛!”

第1020章 千五五 厚利聚群武,点手指高朋

    这可真是别开生面了。壹看书 ·1kanshu孟帅在上面都愣了。

    武者自从入流以来,就不怎么玩团队了。别说以多欺少,就是等人数对战也不行,那样很像群殴,失了身份。先天更不用说了,除非像是抢夺通灵封印那样的大事,不然高手之间绝不互相联手对阵。

    就算段凌夜别出心裁,要玩团队赛,也要提前通知。不然哪有时间组建队伍?没有事先培养默契,队伍怎么成型?

    孟帅还以为只有自己事前不知道,但看方轻衍他们的神情,也是真不知道。

    这就是段凌夜随心所欲的性子,也只有他做这种事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好在段凌夜谁也没告诉,也就算公平了。

    众人各自思索怎么组建队伍,段凌夜道:“所谓的团队战,也不是大混战。你们本来人就多,一个人拉一支队伍,几十上百个人一起乱斗,那成什么样子?我们场地也摆不开。所以还是双方对战。”

    “但是,我也说了,赶时间,只比一场。”

    孟帅跟其他人一样愕然,心道:好几个团队,又不一起比,又只比一场,那要怎么比?

    孟帅还更能胡思乱想,暗道:难道是和奥运一样,大家一起跑步跳高,谁成绩好,谁赢?

    显然段凌夜的奇思妙想和孟帅不是一个方向,道:“所以你们只需要两个团队。这边一个——”他划了一个范围,然后手一点,“那边一个。”

    周围一片寂静,显然都惊呆了。

    过了一会儿,方轻衍抬起手,指着自己,道:“你的意思是,其他人一组,我一个人一组吗?”

    段凌夜点点头,道:“没错。”

    孟帅又惊又怒,甚至怀疑段凌夜存心想要治死方轻衍。 壹 看 书 ww w看·1kanshu·c c这是什么团体战,分明是围殴。方轻衍纵然有底牌,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所有人。

    强忍着冲动,孟帅先按兵不动,他总觉得段凌夜还有后招,这是那家伙的恶趣味。

    段凌夜道:“嗯,所以说,有多少人要挑战方师弟来着?”

    人群中抢出十来个,比之前多出一倍。显然是看见便宜,要来占一个位置。其余人没出来,不是因为他们和方轻衍有交情,而是实力实在差了,怕成为炮灰。

    段凌夜点头道:“十二个人?还有没有了?现在给你们一个考虑的时间,没出来的人可以出来,出来的人可以回去。我数十个数,数完就不能反悔了。”

    孟帅听了,觉得还有点戏,可能他有什么手段。但有什么手段能让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对阵变得可行?

    唯一的好处是,情况不能更糟了,因为现存的混元期都已经出来了。

    嗯,不对,还有一个。

    孟帅抬眼,看见剩下的围观群众中,有一个女子静静地坐着,分明有混元的修为,还留在场下的,只有她一个。

    那女子面生,相貌文秀,算不上惊艳,但颇有滋味。孟帅多看了两眼,越发觉得这女子不同寻常。

    能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要么她有原则底线,不肯趁人之危,要么她聪慧灵敏,猜出段凌夜的用意。要么她和方轻衍关系不错,能为之放弃利益。

    无论是哪一点,在一元万法宗都珍贵异常。

    段凌夜不紧不慢的记着数,从一数到十。

    这十个数中,还真有两个人退出。其中一个是孟帅有过几面之缘的才杏棠。他们当然不是不想要利益,而是比较敏锐,发觉了可能的圈套。 要看 书·1ka书nshu

    十个数数完,还剩下十个人。

    段凌夜道:“那么就剩下十个人了。我宣布其中一个团队组建。成员是丁蜀立,曾明,刘芳君……”他把十个人的名字念完,道,“谁是队长?”

    丁蜀立,仅此于段凌夜和死去的陶绛,排名第三的真传弟子走出一步,道:“我。”

    其余人没反对,段凌夜点头,道:“那就是你了。方轻衍。”

    方轻衍也还沉得住气,道:“我在。”

    段凌夜道:“你可以组建你的队伍了。记住,十个人。”

    他终于揭盅,补充了一个规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方轻衍的对手们,也松了口气。让方轻衍挑人组建队伍又怎么样?凡是修为到了的,大多数都在他的对面。剩下的人连一把队伍都凑不齐。凑些阴阳期的人进来,不是找死么?

    方轻衍愣了一下,道:“我挑选队伍?”他环视周围,道:“从剩下的人里选么?”

    段凌夜道:“选吧。在场的人都行。哦——”他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补充着,“选我是不行的。掌门师叔,当然也不行。”

    孟帅陡然一震,心道:不会吧。真要作弊?

    方轻衍神色有一瞬间迷惑,紧接着瞪大了眼睛,道:“除了掌门师叔和你,谁都行?”

    段凌夜道:“当然。不过订个上线吧。界主以下,下无限制。”

    方轻衍叹气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转过身来。

    他先看向留在下面的那文秀女子,道:“倪师妹,请上来吧。”

    那倪师姐起身,大大方方走到他身前,道:“方师兄,我是舍命陪君子了。”

    方轻衍拱手道谢,又道:“才师姐,容师兄,你们二位……”他说的是后来反悔撤下来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才杏棠道:“我……唉,算了。”也走了上去。那容师兄是个脸色微黑的青年人,踌躇了一下,道:“方师弟,你若当了掌门,我能当什么?”

    方轻衍微微一笑,道:“容师兄,现在我们这一代的弟子都在这里了。一元万法宗领军的位置都在我们身上。我个人安排职务的顺序是亲友和功臣,旁观者,敌人和死人。正巧我的亲友不多,远远比位置少,师兄可以自行决定。”

    他说完,就听丁蜀立怪声道:“方师弟,这么任人唯亲的话,当众说出来好么?如果是我做了掌门,自然要选贤用能,唯才是举,才不会像旁人一样党同伐异。”

    他这番话基本上没人相信,但话说的漂亮,占领了优势无可反驳。

    方轻衍却无退缩神色,声音稳定而清朗,掷地有声:“不任人唯亲难道还任人为疏么?非要我的人不听我的,我的左右手反对我,我花时间用权谋去平衡势力,花大量精力勾心斗角才行么?抱歉,守成之主可以,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我事先言明,我讨厌那种尔虞我诈的气氛,我要建立的是凝聚成一个拳头的队伍,以我为核心,以功劳为体系,严明而清晰。为了更有效率,隐患会在一开始清除。之前一元万法宗的气氛也没有必要保留下来。除非有些人喜欢,那么他们可以离开我的队伍,去寻找他们心中的一元万法宗。如果看不惯我,又不肯离开,那还可以去死。”

    丁蜀立没想到他直言不讳,说惯了虚伪言语,咋听有人说了实话,反而不知所措。他豁然回头,想看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有没有让唯一的界主感到不满,却见凌师华依旧老神在在,仿佛没听见方轻衍说什么。而段凌夜也不表态,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

    至于底下的民意——那更不足为凭。方轻衍的那番话远没有超过一般弟子的忍耐力。一元万法宗弟子对强权的忍耐力是惊人的。

    这时,那容师兄叹了口气,道:“我都不知道师弟你有这样的气象。那我还犹豫什么?跟你走了。”说罢站到了方轻衍身后。

    丁蜀立暗中愠怒,但转而放心,心道:才容二人实力平平,唯一的优点不过是有些鸡贼,就算加入了方轻衍的队伍又怎么样呢?那倪师妹更是小字辈,成为真传弟子比方轻衍还晚,是真传弟子中最小的一个,又有何惧?除了他们三个,他再拉不到其他人了。纵他说的天花乱坠,阴阳期弟子上来就是送死。

    丁蜀立此时已经想好了对付的策略。派三个人缠住那三人,自己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方轻衍击杀,主帅死了,其他人自然不足为虑,自己非当上掌门弟子不可。

    方轻衍面对围观弟子,道:“剩下的人,我不会强求,有没有人愿意上来,跟我并肩战斗?”

    他目光所过处,众人皆低头。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胜利了自然得到梦想不到的奖励,输了的话,下场不堪设想。就算不死在擂台上,丁蜀立睚眦必报的性情人尽皆知,说不还真不如死在擂台上。

    能够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的,必须要有孤注一掷的魄力,甚至还要有点烂赌鬼的赌性——毕竟胜算实在是太小了一点儿。

    一元万法宗不是没有赌徒,可惜留下来的都是藏在防护阵中的鸵鸟,此时当然还是鸵鸟。唯有一个孔不平抬头看了一眼,挣扎之色一闪而过,终于又垂下了头。

    方轻衍在上面连问三声,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沮丧,更没有在意丁蜀立得意的神色,转回头面对主席台。

    他伸出手,和主席台上的少年目光一对,轻笑道:“孟帅,下来吧。”

    ...

千五六 以少敌多者,必有豪气生

    一句呼唤,满场寂静。

    不认得孟帅的,自然不明所以,认识孟帅的,无不看向他。

    众目睽睽之下,孟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手在背后轻轻摇了摇,缓步而下。任盼盼等看懂了他的手势,按耐住情绪,目送他离开。

    从主席台站起一位,堂而皇之的加入队伍,当然是很显眼的了,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孟帅走下,陷入了震惊。

    直到孟帅走到队伍中,丁蜀立才反应过来,道:“这……这他妈也行?”

    方轻衍道:“怎么,违反规则了么?段师兄刚刚说了,只要是在场的人都可以加入,你有意见?”

    丁蜀立瞪视方轻衍,又看向段凌夜。

    段凌夜懒洋洋道:“你有意见?”

    一句话,叫丁蜀立立刻闭嘴。其余有腹诽的弟子也立刻安静。

    段凌夜朗声道:“你们都不说,但我知道你们是有意见的。我不妨阐明一下我的观点,我之所以定下团体赛,想要选出的,不仅仅是一个高手,更是一个领袖人才。”

    “什么叫领袖人才,就是能聚拢人心的人。无论是自家人心还是外面的人心。尤其在这种时候,未来一段时间,能够拉到强援,对本宗的稳定和发展非常重要。方师弟能拉到外人,还能让外宾在这种情况下公开支持,这是他能力的一部分。我认为是值得鼓励的。”

    段凌夜难得和其他弟子说这么长的话,对他来说,也是苦口婆心了。丁蜀立听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该死的,段凌夜果然立场有问题!

    难道他一开始就是偏向方轻衍的?那自己和方轻衍对立,就是和段凌夜作对?

    一想到和段凌夜作对,丁蜀立就不寒而栗,他赶紧给自己的猜测找反对理由,以免自己吓到自己。

    段凌夜偏向方轻衍?他给方轻衍什么帮助了?不过是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加入方轻衍的队伍,一个人而已,就算这伙三头六臂,都填不满人数的差距。

    这家伙……

    丁蜀立看了一眼孟帅,认出他是北方弟子,到东方来参加轮转,身份公开透明,每个人都见过他,反而没什么神秘感。丁蜀立也见过孟帅一两次,但没什么印象,东方弟子大多骄傲,不把其他地方来的放在眼里,哪怕是北方弟子的首领。尤其是孟帅虽然在小范围内声明渐露,但在公开场面上没做过什么有名的事。

    丁蜀立早已忘记,自己早在混元之路上和孟帅有一场神魂交手,彼时孟帅比他低一个境界,却在精神世界里将他一通暴捶,后来他想要在外面报复,又被人一脚踹开。当时踹开丁蜀立的,就是上面那位段凌夜。

    虽然没认为孟帅有威胁,但他还是不想增加难度,段凌夜立场偏向,他往上看去,看凌师华对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表态。

    凌师华倒不是之前漠不关心的神态,目光闪动,看着孟帅,颇有感兴趣之意,但是,没有反对,对丁蜀立求助一样的目光视若不见。

    倒是段凌夜看见了,笑眯眯道:“丁师弟,你在看谁?”

    丁蜀立寒气倒涌,自然知道犯了忌讳,忙后退一步,道:“我……”

    惶急之下,他急急的回头,对孟帅道:“你是谁?”

    说了这一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接着道:“你是孟帅……对吧?”

    孟帅笑道:“对。”然后拱手对方轻衍的队友道:“还望关照。”

    几人连忙还礼,才杏棠道:“居然是你……”孟帅笑道:“能与才姑娘并肩战斗,不胜荣幸。”

    段凌夜打断道:“方师弟,你的队伍有一半了。剩下的呢?”

    方轻衍看向孟帅,道:“你的队伍……”

    孟帅微微摇头,道:“是我私人帮你。”

    方轻衍点头,道:“师兄,我组建完了。”

    他队伍里的人无不大惊,倪师妹更是大道:“小方,你疯了?”

    段凌夜道:“哦?你确认么?五个人对十个人,放弃了可没办法反悔了。”他虽然用词惊讶,但神态语气平静无比,似乎早就知道方轻衍的选择。

    方轻衍确认道:“绝不反悔。”

    在场的人都觉得他疯了,丁蜀立等暗自欣喜,心道:纵然有段凌夜偏向,架不住他自己作死。一会儿将他乱刃分尸,叫他想后悔也晚了。

    段凌夜点头,道:“我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你们可以互相交流,制定战术。一刻钟之后开始。”他停了一下,突然笑道,“忘了说胜负的依据了。只有队长可以决定胜负。认输,或者死,是战斗结束的仅有两种条件。”

    “再介绍一下,孟帅,北方弟子,我的好友兼伙伴。”一炷香计时伊始,方轻衍郑重其事的介绍道。

    这句话让本要大声抗议的倪师妹咽下了准备好的话语,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方轻衍,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轻衍看向孟帅,道:“此时此地,一切都于我不利,唯有置之死地,求一线生机。要点就是丁蜀立。我来对付他。”

    孟帅点头,道:“确实,这场斗争说到底是你和丁蜀立的战斗。他若不由你亲手解决,恐不能服众。那么把其他人隔离开,让你们一对一单挑就可以了吧?你有把握么?丁蜀立比你早晋级混元好几年。”

    方轻衍道:“五六成把握。可以一拼,已经够了。”

    孟帅道:“你有把握就好。剩下的事不必担心。”

    那倪师妹忍不住插口道:“剩下的事才需要担心好么?你们俩在说梦话么?找你们说的这么简单,我们干脆别战斗了,只等他们九个自己手拉手战成一圈,玩木头人游戏好了。”她本还顾忌孟帅是生人,注意礼貌,可眼见两人说话不着调,不得不开口将他们拉回现实。

    才杏棠也十分崩溃,道:“方师弟,我们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了,你不需要负责么?还是你有主意了?我们四个人要怎么把剩下的九个人挡住?”

    孟帅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没说清楚,我们并不是四个人。”

    一柱香的时间转瞬即逝。那边丁蜀立先安排布置完毕,比起方轻衍那边,这边布置的相当顺利。丁蜀立本有才干,又实力高出众人,自然说一不二,摆开一个围绕自己列阵的阵型,倒也有模有样。

    这边,方轻衍等人也站开。他们的阵型参差不齐,好像是随意布置的。

    众人看着均觉方轻衍破罐破摔,唯独凌师华突然目光一动,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段凌夜疑惑又兴奋,低声道:“兵阵?这是方师弟的手段吧?有趣了。”

    丁蜀立看不出其中奥妙,冷笑道:“方师弟,你要最后壮丽一把就去死么?好歹有几个人跟着你,哦,还有一个所谓的外援,怎么也该最后挣扎一下吧?”

    方轻衍一笑,道:“你是挑战者,你先进招吧。”

    丁蜀立冷笑道:“挑战者?我挑战你?你也配。你这么点人不配我动手。胡师弟,你上去把方轻衍拿下。”

    旁边闪过一个高大壮汉,道:“遵命。”大步向前。

    这壮汉虽然是师弟,相貌比丁蜀立还着急,看样子像是四十许人,人高马大,步履沉重,一看就是力量型的高手。此人看来粗笨,却是个真传弟子,排名还在方轻衍之上,只在才杏棠之下。

    当然,他再强,一个人也不可能敌得过五个人。丁蜀立派他上场,不过起个试探作用。方轻衍若是以将换将,就能牵制一个才杏棠级别的高手,达到消耗战的目的。若是对方一拥而上,他也要一拥而上,用人数堆死对方,来个速战速决。

    才杏棠眉毛一挑,道:“我去?”

    方轻衍一摆手,道:“有人收拾他。”

    那胡师弟步步走来,方轻衍他们原地不动,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手,仿佛束手待毙一般。众人眼睁睁看着他走来,眼看就要撞到最前面的孟帅那里了。

    突然,那胡师弟一拳打了出去,拳风虎虎,声势惊人。

    然而,孟帅没有动。

    因为那一拳不是向他来的。

    胡师弟这一拳,着实打在空处。然后他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招招凶猛,招招落空。他不但进攻凶猛,更呼三喝四,咬牙切齿,仿佛不但在对敌,更是在对待一个有深仇大恨的敌人。

    但他身前,一个人都没有。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对着空气发狠击打,犹如发狂的野兽,情形尤为诡异,白日见鬼,不过如此。众人背上出了一身白毛汗,连阳光晒到身上,都不觉得温暖。

    丁蜀立惊怒道:“怎么回事,你……用邪法么?李师妹,游师弟,花师弟,彭师妹,杜师弟,你们都上——”

    他一口气点了五个人,正好与方轻衍这边队伍人数相同。

    那五人虽然不愿,但也不能抗命,壮胆一般呼喝一声,纷纷扑了上去,

    丁蜀立冷笑道:“一共五个人,对你们五个,我看你们如何对付。”

    方轻衍笑道:“是么?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们究竟是几个人。”

    丁蜀立睁目一看,瞳孔猛然一缩,汗毛倒竖。

    ...

千五七 十中去其九,擒贼必擒王

    在丁蜀立的视角下,分明看到方轻衍身后,分出了五个人,五个人面目一模一样,都是方轻衍。

    五个一元万法宗弟子冲上去,分别和一个方轻衍斗在一起。招式层出,精彩纷呈,若以他的眼光看来,这是五场激烈精彩的战斗,每一场的水平都是一元万法宗混元弟子应有的水准。

    然后,五个方轻衍在战斗,还有一个方轻衍站在自己面前,抱着肩膀看着自己,这场景实在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

    丁蜀立喃喃道:“我眼花了么?”

    方轻衍道:“不错,你正是眼花了。”

    丁蜀立一怔,闭起了眼睛,微微摇头再睁开,登时再次瞠目。

    只见擂台上,除了站在自己眼前,冷笑着看着他的,哪有其他的方轻衍?

    不变的,是其他五个弟子拳打脚踢,激烈的战斗着。只是他们对面没有对手,击打的只是空气。他们的情况和最开始的胡师弟一模一样,六个人上下翻滚,大汗淋漓,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

    明明光天化日,丁蜀立却觉得阴森,明明战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他却觉得一片死寂。

    不仅仅是丁蜀立,台上台下,除了方轻衍这边的人,无不感到一阵发冷。六个和空气战斗的像在表演哑剧,但并不好笑,只看得人毛骨悚然。

    段凌夜在台上也搓了搓手指,道:“不愧是从那鬼地方弄出来的规则,实力不说,至少吓人啊。”

    此时,孟帅对其他人道:“还有三个,你们三个一人一个。他们胆气已怯,你们自可占到上风。把丁蜀立留给小方就行。”

    他身后的才杏棠等点头,各自出阵,迎上敌人。没有人问孟帅为什么不出手,他们都知道,剩下的六个人等于是孟帅接下的,如果还有其他人,也是孟帅亲自接下。

    其实孟帅也可以将对方一并横扫出去,以他现在的实力,这并不难。不过这不合适,对方轻衍也没好处。作一个外援,援助才是本职,喧宾夺主就不好了。因此他用幻影控制住了六个人,便退到一边,把舞台交还给一元万法宗弟子。

    果然如孟帅所言,那几人已经吓破了胆子,犹如惊弓之鸟,见攻击来了,立刻一哄而散,被才杏棠等撵在后面追杀。

    十个人,六个陷入疯狂,三个给人追杀,已经是兵败如山倒,这场擂台赛仿佛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之前丁蜀立布置的阵法策略,一点儿没用上。

    唯一有变数的,是双方主将。

    方轻衍微笑,道:“该我们了吧?”

    丁蜀立此时已胆寒,气势便弱了一圈,但他的经验也十分丰富,知道若任由这种气氛扩散下来,未战先怯,那就真无翻身之地了。当下搬运真气,压下种种不安,之前的骄傲嚣张再次上了眉梢,长笑一声,道:“方轻衍,你这得意忘形的小畜生。”

    方轻衍眉毛一扬,丁蜀立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妖人,以为靠一点儿障眼法就能胜过绝对的实力么?你照照自己那毛也没长齐的脸,不过是个猢狲,穿上衣服就是人了吗?你现在跪下来磕头,叫我三声爷爷,我便给你一个痛快。不然我连你和妖人一起点天灯,熬出油来喂恶鬼,死无葬身之地。“

    方轻衍侧耳听着,仿佛听一处滑稽戏,突然长叹一声,道:“多熟悉的声音啊。”

    他一抬眼,道:“这是一元万法宗的仪式吧。互相叫骂一顿,按照程序,我也该回你一番。方某在一元万法宗多年,词汇也是积攒了一些,要骂出来,也能骂出花儿来。可是我今天不想骂你。“

    他正色道:“不想骂你,是不想再以一元万法宗弟子的身份骂人。不但这一次,下一次,以后每一次,我都不会再骂人。像这样伤和气、无意义、拉低人品德行的对骂,却在宗门大行其道,真是可笑。我以后不会再骂人,也会尽力让同门禁绝这样的行为。今天算个开始。即使对你,我也不再说脏话,这并不是说你不该骂。”

    方轻衍冷笑道:“事实上,你配得上世上所有的脏话。为了散发一下我克制的恶心,送你拳头尝尝,也就是了。”

    他虽没回骂,丁蜀立却觉得更加憋屈,咬牙道:“小杂种,少自命不凡了。”突然身上一闪,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封印图,就像一身刺青。

    体封!

    一元万法宗的武者离不开封印,除了段凌夜这样真正的封印者,其余人更多以体封为主,在身体上篆刻封印,增强体质,更有种种神奇的效果,丁蜀立也不例外。

    丁蜀立的双肋突然生出两道光,斜斜上飞,却没有飞出他的身体,而是在他背后幻化出两片华丽灿烂的羽翼。

    肋生双翼!

    紧接着,他的皮肤也起了变化。光滑的皮肤上,一片片羽毛生出,覆盖了他的身体,如同铠甲一般保护着他的身躯,眨眼之间,羽毛爬到了脸上,除了两只眼睛,身上已经没有露出的肌肤。

    丁蜀立成了一只光华灿烂的羽毛怪物!

    孟帅也吃了一惊。他在旁观这场战斗,是怕出了什么意外。其实本身没有对场面有什么期待,如果有,也是想看看方轻衍的底牌,对丁蜀立漠不关心。以他现在的实力,混元初期和中期的战斗,实在不值一提。即时看重方轻衍,他也没打算看到什么令他动容的武技。

    哪知道此时,丁蜀立叫他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以人拟兽,倒是很常见的武技路数,孟帅自己的太上五法身就是模仿灵兽的动作内涵,自成一门高深武功。但以人化兽却是极其少见,尤其是真化成了披毛戴角的畜生。

    这应该是体封的一个分支,但已经非常罕见,毕竟和现在界主们走的力场道路并不合拍,化身禽兽,离着最后那一步就远了。

    然而那是以后的事了,丁蜀立化身羽人之后,身上的其实一再暴涨,原本稀薄的真气犹如实质一般蒸腾而起,化作一道道光焰吞吐不定。

    反观方轻衍倒是异常沉默,但也没站在原地,双手抬起,摆了个架势,那是最中规中矩的应敌姿势。

    孟帅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初,他和方轻衍初次见面的时候,曾有一场儿戏般的比武,当初方轻衍用的,就是这个姿势。

    对于方轻衍时隔多年不变的动作,孟帅一方面怀念,一方面也有些疑惑:这么简单的招式,真的能够应对混元期的斗争么?

    这个架势确实规矩,规矩的就像刚学武的孩子摆的对拳,挑不出毛病。只是因为太规矩,也就少了变化了。而方轻衍身上的气势,也只是平平而已。

    突然,孟帅瞳孔一缩,隐隐发觉了异常,暗道:就是这个,和当初一样!

    光芒一闪,金色的羽人扑了过来!

    空气中响了“嗤”的一声轻响,那是速度到了一定程度才会产生的啸声,虽然还不到音爆,但速度之快,也可想而知。

    当时元化闻和孟帅对阵,双方都打出了音爆,但那时两人已经都是半步界主了。混元期的实力每一步都天差地别,丁蜀立连混元中期都勉强,能打出这样的速度,已经是相当惊人了。

    至少方轻衍就没有这样的速度。

    这么小的擂台,这样的速度,近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方轻衍眼睛一眨,金色的羽人已经到了身前。

    丁蜀立挥出的不是拳头,而是五道渐渐地真气,仿佛鸟爪。

    一爪,抓碎了身体!

    真真正正抓碎了,五根尖爪往方轻衍身上一抓,就是一大块身体!

    孟帅一凛,往前迈出半步,但没有出手。因为这一下并非致命。

    方轻衍身子往后急退。落在地上,就见他胸口往下陷了一块。

    丁蜀立大喜,突然感觉手中有异,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中并非血肉,而是一团白色物体,再一动,白色化为白烟飞散。

    他只觉得诡异异常,一抬头,就见方轻衍浑若无事,丝毫不以自己身上缺了一块为异,仿佛他是假人,缺的也不是血肉,而是无关紧要的填充物。

    丁蜀立心中一寒,正生退意,紧接着却是大喜。

    只见方轻衍的伤口中,汩汩的流出鲜血,霎时间从领口到前襟,皆被鲜血洇湿,连下摆都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来惨烈异常。

    孟帅心一沉,倪师妹已经惊呼道:“师兄……你……”

    方轻衍笑着摇摇头,突然伤口中冒出了大量的白烟,如山间的白雾,在擂台上空飘飘荡荡。

    孟帅暗道:“白烟!不错,刚刚我便看他身上笼罩了一层,现在又来了,到底是什么?”

    白烟冒出后,方轻衍便不再流血,若非之前的缺口没有平复,就像没事人一般。他笑道:“再来。”

    丁蜀立道:“装腔作势。我就不信你流了那么多血,一点儿影响没有。”说罢再次扑了上去。

    他的速度依旧那么快,方轻衍这回能躲开,但是依旧慢上半拍,两人斗在一起,丁蜀立三五招之内,就能打中方轻衍,每一次都能抓下一块血肉,虽然很快会化作白烟散开,但方轻衍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一条白衫早已血红,人就像个血葫芦一样,触目惊心。

    孟帅凝目看着,神情也很沉重,突然就听有人道:“这位公子,你去帮帮方师兄啊。”

千五八 遍洒鲜血处,新竹如箭生

    孟帅不必看,就知道是倪师妹,也能理解她紧张的心情,摇头道:“要看他的意思。”

    正好方轻衍扬声道:“孟帅,你别多事?”

    接着便听丁蜀立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方轻衍闷哼一声,倒飞出去,胸前凹陷,鲜血喷洒而出,不但衣裳尽红,连地上也落下斑斑点点的鲜血,看来惨不忍睹。

    倪师妹几乎哭了出来,道:“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孟帅也不由皱眉,主动开口道:“行不行啊,你身上都是血。”

    方轻衍没在动弹,侧过头,脸颊染上的殷红血迹,让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更生出残酷的美感,仿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淡淡道:“就是要流血才好。胜果奇葩,都需要鲜血的浇灌才能生根发芽。”

    孟帅呲牙道:“还他么奇葩呢,我看你就够奇葩的了。”

    他之所以现在还按兵不动,是尊重方轻衍的意愿,也尊重武道精神,可是若方轻衍生死一线,其他的也就顾不得了。

    好在他有足够的实力,保证他在最后一刻前阻止悲剧发生。

    方轻衍笔直的身形半隐在白雾中,如苍松,如青竹,鲜血如最美丽的装饰品,衬得他骄傲而壮烈。

    白雾……

    孟帅眯起了眼睛,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擂台上已经白雾浓稠,几乎到了三步之外,不见人影的地步。他离着方轻衍不远,可若不是那一身刺目的鲜红,几乎无法锁定方轻衍的位置。

    难道……这就是布局?

    孟帅一低头,看到了地下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知从何时开始,血迹已经遍布台面,就像草丛中遍布开放的野花。

    这也是布局的一部分吧?

    如果受伤流血和白雾都是布局,那么这一局还真够……疯狂的!

    丁蜀立这时已经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大鸟冲下,啸叫道:“去死吧!”

    方轻衍抬起头,目光中流出一丝神光,那是一种近乎解脱般释放的光芒。让孟帅看到一阵难过。

    噗——砰!

    第一声,是丁蜀立的五指扎穿了方轻衍的身体,紧接着砰地一声,方轻衍化为一团血雾。大量的鲜血洒了一地,鲜血流成小溪,一路流淌在孟帅脚下。

    想到是方轻衍流出的血,孟帅心中一寒,神色带着几分狰狞。

    鲜血静止,突然,大量的白烟从血中冒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擂台。原本还有三五步的能见度,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孟帅脸色微变,一股水流涌出,将自己周身护住。

    这时,只听有人道:“竹生——”

    嗖嗖嗖——

    耳边不停地传出破土和抽打空气的声音,虽然看不清楚,也能看见白雾中隐隐诞生了规模惊人的黑影,仿佛置身一片黑丛林。

    模模糊糊间,一股气味钻入鼻端,精神为之一清。

    那气味说香气不是香气,淡的如山溪一般,却有一种空山灵雨般的清新,也有一股凌云傲雪般的清高。

    竹海……

    孟帅什么也没看到,但只凭淡淡的气息,脑海中却徐徐展开了这样的画卷——万里竹海,箭竹葱茏,凤尾森森。正值清明时节,山雨绵绵,有清风吹过,竹叶摇动,如细细龙吟……

    他正想着风,果然有清风徐来。

    白雾迎风渐渐消散,露出一片墨绿。

    果然是竹林!

    擂台上,不知何时,生长出一片茂竹,湛清碧绿,笔直挺拔。在这天漏之后,连花草都失去色彩的废墟上,有这么一片葱茏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竹林,并不只有生命的绿色,更有刺眼的鲜红。

    那片竹林脚下,一片鲜红,那是鲜血的颜色。方轻衍刚刚洒出的热血现在成了土壤,生长出这些青竹来。除鲜血,这些竹子是不着土地的,它们的根下仿佛有一层薄膜,将竹子和土地隔离开来。

    除了脚下的鲜红,万绿丛中,还有一点近乎妖冶的红色。

    丁蜀立坠落在竹海当中,身体被竹身穿过,密密麻麻犹如刺猬一般,鲜血顺着竹竿一滴滴落下,却没落到土地里,都被根系贪婪的吸收了。

    此情此景,残酷得有些恶心,却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此时丁蜀立已经恢复了人形,手脚被竹子穿过,还在微微抽搐。

    他竟然还活着,因为头颅没有被穿过,哪怕万竹穿身,一时也不就死,只是这样苟延残喘,真正的生不如此。

    其他的战斗早就停了,被孟帅拖入幻影中的几人虚脱一样倒在地上,而其他人则都被这样的景象镇住,哪还记得战斗。

    “哇”的一声,倪师妹吐了出来,她脸色青白,摇摇晃晃去扶一根竹子,刚刚入手,便如触电般缩了回来,往后退了几步,瑟缩在一边。

    鸦雀无声。除了林中丁蜀立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没人说话。大概他们都怕一张口,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孟帅也是浑身难受,原本清新的竹叶气息也变得血腥起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四周寻找着方轻衍的身形。

    既然他释放了绝招,应该是没事吧?除非这竹子是他血祭召唤出来的,与敌人同归于尽。但孟帅觉得不至于,之前方轻衍的踌躇满志不是假的,他不至于为了一个丁蜀立拼得玉碎。

    那么,他在哪儿呢?

    只听有人道:“胜负已分,是不是?”

    这人的口气轻描淡写,仿佛在看一场友谊赛。能在这时以这样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只有段凌夜做得到。

    在主席台上的段凌夜饶有兴味的看着竹林,目光扫到丁蜀立身上,就如看一把竹子一样。

    孟帅是有点佩服他的,他如此漠?,倒不是说明他特别心狠。事实上武者一路修来,杀过多少人?最心慈手软的也不能说手上干净,何况一元万法宗是混蛋的老巢。只是其他人看到这种恶心的景象,多少会有生理反应,包括孟帅。但是段凌夜显然有异于常人的反应系统,就像另一个物种

    段凌夜背着手,道:“方师弟,你还活着么?活着吱一声。”

    场中寂然,唯有竹叶沙沙作响。

    段凌夜呵呵道:“这就有点意思了。方师弟不出来,这场比赛的胜负有变数啊。”

    倪师妹捂着口,低声道:“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变数?”

    她这句话很低,即使是这性情直率的小姑娘,也不敢公然质疑段凌夜。

    然后段凌夜突然回头,看向倪师妹,倪师妹脸色发白,又退了几步。

    段凌夜没追究,反而不紧不慢道:“我之前说了,这场比赛的胜负,一是有人认输,二是死。显然,丁师弟没有死,好像也没有认输。方师弟却不见了,他若出来,那么好说,补一刀或者让丁师弟认输都可以结束。但是他若是死了,丁师弟还活着,那么取胜的是丁师弟。”

    众人都觉得荒谬,想笑又笑不出来——丁蜀立都这样惨了,居然还可能赢了?

    段凌夜道:“方师弟,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宣布丁师弟获胜。”

    只听有人道:“师兄,别和我玩笑了。”

    竹林中走出一人,一身白衣干干净净,脸色也白如新雪,正是方轻衍。他如此白的醒目,按理说应该显眼才是,然后刚刚在竹林中谁也没看见他,直到他自己走出来。

    众人看到方轻衍,心中发寒,不自觉的往后仰身,便如看到第二个大魔王。

    段凌夜看着方轻衍,道:“方师弟,手段不错。”

    方轻衍欠身道:“多谢师兄,全凭伙伴们鼎力支持。”

    段凌夜道:“是了,你还真的感谢一下他们。”他随手一指,指的就是孟帅,然后道:“听到我说的了么?你现在还没有赢,要让丁蜀立认输或者死,才能算赢。”

    方轻衍道:“我会杀了他。孟帅,帮我一下。”

    段凌夜道:“需要你亲自动手。”

    方轻衍道:“我知道,我让他扶我一下。”

    孟帅上去扶着他,便觉他虚弱无力,随时随地都要跌倒,心中暗暗担忧,知道刚刚弄出那片竹林,定是大耗元气。好在只是补一刀,想来也能支持。

    这时,耳边传来方轻衍细如蚊讷的传音:“借我一些真气。“

    孟帅心道:惨到这种地步了?按照他的要求,真气源源不断的送过去。

    就听方轻衍低声道:“麻烦你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一定要支持我。”

    孟帅皱眉,传音道:“你可别乱来啊。有事等养好了再做。”

    方轻衍的声音微弱而坚定:“一定是今天。”

    这时,两人已经到了丁蜀立面前。丁蜀立早已气息奄奄,一根指头也能戳死他。

    方轻衍上前,略一挽袖子。

    丁蜀立浑浑噩噩的眼神陡然清醒,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弹起身来。

    他是穿在几十根竹子上的,这么一弹起,身上都是开了几十个洞,血流如注,孟帅一拉方轻衍,两人退后,没让血溅在身上。

    丁蜀立最后的回光返照,似乎也不是为了袭击,他跳起来,张大了口,拼尽全力喊出了四个字:

    “方氏……元竹!”

    最后一丝力气随着嘶吼离开了身体,丁蜀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千五九 笋出老生新,花开生又灭

    “元竹!”

    两个充满了丁蜀立仇恨和怨念的字,在空中不住回荡,久久不散。

    不但没有止歇,还有更扩大的趋势。

    台下,响起了一片嗡嗡的声音,好似来了一群蜜蜂,那是台下弟子在小声议论,一个个传下去,每个人在讨论的,都是那两个字:

    “元竹!”

    这两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每个弟子的脸上都写满了神秘,同时还有恐惧、兴奋、憎恶、迷茫种种神奇,却是人人不同,但极少有人无动于衷。

    孟帅心中有些发毛,倒不是怕这些人什么,只是被所有人用这种诡秘的眼光看着,多少有些不适应,更不必说有可能引起的不测后果。甚至能将刚刚把握住的局势毁于一旦。

    看来丁蜀立最后用的手段是有效地,纵不能亲手报仇,也要给方轻衍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只是孟帅有些诧异,方家灭门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么?怎么搞的像人人都知道似的。

    他却不想,方家灭门也就是方轻衍父亲一代,几十年时间,比乾坤家族灭门还短,还是本宗门的大事。这些一元万法宗弟子修为至如今,至少也有几十岁甚至上百岁,知道当初的事情有什么奇怪?

    方轻衍也听到这些议论,神色有一闪而逝的悲怆,但旋即掩饰了下去,风轻云淡,不动声色的看着下面。

    孟帅看他的样子,略松一口气,想来一元万法宗都这个德行了,当年的旧事也成过眼云烟了,只怕他的仇家都死绝了吧。

    倒是段凌夜在台上诧异道:“元竹?方氏?是当初的幻竹世家么?二十年前死于六家之乱的那一家?”

    方轻衍转过身来,道:“师兄好记性。一元万法宗每隔几年就要消失几家,师兄能记得我方家,也是我的荣幸。”

    段凌夜眯起眼睛,道:“不必客气。我记得你们方家,是因为那次闹得特别大,而且我师父,前任掌门也曾牵涉其中。”

    方轻衍道:“关掌门当初推波助澜,可也没少动作,我一直记在心里。不过师兄是师兄,掌门是掌门,你对我有恩无仇,这我还分得清楚。”

    段凌夜道:“哦,那我该谢谢你了?”

    方轻衍道:“不必谢,是我识时务。”

    两人说话你一句我一句,轻描淡写,但暗暗藏着的锋芒谁都能听出来。众人无不暗中捏着把汗,也有藏着恶意,只等看一场好戏的。

    孟帅更是头疼,向上走了一步。以他对段凌夜的了解,既然段魔王没动手,那应该就是无所谓的意思,别说师父牵涉其中,就是亲爹亲儿子,甚至他自己当初做过的事,他既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了。但方轻衍却未必,孟帅深知他报仇的心魔纠缠的有多深。

    但无论是段凌夜按耐不住,还是方轻衍按耐不住,最后吃亏的必定是方轻衍,除非他手中有超过一个界主的力量。

    这时,凌师华淡淡道:“凌夜,你到今日才知道他是方家人,可也真是迟钝。”

    段凌夜转过头去,道:“师叔早就知道?”

    衣衫影动,一直沉默的凌师华从主席台缓缓走了下来,道:“不算太早,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不然有些事情,我也不放心让他做。”

    一句话,让气氛一肃,压住了多少蠢蠢欲动的人。方家的敌人不少,明面上的没有,还有隐藏的。倘若刚刚段凌夜露出要对付方轻衍之意,多少人立刻便推波助澜,踩上一脚,但此时修为最高的凌师华开口,却足以镇住场面。

    段凌夜无所谓的让开一步,道:“师叔和方家有旧。”

    凌师华道:“没有。方家老鬼傲气令人,和我也真不对脾气。只是方家有两件好处,一是光明磊落,说一不二,不是那两面三刀的小人。第二,就是对一元万法宗有感情,知道以宗门为重。倘若方轻衍继承了他老祖的性情,就算把宗门交给他也没什么。横竖在其他人都完了,风水轮流转,转到方家也无不可。”

    段凌夜道:“那么你认为他是否继承了方家的性情呢?”

    凌师华道:“那就要看他的选择了。之前我没说破,现在既然摊开了,那我就直接问了。方轻衍,你要当一元万法宗的掌门弟子,能事事把宗门大局放在首位么?”

    方轻衍道:“这个自然。我若不以大局为先,怎能担当重任?”

    凌师华道:“我说的是为所有之先,不带折扣。譬如说——我知道你方家有冤在,你也背负了血海深仇,你敢说在宗门重任和个人血仇冲突时,放弃报仇也要维护宗门利益么?”

    这一问犀利到诛心的地步,众人皆挺直了身子侧耳听着。这是太重要的一句话,在场的不乏有何方家有仇的,倘若方轻衍答应了,他们便安全了。倘若方轻衍不答应……

    那么不死不休,这些人也要先下手为强了。

    方轻衍沉默,往前走去,孟帅还扶着他,便跟着他走上。这时孟帅想起之前方轻衍说的“有事要做”,心中有一种大事欲来的预感。

    走到元竹林前,方轻衍突然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鲜血遍洒竹林,竹叶摇动起来。

    突然从土地中生出一片竹笋,比雨后春笋生长更快,眨眼间已经长得如成竹一般。

    只是这些竹笋躯干有些弯,因为每一根上面都吊着一个人。

    看到那些人,连段凌夜的瞳孔也是一缩。其余人更有站起来的,纷纷惊呼不已。

    那些被吊着的,都是一元万法宗门人,出自几个大世家,有的甚至是宗门的实权人物,这时却都如同死狗一样吊在竹子上,生死不知。

    段凌夜的目光集中在中央那根最高的竹笋上,那里吊着一个毫无生气的老者,雪白的头发披散下来,狼狈如街上老丐,低声道:“黎家那老鬼,没想到落在这里,方师弟好手段啊。”

    孟帅心中一凛,暗道:这就是黎家老祖?方轻衍能将一个界主控制住,更别说还有这么多仇人,掌握实力果然惊人。

    方轻衍口中喃喃有词,突然大喝一声,那些弯着的竹笋一起向上弹去,一众吊着人往上抛飞,如同弹弓里弹出的子弹。一时间天上人影瞳瞳,从下往上看,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紧接着,这群如布偶一般的人落了下来

    底下,有成千竖直向上的青竹。

    噗——

    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天地湮出血红。

    孟帅的眼前好像蒙了一层血色阴翳,看到的是只在地狱里才能出现的场景,飞快的转过头,闭上嘴,以免瞬间呕出满心的不适。

    因为那些人是被控制的,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声音,四下里一片死寂。孟帅几乎以为世界都死绝了。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干呕,有人忍受不住,吐了出来。紧接着,仿佛传染病一样,呕吐和颤抖传遍了在场的弟子,他们瑟瑟发抖,好像是一群待宰羔羊。

    孟帅不满的瞪向方轻衍,他实在无法接受方轻衍杀人的方式。他知道这些人应该是方轻衍的仇人,但这种虐杀不但残酷,还带有表演性质,把报仇放置在如同戏剧表演一样的舞台上,恐吓旁观者,很难说不是一种变态。

    转过头去,就见方轻衍呆呆的望着竹林,目光并没有兴奋和痛快,只有一种解脱与迷茫混合的感慨,渐渐失去了焦聚。

    良久,两行殷红的血水从目中落下。那是血泪。

    看到血泪,孟帅无声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生而无忧的他,很难去指责背负着仇恨大山难以喘息的方轻衍,何况他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本该做最大的体谅。

    只当这不是一场表演,而是一场祭奠,方轻衍用元竹做祭台,以自己和仇人的血为祭品,祭奠家族死去的亡灵,也祭奠他往日灰暗的岁月。

    但愿,但愿方轻衍能从此解脱枷锁,享受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愿这场仇杀到此为止,不要有新的冤冤相报轮回。

    这时,方轻衍哑声道:“竹灭——”

    啪啪啪。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响,那是竹子开花的声音。元竹上开出一丛从白色的花朵,花团锦簇,如同新春。

    竹子开花的时候,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一声轰鸣,脚下鲜血化作了无穷火焰,将竹林与林中血肉一同包裹起来,熊熊燃烧着,再看不见碧绿与鲜红,只有橙红色火光一窜一窜,窜向天际。

    火光中,方轻衍蹒跚的走到凌师华面前,道:“师叔,刚刚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我的旧仇已了,从今往后,我会以宗门为先,以我的抱负为先。”声音还带着当初的嘶哑,但一字一句,坚如磐石。

    凌师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道:“很好,很好。那就……这么办吧!”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这时,在场始终无动于衷的段凌夜走过来,还保持着玩味的笑容,携起方轻衍的手,高高举起,大声道:“诸位,恭喜方师弟,他就是一元万法宗下一任的掌门了。”

千六零 三灵当接引,十位论高低

    喧嚣归于沉寂,相聚之后是离别。

    方轻衍拿到名位之后,孟帅东方之旅也画上了句号。

    他的五方轮转之旅,也正式告一段落。

    新一段旅程,正要开始。

    两天之后,孟帅和段凌夜等其他入选名单的人,到了指定地点集合。除了孟帅认识的人,东方还有几个人在,总共有十个左右。毕竟这些人都是同行者,孟帅有心过去打个招呼,怎奈段凌夜实在显眼,他笑眯眯往那里一站,立刻划出十丈无人区。除了孟帅几人,无人敢靠近。孟帅只得作罢,觉得集合地点的空气甚是压抑。

    等到正午,只见天空闪过一道毫光,照的天空明亮。原本地动大劫之后一直灰暗的天空在这一瞬间也恢复了昔日的光彩。

    孟帅以为天上会来什么东西,但仰天看了许久,直到光芒熄灭,也没看到异象。

    直到他一低头,平视前方才惊呆了。

    对面云层中,不知何时矗立起了一座宫殿。

    那宫殿虽然只是一层,孤零零的算不得怎么雄伟,但大半隐在云中,让人觉得白云深处还有无穷仙宫。

    宫殿上面有匾额,上面是四个大字:“东方之灵”。

    孟帅略一沉吟,段凌夜道:“是三灵殿。”

    孟帅恍然,原来来接引的是三灵殿。他还以为马上就能看见师父,不过想想也是,水思归身份神秘,似乎也没什么手下,怎能事必躬亲,跑这么远来接他们这些人?

    殿门打开,一人从中走出,峨冠博带,形貌高古,伸手道:“进来吧。”多余的话一概没有。

    孟帅等人分别站起,和远远来相送的一元万法宗众人包括方轻衍挥手道别,走向宫殿。

    孟帅当先走进,那人手中捏着一面圆镜子,等孟帅走近的时候,光芒一照,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字来。

    “你就是孟帅?”那人目光不错的盯着孟帅,喃喃道,“普通,太普(了。”

    孟帅笑了笑,那人若不加后面那句话,他倒不在意和对方打个招呼,不过加了那句话,简直是挑衅,孟帅还真懒得理他了。那人实力不低,但也只是混元期顶峰,摸到半步界主的门槛,孟帅真不放在眼里。

    不再理会,孟帅走了进去。宫殿内有五间殿堂,两边还有配殿。配殿前有窈窕少女引路,走进配殿,发现里面比外面更宽敞得多,而且一点儿也不像个宫殿,更像个广场。

    广场中间,有一个宽敞的擂台。四周墙壁上有十个门,通往十间房间。

    这时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进来,门口那人走了进来,道:“这就是你们要住的地方。离着到达目的地,还有十天时间。你们想要知道的,到了目的地会有人解答,所以我不会说那边的事情,只说路上需要知道的。”

    没想到路上还需要十天,看来宫殿如此炫目,本质上也是赶路的飞行器的一种。孟帅搓了搓太阳穴,已经在想这十天要干什么了。

    这时,那人继续道:“我先说规则,你们都知道自己的排名吧?第一名住第一件房,第二名住第二间。以此类推。我可以告诉你们,第一间房的面积是第二间的两倍,条件好上一层,想要什么东西都有。第二间又好过第三间。名次高的人享受更好的东西,这本是天经地义的。如果谁不服——”

    他指了指擂台,道:“可以在上面自行解决。胜者能得到败者的一切待遇。”

    他冷笑道:“你们别以为十天时间很短,不愿意为此起冲突。这可是你们最后的十天时间,之后就要面对至关重要的生死考验。前面名次可以利用的资源,是你们前面几十年想都不敢想的。在十天内,你们如果得到了足够的资源,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在之后的战斗中脱颖而出,存活并得到机遇。与此相比,提前的战斗算什么呢?”

    说完,那人打开第一间大门,道:“孟帅,进来吧。”

    他意把大门打开,里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里面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公园。成荫的绿树,锦绣的鲜花,甚至还有一池碧水。水边一座阁楼,两层楼台,又精致又宽敞。

    那人道:“房间里有练功房,静室,书房,丹房。外面还有兽栏和花圃。四个丫鬟服侍,一日三餐有珍馐佳肴,还有对身体有益的珍品。除此之外,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孟帅也不由赞道:“了不起,三灵殿真是大手笔。”

    那人深深看了孟帅一眼,道:“你这个房间是所有房间中最好的。包括其他几路人马,因为你是第一。”

    孟帅道:“多谢了。”说罢走了进去,把门关上。几双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里面,不时闪过贪婪之色。

    段凌夜笑了笑,道:“想找死的还真不少。”

    这时第二扇门也打开了,果然小了一些,但也十分漂亮,除了池水缩小,花树减少之外,该有的都有。段凌夜进去,道:“也不错。”

    那人道:“当然不错,你是第二名,享受的待遇比其他人高。”段凌夜进去之后,却没有几个人产生觊觎之心。仿佛好东西捧在孟帅手中就是肥肉,落在段凌夜手里就是耗子药一般。

    到了第三名,待遇一下子下来了,花园水池都没了,只剩下一栋小别墅。那人道:“东方第三,总第二十四,就是如此。”

    之后种种待遇直线下降,杨成云第四,尚有独立的房屋,到了第五的宋千寒,就只剩下一套两居室。

    任盼盼是最后一名,一打开门,被灰尘呛了一下,只见里面只有一间房屋,连窗户都没有,四四方方像一间牢房。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小小一盏油灯,床边放着马桶。

    任盼盼发呆的时候,那人淡淡道:“我讲解的任务完了,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事了。”说罢晃晃悠悠的消失。

    任盼盼心情奇差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只听有人道:“盼盼,盼盼。”转头一看,却是杨成云跑来,没好气道:“干什么?”

    杨成云道:“你住我那里,我住你这里就行了。”

    任盼盼微微好笑,道:“我打不过你,我可不住你的房间。”

    杨成云摇头,道:“你打得过我的,不然你试试。”

    任盼盼露出温和的神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是个武者。不是我凭真本事赢来的,我绝不要。如果我想住更好的房间,我会自己挑战的。今天晚了,我明天开始挑战,你回房去吧。”说罢露出送客之意。

    杨成云沮丧而回,路过第九间,心道:盼盼明日挑战,必然挑这家,我便先将他打得半残,明日盼盼自然赢了。当下就要敲门。

    这时,只见对面第三号房门一开,一人走出来,直直的往一号门走去。

    杨成云精神一振,暗道:“有好戏看了。他要去挑战孟帅。”

    这第三号门住的是个东方弟子,却不是一元万法宗的,而是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

    能在一元万法宗眼皮底下存在的家族,自然不同寻常,一是足够强大,二是隐秘,三来人数也不能多。这么一个古老的家族,能出一个东方第三,总排名第二十四的天才弟子,也算是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了。

    然而这个金凤凰却不觉得荣幸,反而觉得受到了侮辱。他天赋异禀,苦修多年,满以为自己能一举夺魁,却只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名次,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因此屁股没做热,就出来挑战。

    他要挑战的是孟帅。一来他心高气傲,挑战第一才是他的目标,二来——纵然他不愿承认,他心中对段凌夜也是有些阴影的,自然要找那个好欺负的。

    那人来到门前,啪啪啪拍门,喝道:“孟帅,我来挑战你了,你开门。”

    敲了几下,无人应声。那人露出怒色,喝道:“孟帅,你肯定在里面,莫非是怕了我不敢应战么?孟帅,你这胆小鬼!”

    暴风骤雨般的敲了一阵门,里面没人应声。那人叫喊声更响亮了。

    只听后面门声一响,段凌夜懒懒道:“这是谁啊,鬼哭狼嚎的?好让不让人休息了。”

    那人停了停,看了一眼段凌夜,继续拍门。他有点忌惮段凌夜,但不会表露出来,表面上还将他视若无物。

    段凌夜掏了掏耳朵,道:“那个谁,你谁来着?”

    那人哼了一声,道:“古蔺枫。”

    段凌夜道:“那个古……你敲门他不开,那就是他不在,你不会等他回来再敲?你的脑子是钢叉么?不会拐弯儿?”

    古蔺枫怒道:“都在宫殿里,他怎么会不在?分明是怕了我。”

    段凌夜不耐烦道:“我说他不在,他就不在。纵然在,也是不在。你滚回去,明天再来,再让我听到一声,就是你挑衅我。”说罢反手把门关上。

    古蔺枫气的浑身发抖,就要反手砸段凌夜的门,但还是强自克制,悻悻道:“你这么横,还不是被人压一头?等我打败第一名,你这个第二名算个屁。”转身走了。

    孟帅此时,还真不在房中。他刚刚安置了下来,就有所感应,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来。

    木牌上闪烁着光芒,一个大字极为显眼。

    那是“墟”字。

千六一 天上一变故,地下百流言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第一次来的时候,始终处在一种安静神秘的气氛中,交易在静谧舒适的环境下进行,人人都很悠闲,连讨价还价都不带火气,仿佛是来度假的。但这一次一进入,便感觉到了一阵紧张。

    在门口引导的黑袍少女见到他来了,什么都没问,便将他引入一条通道内,穿过通道,来到了一间大厅中。

    大厅极大,灯光晦暗,无法看得太清晰,但也能看见那屋中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张巨大的圆桌,旁边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椅子。

    那圆桌太大了,就像一个横放的摩天轮,从这边看向那边,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此时一半的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人,邻座的人互相交谈着,客厅中充满了嗡嗡的声音,震得人耳膜鼓荡不已。

    孟帅在指引下入座,立刻就有一个黑袍人靠了过来,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孟帅一怔,道:“什么情况?”

    那黑袍人道:“天漏的情况啊,这年头还有第二件事?”

    孟帅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迟疑了一下,终于道:“毁了两成。”

    那黑袍人嗤了一声,道:“还真是幸运。我们那里至少毁了六成。”

    孟帅吃了一惊,道:“六成?那不是毁了一半还多。”

    那黑袍人道:“可不嘛?就这个还算运气好的。有的那个世界,直接陆沉了。”

    孟帅只觉得震撼难言,这时旁边又伸过一个脑袋,道:“依我看来,世界能不能完好,还的看守护神的力量。有的那些守护神,实力不够,跟本就不配当守护神。还有的实力够了,可是屁事不管,只管把自己看好了,神灵不死就是了。哪管底下苍生的死活?这位兄弟赶上了个好的守护神,那就只靠运气了。”

    那黑袍人道:“你说有没有真正全威能的守护神,能护住整个世界,不天倾影响分毫?”

    旁边那人嗤笑道:“肯定有,但那些就不是守护神啦,是和神土合一的真神。他们也不会和我们这些半放弃的世界厮混,早力争上游,随人皇回归不周山去了。现在还留下的,那是得过且过的后进。还是想自保比较现实。”

    孟帅坐在那里,不停地吸收这些人话里话外的信息,只觉得脑中一团混乱,一扇新大门正在徐徐打开。

    大厅中乱的和菜市场一样,孟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有人敲了敲桌子,道:“肃静,各位,墟市开启了。”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毕竟来这里的还是大有身份的人,并非真正来菜市场买菜的。

    上座的人坐在黑影中,模模糊糊看不清相貌,但声音朗朗,四壁皆闻,便听他道:“今日本不该开墟市,但海内发生了一件大事,不得不临时召开这么一次。如果形势恶化下去,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墟市了。纵然再召开,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规模了。”

    这话说的晦气,众人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但无人提出异议,因为他说的是实话,在座的不是掩耳盗铃之辈。

    那人道:“所以这次墟市有两个内容,交换情报,交换物品。”

    孟帅沉下心,知道自己在关键时刻还抽空来这里是对的,这个时候,最怕是两眼一抹黑,掉到了深渊而不自知。哪怕得到些于事无补的信息,能让自己死得明白都是值得。

    那人道:“凡是来墟市交易的,首重隐私,且一切自愿,谁也不能逼迫。我知道各位都不愿意公开交易信息。但这一次不同,算我请求诸位,物质交易不算,但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若有情报,尽可能拿出来,尽可能设置宽松的条件,让大家能够分享。我们在座的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多知道一点儿,也不过在生死存亡中多一分把握。且你拿出消息,旁人也拿出消息,才能良性循环,人人得利。算我拜托大家了。”

    众人纷纷道:“上座说得。都这个时候了,还藏着什么呢?真的等到大家一起死了,把消息一起带到海底去么?”

    那上座人道:“为了开个好头,就让我先抛砖引玉吧。诸位,自从八年之前天漏……”

    孟帅心中一震,暗道:八年之前?

    天漏了八年了?那么之前那些日子怎么太太平平过的?天漏了不应该立刻天崩地陷么?

    莫非是天上一年,地下一天,也就是八天前?

    不对,记反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要照天上八年,地上应该过了几千年了。

    孟帅摇摇头,心道:还是我师父的功劳吧。以一人之力,撑住了一片天空,说是救世主也不为过。

    他这么一走神,少听了几句,回过神来,就听那人继续道:“万类生灵回山补天。这是天大的功德,天大的荣耀。可以说谁若是有补天之功,便是立刻封神,还是主神帝君。”

    旁边一个女声道:“老兄,不要说这些了。那都是天上的事,和我们地上的有什么相干?”

    那人缓缓道:“若是平时,这天上地下就不相干,但现在恐怕没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守护神要大批换届了,诸位那里有没有风声?”

    场中静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了阵阵呼声:“有!有!我们那里已经准备了。”“现在已经是群贤聚集,等着选神嗣了!”

    连孟帅也跟着喊了两句,表示自家也有这种事。

    那人道:“据我看来,这次换继承人,并非只是轮换,更是自救。”

    这个词太严重了,群情悚然。那人继续道:“如果我没想错,众世界有先有后,固然是因为守护神有强有弱,但也并非所有强大的神灵都在前面。可能有些神灵故意落后。他们认为前方固然有大功德,也有大危险,宁可落后一步,保自家平安。”

    “但现在肯定是出现了变故……你们别问,具体变故我也不知道,只是凭一点点消息猜测一二。也许出了变故,让众神意识到,落后是不行的,说不定落后自己的世界都保不住。因此他们要重新振作起来。”

    那女声插口道:“照你这么说,那些守护神藏拙的,自然可以再次奋发,那些本来就实力差的,自然是无法翻身了。所以他们就死中求活,要换新的强人上台?”

    那人道:“我是这么想的。”

    那女声道:“那依我来看,这是病急乱投医。他们老一辈神纵然不出类拔萃,又岂是年轻人可比的。从年轻神上位,到立稳脚跟,再到独当一面,需要多少时间?真的有这么长时间给他们留着?”

    那上座叹道:“固然是病急乱投医,也未必不能一搏。为了各自的世界,用些非常手段乃至拔苗助长也说不得了。如果有些责任感的老守护神,用献祭传承的方法也说不定。”

    孟帅一惊,立刻想到了水思归,百感丛生。

    那上座继续道:“我是不知道各位有没有神嗣在。若有,当抓住机会了。一来入选神嗣,上位神灵那是从所未有的机遇。二来……大潮将至,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与其寄希望与运气,还不如主动踏上风口浪尖,至少命运能自己把握。”

    孟帅暗中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同时也佩服这位上座,见识不凡更有指点后辈之心,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

    他说完之后,旁边的女声道:“既然老兄都说了,那我也说一些吧。关于地动的频率。依我看来,这一次地动之后,可以平静半年。半年之后,再次地动,恐怕就不是这次规模可比的了。”

    再次轰动,众人惊呼之余,心中一片冰凉。这一次地动,都直接造成陆沉,那么下一次比这一次更厉害,那得有多大的威力?在场的还能剩下几个?

    便有人问道:“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时间还估算的这么精准?”

    哪知那女子的脾气和之前的老者截然不同,冷笑道:“什么时候分享情报还要搭上情报来源了?我一个钱不要,你们爱信不信。我只说一句,我所在的世界,和你们这些朝不保夕的世界可是完全不同。”

    这句话很拉仇恨,但此时谁也没心情生气,都默默不言。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开口道:“那我说几句,关于守护神和神灵的事情。”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情报交换在继续。

    圆桌上的情报交换,真的只是交换而已,没有一个人要价钱,纵然有,也是等第二轮私下交换,第一轮大家坐在一起,坦诚的说出自己所知,如果消息闭塞,没有可说的,就自动跳过,也无人为难,简直不像个交易会,而像是友好的座谈会。

    之所以这么多陌生人能这么不计报酬的给出情报,也是大难将至,同仇敌忾之意。

    孟帅就是消息闭塞的一员,只能听其他人说,然后一一记下,心中不知转了多少念头。此时就听上座说道:“那么第一轮就结束了。大家自由交易吧。情报交易也可,资源交易也可。最后大家回来,有一场拍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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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六二 神武化舍利,领域合本身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他没什么可交换的情报,但端得财大气粗,拥有一个世界——现在是两个世界的出产,总能找到别人想要的东西。有了别人想要的东西,不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孟帅转了一大圈,已经心中有数,不是之前不知所措的彷徨,但心情并没有好起来,相反更加沉重。

    好在,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比不知道瞎猜测总是好一些,人死不过头点地,也就是如此了。

    收集完信息,孟帅入座,等到最后的拍卖会。

    拍卖会上的东西就更好了,孟帅便有些买不起。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让他倾家荡产去买一些华丽但眼下无用的东西,他还没有兴趣。

    唯有一物他是动心的,就是一片陆沉大地中的……死尸。

    墟市中什么都可以卖,那群高人前一刻还在为天崩地沉悲哀,后一刻就把陆沉的大地拉出来卖钱。而那些陆地一个个都是天价,孟帅买不起,但一般人没用的尸首,倒是可以买一批。

    买那些尸首的时候,孟帅也暗暗心惊。这些尸首都是先天期的,而且大部分在混元以上,想来弱者在大灾变中早已尸骨无存,连被拍卖的资格都没有。而这些混元强者,在五方世界也是中坚力量的存在,却只能被打包、搓堆儿卖出去。生前一世凶强化为流水,令人可叹。

    纵然是孟帅,一面兔死狐悲的叹息着,一面也毫不犹豫的将他们送入黑土世界,化作一颗颗如意珠,填充他的基地。

    到最后,上座老者取出了压轴的宝物——一排黒木盒子中,每一个都装着一颗拳头大的珠子,虽无耀眼的光华,却有一种氤氲的莹润在,让孟帅想到了自家出产的如意珠。

    “神武舍利!”有识货的纷纷叫嚷起来。

    孟帅一凛,如果之前他还一无所知,那么现在他心中明白得很。之前他交换情报,除了关于灾变和神灵,就是关于神武道的。现在他不是只在五方世界听过只言片语的小白,而是有了一份构架在胸中。

    成为神武道之后,神魂的作用大于肉体,甚至肉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神魂吸收转化,一旦神武者死去,躯体会在瞬间崩解,只留下神魂化作一个神武舍利留下来,永世不灭。

    据说能够实现做好准备的,将神魂封印在舍利里,还有转生的机会。只是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助,在灾变中去世的神武者连世界都毁灭了,哪里还能求助他人?自然就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神武舍利有许多妙用,抢的人不少。孟帅咬咬牙买了一颗。为此付出一滴最精纯的黄泉水的代价,这也是他唯一能打动上座的东西。若无看上的东西,就是金山银山也换不回一颗小小的舍利。

    将黑木盒子拿到手里的时候,孟帅手一震,险些把盒子掉下。那平平无奇的盒子里仿佛盘踞着一只洪荒猛兽,令他有一种灵魂深处的震颤。

    这种震颤是他几乎没体会过的,就是在后天面对先天的时候也没有过,盒子里仿佛另一个世界,他私自窥探,近乎自不量力。

    旁边立刻有人笑道:“你看那小子,跟神武道差的十万八千里,就敢买舍利,别给反噬了,咱们这里又少一个人了。”

    孟帅甚为不爽,但还是把舍利送进了黑土世界。

    送入黑土世界的一瞬间,孟帅便觉得身子一震,头脑轰的一声,仿佛被重击了一下,晕晕乎乎,就要倒下,强自支持,脸色依旧难看至极。

    旁边那人补上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开始反噬了。这就是自不量力的下场。”

    孟帅瞪了他一眼,眼前却一片模糊,连那人的模样都看不清,只看见他似乎有一头青蓝色的头发,诡异非常。

    此时交易会已经结束。那上座者沉声道:“这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齐全的坐在一起——也不是特别齐全。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也许不会有这么多人,但幸存下来的,肯定是更强者。”

    “也许最后坐在这张桌子上的人,所能掌控的力量是现在的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甚至神灵和世界都会在我们手中流转。我很期待,朋友们。

    说完最后一番类似激励的话,这一场墟市便散去了。

    孟帅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也不知怎么坚持到出场的。只知道从墟市一出来,他便扑通一声跌倒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那小楼的门都没打开,就这么倒在台阶上睡着了。

    睡梦中,只觉得有无形山水在眼前变幻,一时间是名山大川,一时间又是沙漠戈壁,一时间所有一切消失,化为一片虚无。另有他的力场——水、星辰和黄泉来回变化,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他坐在其中,五心向天,仿佛入定的神佛。

    茫茫然,他若有所悟,只是不知道悟得是什么,就好像抓了一把沙子,感觉到手中有所掌握,可是放不下,收不起,可又不纯是虚幻。

    突然,在某个时间点,孟帅站了起来。

    他的身子还盘膝坐在水与星空的交界中,但他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他甚至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见自己的背影,这和全方位的魂识又有不同,那是一种超脱了本身的视角。他就像一个飘荡的魂魄,在空灵的世界中观察。

    他身体之外,是水与星空构成的力场。如果他有魂魄离体,应该在这个力场中游逛,然而他所处的那个世界,却是空濛而混沌的。他能看见水,也能看见星空,却偏偏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甚至不在一个维度。

    不在一个世界,怎能交流?

    虽然孟帅隐隐感觉,自己的世界要高于力场的世界,但他还是想主动降下去,拥抱那片力场。

    主动降维,当然比升上去简单,可是他的神魂围着力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好办法。

    突然,他心中一动,想到了镜之法则中的一种——虚化。

    从实质化为虚无,进入镜之世界,不也是降维的一种么?既然掌握了,在这种时候难道就不能尝试么?

    心念一动,法则如身体本能一般出现。

    “虚化!”

    身体虚化之后,水流拂过身躯的触感出现,他已经化作一滴水,落入的无边海洋。

    成功了!

    融入了世界,不只是成为万千滴水中的一滴水,而是完全的和海洋融为一体。他就是海洋,海洋就是他。

    他不仅仅是海洋,还是浩瀚星空,还是无尽黄泉,还是千变万化的法则……

    真正的人场合一!

    蓦地,他心中一动,既然能降下来,能否升上去?

    不是他自己升上去,是带着整个力场,整个世界升一个维度。

    这是一个理智判断几乎不可能的想法,甚至能察觉到其中的危险。不过这时候,他沉浸在一种空灵的状态中,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准备尝试,逆转虚化……

    “啊!”孟帅猛地捂住脑袋,醒了过来。

    果然无所不能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孟帅的逆转虚化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的是和他结合的最好的水流,以及本就玄虚的法则。失败的是无尽的星空和不稳定的黄泉。然而星空和黄泉与水本为一体,失败之后,立刻化作绳索,生生的将他的已经升上去的水流拽了下来。哥三抱在一起,谁也走不了。

    之后近乎反噬的力量,还狠狠地刺激了孟帅独立出来的神魂,让他抱着脑袋回到身躯里,然后又抱着脑袋醒了过来。

    孟帅别提多郁闷了,若不是虽然力场、哦不,现在可以叫领域了,其中所有的元素都留在了低维的世界,但还有一部分法则升华,他可真得不偿失了。

    虽然郁闷,但孟帅心中也有隐隐的激动。刚刚他的神魂从身体里出窍的一瞬间,他已经完全完成了界主的转化。甚至完成了向神武道迈进的一大步。

    之前段凌夜所说,以封印为媒介催生界主的系列步骤中,就有一步是神魂出窍,引入灵宝。现在他不需要借助封印,自己完成了这个步骤,显然是超过了其他人一大步。

    神武道的起始,不就是从神魂独立开始么?现在他依旧完成这一步了。不管实力,至少境界上超过了界主,甚至是那些顶尖的界主。

    尤其是最后一部分法则升华,甚至更超过了神武道的入门境界。如果真的把领域升华完全,他恐怕又要进入神武的一个新境界了。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界主了,在五方世界,已经是最顶尖的那批人。

    他又叹了口气,如果之前他进入界主,还能有成就感,但经过东方的历练,加上地动,又到墟市开阔了一番眼界,他已经知道,所谓界主,殊不足道。甚至连在大灾难中保全自身的能力都没有。

    “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一下子昏迷,一下子惊醒,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唉声叹气,难道是被魇住了么?要我给你驱邪么?”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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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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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介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勉其心志,锻其筋骨,赞其行为,给其金手指,然后看其脸色,任其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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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第一高手,听说你叫我补天?不好意思,咱俩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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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补天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补天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