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三三 宝座压群鬼,印山镇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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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那假山的模样,可不是和万印万法山看来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几万倍,仿佛精致的模型一般。
孟帅的目光下移,暗道:这是万印万法山,那底下的黑水是什么?莫非是……黄泉水?
据白也所言,万印万法山坐落在黄泉上,镇压黄泉无数恶鬼阴气,不使阴阳交通,玄妙异常,这假山假水,石山镇阴泉,岂不正是描述的这样的场景?
这位主人倒是好兴致,厅中摆了这样的手办自娱。
都说先有万法山,后有万法宗,看来果然不错。这万印万法山在不知多少年前的高人面前都挂了号了,可见是天生地造,造化无穷的灵地,又有镇压黄泉的重任,是五方世界的至宝。一元万法宗竟敢舔着脸将此宝地划为自家的圣地,真是臭不要脸。
抓紧时间嘲讽了一遍一元万法宗,孟帅在此欣赏了一遍万印万法山的模型。
还真是惟妙惟肖啊。
之前不知道是万印万法山,还觉得不过是精致些的假山,这时仔细看时,但见一山一石,种种细节,和孟帅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必定是出自大师之手,连十二根封印柱都一模一样……
等等……不对!
孟帅陡然一惊,出了一头冷汗。
不应该啊……怎么能一模一样呢?
这金字塔的主人,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至少要追溯到神武道未绝之前,至少也是几千年了。那时候的万印万法山,和现在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么?
别说一千年,一百年,都有沧海桑田一说,保不齐有山石崩坏,河水改道,纵然都没有,风化情况总该有变化吧?
再退一万步说,万印万法山金刚不坏,千年不变,但那些封印柱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这一次万印万法山为了考验入门者,新幻化出来的东西,而每一次考验都是不同的,不存在几千年前也是同样考验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个模型可不仅仅是像而已,它根本就是活的!
“是幻影么?”孟帅想了个最好的情况。
幻影,类似于实况转播,在这边将另一方发生的事情实时展现出来。在这个世界,有专门的一套封印体系能实现。
虽然从黄泉界联通尘世,横跨两界,纵连数千年,连续不断,栩栩如生的实体幻影,也是不可想象的大手笔,但已经是孟帅能想象的可能性中,最人畜无害的一种了。
其他的,还有……
孟帅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用精神力往那万印万法山中探去。
现在他除了眼睛看,还有其他方式探看情况,其一是用精神力,这是最普通的,其二是切换水面视角。第二种无疑更方便。这里倒是也有水面,但是……
黄泉水当然也算水面,但他可不敢用。
饶是只放出精神力,也感受到了一池黄泉水的阴冷,这应该不是真的黄泉水,并没有辟邪珠中黄泉水的杀伤力,但靠的太近了,也不好受。孟帅尽量不靠下面,而从山顶上往下渗入。
如果这只是幻影,或者真的是制作精巧的模型,孟帅的精神力进去,应该什么也看不出。
如果不是……
一点点的刺探,孟帅的精神力从外至内,突破了山石的外壳。
进去了!
果然里面有东西,而且还是……
精神力渗入之后,孟帅留在原地,神色变得恍惚,仿佛魂飞天外一般。他不再看眼前的东西,一心一意,看到的都是万印万法山中的东西。
他在万印万法山中到底看到了什么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过了良久,孟帅猛地一震,眼神恢复了清明,然后脱口而出:
“卧槽!”
唯有这个词,能准确地描述孟帅的心情。此时他的心情五味杂陈,?要描述,却语言匮乏,感叹一句,骂上一声。
摇了摇头,孟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转回了头,这一次面对的,是宝座。
万印万法山很神秘,刚刚短短的几分钟,他已经在其中有了难以想象的经历,对他来说也至关重要。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封印,不在万印万法山里,他确认过了。
也不在宝座里。他没有确认,但是知道。
虽然不在宝座里,宝座却也有用。他需要借宝座一用。
一定神,孟帅往前走了几步,踩上了宝座扶手,三步两步攀登上去,已经站在了宝座最顶端,在他脚下,是雕刻如生的恶鬼。
站直了身子,孟帅向上伸出手去。手指所向,是笼罩中央的防护罩的顶点。
防护罩本无形,他伸出手去,仿佛要抓住空气,看来无谓且可笑。但他还是一直伸出手,举到最高。
到了某一点,他的手指微微一震。一丝如涟漪般的波澜,凭空在头顶出现。仿佛他触碰到了透明的水面。
紧接着,一道光华如波浪一样散开,将整个中央区域笼罩了起来。
倘若之前,保护宝座和假山的,只是透明无形的防护罩,现在,凡是隔绝起来的地方,无不绽放出耀眼的白光。白光之上,一个巨大的封印图清清楚楚的显示出来。
之前,孟帅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他多半期待且兴奋,或者进入空灵状态。但此时,他眉头微挑,嘴唇紧闭,看得出来,是有些紧张。
紧张自然不是来源于接受封印的忐忑,而是其他。孟帅的紧张中,带着丝丝戒备,似乎在全神贯注的防范着什么意外情况。
但最终,一团光将他吸入,整个人没入了封印之中,一如之前。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万法山镇压在黄泉上,宝座矗立在光芒中,没有多余的事,没有多余的人,让它们改变。
只是,在孟帅鹖入封印之后,遥远的地方,黑暗中,传来一声嘶哑的怒吼,吼声充满了不甘、愤怒和浓浓的绝望。
这一切,就非孟帅所能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光芒一暗,空中掉下一个人来,无巧不巧,正掉入宝座上雕刻的群鬼中,稳稳当当坐在宝座中央。
此人,正是孟帅。此时他端坐宝座中央,神情平静,双目微合,身上盘旋隐隐的威压,在宝座的衬托下,有王者之风。
蓦地,他睁开眼,眼光变得鲜活且茫然,那不怒自威的霸气消散大半。
“哎嗨?”一声感叹,剩下的小半也不大保得住了。
孟帅哪管什么王霸不王霸,指着下巴,疑惑道:“这就完了?我的感觉错了?是我多疑了么?这里面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不管怎么说,多疑总比麻痹大意的好,现在证明没事,他如释重负,一身轻松。
该出去了。
还是不行,他一时走不了。
每一次接受传承,总会得到一部分力量,他的力量早已经到了九成九的临界值,之前也一直压住,不肯借外力突破。这一回他也注意了,尽量不要多吸取力量,然而不自觉的,还会得到一些。别看只是如游丝般的几缕,却几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我还就不信了。说不突破,就不突破。你能奈我何?”
发出了自己和自己较劲的宣言之后,孟帅改正坐为盘膝。盘膝在宝座上,长长的喷出一口真气。
这些真气,是他体内容纳不下的多余力量,暂且喷出体外。
真气越喷越多,仿佛云雾一样笼罩在他周围,也充满了整个区域。雾气渐渐遮天蔽日,四盏明亮的灯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孟帅的身形渐渐隐藏在雾中,看不清了。
这些真气化作的云雾,之所以浓稠不散,是因为质量致密,且又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但倘若一直这么滞留下去,早晚会烟消云散,这些真气就算白白浪费了。
这倒也能解决过剩的问题,但孟帅会仅此而已么?
当然不会!
机遇不容浪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喷出真气,只是他预案中的第一步,他真在全力运转龟息功,将蜕变过的真气在体内做大周天搬运。
“开!”
孟帅猛然睁眼,一声暴喝,逆用敛息术,全身上下毛孔大开,内外联通。
所有盘旋在外的真气,同时向里涌去,以百会穴为起点,涌泉穴为终点,重新接通了一个外循环。
内循环弹压不住,加上外循环又如何?
内外循环一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周天,而整个遮蔽天机的防护罩,就是内外交流的阵地。
与此同时,他放开了力场,力场瞬间和外循环融合在一起。或者说,力场中浩瀚无垠的水与星空,接纳了外循环。那些多余的气丝丝缕缕的扣入力场中,推动着力场的浓密。
原本半虚半实的力场,飞快的具象化起来。而内外循环的交流,则越来越加强着人与力场的关系,直至人场合一。
人场合一,力场实质化,那是神武道领域才能达到的境界,孟帅连界主都没迈入,却已经摸到了那个门槛。
正在孟帅按部就班推进修行的时候,他却没发觉,眼前那一池黄泉水,开始沸腾起来。
千三四 三重天地海,王者当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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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不住地冒泡,波浪平地起,如喷泉一般不住地喷涌,仿佛要爆发一般。
这时,万印万法山突然一亮,往下错了一错,轰隆声隐隐想起,那些挣扎的泡沫一点点被压服下去。
万千黑浪被平息九成九,还有一丝一缕悄悄地从池中钻出,钻入云雾中。
万印万法山有所反应,在原地震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大动作。
丝丝缕缕的黄泉水侵入云雾,云雾中,就是孟帅的力场。
此时的力场无比真实,浩瀚的星空,无边的海水,水与空之间若隐若现的镜像,已经具象化到细致入微的地步。谁也不会想到,云雾中真的藏着这一片天、一汪海。
黄泉无声无息的渗透入力场,突然嚣张起来,化作一个巨浪,从下钻出,以铺天盖地之势,要将天与海一起冲散。
海水仿佛瑟缩了一下,往回卷起,霎时间给黄泉退让出一片空间。
黄泉越发嚣张,它横冲直撞,进一步侵蚀海的领地。
突然,仿佛冷漠的旁观者一样的星空终于动了。
所有的星辰一起亮了起来,天空划过一道道流星。流星坠下,长长的慧尾并未消逝,而是一直坠在星辰之后。
星辰落下,一道道穿刺了黄泉水,星光如锚,慧尾如缆,霎时间把黄泉水钉在场中。
黄泉水疯狂的涌动着,墨色的水珠在空中挥洒,如果它是个人,它一定在挣扎咆哮。但无论怎么挣扎,一道又一道的星光如枷锁一般,将它牢牢锁定。
此时,海水倒卷回来,以倾天之势压下,黄泉水瞬间坠落,在无尽的力场中越落越深,越落越深……
一直坠落到星光的尽头,光缆绷直,将黄泉水悬在空中。无形的黄泉钉满了星光,就像地狱深处被镇压得永不超生的厉鬼。
海水凌驾于黄泉,星空凌驾于海水。力场具象化更细致,只是多了一重。
黄泉水挣扎许久,始终不能挣脱,渐渐地平静下来。
仿佛认命一般平静下来的黄泉水静静地凝聚着,从上方看不出来,黄泉中心,一个胚胎正在形成。
胚胎越长越大,渐渐长成一头小鬼。
小鬼,小恶鬼。
那小鬼长相,比起外面贪婪嗜血的恶鬼稍见体面,但也丑陋非常,只是那双邪恶的眼睛中,带着活灵活现的狡猾光芒,这是恶鬼乃至鬼王、鬼将都不曾有的。
小鬼从黄泉中脱出,抓住了星光缆,竟以之为阶梯,往上爬起,速度奇快,不一会儿,爬出黄泉,爬出海水,一直爬到星空上。
小鬼仰头望着星空,突然,露出了一丝奸笑。人类的脸上,也会露出奸笑,但远没有它笑的这么奸猾,这么邪恶。
它张开口,两排尖尖的獠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那是另一个鬼头,隐隐约约,带着腾腾的黑烟。
就在鬼头要从它口中爬出来的瞬间,一只大手从后面抓来。
小鬼的表情凝滞了,就好像鸡被踩住了脖子。
事实上,它确实是被人抓住了脖子。
背后那只手,强有力的握住了它的脖子,连同半个脑袋。小鬼想要开口,突然噗地一声,整个人化为一团黑烟。
然而,即使是黑烟,也无法逃脱巨手的掌握,就像黄泉水无法逃脱星光锚一样。巨手的主人手掌一松,一紧,已经将所有的黑气握在手里。
那手的主人握住黑气,独立星空之下,神色淡漠,如同神祗。
那是孟帅。
孟帅的身形出现在力场中,头顶星空,脚踏大海,身躯无比庞大,宛如神通——法天象地。
说他是神祗,也不算错,在他的力场中,他的领域里,他就是神,唯一的神。
手指攥紧,?张开,小鬼不见了,黑烟也不见了,只剩下一颗黑珍珠。
黑珍珠出现的刹那,风平浪静。地下千丈的黄泉水瞬间停止翻腾。不是那种面上平静地下暗潮汹涌的平静,是真的安分了下来,与海水如水和油一般分层,落在最深处,仿佛亘古以来,黄泉就存在于此。
孟帅一挥手,万千星光收回,黄泉不在受到束缚。然而黄泉依旧平稳异常。
撤回锚索,并不代表星空、大海和黄泉断开联系,相反,它们联系的反而更紧密,由上到下,隐隐形成了一个循环,构成了整个世界。
世界之内风平浪静,领域之外,却又是一番风景。
在黑色珍珠形成一瞬间,黄泉中,发出了一声尖啸,声音尖利刺耳,仿佛有人在惨叫,却又比人能达到的声域高十倍。
随着叫嚣生,黄泉水轰的一声,喷发出来,紧接着,在万印万法山镇压之前归于平静。平静的仿佛死水,和万印万法山真的就像公园里的金鱼池,假山假水,静止不动。
而此时,旁边的宝座,却有了动静。
比起黄泉水,它的动静并不大,几乎看不出来,只是雕刻在宝座上的群鬼,披上了一层流光,仿佛活了起来。
那些恶鬼摇曳着,扭曲着,想着宝座转去。却没有爬上,更没有恶鬼最常见的贪婪、嗜血的觅食,反而一个个战战兢兢,五体投地,就像朝拜神的信徒。
云雾渐渐散去,孟帅的身形现出。此时,他依旧如刚才一般,盘腿坐在宝座上,五官和打扮,和之前没有区别。如果说有,那就是瞳仁变得更黑了些,更深了些。深的仿如进入黄泉状态的白也。
但他的气质,更变得多了,他的身躯仿佛与宝座融为一体,宝座下的群鬼为他加上了黑色的光环,他天经地义的坐在宝座上,是来自黄泉的王者。
蓦地,他目光一动,浓郁的深色褪下,气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不同于之前他绷不住破功,此时,孟帅明显是自己收敛了气质,气质随他的心意,退,则一团和气,进,则俯瞰众生。
“原来如此啊……”孟帅用手指斜撑住额角,姿态很是懒散,懒散中藏着锋锐,“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多了黄泉一道,我的世界越来越像个世界了。”
不过,也越来越难以填满了。就算拿整个世界来填,恐怕也有缺陷吧。
“嗯……现在几点了?”孟帅自主的褪下了王者的外衣,取出计时器。
“还有一个时辰,我要赶回去。”
孟帅起身,走下王座。他一招手,原本的封印图形成的空间再次淡化,变成了无形的防护罩,和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一样。
只是,防护罩中,除了宝座、假山之外,还多了一样东西,静静地放置在两物中央。
那是一面镜子。
留下了镜子,孟帅断去了所有的留念,大步走了出来。
外面,还是断壁残垣,一片狼藉,不同于来时的小心翼翼,孟帅大步流星,目不旁视。无数丑陋的、恶心的东西,在他眼中渺小如沙。
到了第一扇大门前,鬼将还在大嚼。不过此时,偌大一头鬼王,只剩下一条腿,也不知道那比他身躯大十倍的肉山,是怎么塞进去的。
同样,它身上的气息已经雄厚得多,早已超越了鬼将的极限,无限接近于鬼王。也就是超越了界主,接近神武道。
而且,它的神态也不如之前那般呆傻,目光中有了情绪的色彩。
它已经恢复了一些灵智!
此时,孟帅正从门中出来,旁若无人的从它身旁经过。
那鬼将猛地站起来,口中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盯着孟帅的目光,就像饿狼盯住了肉。
它的獠牙已经露出,鬼王残余的血肉正从中滴滴答答落下。
就在它要扑上去的时候,孟帅回过了头。
他的目光,又变成了纯黑色,仿佛有两滴黄泉水,在他目中涌动。
鬼将霎时间僵住,庞大的身躯钉在地上。
孟帅微挑眉头,道:“你要对我无礼?”
鬼将的身子不再僵直,有了动作……它在瑟瑟发抖。
扑通,愚笨的身子坠在地下,五体投地,鬼将呼噜呼噜的叫了起来,虽然词不达意,但看它的表情和动作,就知道它在拼命地否认。
孟帅不再看它,随意伸出手指,道:“蠢货,前面开路。”
鬼将如蒙大赦,跳起来往前跑。手中还拿着一个比他身子还长的大棒,如果仔细看,便能看出,那是鬼王的一条腿骨,上面的血肉还没干净,它跑了一路,紫色的血就滴了一路。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碰撞声,显然鬼将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卖力,一边跑一边挥舞大棒,左右开弓,给孟帅开路,闹得鸡犬不宁——如果黄泉界有鸡犬的话。
“真是个蠢货。”它的卖力,只换了孟帅冷冷一句评语。
手指一动,孟帅的掌心出现了一个光蒙蒙的珠子。珠子中间,有一个太极的图案,正是天下两件异宝聚合起来,给他开路用的辟邪太极珠。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手持此珠,避过恶鬼侵扰,再加一点云气,方能运气安然返回鬼门关。
不过……
“这东西现在也没用了。到底是个宝贝,收起来吧。”孟帅手掌一翻,宝珠消失,洒然走出金字塔。
千三五 踏破铁鞋处,初闻两界山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这黑白脸追着孟会凌不放,还要搜魂林岭,简直嚣张至极。
孟帅越想越怒,且已经大体了解了前因后果,对场面有了自己的判断直接从山后转了出来,道:“那什么多先生还是少先生,你能耐的很啊?”
两人都没想到后面有人,同时一惊。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即使在万印万法山的环境中限制了探查力,能悄无声息接近的,也都非等闲之辈。
一见之下,多先生瞠目不识,孟会凌却是吓出一身冷汗,厉声道:“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滚开——”
他尽管说的疾言厉色,也没有叫出孟帅的名字,但多先生还是看出端倪,道:“这是谁?你还是林岭的晚辈?好大的口气,你们不会教教礼数么?”
一面说着,只听一声尖啸,一个巨大的青色爪子闪电般向孟帅抓来。爪子的另一头缠着铁链,正握在多先生手里。
因为站位,多先生远比孟会凌离得近,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算定孟会凌救援不及。
孟会凌果然来不及,只怒喝一声,发出一道雷光,顺着锁链缠过去,但看此情形,必然回天乏术。
那鬼爪抓到孟帅面前,孟帅毫不紧张,反而眉头一挑,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那么熟悉……给我散!”
一声“散”,他瞳孔一黑,仿佛有黄泉水从中溢出。
那鬼爪在空中一震,紧接着如冰雪融化一般,瞬间化为黑水,还没落地,又化成黑烟,凭空消散。
那多先生愕然,因为太过惊愕,不及动作,手中铁链继续前挥。
他这一招,先以鬼爪抓取首脑,再以铁链捆绑,瞬间就能将敌人拉过来,落入自家手心。但此时鬼爪突散,铁链还以原有的轨迹往孟帅头上砸去。
孟帅动也不动,只见身前一闪,凭空升起一道水幕,水幕并非被动阻拦,而是掀起巨浪,啪的一声,拍在那锁链上。
锁链就像被击中的棒球一样,倒飞回去。却因为一头被定死,也飞不远,直接飞回那多先生手中。多先生伸手接住,手腕微微一震,便牢牢擒住。
从铁链碰撞结果,两人算是平分秋色。但若考虑多先生进攻,孟帅防守,多先生已经输了一分。若算上刚刚鬼手莫名消散,那多先生至少输了五分。
若再把两人修为的差距算上,多先生简直就要羞愧而死。
虽然脸色黑白各半,倒也会变颜色,黑色变白,白色变青,多先生几轮变换颜色,道:“你……你刚刚……”
孟会凌却是又惊又喜,道:“你突破界主了?”
孟帅摇头道:“还差一点儿。”
多先生总算变回了黑白脸,突然大声喝道:“看招!”突然周身黑气弥漫,周围力场中冒出无数鬼头,尖啸汹涌,看来阴森可怖。
然而见识过真正的黄泉,区区幻象简直如假冒伪劣,不值得动一点情绪,而对方力场的属性,又正好犯在他手里。
原本护在他周围,深蓝色的波浪落了下去,从地底喷出一股墨色的喷泉。黑色泉水也没有惊涛骇浪,就是静静地喷洒着,周围淡淡的黑气弥漫开来。
黑色泉水一出来,多先生的恶鬼叫的更厉害了,只是之前是凶恶的啸叫,此时明显变成了惨叫。惨叫声中,恶鬼哗啦啦后撤,紧接着四散溃逃。
随着恶鬼的溃逃,多先生身边的黑色力场晃了一晃,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多先生连续退了几步,神色难看,仿佛失魂落魄了一般。
这回倒是孟帅讶异。力场和界主相连,力场若被击溃,界主自然遭受重创。但刚刚孟帅只是放出力场,并未攻击,对方的力场也没有受创,更像是自主溃散,应该对武者本身不会有太大影响才对,怎么这多先生看起来要死了的样子?
多先生嗫嚅了几下,低声道:“老祖……”
孟帅一乐,还有乱认祖宗的,他没事还爱占个口头的便宜,此时有机会,更想顺口讽刺几句,突然想起了一事,微微一凛,那一句俏皮话便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多先生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小友贵姓?”
孟帅略怔,没想到多先生变脸如翻书,道:“孟帅。”
多先生看了一眼孟会凌道:“这么说,是山主的……“
孟会凌道:“小儿。”
多先生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子,父子两界主,真是从未有过的盛事。”
孟会凌略感得意,但也知道此人前倨后恭,绝非无端,必有目的。
多先生果然道:“孟小友,可知道我两界山?”
孟帅一怔,还真没听说过,多先生道:“两界山地处中州,是世间与黄泉的出入口之一。”
听到黄泉二字,孟帅神色一动,多先生道:“我今日对小友一见如故,想请小友来我两界山游玩,不知肯不肯降光?”
孟会凌闻言,眉头皱起,嘴唇一动,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
孟帅沉吟片刻,道:“刚刚你追我堂尊梅园来着?”
多先生立刻道:“全是误会。都是姓浦的那老儿挑唆,硬说梅园掌握了封印,其实都是扯淡。封印自然是被浦老儿私吞了,和梅园有什么关系?”
孟帅默然,多先生略一思忖,补上一句道:“这个误会需要早早澄清,老夫责无旁贷。谁要是还追着梅园不放,老夫会跟他讲讲道理。”
孟帅满意点头,道:“在下对两界山仰慕已久,既蒙主人盛情相邀,岂有不从之理?当亲自上门拜访,以全心愿。”
千三六 光阴藏百险,一诺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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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多先生满意而去,孟会才皱眉道:“你不该胡乱答应他,你可知道那两界山是什么地方?”
孟帅好奇道:“是什么地方?”
孟会凌气的一巴掌拍过去,道:“合着你真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敢答应?若是龙潭虎穴你也要闯?”
孟帅哈哈一笑,道:“龙潭虎穴?那不就是咱们龙虎山吗?”
孟会凌脸色一沉,道:“少抖这些小机灵。两界山是凌驾于五方镇山之上的凶地,神秘莫测,不让三灵殿。就是我,也不敢独自前去。你……”
他叹道:“说这些也晚了。既然答应了,自然非去不可。到时再看吧。”
孟帅道:“没问题。就算是凶地,若凶到我头上,我也敢踏平了它。老爹你刚刚看见我威风凛凛的样子么?兵不血刃,吓得那阴阳脸落荒而逃。”
孟会凌瞪了他一眼,道:“有你这样的自信,真是夸都没有下嘴的地方。”其实刚刚看见孟帅出手,他也心中惊艳,惊奇之余,自然骄傲,若非孟帅先一步把夸赞的话说尽了,他是不吝惜夸赞儿子两句的,现在只是打量孟帅,越看越是疑惑,道,“你还没成界主?”
孟帅道:“我要成,马上就能成,只是现在不需要罢了。”
孟会凌也是大宗师人物,一听便知道孟帅的思路,略一点头,道:“也好,出去之后,五方轮转便结束了,你来龙虎山闭关,冲击界主。“
孟帅笑道:“回西方还要绕路,何不北上,这样也方便些。”
孟会凌道:“怎么绕路了?你不也要回南方么?从南方再去西方,正好顺路。”
孟帅莫名其妙,道:“为什么要去南方?不是去中州世界么?”
孟会凌皱眉,突然道:“晚饭吃什么?”
孟帅“哈?”了一声,道:“什么?不知道啊?”
孟会凌道:“我还道你只记得吃,没想到还是高估你了。你连吃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林兄为什么离开雪山,到了此处么?”
孟帅想脱口而出“不知道”,但看孟会凌的神色,自己这不知道三个字出去,指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只得静下心来,仔细回忆。
好在他脑子比较活泛,想了一想,突然“啊”了一声,道:“为了那回……”
孟会凌肃然道:“记得就好。林兄难得离开雪山,千里奔波,只为了你这不成器的小子,你若敢连这件事也忘了,别说林兄,我也饶不了你。”
孟帅吐了吐舌头,道:“当然。堂尊现在在哪儿?”
孟会凌道:“不知哪里来了许多妄人,一定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便分头行动。到外面汇合。这里好比是个修罗场,所有人都撕下脸皮,不管不顾的争抢。出了此间,他们头脑一清,道貌岸然的劲头上来,顾忌又多了,也没几个有胆子再追过来。”
孟帅点头道:“倒是个好办法。只要堂尊安全便好。”
孟会凌道:“他现在是安全的。时间也快到了,我们出去找他吧。”
孟帅低头看了一眼计时器,离着结束,只剩下不到一刻钟。道:“您先出去吧。我还要去汇合一个朋友。”
孟会凌一怔,道:“别误了时辰。虽然时辰到了,万印万法山能自动将进入者驱逐,但山门另开出口,也是从没有过的事。别出了什么变故,有个什么万一。”
孟帅道:“有我在,没有什么万一。”知道孟会凌不会阻拦自己,道,“我先走了。”
孟会凌微一点头,道:“小心。”孟帅回头,拱了拱手,消失在第四层中。
孟会凌眼中属于父亲的忧色一闪而过,便即消失,大步走出。
镜之宫。
面对迫近的恶鬼,段凌夜经过较力,知道自己实力落在下风,暗道:力敌不可,唯有扬长避短,以武技和智慧取胜。毕竟只是一个蠢鬼,力量大些,难道我就没办法了么?
只是,这空旷封闭的镜殿,佛竞技场,只适合最直接、最原始的角斗,实在不是他发挥实力的地方。浦师叔活着的时候未必有多擅长筹谋,但最后使用的手段,却是最稳准狠、最有效的。
段凌夜有进无退,若退,或能迁延片刻,然而他不会退缩。即使空间有限,即使形势不利,他依旧跃跃欲试。
正当段凌夜准备主动出击的时候,就听有人怪笑:“嘎嘎……很好,我闻到了黄泉的味道……”笑声充满了诡异和兴奋。
段凌夜愕然,转头一看,更惊愕百倍,道:“怎么是你?”
孟帅告别孟会凌,来到无人处,松了口气。
这边已经平安了,他就必须要做该做的事情了。刚刚他离开孟会凌,不把实情相告,也是不希望让亲人担心。
眼中黄金光芒闪烁,孟帅想起了白也之前的提醒。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一向淡漠的白也,难得的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此时,他是山野中的白也,所说也是正道。
“你使用时间的法则太频繁了,要节制。”白也说道,“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孟帅闻言,心中一凉,倘若是别人规劝,或许只是一般的忧虑,白也说的,应该就是事实。他说有后果,那么后果可能比孟帅想象的还要严重。
仔细想想,他确实在最近频繁的使用时间法则,而且影响力巨大,让白也一说,心里也有些发虚,道:“可是我也付出代价了。”
代价,就是寿元,别管是不是他自己的。
白也道:“时间是世上最高的法则之一,那是神之上的领域,岂是付出一点凡人的寿元,就可完全遮掩过去的?隐患会一点点儿的积蓄,真的发作的那一日,你后悔也迟了。”
孟帅暗暗发冷,道:“我现在,已经有隐患了么?”
白也道:“现在还没有大碍。但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你的实力不足以支持你频繁使用。也许你下一次使用时就会失效。”
孟帅道:“失效么……”他略松一口气,失效虽然麻烦,但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虽然明知有隐患,但时间法则实在太好用了,简直是开挂一样的作弊器,总让他抑制不住冲动,若真完全失效了,或许会失落一阵,但过去了就过去了,从长远看来,不失为解脱。
白也道:“你以为失效无害?若是在完整一个动作之后失效,自然无妨。如果是一半呢?”
孟帅愕然,白也道:“如果你让时间倒流,一半失效,你就会落到其他时空,永远无法回来。如果你使用时间停止,突然失效,那么就会永远失陷在静止的时空中,老死在里面。”
孟帅仔细一想,越想越是恐惧,道:“那我以后永远不用了。”
白也道:“到底,你也是将来的神,终究是被选中的人。等晋级神武道,一年使用一次,应该无妨。现在,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也不想用啊。”孟帅长叹,“可是这一次我没别的办法,时间紧张,只有这一个办法。但愿——”
“至少这一次成功。”
金光一闪,孟帅原地消失了。
“是你?”段凌夜惊讶的看着来人,“孟帅?”
孟帅哈哈大笑,道:“你惊讶什么,不是早说好我要来么?看到我脚踏祥云从天而降太激动了么?”
段凌夜咬着后槽牙,道:“我激动个屁啊?刚刚那嘎嘎怪笑的是你?还什么闻到‘黄泉的味道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你以为你他么是谁啊?登台唱戏说台词么?”
孟帅笑道:“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奇幻之旅,觉得那么登场最符合我的气质——别说没用的了。我是来援手的,姓浦的老东西呢?”
段凌夜道:“死了。”
孟帅一呆,道:“那老家伙那么脆?我白来了?”
他是真的吃了一惊,他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就是怕段凌夜一个人面对有主场之利的浦师叔压力太大,毕竟那可是老牌的顶尖界主,和段凌夜这个半步界主天差地远。没想到他冒险逆转时空回来,老家伙竟然已经死了,真让他有一拳打空的不畅快的感觉。
段凌夜道:“怎么说是白来了呢?你可以跟我一起逃命啊。”
孟帅道:“为什么?”转头看了一眼那恶鬼,道:“就为这家伙?”
段凌夜哼了一声,孟帅走上前一步,身上气质产生变化。
那恶鬼突然一震,往后倒退了一步。
段凌夜“咦“了一声,孟帅冷声道:“滚!”
一个滚字出来,那恶鬼尖叫一声,掉头就跑,猛地一钻,钻回镜子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孟帅回头道:“你看,没事了。”
段凌夜一时无语,即使是他,看到这样荒诞的结果,也只有目瞪口呆得结果。
孟帅道:“区区一个鬼将,哪里算得上什么麻烦……”说到这里,突然眉头一挑,道,“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说罢,他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何必藏头露尾?”
大厅上方,一个与孟帅一模一样的幻影,静静浮现。
千三七 恨意从何起,鬼气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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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很久了。”幻?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中四处回响。每一面镜子都是一面回音壁,将他切齿的声音完整的弹回,形成重重音响。
这个声音中的恨意太浓,以至于孟帅的笑容都滞了一下,道:“怎么了?我欠你钱么?”
幻影落地,和孟帅仿佛镜子的两边,一模一样,只是神色格外阴沉,道:“一百年了,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想你。为了不把你忘了,我一百年天天保持这样可恨的容貌。我不想照镜子,看见你我就痛恨,可是我偏要每天都照,就是为了记清楚你的脸,永远不会忘。直到你死。”
段凌夜诧异的看了看双方,道:“孟帅,这恨意翻江倒海,不是欠钱的问题吧?至少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孟帅也感到惊奇,道:“我也奇怪呢。上次这么恨我的还是一个女人,为了恨我,用了几个月时间就为了让我死的不爽。当然她的逻辑也很奇怪,常人无法理解。可是比起你来,至少还有迹可循呢。”
幻影森然看着孟帅,道:“一百年了,你的进步屈指可数。这真是活该,你……”说到这里,突然眉头皱起,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疑惑,道,“你怎么沾染了这么浓的黄泉气息?”
孟帅没想到他居然看出来了,倒也没否认,道:“我去过黄泉。”
幻影皱眉道:“不只是去过吧。你还……坐上了黄泉神座?”
孟帅回忆了一下,道:“如果你指的是那破金字塔中的那个,我坐了一会儿……”
那幻影突然爆发,怒道:“你为什么坐那个座位?黄泉塔算什么东西?当初建立就是私人私欲,早几万年就成了禁忌,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现在都化成一堆废墟了吧?我镜之宫从诞生起,就压在它头顶上,它根本不配和我相比。你舍优而取劣,简直愚不可及。”
段凌夜好奇的看着孟帅,心道:听起来不似杀父之仇,倒像是始乱终弃。孟帅这小子有本事啊,刚刚他说有一个女人也这么恨他,莫非是同一档事?当真人不可貌相。
他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头脑一晕,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咆哮,近在咫尺的怒吼,震得他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猛然甩头,要把这瞬间的空白扔出去,然后恢复了神智。
紧接着,他清醒过来,一切如常,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错觉。
是错觉么?
若换做其他人,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或许以为这只是错觉,自己一时恍惚,甚至贫血之类,但段凌夜不是旁人,他警惕性之高,无出其右。
刚刚不是错觉,那声怒吼,是从自己脑海中发出来的!
不是外部,是里面!
他的脑子里面有其他东西。
段凌夜表情瞬间狰狞起来,煞气逼人。用手指抵住额头,看了一眼孟帅,便不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精神力瞬间锁死脑海。
外面的战场交给孟帅,他自己,恐怕要进入另一个战场。
孟帅道:“原来那地方叫做黄泉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说的没错,它已经坍塌了。就剩下几件家当还在。“
幻影冷冷道:“我本来虽然深恨你,但也觉得你还是个可造之材,镜之宫也给你留了一线生机。现在你居然自甘堕落,做黄泉塔的继承人,去死吧——”
孟帅缓缓道:“第一,我不是什么黄泉塔的继承人。第二,我也不需要你留的一线生机。第三——说那么多废话,还是要打,放马过来吧!”
幻影冷漠的脸色突然扭曲起来,手指一点,只听轰轰轰的声音响起,一声声爆炸在大殿中回荡。却是两边陈列的镜子发生了爆炸!
一面面镜子碎裂,仿佛多米诺骨牌倒下一般壮观。
随着镜子的碎裂,仿佛打开了魔盒,一个个黑影浮现出来。
有东西要出来了!
孟帅先以为是恶鬼,但紧接着便知道不是。这么楸阴影呼之欲出,却没有半点黄泉气息出现,可见绝非是恶鬼,哪怕是驯服的恶鬼,终究逃不脱那一身令人恶心的气味儿。但那些身影的庞大,至少也是鬼将级别,甚至几头赶上了鬼王。
一个个身上泛着光泽的大块头,从镜中走出,果然身躯庞大,遮蔽了大片的阴影。形态却是奇形怪状,见棱见角。
傀儡!
那是一个个傀儡,人形的也有,兽形的也有,还有不人不兽,抽象异常,只存在于想象力中的怪异傀儡。一圈一圈,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孟帅围拢。
看到这些傀儡,孟帅诧异之余,也不十分意外。他不是没见过傀儡,一百年前,他就在万印万法山中,和傀儡还有一段奇幻旅途,当时他就领教过傀儡的厉害,还差点栽在一头金色傀儡手中。
当然,那是当初的孟帅。当初的孟帅还没进过镜之宫,甚至还没达到半步界主,和现在实力有天壤之别。当初让他疲于应付的傀儡,现在一推一大片。
然而这些傀儡,又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当初他见到的那些,是一个个晶体,看起来虽然鲜艳,却略显脆弱,而这些傀儡,身上泛着的,是金属的光芒。
金属,生硬、冰冷、残酷,但一旦暴动起来异常疯狂,无所顾忌,让人想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而孟帅,更想到了后世所见的变形金刚,只论视觉冲击,这些傀儡一点儿也不输,其中有几个造型酷似“汽车人”。
幻影淡漠道:“我知道你以为我要用恶鬼对付你。但我怎么会傻到给狗扔肥肉?黄泉的继承人,哼哼,纵然你能驱鬼役人,你能奈傀儡何?”
一面说着,只听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傀儡越走越近,将孟帅围的密不透风。
孟帅夷然无惧,目不旁视,道:“你就不能自己下来?非要借助这些笨家伙之手?还是你根本不能打?”
那幻影冷笑道:“你没明白吗?这不是我和你,是镜之宫和黄泉塔的战争。你可以把你那些恶鬼手下叫出来啊。”
孟帅道:“好借口。还不如说:‘老子就是牛,有小弟在前,你不服,就打到你服。’来的直白可爱。好吧,那我就先扫清你的牛鬼蛇神,再来跟你动手。”
幻影道:“你提醒了我。毕竟是多年的夙愿,最后一击,我会亲手给你的。”说罢一挥手,重重傀儡将孟帅围住。
傀儡仿佛钢铁长城,把孟帅和段凌夜围在中心。孟帅倒是不惊,以他现在的手段,还真不怕包围。尤其是在镜之宫,到处都是镜面的时候。
唯独就是段凌夜也在,孟帅不能一个人脱身,需要叫同伴做好准备,回头道:“老段,你……”
回头一看,就见段凌夜神色狰狞,脸色铁青,手按在额角,身子微微发抖,仿佛中邪一般。
孟帅诧异道:“你怎么了?可是中了暗算?”
段凌夜眉梢眼角微微颤抖,牙齿紧咬,从牙缝里吐出字来,一字一句道:“别管我……”
孟帅“啊?”了一声,段凌夜低吼道:“我叫你别管我,离我远点儿。”
孟帅愕然,幻影在空中放声大笑,道:“真是会选时候啊,兵临城下,祸起萧墙,配套么?”
孟帅叹了一声,上前一步,站在段凌夜面前,手中一晃,一抹金色出现在掌中。
那是金色的长棍,九条金龙盘踞其上,栩栩如生。
降龙椎!
孟帅摆出兵刃,道:“真是会选时候掉链子,看来只好我先跟这些铁家伙周旋。”
幻影大笑道:“既然如此,祝你玩得愉快。”
孟帅抬头,道:“你得意吧,等我打倒了他们,就轮到你——”
最后一个你字脱口而出,他的身影一闪,凭空消失。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幻影身后,金色的降龙椎带着凌厉的风声横扫——
“你还真信啊,傻叉!”
跟这些毫无人性的钢铁怪物战斗?简直是用头撞墙,毫无意义。擒贼先擒王!
孟帅用了一招声东击西,直接从那幻影背后袭击。
那幻影看见袭来的孟帅,神色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恐,甚至没时间闪避。
金色棍影来的飞快,毫不犹豫的击中了他。
然而从他身上穿过。
那棍子在空中没有停留,仿佛穿过了一片光,画了半个圈,击在空气中,惯性反而让孟帅震了一震。
那幻影趁机一动,已经闪到百丈开外。
他大笑道:“好一招虚晃一枪,然而你白费了心机。你永远也打不中我,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倒背手,用俯瞰众生的眼神看着孟帅:“继续和你的对手玩吧,可怜的蝼蚁。”
孟帅抡了抡降龙椎,道:“既然打不到你,你跑什么?”
那幻影哼了一声,似乎想要反驳,此时孟帅又在原地消失!
那幻影有了防备,猛然闪身,离开原地,但孟帅的瞬间移动,岂是一般人可以防备的?
这一回,他没有选择背后袭击,而是从正面攻击。
一根金色棒子,狠狠地敲在那幻影脑袋上,喝道:“骗小孩儿的妖怪,吃俺一棒!”
千三八 龙柱劈幻影,星链锁疯狂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幻影道:“你确定要我滚,再找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正要走,你继续和这些钢铁娃娃玩玩吧。”
说到这里,他的背后升起了一面光滑的镜子,身躯往后退去,就像退入了一扇大门。
孟帅喝道:“想跑,尝尝这个。”手指一挥,一道星光拖着长长的慧尾钉了过去。
正是他用来锁定黄泉水的星光锚!
星光准确的穿过幻影,那幻影却已经退入了镜面,道:“若你能找到我,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说完,镜子消失不见。那星光锚被镜面截为两半,只剩下一条星光带子。
孟帅呸了一声,道:“跑的倒快,还露出那副样子,以为你是胜利转进啊?“
虽然骂了一句,但那只是正常的不爽,他的脸上,并没有失算的沮丧,更没有错失机会的恼羞成怒,反而是一片成竹在胸的淡然。
随手把星光锚收起,孟帅降了下去,他和那幻影交换的这几招,说了几句话,其实时间不长,到现在,众傀儡的包围圈还没聚合。
段凌夜还在中心。
孟帅之所以留下来,有一个缘故就是担心段凌夜,之前他的状态可不大好,
如果说之前段凌夜表现出来的是不适,现在就已经有崩溃的前兆了。他坐在地上,用手抱着头,看不清面容,但看得出来全身都在发抖。
孟帅又惊又怒,道:“怎么回事?”
段凌夜发出一声介于呻吟和怒吼之间的叫声,猛然抬起头,孟帅吓了一跳。
只见段凌夜的眼珠,也变成了那种墨色,如同换了心灵的白也,如同进入状态的孟帅。这种深沉的颜色,绝非人间所有,只能来自于……黄泉!
孟帅惊道:“你也沾染了黄泉气息了?哪里来的?”
段凌夜凝视着他,身躯还在颤抖,突然一张口,一团黑气冒了出来。
黑气污秽,带着黄泉特有的气息。
孟帅一皱眉,手中登时凝聚星光,幻化成带着勾的锁链,霎时间将黑气扣住,锁链绕了两圈,将之牢牢捆绑。
那黑气无形无质,就被星光困得和麻袋一样,动弹不得。
果然有效!
孟帅本来该用黄泉来克制黄泉,但刚刚心中一动,改用星光,果然凑效。
之前在力场中,就是星光将黄泉压下,当时孟帅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听那幻影一番话,心中才有了念头:星光或许真的和黄泉相克。
孟帅的力场中,水是来自他之前的积累,而星光,纯在镜之宫中诞生,来自于那一片浩瀚星空。
无论是白也,还是刚刚的幻影,都曾提到万印万法山对黄泉的压制作用,不过白也说的是星空上的封印,幻影说的是镜之宫。显然白也更可信。但不管怎么说,孟帅从星空中得到的力量,对黄泉是极大的制约。这种制约加上他已经收服的黄泉气息,让孟帅在黄泉力量面前获取了绝对的优势。
虽然拥有了有效的武器,孟帅却一点儿也没有轻松。因为喷出了黑气的段凌夜还没有平静下来,看样子还在苦苦挣扎。
孟帅上前道:“怎么回事?你还在吗?”
他问的这句话没头没脑,但段凌夜若有意识,他应该懂。
段凌夜目光纯黑,道:“滚……滚开!”
孟帅叹了口气,身上星光闪动,一条条的锁链飞舞而起,道:“若你不在了,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星光锁链飞出,往段凌夜身上捆去。
段凌夜大吼一声,突然身子诡异的一滑,已经往后滑了几丈,躲过了孟帅这一捆。
他滑的距离虽然不长,但正好躲进了傀儡丛中,钢筋躯壳如长城一般,挡住了他的身体。
孟帅待要赶上,就见两个小山一样的傀儡轰然进击,令人窒息的力量将孟帅的去路封死。
“该死的!”孟帅不欲硬拼,身子一闪,已经躲开,往段凌夜的方向追去。
此时,段凌夜突然一个诡异的前扑,扑在一面镜子上面。镜子一震,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随着裂纹的越来越多,一股股黑气从镜中冒出。
“卧槽,又是黄泉……这狗屁的镜之宫,收集这么多黄泉气做什么?”孟帅只觉得一阵头疼,手中没闲着,星光锁链一动,往段凌夜身上捆去。
这一回出奇的顺利,黑气弥漫中,段凌夜突然放弃了抵抗,任由锁链缠在他身上。
星光捆上,孟帅用力收紧,段凌夜仿佛木头一样,并不挣扎,只是双眼瞪大,瞳仁中的黑意仿佛滴出来。
只见镜子后的黑气越来越多,要往段凌夜身体里钻,但星光将他身子牢牢裹住,那些气息只能在旁边盘旋,始终无法进入。段凌夜微微一动,似乎要挣扎,但最终没动。
孟帅敏锐的注意到,段凌夜现在陷入了一种矛盾,似乎要动,又似乎在全力控制。
魂魄争夺!
孟帅立刻想到了段凌夜面临的处境,提起心来,想着要不要帮上一把。
突然,段凌夜睁开眼睛,黑色霎时间消退,露出原本虽深沉,却略带琥珀色的瞳仁。
孟帅一喜,就见段凌夜突然咬牙,从锁链中伸出一只手来,狠狠地往自己脑袋上插了进去。
一声尖叫,刺破耳膜,明明是眼前人那里传来,却不是段凌夜发出来的。
虽然尖叫声响起,段凌夜的手指夹住一团黑气,往外拔出,狠狠地甩在地上,吼道:“给我出来吧!混蛋!”
千三九 黄泉下来客,阴魂散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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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段凌夜一声混合着愤怒、解脱种种情绪的怒吼,一缕黑烟被甩在了地上。
黑烟瞬间散去,留在地上的,却有一小滴黑色液体,在地上滴溜溜转个不休。
孟帅喝道:“什么东西——”一缕星光打去。
那黑色液体往上一弹,躲过攻击,弹到了空中,化作一个人形。
那人形出来,化作一个英武男子的形象,若论相貌英伟,段凌夜和孟帅都不能与之相比。只是他的身影摇曳不已,仿佛烛火照出来的幻影,随时都可能熄灭。比起遭受重创的幻影,他还要虚弱得多。
而且,孟帅总觉得他还有其他怪异的地方。
仔细一看,孟帅恍然,原来此人的衣着十分怪异。若单论衣裳,倒也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一身长衫,形式简单,偏偏脑袋上顶了一个帝王才有的十二冕旒冠,华丽的垂冕一直挡道眼睛,配合他一身单衣显得头重脚轻。
就好像有人上身穿西装,下身穿裤衩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人。
那人现出身形,目中恨意毕露,怒道:“混蛋……竟敢忘恩负义!”
孟帅愕然,仔细打量了他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忘恩负义之言,又从何说起?
就听一声冷笑,孟帅回头,发觉是段凌夜,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
看到孟帅看过来,段凌夜瞪眼道:“看个屁啊,快帮我解开。”
孟帅才想起来自己还用锁链捆着段凌夜,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要不是现在用得着你,我等到端午应季的时候才给你解开。”说着松开了锁链。
锁链一松,段凌夜站直了身躯,扯平了自家的衣服,低声道:“成什么样子?”
孟帅爽快道:“放心吧,你刚刚丢人现眼的样子,我已经全忘了。”
段凌夜瞪视孟帅,压下火,冲着那人道:“果然是你。”
那人嘶声道:“小畜生,你走到今日,有这样逆天的机缘楸是谁给你的?你忘恩负义,必死无葬身之地!”
段凌夜道:“依你说,那屠户家里养肥了等杀的猪,也该对屠夫感恩戴德了?”
孟帅心道:你倒真豁得出去,问道:“这个平板脑袋是谁?什么时候养的你?”
段凌夜道:“说来话长。总之你知道那一系列封印吧?我之所以得到消息,又顺利找到机缘,倒是拜他所赐。”
孟帅道:“我就说呢,怎么这么逆天的机缘别人没有,就你知道的清清楚楚。果然有阴谋,这家伙够下本儿的。”
那人冷笑道:“怎见得是阴谋,好处你都实实在在得到了。难道你下决心之前,就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么?”
段凌夜道:“我知道风险,可不知道你会钻进我脑子里。谁知道那旧画卷中,还藏着你这么一位?都成了碎纸片儿了,还这么不安分,真是个祸害。”
孟帅讶道:“莫非是残魂夺舍?有这样的本事,至少是仙侠……不,至少是神武道吧?”
段凌夜道:“残魂而已,抱残守缺,有什么本领?”
那人道:“闭嘴。都是你……都是你们,坏了本座的好事!“他指着孟帅,道:“还有你……你算什么东西,横中插手,坏本座的大计!像你这样蠢物,连做本座的庐舍都没有资格。”
孟帅也不气恼,看着对方跳脚,倒觉得挺有意思,若有所思道:“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干嘛这么气急败坏的?莫非……”
他转向段凌夜,道:“我跟你说过没有,后面几次封印的事?”
段凌夜道:“确实没说过。我还想问你呢,顺利么?”他仔细打量孟帅,道:“看来是挺顺利的,你一副吃撑了的样子。”
孟帅笑嘻嘻道:“我当然顺利,不过那也就是我。要是别人,譬如你,最后一关肯定过不去。你知道最后一个封印藏在哪儿么?黄泉!”
段凌夜一惊,道:“九幽之下的?泉?”
孟帅道:“是啊。黄泉中全是恶鬼,你若下去,早就被撕成碎片。”
那人突然高声道:“放屁,黄泉虽险,有本座在,必然畅通无阻。倒是你,你这小鬼,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爬回来?”
孟帅呵呵一笑道:“我本是黄泉之子,天命所归。黄泉于我,不过旧园,何险之有?”
反正吹牛不打草稿,若非段凌夜鄙夷的目光太强烈,他还能吹得更邪乎。
笑了两声,孟帅转移了话题,对段凌夜道:“你猜,我到了地方看见了什么?”
段凌夜道:“什么?”其实刚刚那幻影也提到过,不过那时段凌夜心神不属,并没听到。
孟帅一字一句道:“黄——泉——塔——”
那人听到黄泉塔三个字,目光一缩。
孟帅确认了他的反应,心中更加有数,道:“我进去之后,就看见了天机封印。不过那个封印可不同于以往,是激发的状态。”
段凌夜心中一动,重复道:“激发状态?”
孟帅道:“是啊,那个遮蔽天机的封印,正在发挥遮蔽天机的作用。真是大手笔,几千年一如当初。”他目光移向那人,漫不经心道,“当时我就有所怀疑了。固然几千年不动的封印很神奇,可是花费代价也不小啊。为什么主人不在,还要让这样的封印留下呢?”
“当然,可以说是主人的日常维持,有一日主人突然离开,就这么留下来了。但一个人真的会在日常布置下几千年不衰竭的封印用么?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若是留下来起保护作用,就更怪异了。遮蔽天机固然是保护,但在维持除尘坚守等等作用上,根本比不上一般的防护封印。却偏偏留下这个玩意儿,不能不引人怀疑啊。”
“所以我留了个心眼,发现在遮蔽天机的阵法之后,还藏着一层其他的阵法。在下才疏学浅,竟认不出来,但我肯定有封锁作用。所以愚钝如我,也猜得出来,这最后收尾的一关,必有玄机,乃至整个传承链,都藏着什么阴谋。若论时机,恐怕就在我取得封印的瞬间。就有机关要发动。因此我去获取封印时,可说是全神戒备,结果……”
段凌夜道:“结果什么?”
孟帅道:“什么事都没发生啊。我怎么去的,怎么出来。我还以为是我疑神疑鬼,错怪了留下传承的前辈高人的好意。现在回想,真是逃过一劫。”
他转头正视段凌夜,道:“段兄,我说的可不是我逃过一劫,而是你——你逃过一劫。”
此时,段凌夜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知道你说,这一开始就为了让老鬼勾引合适的肉身夺舍,才伏下的阴谋。不过,谁说我要是去了,就一定会中他的诡计?就像刚刚,我一察觉这老东西的存在,不就立刻把他从脑袋里抠出来了?他现在奈何不了我,换了其他时间,其他地方,也一样奈何不了我。”
孟帅笑了笑,现在时过境迁,段凌夜当然可以这么说,反正他一向有自信,孟帅也不会拆穿,只道:“反正他一开始就失算了。他是不会想到,你居然会半途将机会让人,结果最后一关时,他根本不在现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呵呵,也是他不够数,这样最简单的意外都想不到,还谋划什么大阴谋?”
段凌夜道:“倒不是他失算。从他留下线索的方式和地点来看,想必是我一元万法宗的前辈。他找的替死鬼,也就是我,也是一元万法宗的人。一元万法宗的人,怎么会跟人分享这么重要的机缘。就算一时邀请同路,最后也一定会翻脸灭口。何况……找个可信任的人,本身也是天大的难题。”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倘若不是孟帅半途出了变故,只是直接和他去找机缘,以当时两人仅比陌路强上一点儿的交情,他最后会不会得宝翻脸。
另外,两人都没想到一点,那就是黄泉。
黄泉哪那么好下,只有段凌夜,才可能在那人的保护下,在黄泉中顺利过关,换了其他人,只在放逐区,就被恶鬼撕成碎片了。那人又何必担心外泄?只能说那人的运气也真是背到了家,竟然遇到了孟帅这个开挂的。
孟帅最后笑道:“那家伙如果早就清醒了,看到你把这件事托付给我,半途而废,恐怕心头一万个草泥马飞奔而过吧?哈哈哈,倘若他要是一开始就出场,以老爷爷的身份指点江山,倒是能把这个意外拦下来。谁叫他缩头缩脑,鬼鬼祟祟藏在角落里。也只有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哈哈哈……“
他打击人从来不遗余力,笑也笑的令人牙根痒痒,那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森然道:“说完了?”
孟帅笑道:“我出名的话唠,永远说不完,可以说到你死。”
那人突然爆发性的大声吼道:“你说谎!”
孟帅一顿,稀奇道:“什么?”
那人脸色难看至极,道:“你说你只是取了封印就走了?真是一派胡言。你说,你是用的什么卑劣手段,窃取了我黄泉塔的继承权?”
千四零 万黑生鬼王,九龙腾金椎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更可虑者,孟帅发现,那些黑线在降龙椎上雁过拔毛,连降龙椎上的力量都在吸取。就这么短短一瞬间,降龙椎上楸光泽都黯淡了一分。
“该死的——”孟帅暗骂一句,就要提醒段凌夜,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原来段凌夜手中一把不过尺来长的短剑,从那人身侧切过,剑刃过处,黑线应声而断。一剑扫过,立刻请出一片真空。
孟帅喔了一声,那人突然大声吼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突然一声大吼,脑袋膨胀了起来,从一张还算端正的人脸,瞬间化为鬼头,张大了口,露出长长的獠牙,向段凌夜咬去。
孟帅看得清楚,这一下动时,所有的黑线全部膨胀了一下,紧接着收缩得更细,他身上的黑气也消退了不少,全部集中到头部。可见那人是调用了全部力量,甚至透支了的。
看来那人对段凌夜的恨意是实打实的,甚至远超过对“窃取”他宝座的孟帅的愤恨。
那人曾经是何等力量的强者,虽然如今修为落下,奋力一击,却是手段惊人。那鬼头的模样,和孟帅见过的任何恶鬼不同。
鬼王……不,在鬼王以上!
虽然只是一个鬼头,孟帅却仿佛从中感到了超过黄泉塔中鬼王的力量。哪怕超过的只是些腐烂的尸首。
段凌夜也看出厉害,千钧一发时刻,将通灵剑往前戳出,那通灵娃娃挡在前面。自己脱手后退。
獠牙狠狠地咬在通灵娃娃上面,通灵娃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最精华的灵气正化为鬼头的养料。
“爆!”
段凌夜当机立断,大吼一声。宁可毁掉灵宝,不能资敌。而且,为了迅速的伤敌,阻止敌人变强,他甚至没有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轰——
一声爆响,骨瘦如柴的通灵娃娃在那鬼头的口中爆炸。
灵宝自保,何等的威力,即使是不完全的灵宝,也超越了气武道的极限,一半的力量炸的鬼头如盛开的莲花,另一半则把进攻的人掀飞了出去。
进攻者,包括段凌夜,也包括孟帅。
孟帅比段凌夜倒霉,虽然距离稍远,但他完全没有防备。他只看见那鬼头的后脑勺炸裂,喷出不堪入目的颜色,接着就被能量砸飞。
好在他如今的身体也重塑过,远比一般界主解释,但这一下也不好受,关键是还被爆炸打脸——毕竟谁也不会用倒着发动进攻。
踉跄的落地,孟帅还没站住,倒退了几十步,堪堪在一面镜子面前停住,
抹了一把脸,孟帅气咻咻道:“你干嘛?怎么不打个招呼?”一伸手,发现手中降龙椎不见了,不有惊怒交集。
兵刃是武者生命的延续,剑客要求剑在人在,剑忘人亡,其实武者何尝不是如此?练武第一要练的,就是手稳,动不动兵刃脱手,命也早晚不在自己手中。就算胳膊砍下来,断手也牢牢地握住兵刃。
孟帅习武以来,也遭受过多次重击,但武器不知不觉脱手还是第一次。仔细回忆,却是当初那些黑线缠绕在降龙椎上,便如一根根丝线将之捆绑,有另外一个力将降龙椎拉住,孟帅飞出去的时候,降龙椎没出去,
不过降龙椎也没留在原地,最后黑线还是被绷断了,降龙椎飞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孟帅眼睛一扫,看到了另一个人杵着一根金光灿灿的棍子,靠在另一面镜子上。
段凌夜!
原来降龙椎落在段凌夜手里了。孟帅松了口气。
既然降龙椎没落在对方那里,也没丢,他就不急着要了,其实他用降龙椎也只是一般顺手。武者一开始很依赖神兵利器,到了先天境界,随着武技的引入,武器渐渐退化,到了界主,有了立场,武器更********了。一直需要到神武道之后,契定灵宝,以为神通之后才会重新重视武器。
譬如孟帅,如今他最大的杀招,在超越他本身境界的领域。
直到刚刚,他还没拿出真正的本领,他刚刚凝聚的底牌,也还没经历过血的考验。
说实话,他已经饥渴难耐了。
不过看段凌夜的状态,似乎并不好。孟帅虽然也是靠墙,但很快就直起身来,段凌夜却一直靠在墙上,没有直起身,降龙椎杵在地上,仿佛支持的拐棍。
孟帅扬声道:“你不行了?不行就退下。这里交给我了。”
他好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一场,好像自从穿回现在,就再没有尽情的释放过力场,这般宏大瑰丽的领域,竟无施展之地,不是锦衣夜行了么?
如此想着,他连段凌夜都看着碍眼,恨不得段凌夜受伤退下,把舞台交给他一个人。
段凌夜垂头不答,似乎状态有些不对。孟帅诧异,这种状态很像之前,那黄泉老鬼出现之前段凌夜的状态。
不会吧,这家伙这么倒运?一个老鬼不够,还有第二个?哪里惹了一身不干净的东西?
“吼——”一声低吼发出,周围的镜子微微一震。
孟帅一惊,砖头看向段凌夜,虽然声音从那边来,但他觉得似乎不是段凌夜发出来的。
倒像是……
“吟!”一声龙吟,九条金龙从降龙椎上腾起,光照四方!
千四一 金龙口下鬼,水晶座上神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我……“
喘了口气,他才道:“比你花寿元停止时间还险,我至少要折几十年的寿。”
要知道段凌夜从通灵封印那里获得灵气很可观,和浦师叔斗的时候,十几把宝器同时通灵,也没消耗干净。
他之前的宝剑被毁,急匆匆抓了孟帅飞掉的降龙椎在手,就想先通灵有了自保之力,却没想到遇到个吃大户的,将他的灵气和元气生生往外拔出。若非量到了,就是吸成人干也不是不可能。
孟帅确认了段凌夜没事,便得意洋洋道:“开玩笑,我的东西是你想动就动的?你渡过劫吗?我的降龙椎就渡过。还是加强版的化龙劫,九天雷火炼出来的宝贝,你也敢动?没掉下混元算你运气。”
段凌夜盯着场中金光与黑气的斗争,道:“你的东西,你确认那棍子还是你的么?”
孟帅一惊,道:“难道成你的了?”
段凌夜道:“我倒想是。”
本来按照通灵封印的规则,他通灵的法印就该是他的,至少也能掌控一部分,但这回降龙椎通灵之后,九条金龙直接腾空,哪有一丝一毫受他指挥?他虽有些不爽,但仔细想想,也算幸运,宝器通灵之后,便有反噬问题,和灵兽一样,以低级掌握高级,遭到反噬的下场必然难堪。
他只是叹道:“它失控了。这个归你。”他随手把失去金龙的降龙椎扔给孟帅,道:“现在就是跟棒槌。”
孟帅一呆,低头看看棒子,再抬头看把鬼头死死压制住的金龙,苦笑道:“好吧,要啥自行车啊。”
此时金龙已经将黑气压缩在中央尺寸之地,露出人身鬼头来。那鬼头还呲牙咧嘴,十分凶猛,人身却是摇摇欲坠,眼见就要不敌。
蓦地,一条龙身穿透黑雾,两爪抓住了人身的左右臂,用力一撕,只听刺啦一声,那人身被一撕两半!
人身倒地,竟然无血液洒出,肉身在地上蠕动几下,化为浓浓的黑烟消散。孟帅这才想起,那人本来就是寄生在段凌夜身上,没有实体。此时不过化去了。
那肉身消散,老怪物死了么?
没!
就在肉身消散的同时,那鬼头噗地一声,爆裂开来,一缕黑气从中飞出,向外****。
那黑气不过一丝一缕,速度更快如流光,竟从金龙爪中钻出。那些金龙在空中盘旋不已,也没有去追小小猎物的意思。
眼见那黑烟就要死里逃生,突然人影一闪,有人拦在它身前,道:“哪里去?”
正是孟帅!
手指一动,孟帅头上,一个黑色的漩涡浮出,黑气一震,被吸进漩涡当中,再也看不见了。临去之时,还有隐隐惨叫传来。
结束了。
以黄泉法则吞噬了那人的一缕残魂,孟帅结束了这场争斗。这个凶恶诡异的不速之客已消散,甚至没留下名字。
不过,结束的只是这场战斗,并非整场战役。
还有一个敌人等着了结。
段凌夜道:“人死了?出去吗?”
孟帅道:“出去?那也得人家让我们出去。不然我们就去找此地主人,让他开门放人。”
段凌夜道:“那个长得和你一样的?他去哪儿了?”
孟帅道:“我们去找……”
只听有人道:“不用找,我在这里。”
空旷的大殿上,一束光从头降下,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大厅中央,多出了一座水晶山。
透明的晶体和周围镶嵌的大镜子互相映照,光芒一重重的折射下来,璀璨到刺眼的地步。
孟帅眼睛睁开又眯起,眯起又睁开三两次,才看清这水晶山竟是一个宝座。
在黄泉下,他见过鬼头簇拥的宝座,高大深沉,十足的诡异,这个宝座的宏伟不在哪个宝座下,却因为是水晶堆成,没了那分阴森,多了瑰丽梦幻的色彩。
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人,神色高傲,宛若帝王。
孟帅仔细一看,“喔”了一声,道:“这么一看,还以为是我自己坐在宝座上呢。”
坐在宝座上的,赫然是孟帅的幻影。
因为宝座的高度,那幻影是可以俯瞰孟帅的,淡淡道:“你想要坐上来么?你若想要,我可以让给你。”
孟帅吐出一口气,道:“你的执着我都有点感动了。那我再说一次,不需要,谢了。”
那幻影神色冰冷,道:“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最后一次请求你,你不嫌我,我也嫌我自己。我从诞生以来,从未这么卑微、委屈。你带给我的耻辱,只好以血来偿还。”
孟帅很像吐槽那所谓的卑微、委屈,但也觉得和这么个疯子无需废话,道:“刚刚你就想跟我来一场,后来怎么放弃了?这回终于不逃了?”
那幻影道:“逃?你不知道坐在‘座’上的王者,是可以轻易碾压你的神么?”
他说着,手轻轻一抬,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紧接着,只听砰砰砰的连响,仿佛爆炸了一片烟花。
周围的镜面,在爆炸声中全部破裂,一个又一个物体从镜中升起。
有鬼怪,有灵兽,有尸首,有宝器,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或人或物的家伙们,如大军压境一般围拢过来,暗沉的大殿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他们或它们的眸子。孟帅仿佛置身于荒野猛兽群中,被垂涎欲滴的捕猎者盯住,头皮发麻。
周围的怪物越聚越多,孟帅一眼扫过去,已经看不清后面究竟有什么,但感觉包围圈一层层加上去,大殿被各种存在塞满,挤压出森森的阴影。在阴影中,各种怪物显得分外高大,孟帅就如狮子群中的老鼠,连容身之地都快没有了。
那幻影的声音远远传来:“孟帅,我知道你实力不错,更是个绝顶幸运的小子。连你的朋友也很幸运。你们掌握了本不该你们这等实力才有的强大能力。”
“譬如你,你和黄泉宝座有渊源,却又得到了镜之宫的能力。所以你能免疫恶鬼的伤害,不怕镜之宫的压迫。而你的同伴——”他的目光移向段凌夜,“掌握了通灵的能力,能让宝器认主,有再多的兵器都伤他不得。”
“所以若用单独的某种力量对付你们,很容易被你们克制。就算抛开这些力量,单论实力,你们也很强大,比这个境界的任何人都强大。”
他嘴角带笑,继续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的极限在哪里?一种力量对付不了,几种力量加在一起呢?所有的力量加在一起呢?这里是镜之宫收藏的玩物,一起放出来,和你们玩玩。我看你们能撑到几局?”
他往后靠去,身体陷入了宝座里,道:“慢慢玩,可不要太快结束了。我等着看你们最后的形状。就算没有形状,也可以拼起一个形状来。”
孟帅哈哈一笑,道:“最后?谁陪你到最后?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啊——长得跟我一样,谁陪你地老天荒呢?你要想跟我放对,可以,换个地方。”突然一抓段凌夜,身前一面镜光闪过,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另一座大殿中,孟帅的身形出现。
在大殿的中央,也有一座水晶山,一个水晶宝座,一个幻影。
只是周围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怪物。
孟帅冷冷道:“现在,可以动手了。这就是你的老巢吧?”
千四二 喧嚣幻影后,黯淡哑无光
空荡荡的大殿中,唯有水晶宝座矗立其上。高高的宝座上,一个人影坐在上面,身影和宝座融为一体,分外巍峨,也分外孤独。
段凌夜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乍一看,这里和之前堆满镜子的大殿十分相似,一样的形状,阶梯一样的墙壁,仿佛外面大厅的复制品。
但这里,一面镜子都没有。
不但没有镜子,地面,屋顶,包括水晶王座,全都显得暗哑无光。
别的暗哑无光也罢了,水晶王座,本该是晶莹剔透,折射绚烂光芒的瑰宝,在这里,却仿佛抹了一层沙,一丝光线也不反射,若非在外界看到了那璀璨的水晶山,断然不会把这个石堆一样的小山和水晶联系在一起。
因为这里太不像镜之宫,所以段凌夜分外疑惑,有此一问。
孟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这里是刚刚那幻影的老巢,宝座上那个想必就是大怪兽。只要在这里打赢,就能通关了。”
段凌夜嗤了一声,道:“我可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不过只要杀了那家伙,就能出去了,是吧?”
孟帅道:“正是。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老对手。”
段凌夜眯着眼睛看向宝座,突然皱眉道:“这就是之前咱们见到的幻影?”
孟帅道:“就是他……”说到这里,他也发现了异常,闭口不言。
只见宝座上的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面孔。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不像孟帅,也不像其他人,甚至不能说像人。
那是一张面具一样的面孔,五官还是人的模样,但完全没有人的鲜活,僵硬呆板,就像是一层蜡做的壳子。
因为太古怪,让人忽略了他本身的长相,以至于孟帅看了好几眼,还是没看出他是男是女,是丑是美,甚至是人是鬼。
孟帅定了定神,继续道:“就是他……真实的样子。”
他一早觉得那幻影是个奇怪的存在,虽然看来无生气,但细节中透露出的情绪和好恶,都非制造出的幻影所有。所以孟帅一直怀疑,幻影背后有个真实的“人”在支持。至于人和幻影是如何结合在一起的,他不知道,只是本能的认定,可能是类似于角色和玩家的关系。
现在,答案开始揭晓,他的猜测有对的,也有错的。
对的是,那个孟帅一样的幻影,背后果然有其他存在,但错误的是,那个存在很难称得上是“人”。
看着那蜡像一样的身影,孟帅的眉头深深锁起。
他又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那种不好的回忆,正是他放弃看样子很诱人的镜之宫继承人位置的原因。
只听蜡人开口道:“你居然找过来了,好本事。”
那声音还是幻影的声音
孟帅道:“你就是藏在天边,我也能找到你。”
早在上一次和幻影交手,孟帅就在丢出锁链的时候,把星光锚锁在那幻影身上,形成标记定位。之前幻影能逃脱,本就是孟帅将他放走的。若非不着痕迹将他放走,孟帅也追不到他的老巢来。
孟帅早隐隐有所感觉,镜之宫外,到处都是幻影可以纵横无阻的地方,在其他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能毁灭幻影,就算毁灭了孟帅模样的幻影,恐怕还有其他幻影源源不断的出现。只有在某种情况下,譬如在某个固定地点,才能彻底解决幻影的问题。
来到这不水也不晶的水晶宝座下,孟帅终于发现了解决问题的契机。
哪怕面对水晶座上的蜡像,他预感到下面会有艰难的苦战,但也同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幻影坐在座位上,缓缓道:“来,做个了结吧。“
孟帅道:“早这么干净利索,不是一切都好了?”
双方一高一低,一坐一站,隐隐对峙着。
孟帅缓缓地提升自己的气息,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然而,当他抬头看着宝座的时候,却隐隐感觉有些怪异。
段凌夜站在一边,身子拔得笔直,全身锋芒反而内敛,突然给孟帅传音道:“你感觉到了么?有古怪。”
孟帅“嗯”了一声,盯住了宝座。
宝座上的那幻影,实在是太平静了!
孟帅看起来也很平静,但他的气息却一点儿也不平静,真气涌动,蓄势待发。段凌夜也是如此。偏偏那幻影真如一座蜡像一般,稳坐不动,没有任何举动的前兆。
莫非有什么诡计?
段凌夜猜测道:“莫非是有什么手段?镜像什么的?”
孟帅摇头,斩钉截铁道:“这个房间,没有镜像法则的生存余地。”
他可以非常清晰的感觉到,整个镜之宫都是由镜之法则搭建起来的,唯独这里,恰恰相反,禁绝关于镜的一切,就是一面银镜,到这里都不反光。
这里是和镜之宫格格不入的地方,却偏偏可能是镜之宫的中枢。
如果说镜之宫是“虚”,这里就是终极的“实”。一切的真实,排斥所有的虚幻,让镜的法则没有立足之地,连孟帅的力场,在此地都受到了明显的压制。
这里,一切要见真章了。
双方对峙良久,都没有动弹。
孟帅和段凌夜心头同时疑惑起来,动手之前双方对峙,那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为了寻找对方的破绽,双方都不动手,这个对峙的过程会无限延长。
但再怎么延长,气氛也会紧张起来,气场会发生变化,更不必说界主的对峙,力场都该换过几轮了。
可是像这样宝座上悄无声息的,也实在少见。对方没有回应,让孟帅觉得自己蓄势待发的样子很傻。
而且,虽然说延长不稀奇,可这也太长了吧?
虽然说对峙不稀奇,可是一个时辰一动不动,难免让人烦躁。
段凌夜眉头早锁起来了,显然也觉得诡异,突然传音给孟帅道:“我过去看!。”
孟帅道:“冒险。他或有什么阴谋。“
段凌夜道:“我就是怕他有阴谋,才去试探。你帮我看着,不行还有你呢。”
孟帅点头,道:“好吧,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段凌夜缓缓地走上前去,一步一步,落脚慎重非常。
孟帅在后面看着,心也提了起来,此时他分心二用,一面盯着段凌夜,一面盯着宝座上的幻影。
两面都很平静。
段凌夜平静也罢了,他本来就在试探,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那幻影依旧按兵不动,实在太过诡异。
莫非是陷阱?
然而光说是陷阱,只退避三舍,凭空等着也不是办法。他们要离开镜之宫,幻影这一关是绕不开的。在这里白等,幻影是不着急,他可以无穷无尽的守株待兔,孟帅他们却不能耗死在这里。
一步……一步……
段凌夜眼见到了水晶山之前,一抬脚,往水晶山上踏上。
孟帅心头豁然一亮,闪过一个念头,大吼道:“住了!”
段凌夜一震,一步已经踏出,险些落实。他对身体的掌控力也是好到了极致,硬生生在空中顿住,还差半寸。
这时,只见黑影一闪,一只手向段凌夜抓了过来。
那手的速度快如闪电,势大力沉,更带着一股奇大的吸力,段凌夜身子一晃,险些给抓住,反手一掌,向来手一推,身子暴退,孟帅从旁边杀出,连拍三掌,为段凌夜断后。
两人接力一般,总算把段凌夜保住,全身而退。段凌夜安定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幻影出手。
刚刚在宝座上稳如泰山的幻影,现在已经到了水晶山之前,要把段凌夜拉上去,
他出手不可谓不凶狠,但段凌夜退后之后,并没有追击,而是停在了水晶山的边缘,没有越过界限一步。
站在水晶山上,幻影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虽然只是眉眼微微歪斜,却已经变得狰狞可怖,还混杂着“懊悔,沮丧,绝望”种种表情。
看到他的模样,段凌夜也不由心中暗动,道:“这是……刚刚是……”
孟帅冷笑道:“段兄,你听过替死鬼么?”
段凌夜点头,孟帅的猜测和他不谋而合,道:“听说吊死鬼有时心有不甘,魂魄徘徊不去,不能超生,需要勾引一个替死鬼替死,方能往生。你说,这家伙是活的还是死的?”
孟帅道:“是活着的——不过和死了差不多。”
段凌夜道:“于是这家伙心有不甘,刚刚他要拉我做替死鬼?”
孟帅道:“料想如此。这家伙勾搭替死鬼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说他怎么那么恨我呢。我坏了镜之石,让他在这破烂山上又坐了一百年冷板凳,他不恨我去死才怪呢。”
就听那幻影吼道:“闭嘴!”
一声吼过,声音果然沉寂了下去,本就黑暗的大殿中一片阴森。
过了一会儿,段凌夜道:“你的把戏被我们看穿了。恼羞成怒了是么?”
那幻影的声音平静下来,道:“看穿了,又怎么样呢?刚刚你上来,自己走上来,至少落个太平清净,可是你不肯。可是到最后,你们还是要上来。最后憋了一肚子气,委委屈屈坐上来,还不如想开些,主动走上来。”
孟帅想要嘲讽几句,却突然心沉下去,道:“何以见得?”
那幻影道:“你们不走上来?也行。那就永远出不去。这大殿的唯一出口,就在我身下。除非有人坐上座,否则永远出不去。知道什么叫地狱无门自来投么?”
千四三 上天从无路,入地可有门
场面陷入了僵持。
孟帅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情势不容乐观。
不过他丝毫没有露出为难神色,反而笑容异常自信,道:“既然如此,你就独坐宝座,享受无上孤独吧。我们先走一步了。“
那幻影冷笑道:“想走?想的美——”
孟帅道:“你忘了上一次么?上一次我能走,这一次难道不能。段兄,这边来。”
他说这话自然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的时间能力因为过度使用,已经不复当初。就算和当初一样,他也不能用,之前是往后一百年,正好回家,现在再回去一次,可就不知去哪儿了。
但他自己知道,那幻影又不知道,登时脸色大变。
孟帅要的就是他着急,着急才会乱,乱才会有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那幻影不上当,或者阴差阳错,不能成功,后面的事就会很麻烦,很麻烦……
这时段凌夜也过来了,他不知道孟帅是吹嘘,只道孟帅当真有脱身之策,因此过来的很快。孟帅只希望他别过来这么快,至少别比那幻影还快。
好在那幻影反应也奇快,只听轰的一声,水晶山一脉冲了过来。
冲过来的,是水晶山!
孟帅也曾暗自猜测,那幻影看样子无法出水晶山,他要如何攻击?如之前一样,分化出一个幻影来?但他若有本事,之前就不会用这么被动的守株待兔的策略了。
没想到他当真出手了,不是自己出手,而是让座下的宝座出手!
水晶山下,延伸出数条粗壮的余脉,活蛇一般挥舞过来,就像八爪鱼的触手,又灵活又恶心。一条拦在段凌夜前面,一条向孟帅卷来。
孟帅跳起身来,从余脉上越过,一抬手,一道金光狠狠向水晶山插去。
金光奇快,当的一声,已经直愣愣向宝座飞去。
眼见那金光就能插在宝座上,宝座上光芒一闪,硬将金光逼得歪了尺许,咄的一声,插在宝座?面。就见金光现了原形,是一根金色长棍。
降龙椎!
孟帅正是用降龙椎,透过了重重障碍,插在水晶山上。
水晶山震了一震,竟给它插出一条裂缝来。那是孟帅用乾坤一掷的手法,力道加重何止百倍,降龙椎入地,只没入三分之一,说明水晶山的材质比金刚石更坚硬。
然而,也仅此而已。
降龙椎让宝座动摇了一下,就没有后续了。孟帅见一击不成,只得先应付到了跟前的石柱。
孟帅的力场没了镜的规则,便剩下水和星光,还有最下一层的黄泉之气。水被石克制,黄泉在镜之宫也施展不开,只有星光最为可靠。
将星光化为星星点点的飞针,孟帅一挥手,飞针已经飞出,接着人从石触手中钻了出来。
星光打在石上,便如下了毛毛雨,没半分作用。巨石如影随形,再次卷了上来,带起的风吹得如刀割一般,孟帅在此用星光阻拦,再次躲避开来。
那幻影安坐在水晶宝座上,巨大的晶体包围着他,就如坐在荆棘丛中,面孔如蜡像一般僵板,唯独眼睛里透出森冷的光芒。除了深寒,还有一丝兴奋。
从他的角度,可以俯瞰孟帅和段凌夜,看着他们在水晶触手的攻击下左突右挡,犹如被围困的麋鹿,早晚要被野狼吞掉。
“跳吧,跳吧。”那幻影冷笑,“再跳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只是这一批的替死鬼坏掉了。还要再等一百年吗?”
突然,一声龙吟声从下方响起。
龙吟如雷震,让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停止了须臾。
是孟帅那边放出来的么?
那幻影的而目光移向孟帅,并没有看见什么龙,突然,身子一震,回过头去。
这一回他看见了,不但看见了龙,还看见了龙口中的锋利牙齿和金光灿灿的爪子。
这些景象只在他眼前过了一过,没进他心里,也没?他意识里留存。
因为他没有意识了。
如果从旁观的角度看,降龙椎上突然飞出九条金龙,在水晶山上飞舞盘旋,其中一只从后面袭击了那幻影,一爪子将他抓住,一口将他的脑袋咬了下来。
与此同时,殿中的一角,传来“喀”的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但那声轻响实在太轻微,轻的被满殿龙争虎斗的声音压得一点不剩,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幻影倒下,也没有流血,却如拆散的木偶一般,东一块,西一块,撒了一体。形象委实可怖。但若没看到前情,只看一地的碎片,或许只觉得是一堆废品,或是蜡,或是木柴,联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上。
与此同时,孟帅也动了。
他手微微一动,一把金光化为两道金色的锁链,拉在手中。
锁链的另一端,缠绕在飞舞的触手上,那两个触手竟被捆在一起,如捆粽子一般五花大绑。连袭击段凌夜的触手也被绑住,段凌夜停下手来,疑惑异常,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的手。
孟帅一伸手,咚的一声,手中金锁链的头化作锚头,狠狠地钉在地上,连带着两根触手也被拉拽在空中,如下了锚的泊船。
那星光作为攻击,威力十分有限,但用来缠绕捆绑,却是韧力十足,凭那触手如何挣扎,都不能在星光捆绑下挣脱分毫。
另一方面,孟帅身边漂浮着一头小小的神龙,虽然小巧,却是龙威十足,对着水晶山上的金龙发出低吼,像是司令指挥手下兵卒作战一般。
正是凭借小龙,孟帅才能把降龙椎上的金龙唤出来,一击不中后发起突袭,压倒了那幻影。凭他自己,现在是掌握不了降龙椎的了。
段凌夜从旁边走来,眼睛看着水晶山,看着九条金龙张牙舞爪,仿佛要把水晶宝座压塌了,还有些难以置信,道:“解决了?”
其实孟帅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觉得顺利如此,实在难得,不过还是说道:“眼前的威胁解决了。大头还在后面。”
两人同时盯住了水晶山上,两人都知道,那幻影不过是个小威胁,真正的麻烦还在水晶山上。水晶山不塌,两人就没有出路。问题是那水晶山似乎有什么禁忌在,他们都碰不了,只能指望金龙了。
那九条金龙声威赫赫,将大殿的一半染满了金光,刺得人眼也睁不开,再加上小龙虽然不大,也高亢入云的龙吟,让大殿一时震动的如百万大军交战似地。
虽然声威浩大,孟帅和段凌夜并没有半分放松之色,反而都渐渐皱起眉头来。
两人都看出来了,九条龙虽在镇压水晶山,但没有大的进展,除了被降龙椎打出来的口子,水晶山安如磐石。
过了一会儿,只听轰的一声,九条龙同时消散。小龙在空中一震,跌落下来。
孟帅忙伸手捧住,感觉到小龙的身体亏损的厉害,想必是刚刚指挥九龙压山,耗尽了元气,十分心疼,将小龙送回黑土世界修养。
这时再回看水晶宝座,依旧完好无损。
连段凌夜也露出沮丧神色,道:“出路难寻啊。“
孟帅沉思了一下,道:“你说万印万法山关闭的时候,会不会把咱们弹出去?”
段凌夜道:“赌一把?”
孟帅苦笑道:“那算赌么……那不就叫束手待毙么?等等!”
他突然想起一事,忙四处寻找,从墙壁开始,仔细的的找过去。
段凌夜道:“你找什么?”
孟帅道:“我想找一块石头,又大又亮,像一块镜子一样。”
他要找的是镜之石,镜之宫的中枢。上一次他就是打破了镜之石,才让镜之宫陷入混乱,方能趁乱脱身。他想这回找到镜之石,或许也有一丝办法。
本来镜之石应该是镶在外面的大殿上,但刚刚孟帅在外面没有看见,想来是他之前来过那么一出,幻影觉得那么宝贝的东西公开放在外面不好,就藏到了其他地方。这里这么隐秘,藏在这里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段凌夜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宝座上。”
孟帅惊道:“当真?”
段凌夜道:“当然,我刚刚靠的近,看的清清楚楚,在宝座的上方,悬着一块石头,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孟帅道:“那可坏了。”要得到那东西,必须要上宝座,若是能上宝座,那方法多了,也未必用得上镜之石。
按照段凌夜的指引走上几步,孟帅果然在上面看到了镜之石。还是杂错在水晶主体中间,四周都是晶体,想要隔空取得也不易。
孟帅叹了口气,道:“试试取下来吧。用真气慢慢的吊下来。”
段凌夜道:“我来吧。料也不难。”
孟帅望着镜之石,道:“其实就算拿下来,指望也不是很大。”
段凌夜诧异道:“那你的意思……”
孟帅道:“实在不行,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段凌夜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那不是向他低头了么?段凌夜从不低头。”
孟帅道:“没事,我就没这个节操。好在他死了。我来吧。”
段凌夜皱眉道:“若真如此,我倒想去宝座上坐一坐。”
孟帅道:“少来。你以为我舍生取义么?我是债多了不愁……”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千四四 天崩地又陷,绝处才逢生
巍峨绝世的一元万法宗,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
隔着千里之外,能看见山顶上的火焰烧通了半边天,能听见轰鸣声犹如九天雷震,震得地面隐隐发抖。
一元万法宗的外围,三人一虎站在云巅,俯瞰着一元万法宗的战局。
战局呈现胶着状态,也惨烈异常,几人却没有插手的意思,哪怕他们掌握着打破局势平衡的力量。
看到乱象,其中一个负着琴的中年人摇头道:“这些人也是不厚道。虽然说一元万法宗造孽多,大家都看他不顺眼,可是咱们远来是客,本来就是越境而来,寻找好处,本也算叨扰了东道主。出来各自散去也就罢了,还要反手再欺负一元万法宗一茬。未免……”
此时,巨虎突然口吐人言,道:“老子也想揍他龟孙。”
那儒雅中年略一尴尬,旁边的白发人道:“我也想。”
那儒雅中年轻咳一声,道:“林兄……你可以动手的。”
旁边的青袍客微微一笑,道:“其实大家都想动手。别说一元万法宗当初如何霸道,就是他们在万印万法山中启动阵法,要将我等一网打尽,这笔账也该算一算。现在他们多行不义,作法自毙,山中力量去了大半,我等找他的晦气也该着。不过可惜啊……我们都是其他几方世界的镇山之主,除非卸任,否则不能直接攻打其他世界。这是干系各方世界运数的大事,个人恩怨就要放一放了。”
他转头对儒雅中年道:“秦兄,其实我们之中,只有你没有这个包袱,可以上阵的。”
那儒雅中年一怔,哈哈大笑,道:“孟兄,没想到你也这么直爽。”他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说的对,但凡跟一元万法宗接触过的人,没有不厌恶的。不过我和他们倒没有太大过节,之前托几位的福,也不曾受害。若是孟兄你们要动手,小弟甘为马前卒,不过我一个人么,就不参与了。”
白发人道:“可惜。”
青袍客道:“劳动秦兄远路而来,竟是空欢喜一场,是我等对不住你了。此地事已了,又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秦兄可先回转,改日我登门,再奉上酬谢之礼。”
儒雅中年道:“我确实有些想家了,这一元万法宗说是神仙宝地,其实俗不可耐,哪有我潮生岛逍遥?但我知道几位兄台是要等孟世兄,我便再等等。料想不过一时三刻,就能再见世兄平安归来了。到时候……”
他后面半句没说,心道:到时候趁热打铁,把事情定下,也了了我一桩心事。
白发人道:“但愿如此。”
青袍客听白发人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哀愁,心中一紧,有些恼怒他信心动摇,却自己也压不住那份隐隐的恐惧,道:“刚刚万印万法山就关闭了。他若平安无事,自然早该出来了。”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叹道:“当时若是阻止他就好了。”
正这时,只听有人喝道:“好啊,宵小之辈,当我一元万法宗无人么?”只见山上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剑光中,有大量的封印图化作一个个符文纠结起来。山顶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登时一滞,被剑气压得灭了下去。
儒雅中年诧异道:“这一元万法宗还有能人啊。姓浦的都栽了,到底是谁……”
这时,听到一人大笑道:“就欺负你宗门没人,又怎么样了?你要动剑么?某来奉陪!”
一道璀璨的剑光如白虹贯日,斩了过去,瞬间和封印剑光交在一起。剑气纵横。比起饱含博大力量的封印剑气,这道剑气单薄一些,但更纯粹,如光如电,带着斩灭一切的凌厉,瞬间和山上剑光斗在一起。
那儒雅中年惊道:“剑之主斐太光!“
青袍客也点头,道:“果然是剑之主,这老家伙强横非常,据说除了元化闻等几人,再无抗手。“
那儒雅中年道:“剑之主自然强大。元化闻在他面只是小辈,我看未必比得上他。“
白发人突然道:“能。“
儒雅中年一怔,青袍客道:“秦兄,元化闻的力量,恐怕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这剑之主虽然强大,恐怕还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这时,剑之主和那剑光斗在一起,剧烈的风暴向八方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既然是站在外围的几人,也深有感受。
儒雅中年诧异道:“留守的人竟和剑之主不相上下,一元万法宗底蕴还在啊。只是他这么毫无顾忌的出手,门下弟子受得了么?”
青袍客道:“一元万法宗既然是封印大宗,自有自保之道。若论地利,恐怕无人能和他们相比。要攻陷他们大本营太难。但愿界主们见好就收,若是鱼死网破……”
一个“破”字出手,只听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剧烈的地动,从下方开始,每一寸土地都疯狂的摇晃起来。摇晃先是土地,紧接着延伸到了空中,空气、水、风,乃至空间,都剧烈的波动起来。
天上地下,无一幸免!
天上飘浮的界主们,竟被空间震动的存身不住,往下坠落!
亏了几人实力不凡,在低空稳住身形,当依旧要和摇动的空间作斗争。空间的每一寸都在摇晃,甚至因为快速的震荡,产生了细细的裂缝。
这些裂缝虽然只有头发粗细,却足以将山峰割的支离破碎。白发人一招手,层层寒冰笼罩住了他们,又被裂缝割碎,再起再碎,如此数次,才等到地动稳定下来。
地动到了一炷香之后,才真正稳定。几人降落到地面,多少有点狼狈。那老虎一脚踩下,身子一歪,却是脚下土石因为地动变得稀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再仔细一看,地面上到处都是裂缝,一条条裂过去,甚至形成了纵横百里的大裂谷。空中的裂缝可以愈合,地面的裂缝却会永远的保留下去。
再远处,山峰的走向都发生了变动,一座高耸的山峰整个塌陷了下去,成了一片凹陷。本来下陷的谷地,不知何时隆起一座山峰,成了周围一览众山小的孤峰。至于山石崩摧,溪水枯竭,局部的变动更不在话下。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只在顷刻之间!
几人这才发觉,自己刚刚遇到的,是一场改天换地的山河巨变!
饶是几人都是执掌一方的强人,但真正遇到了这等天地变动,还是心存敬畏,青袍客为首,众人皆四方拜礼,以敬神明。连那巨虎也垂头伏地,以为虔诚。
过了一会儿,余震也完全平静下来,众人才起身。
青袍客等刚刚站稳,只听轰的一声,后方又塌陷了一个大洞。
这个大洞虽来的突兀,但此时到处都在塌陷,倒也不足为奇,想必是刚刚震裂了,此时撑不住,终于坍塌。青袍客等看了一眼,便不在意。
突然,洞中传来细微的声响,虽然细不可闻,但在场都是高手,自然立刻捕捉到了。
那是人声!
地底下传出人声,何其诡异?几人自然立刻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只是并没有靠近,地底情况不明,自然是在上面以逸待劳的好。
白发人道:“谁?”
这一问本是喝问,也没指望得到回答。却听洞中有人惊讶道:“堂……堂尊?”
呼的一声,白发人抢了过去,到了洞口前止步,负手站定。身边人影一晃,却是青袍客来到身边。
此时石洞口,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爬了上来,满身灰土,一张喜庆的圆脸被染得如哭丧脸一样。他爬上来,吐出一口渣子,讶道:“堂尊?老爹?你们都在啊?”
孟会凌和林岭一人抓住他一只手,将他拽了上来,同时问道:“哪儿去了?”
孟帅笑了一声,道:“让您二位担心了。我刚刚被困在万印万法山一个倒霉的宫殿里,好在啊,来了一场大地动,把出口震塌了,我才出来,不然可真不知什么时候重见天日。”
谢天谢地,孟帅都觉得自己有神佛庇佑,要不然早不地震,晚不地震,偏偏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地震,还真把水晶山震塌了,露出出口。要不是这样,他和段凌夜出来,非要牺牲一个人被莫测的镜之宫束缚不可。
这时,段凌夜也爬了出来,他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柜,柜中沉睡着一个美貌女子。正是裘意真。这位被困在镜之宫百年的女子,安静的沉睡着,容貌一如当年。孟帅他们离开镜之宫时,将她也带了出来。
除了他们三人,镜之宫的一切都永远沉眠在万印万法山中了。
段凌夜见到这么多人在场,颇为惊讶,但还是礼数周到,向几个界主问候。他身为一元万法宗大弟子,场面上的事自然挑不出毛病。
孟会凌等不认识他,却知道是孟帅的朋友,便也十分客气,连林岭都难得的点头致意。
段凌夜一抬头,看到了远处威胁灭的火焰,神色一变,道:“那是一元万法宗?”
千四五 黎氏握权柄,段家难念经
孟会凌回头看了一眼,道:“一元万法宗。正在被围剿。”
段凌夜道:“不好。”转身要奔去,但强行稳住,急促问道:“怎么回事?”
孟会凌心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想到,孟帅的朋友居然会是一元万法宗的人。身为老牌界主,他当然知道一元万法宗的德行如何,就算不论他和一元万法宗的旧怨,他的儿子也不该和一元万法宗的人投了脾气。
虽然诧异,甚至隐隐有些不满,但看在孟帅面上,他还是耐心道:“刚刚万印万法山打开,争夺封印的界主都出来,一出来就向一元万法宗发动进攻。一开始一元万法宗给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山门领地丢了大半,但稳住阵脚之后,便稳住了局势。现在双方僵持住了。一元万法宗有一个会放出封印剑气的,和剑之主正斗得难分难解。其余弟子稳守阵地,一时尚无危险。”
段凌夜道:“原来如此,多谢告知。在下先走一步。”说罢抱拳便走,又对孟帅道:“劳烦你照看一下裘姐。”身形一晃,已经窜了出去。
孟帅沉吟一下,拱手对孟会凌等人道:“我去问一下。”说罢追了上去。
孟会凌略一皱眉,没拦孟帅,只是摇头道:“这小子,该不会要反帮一元万法宗吧?”
孟帅心中也是十分纠结,他当然不会反帮一元万法宗,不论从乾坤旧事、方轻衍的仇怨还是他自己的喜恶来说,他都恨不得一元万法宗立刻崩溃,但段凌夜到底也和他同伴一场,这么不闻不问也太说不过去。毕竟段凌夜现在投入战场,几乎是找死,而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段凌夜去死。
追上段凌夜,孟帅道:“你要去驰援宗门吗?”
段凌夜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孟帅道:“以常理推断……好吧,那你去干嘛?不会是去落井下石吧?”
段凌夜道:“那也不至于。虽然我讨厌一元万法宗的每一个人,几乎每一个人,但是对宗门本身,还有些感情。唉,若能地不留人就好了。等那些疯子散尽了,我会出手。不过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
孟帅道:“怎么?“
段凌夜道:“凡我讨厌之人,必是自私势利到极点的,至少也是像我这样,幸灾乐祸白开心的。他们怎么会冲在前线?恐怕我还有些欣赏的人死完了,也轮不到他们死。一元万法宗每有劫难,绝非沥火重生,而是又烂了一重。”
孟帅心中有一种感觉,别看段凌夜如此嫌弃,到时候他还是会出手的。
他又问道:“那你现在赶去是做什么?”
段凌夜道:“我去把我弟弟带出来。”
孟帅差点脚下一个踉跄,道:“谁?”
段凌夜道:“我弟弟。你怎么又露出这种下巴脱臼的表情?之前我说姐姐的时候,你也是这副样子。难道你以为我是石头里头蹦出来的?”
孟帅还真以为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想到他三亲六故带的还挺全,咳嗽一声,道:“这回你弟弟是……亲的么?”
段凌夜气更不顺,道:“自然是亲的。我亲弟弟,段曾明。”
孟帅哦了一声,道:“他也是一元万法宗弟子?”
段凌夜摇头,道:“他不是。他是个蠢材。”
孟帅又是愕然,道:“我还以为你会用缓和一点儿的词。”
段凌夜不耐烦道:“蠢材就是蠢材,难道我用美化一点儿的词,他就不是个蠢材了吗?年纪比你还大,修为还不到先天,不是蠢材是什么?”
孟帅摸了摸下巴,道:“不如我也不一定是蠢材。毕竟我是天才啊。”他假装没看见段凌夜的脸色,道,“你给他服用丹药了么?”
段凌夜道:“丹药自然不缺他的。但我说他是蠢材,不只指他资质差,脑子笨,更是指他不上进。自暴自弃,与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资质不好,是天作孽,尚可为。不上进,是自作孽,那就不可救了。”
孟帅叹了口气,道:“你不管他?”
段凌夜道:“我可以管他不能做什么,却不能看着他一直做什么。不上进是绝症,深入骨髓。所以我只管他不死。希望现在还来得及。这边走——”
他调转方向,并没有奔赴战场,而是往一处山腰平坡而去,孟帅会意,道:“那里是一元万法宗的家属聚集地?”
段凌夜道:“可以这么说。”
孟帅道:“现在赶去人还在吗?会不会宗门安排他们进入山上的封印结界中避险了?”
段凌夜森然道:“一元万法宗,不会管这些。”
孟帅闭口不言,和他一起往山坡奔去。
到了山坡,只见好大一片村镇,一栋栋小楼组成了街道,商铺俱全,看来像个繁华的市井小镇。
不过纵有繁华,也是之前的事了,现在街面上空空荡荡,只剩下街上东一堆,西一簇的丢弃品,篮筐翻倒,狼藉遍地,仿佛刚刚有大批人马碾过一般。
孟帅看了一眼,已经明白,孟会凌他们都在山上看了半天热闹,这依附一元万法宗的集市,岂能一无所觉?这里的人实力都差,唯恐有池鱼之殃,自然都一哄而散,逃命去了。
显然镇上没剩下什么人了,段凌夜显然很是气恼沮丧,停了一下,往一处大屋奔去。
那大屋是镇上说一说二的宅邸了,在孟帅来的世俗,至少也是小地主住的。
段凌夜踹开大门,三步并作两步闯入,就见中门敞开,一路门户都是开放的。倘若主人离去,必是走的很匆忙。
兆头越来越不好,孟帅心情也有些沉重,两人一直走到最后间,那是一间卧室。
卧室中间,一张大床上,一人坦然高卧,呼声大起,睡的十分香甜。
段凌夜一见那人,又喜又怒,长出一口气之余,怒色上涌,一伸手,将那人从床上拽了下来。那人啊哟一声惊呼,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酒气。
孟帅站的不远,闻到一股酒臭,也不禁皱眉。段凌夜脸色微变,回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那人大叫一声,在地上滚了一滚,叫道:“大哥,今天什么日子,你又找我晦气?”
孟帅好笑,那人还没清醒,只挨了一巴掌,就知道段凌夜到了,可见段凌夜之前也是简单粗暴。至于说“找晦气”云云,不免令人心寒。
定睛一看,那人长得虎头虎脑,若非看样子懒洋洋宿醉未醒,倒比段凌夜卖相还好,只是若论气势和气质,那就天差地远了。
这人就是段曾明?段凌夜那本“难念的经”?
段凌夜打了他一巴掌之后,倒没怎么发怒,看样子有些“心如止水”的意思,道:“你家里的人到哪里去了?”
那段曾明被问的愣了,四周一看,果然见院子空了,道:“对啊,他们哪里去了?春儿?雪梅?哪里去了?”
段凌夜道:“她们都跑了,跑的时候没带上你,看来你是人嫌鬼憎啊。”
段曾明呆了一下,道:“什么跑了?我就是喝酒喝得多了,睡着了,怎么就跑了呢?难道和哪个小白脸私奔了?”
段凌夜呵呵一笑,道:“亏了老子只是你哥哥,不是你亲爹,不然早生无可恋了。”他一伸手,将段曾明的领子拎了起来,道,“没时间废话,走吧。”
段曾明被他一路托着除了后院,虽然子哇乱叫,倒也没多挣扎。三人到了大堂之外,就听门外有人声高喊:“镇上还活着的,都出来集合。数十个数不出来的,都是叛乱贼子,全都杀了。”
孟帅听了,道:“你们门中有人来了。”
段凌夜本不在意,就要推门而出,然而看了一眼手中的段曾明模样,还是停了下来,道:“等会儿再出去。”
他本是无所顾忌的人,在一元万法宗门中,只有别人让他,没有他让别人的,何况外面喊话的,是不知哪里来的无名小卒。然而涉及到段曾明,即使是段凌夜,也有些不好见人。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几个武者进来翻箱倒柜的搜索,这些武者都是守一或者阴阳期,在一元万法宗也算小高手,但在段凌夜和孟帅眼里一文不值,他们既然不想见人,自然就不会给人找到。
翻找一会儿,确认没人后,那些人便出去了,又过一会儿,门外有人声传来,呼三喝四,显然是集合人马。
孟帅心道:听起来不像是寻找幸存者的,是什么方面来人?
他既好奇,便一伸手,墙面化作镜面,瞬间将外面街道上的情形映照的清清楚楚。只要有光在,镜的规则可以视察一切。
只见街上稀稀拉拉站了二十来个人,被一群武者围在中间。这二十多人想必就是留下的所有人,大部分也就是先天以下的寻常武者,在五方世界和凡人无异。也不知什么缘故留了下来。围住他们的都是先天武者,简直如猛虎围住一群羊羔。
这时,从镇外威风凛凛走来一人。
孟帅一看,不由乐了,还是个熟人。
此人正是黎家的黎剑昆。
黎剑昆一挥手,道:“人都齐了?”
有人恭声道:“就剩这几个人了。”
黎剑昆点头,道:“好。你们这些人听着。从今往后,一元万法宗就姓黎了。”
千四六 魔王慑小鬼,老鹰捉小鸡
他的声音回荡在小镇甸上方,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刚刚,一元万法宗经历了史上最艰难的一场危机,前代掌门和太上长老罹难。其余长老有的不幸阵亡,有的叛变投敌,一元万法宗风雨飘摇。关键时刻——”
他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听起来很像是被踩了脖子的鸡,“是我家黎老祖挺身而出,稳定住了局面,带领宗门上下团结抵抗。现在宗门已经公推老祖为掌门,等击退来敌,正式接位。尔等虽然不过一介俗流,但和一元万法宗有些渊源,老祖没忘记你们,现在将你们整编起来,送回宗门,只等战役结束,尔等便可宣布效忠,从此也有了外围的身份,这是老祖恶恩赐。”
他得意洋洋,只等众人山呼万岁,感恩戴德,哪知道剩下的人都只有震惊,另就是惶惶不安,如筛糠般乱抖,让他十分扫兴。暗道:你们这些废物,给你们这个大好机会,居然不知道跪下谢恩,真是人废心也蠢。若非正是收拢人心得关键时刻,依我的地位,难道愿意看你们一眼?
当下黎剑昆大声道:“凡是在一元万法宗境内的人,别管他是什么修为,和宗门有什么关系,一并要在三日内回宗门报到备案。三日不归者,按叛门论处。你们有什么亲戚朋友,都通知到,否则后悔莫迟。记清楚了?”
此时,段曾明突然道:“大哥,这是真的么?一元万法宗换天了?你要不要去备案?”
他声音倒是不大,但黎剑昆也有混元修为,立刻听见,大喝道:“什么人?”
段凌夜虽然没有让段曾明说话,但他刚刚要阻止,也是能阻止的,既然没有阻止,也非一定要藏着,正好他有事要问,随手将段曾明抛在院子里一张摇椅上,道:“给我老实呆着。”迈步走了出去。
孟帅在后面两步,他到门边的时候,段凌夜已经走出了院子,就听一切的喧嚣霎时间停了下来,就好像外面有人按了静音按钮,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他暗楸感叹:不愧是段凌夜大魔王,这威慑力省多少事。
为了不影响段凌夜发挥威慑作用,他没一把把挡路的段凌夜推开,从旁边溜了出去,就见黎剑昆盯着段凌夜呆如木鸡,连孟帅这个有过节的旧仇出来都没看见。
段凌夜看黎剑昆的眼神和平时看人一样——那是一种四目相对,却如同看石头一样的目光,道:“听说一元万法宗姓黎了?”
黎剑昆咽了口吐沫,暗中给自己打气,直着脖子大声道:“姓黎了,你不服吗?不服找我们老祖去。”言下之意,找了老祖就别找我了。
段凌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把黎剑昆看得浑身发毛,方道:“没关系。姓黎就姓黎好了。”
黎剑昆一呆,紧接着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你不反对?”
段凌夜道:“我为什么反对?”
黎剑昆狂喜——虽然一元万法宗已经山中无老虎,但刺头还剩下几个,黎家也不是全无对手。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刺头,就是段凌夜。
段凌夜实力虽然赶不上老祖,但可以压下其他所有人,黎剑玉号称和段凌夜平分秋色,其中水分他也知道,且段凌夜素有威望,又喜怒无常,难以捉摸,黎家可是把段凌夜列为重点对付的对象。
没想到段凌夜竟然一口承认,这让黎剑昆有些不敢相信。
段凌夜接着道:“你说的也不错——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谁能挺身而出,将一元万法宗从危机中解救出来,谁就有资格成为首领。旁人若事后阻拦,妄想摘桃子,那就是不要脸。段凌夜做不到锐身赴难,这点子公正还是知道的。”
黎剑昆喜道:“不愧是我宗门大师兄,明事理,知进退,高风亮节……”
段凌夜道:“但是……”他顿了顿,道,“我希望你学会听完但是再说话,不然说出去的话再吞回去,你多尴尬。”
黎剑昆果然尴尬,一时僵在原地,张口结舌。
段?夜继续道:“但是,那要真正站出来做时势英雄之后,才成立。倘若能在危机之中团结任重,那就是天生的首领,谁也抢不走。倘若是趁人之危,浑水摸鱼,敌人来了让别人挡在前面,战后出来以势压人的,嘿嘿,段某第一个不答应。”
黎剑昆又是羞恼,又是畏惧,喝道:“你……你血口喷人,我老祖岂会做那种事?“
段凌夜道:“那你何需等着对号入座?”
黎剑昆道:“你口出狂言,老祖不会放过你的。”
段凌夜懒洋洋道:“气势太弱,你把老祖两个字去掉再说一遍试试。”
黎剑昆满脸通红,喝道:“给我上——”
他虽然一个上字说的气贯长虹,怎奈效果却如清风过耳,旁边的手下都静止不动,没一个从命的。
怪只怪段凌夜太有名了,虽然他平时高高在上,真正见过他的人不多,但刚刚黎剑昆话里话外,已经把他的身份点了出来,那些黎家弟子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来?黎剑昆的威望显然不足以让这些人去捋虎须。
段凌夜道:“你既然不来捉我,换我来捉你?”说罢走了过去。
他口气轻松的如捉迷藏换边玩一般,黎剑昆大骇,道:“别过来,别过来……”一步步往后退去。突然脚步一顿,碰到身后的人。
他反手推出,想要把身后人推开,突然便觉脖子一凉,被人凭空拎起。
也不知那人用的什么手段,一把拎起,登时将他控制的动弹不得,黎剑昆就像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一般,挂在空处,就听背后有人道:“别玩了,要不要办正事了?”
黎剑昆只觉得这声音耳熟,道:“你是……”
孟帅将黎剑昆提过来,因为两人差不多高矮,其实是拖过来的,道:“回战场上去?”
段凌夜点头,虽然他说自己漠不关心,其实焉能不关心?只是兄弟的性命在前,其他事情算后面,现在了前事,自然要关心一元万法宗的战局。
孟帅道:“可以把你兄弟先送走。”
段凌夜道:“不用为他跑一趟。你是驯兽师吧?带有灵兽袋么?”
孟帅讶道:“要把人装进灵兽袋里么?”
段凌夜道:“他也只配呆在那里。”
安置好了段曾明,孟帅抓着黎剑昆和段凌夜往回走。黎家的弟子远远跟在后面,显然不敢靠近,又不想放弃黎剑昆,孟帅和段凌夜何等脚力,轻易将他们甩的没影儿,也省的他们做痛苦抉择。
一元万法宗有数百主峰,连成一片,然而现在除了最核心几座高峰,全部沦陷,一片片过了明火,被烧得七零八落,废墟遍地,再不复当初神仙宝境一样的气派。
段凌夜冷眼看着,没露出什么特别神色,孟帅却能看出他越来越沸腾的怒火。这也是理所应当,就算是方轻衍,对一元万法宗本身还有一分香火情,何况段凌夜?段凌夜虽然寡情,但非无情,无情就是朽木死灰一样了。
孟帅自然是没什么感触的,看在段凌夜份儿上,不落井下石也不错了,他更关心方轻衍在哪儿,是否平安?
到了前方的山头,只见一座阵封形成的大幕凭空竖起,在漫天火焰中显得尤为瞩目。大幕外面,到处是火舌和灰烟,一片末日景象。
除了未散的烟火之外,只有天上有一处战场。两道璀璨如凌空烈日的剑光正在搏斗,虽然在万里高空,下方也能感觉到剑气森然。但地面上没有战斗,阵封之外,并没有看见什么敌人。倒是能透过深蓝色滤镜一样的大幕,看见一群一元万法宗弟子躲在里面。
段凌夜瞄了一眼,道:“你看到了么?里面只有真传弟子和核心弟子。少有几个内门弟子,大部分内门弟子还有外门弟子,想必都做了炮灰啦。”
孟帅挠挠头,嘲讽一元万法宗是他喜闻乐见的活动,但段凌夜刚刚还心中悲愤,现在又用这么调侃的语气说话,他也有点懵。
这时,一个圈中弟子看到了段凌夜,道:“大师兄,是大师兄。”
一阵轻微的骚动,圈中弟子稍微围拢过来。
稍微的意思,是众人只敢在百丈以外站定,无人敢真正靠近段凌夜。虽然看他们的样子,很高兴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救星,但段凌夜的积威显然让众人望而生畏,连靠近求救都不敢。
段凌夜目光一沉,此时此刻,多少有点恼火。孟帅道:“看来你的师弟们都平安,也没逼得命悬一线,不然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
段凌夜随手点了一个人,道:“你过来。”
那人小碎步到了近前,深深低下头。
孟帅一闪眼,看到那人一脸麻子,心中一动。
段凌夜道:“你叫什么?”
那人低声道:“孔不平。”
段凌夜嗯了一声,显然完全不认得这个人,道:“你们在干嘛?”
那人目光中寒光一闪,旋即掩饰了下去,道:“把头埋在沙子里,等着审判。”
千四七 点手毁性命,剑阵压群雄
段凌夜诧异道:“你倒是挺诚实。 ”
孔不平垂着头,道:“我何必虚言。”
段凌夜道:“那你倒说说,怎见得你们就是埋在沙子里坐以待毙?”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后面的弟子都看着孔不平,多少都露出了不快之色。显然孔不平诛心戳肺,令众人尴尬不悦,但在段凌夜面前,无人敢开口驳斥。
孔不平仿佛毫无感觉,道:“事实明摆着。那些界主将我等围困在此,便不再理会,各自分头去劫掠。想来他们倒也并非要灭我宗门,只是找了个借口,趁火打劫。反正他们人多,一哄而上,过后无处算账。但我们明知他们分散行动,无心对付我等无名小卒,可依旧只是躲在阵法中埋头不出,瑟瑟发抖,更无保护宗门财产之意,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想来若有界主临时起意,又来攻打阵封,我等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在阵法中等死。一生一死,全凭他人兴致,这不是俎上鱼肉是什么?”
他侃侃而谈,众人脸色更难看,但依旧无人指责,纵然指责,恐怕也只能谩骂,无人能有理有据的反驳,更没人硬出头,放一句硬气话。
段凌夜道:“有趣,看来你对现在的情况不满?”
孔不平淡淡道:“我有点憋气。不过我是不会强出头的。因为我也不想找死。别说我,大师兄你对着那么多界主,难道就不害怕么?”
段凌夜眼睛眯起,道:“真是有趣的人。也够讨厌。孔不平,谁给你取得名字?”
孔不平瞳孔一缩,神色变得狰狞恐怖,但转瞬即逝。且他低着头,段凌夜也没看见。
段凌夜没真要他回答,问道:“黎家的人呢?”
孔不平道:“什么黎家人?”
段凌夜道:“不是说黎家在带领你们反抗么?”
孔不平道:“不知道。从没看见过黎家的人。除了躲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最上方的凌师叔。”他伸手一指,指向天空。那是两个绝世剑客交手的地方。
段凌夜哈哈一笑,道:“有趣。”挥了挥手,让孔不平回去,又点了两个人问话,结果大同小异,反正谁也没看见黎家所谓的“团结同门,领导抗争。”
孟帅在旁边冷眼看着,低头看了一眼黎剑昆,道:“还真叫他说着了。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真是黎家的门风。”
过了一会儿,段凌夜离开大幕,径直往山上走,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道:“刚刚情势你也听见了。”
孟帅刚要回答,段凌夜一撇头,看见黎剑昆,道:“这家伙还在这里呢?”
孟帅道:“不然呢?他不是……”话音未落,就见段凌夜随手一点,一道劲风穿过,黎剑昆头上立刻多了个血洞,哼也没哼,气绝身亡。
孟帅忙把手一松,黎剑昆的尸首栽倒,血流出来,并没有溅到他身上,他皱眉道:“你干嘛?人说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你这还没说话呢。”
段凌夜道:“他碍事。”
孟帅自然不是多可惜黎剑昆,但对段凌夜的作风不敢苟同,段凌夜继续道:“刚刚留他一命,只看他黎家有可能正担当重任,力挽狂澜,他虽行揽权霸道之事,看在公心面上,还可饶恕。现在既然知道他黎家只是浑水摸鱼一搅屎棍,满口谎言,还留他何用?”
孟帅摇了摇手,不提这个话题,只道:“你刚刚说,情势如何?”
段凌夜道:“情势就是一元万法宗之内,除了最上面一场大战决定最终胜负,就是散落在一元万法宗山门劫掠的各个界主。一元万法宗富庶,多年经营,除了核心地段,其他各个宝地中也有各种财富。难怪他们动心,以报复为名行抢。可是他们分开,是他们昏了头,取下下策。”
孟帅已经明白,道:“你要各个击破?”
段凌夜道:“留在山间的界主,怕有几十人,让我一个个找出来杀了,那也不现实。就看谁倒霉了。”
孟帅眯眼道:“猎杀界主?这倒是有趣了。”说完这句话,心道:这个表情语言配套,怎么跟段凌夜似的。
段凌夜道:“你就不用参与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一元万法宗。”
孟帅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参与。不过你要是打不过,可以喊我过去帮你,这种事实我愿意的。”
段凌夜道:“没有这种机会。反正都这么乱了……”他指了指群山,道,“这些东西,我看大部分还是要丢的,你喜欢什么,就拿走吧。”
孟帅愕然,道:“不是吧?你一边去抓那些抢劫的,一边让我一起抢劫?”
段凌夜道:“我知道了,就不算抢劫。”
孟帅失笑,道:“行了。你真以为我喜欢你们宗门的东西么?我虽然不会帮一元万法宗,但可以帮你。有一件事不知你想到了没有?”
段凌夜道:“什么?”
孟帅神色一沉,道:“黎家的黄雀们,现在在哪儿?”
和段凌夜分别之后,孟帅独自来到一处山顶。
这座山虽然不是宗门中最高的,山上却有一口泉水,涌出形成一个小湖,是一元万法宗内最高的水面。孟帅需要身边有水。
在段凌夜的指点下,他大概弄明白了一元万法宗山门中的水网分布,以此为骨架,就足以让他监视全部山门。
之前在万印万法山的沼泽中,他依靠的是星罗棋布的湖泊水塘,才能在一定范围内切换视角,现在不过几日,他对力场的理解已经天翻地覆,已经触摸到领域的门槛,掌控力自然完全不同。一元万法宗山门内的水网稀疏,但对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够用了。
心神沉入水面,霎时间化作百十道意识分了出去,孟帅的脑海中多了繁丽如万花筒一样的各种视角。
所有的视角在一瞬间化为信息被孟帅接受,他已经掌握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黎家果然藏在隐秘之地,等待渔翁得利。孟帅通知了段凌夜,继续监视着黎家的活动。
除了黎家,他还看到另外一群他关心的人,也放了一部分心神在。
他可以同时拥有几十上百个视角,但拥有那么多视角,也只有一个意识。就像一个服务器联通多个屏幕。如果他把意识完全分化,分成不同的独立意识,那么数量就有限,他的领域不算镜的规则,还有三部分,星光、水和黄泉,他可以同时控制,便有心神三分的本事。
剩下的一分心神,孟帅给了高空。
空中,有剑气纵横。将周围的云都震散了。孟帅好不容易在百里之外找了一片云朵,化了鸡蛋大小的冰晶以为镜面,窥探战局。
即使在百里之外,孟帅还是被剑气震得几度丧失了视角,若亲身在,恐怕难免被卷进战场。
然而,当他看清楚之后,还是吃了一惊:
不是一对一么?怎么变成围攻了?
只见当中剑光中,一人白衣如雪,手持双剑,和三个人战在一起。另一方中,就有那不可一世的剑之主,号称天下数一数二的界主,现在也不过三个对一个,只是稍占上风。
孟帅仔细看去,那中间一人竟是个长发女子,双剑上缠绕着一圈圈的封印图,剑指到哪里,封印就如雪花般散到哪里。要攻敌便攻敌,要围困便围困,要守御便守御,心随意动,神通无比。再加上她清冷的比尚素天还冰冷三分的容貌,真如雪山天女。
这是个阵法师!
孟帅看了出来,剑法他一知半解,但阵法他是内行,那女子举手投足之间,布下阵法,不逊于底下掩蔽众弟子的防护阵法,显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她阵法造诣高深,更是因为她的力场也与阵法封印相关。阵法本是以一敌百的法门,她便以此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她虽应付得来,却毕竟是以众欺寡,孟帅纵然讨厌一元万法宗,也无法认同。
剑气中,那白衣女子一闪,一道封印打中了一个敌人,登时将对方击飞,三角围困出现缺口,那女子登时扳回局面。
这时只听有人道:“凌师华,多年不见,你修为越发精进,早已超过了浦公胜,为一元万法宗之冠。只是如今大势已定,你孤军奋战,又有何益?”
孟帅一凛,暗道:又有人来了,还是个熟人。
只见半空中绽开一团黑气,走出一个阴阳脸的人来,正是两界山多先生。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一半是界主,可也有两个少年,只是混元修为,大概是他的后辈。孟帅在万印万法山中可没见过,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女子凌师华神色不变,漠然持剑,道:“你这老鬼也来了。人来的齐全。很好,是五方世界联合起来,要对付我一元万法宗吗?我又有何惧?”
那多先生道:“这可是个意外,一元万法宗独擎一天,谁会主动挑衅?我们本来不过因缘际会,在这里迎接一场盛事,却没想到被你一元万法宗陷害,生了同仇敌忾之心,这也算你们自作孽不可活吧。”
凌师华道:“所以我们在家中坐着,你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闯进门来要打要杀,要偷要抢,到最后还是我们的不是?”
多先生哈哈笑道:“我知道凌主不问世事,你们宗门干缺德事从不叫你。多某也不是伪君子,倘若真是欺上门来,也不妨承认,光明磊落的烧杀抢掠。但这次真不是,你们动手在先。”
凌师华低声道:“很好,理直气壮,天下无敌。多说无益,你们上来吧。”
多先生摇头道:“馒来。凌主不出面,我们自然要让一元万法宗从世上消失。凌主出来,我们却要给个面子。我有一个法子,不必太伤和气,也能分个胜负,不知你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