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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补天道txt下载     补天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九八 内外双娥眉,内外两心机

    “原来如此,这么说,青鸾不幸,落到那位手里了?”听完孟帅的讲述,圣女缓缓叹气道。『≤,

    孟帅道:“我这么猜测。你若要查她,不妨去找那位。”

    圣女微笑道:“我若去找,公子愿不愿意提供帮助?”

    孟帅道:“我不愿为青鸾出力,倒是为了圣女,为了鸿鹄,愿意全力以赴。”

    圣女微笑道:“多谢公子啦。”说着再次敬了一杯茶。

    孟帅饮茶,道:“反正我知道的,都说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反正无愧于心。”

    圣女道:“我岂有不信公子的?我有生以来,从未不信过别人,何况公子你。”

    孟帅道:“从未不信……一直相信么?”

    圣女道:“是的。从来都相信。”

    孟帅道:“你从不相信人会说谎?”

    圣女道:“我听说人会说谎,但没人对我说过谎。公子,我相信你也不会。”

    孟帅的目光在她面上一转,就见原本白如脂玉的脸上,隐隐透出珊瑚色,清丽之中,更添一分娇艳,脱口道:“我当然不会。”

    圣女道:“我知道。多谢公子前来报讯。对了,除了我们宫里的家事,公子此来,还有五方轮转的事情在身,这是大事。”

    孟帅道:“是要事,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既然凰金宫出了大事,我们的事缓一缓也可。而且,我们这边少了一个同伴,我也想先去找他。一起来的,总不能将他抛下。”

    圣女道:“我们这边的事不必在意,也不用因此拖延行程。倒是北方少了一个弟子,要着落在我们身上。这样,我先让朱雀安排五方轮转的事情。寻找贵同伴的事情,就交给鸿鹄。我们自己的事,有鹓鶵她们也够了。”

    孟帅再次道谢,圣女和他寒暄几句,便送他离开。

    送走了孟帅,圣女回到殿中,琴声犹自不绝,只是有一声,无一声,音不成调。

    圣女望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道:“你说,他说的是实话么?”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满绣的百鸟朝凤屏风移开,露出里面一道倩影。

    那是个形容消瘦,眉目如画的女子,因为太瘦,显得气色不好,让原本端丽的眉眼变得黯淡了许多,又显得眼睛特别大,几乎占去了巴掌大的小脸的一半。大眼睛睁开,却有些散光,找不到焦距,仿佛蒙了一层阴翳。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把瑶琴,修长的手指捻动琴弦,出不成曲调的琴音。

    少女抬起头,面对着圣女,道:“你问我?”

    圣女道:“是的,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少女道:“你从不问我的意见。没有人比你更有自信,别人的意见不比你眼前的烟灰更有意义。”

    圣女道:“别人的意见我不问,你对别人的意见我也不问,但他对你来说,恐怕不是别人。别人不会让你的琴声散乱。”

    少女峨眉耸起,声音提高,道:“你?你能知道我的琴声乱?”

    圣女轻声道:“你别忘了,我能看见最细微的变化。我眼前的烟气被你的琴声吹得乱了,我知道你的琴声乱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少女手指一停,将琴弦往下压去,只听嘣的一声,琴弦断裂,她推琴而起,走到圣女面前,直言道:“我觉得他在说谎。”

    圣女道:“哦?你知道的,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说谎。”

    少女冷笑道:“你又不信我的话,何必问我。”

    圣女缓缓道:“不是不信你,我的能力你知道。没有人能逃得出去。那么你认为他在说谎,根据是什么呢?”

    少女道:“直觉。”

    圣女道:“就是没有根据了?”

    少女不悦,就要起身,圣女一伸手拉住她,道:“别走,我知道你的判断来自于固有印象。你当然认识他,不用否认……”她制止了要说话的少女,道,“你来说说,他是个撒谎成性的卑劣小人么?”

    少女沉下脸,道:“不是。他人还不错。”

    圣女又道:“那么他虽然不算坏人,但是花言巧语,轻浮无常?”

    少女道:“也不是。他有时吹牛,但吹牛时把吹牛两个字写在脸上,倒不容易认错。”

    圣女道:“既然他非轻薄无聊,又非撒谎成性,你为什么断定他说谎?”

    少女道:“他比撒谎成性更糟糕。因为他不是用言语骗人,而是用诚实骗人。你看他平时不说假话,但其中都在关键时刻说一句假话,叫你万劫不复。他平时懒懒散散,别人推一步才走一步,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事到临头,突然难,便叫你之前的一切化为泡影。他就是那种最可恶的人。平时不说谎,但时刻准备着说谎。”

    圣女叹道:“你这么了解他,肯定被他伤害至深,那么你刚刚看出他的破绽了么?”

    少女道:“没看出——我若看出来,就不会被他伤害至深了。我只是提醒你,不管怎么样,他可能在说谎。”

    圣女微微一笑,道:“刚刚你说他一定说谎,现在又说他可能说谎,比起他来,你不也不可靠么?”

    少女冷冷道:“我就是不可靠,因此你可以不信我。我言尽于此了。这几年来我陪着你,不是没见过你做出错误决定,可我也没干预过,这回算我话多了。”

    圣女依旧笑着,但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色,只是掩藏在她如春水般暖意背后,不易察觉,道:“看来,这几年我让你失望了不止一次啊。不过抱歉,这一次我还是要叫你失望了。他不会说谎。虽然他并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谎言。当然,有时候隐藏一些事实,结果便如说谎一样。但我会把后面的真相挖出来,再把他叫过来,让他亲口完完整整的把真相告诉我。”

    少女哼了一声,道:“好,我知道了,我可以走了么?”

    圣女微笑道:“虽然我不信你毫无根据的猜测,但你我相伴多年,我会给你个机会。他伤害过你,便如伤害凰金宫人一样,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允许你趁这个机会报仇。”

    少女道:“你让我向他报仇?你想让我找死么?”

    圣女道:“我可以借你力量。这些年你成长了很多,你在暗,他在明,你又有我的帮助,机会还是有的吧?除非你甘愿放弃,之前的事情都当做没生过?”

    少女沉默,突然冷笑,道:“都说妄杀五方轮转弟子要遭天谴,看来传言不虚。连你这样的人,都要借我的刀。”

    圣女道:“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甘愿放弃,没有人能逼你。”

    少女咬牙道:“你能借我多少力量?”

    圣女道:“凰金宫的力量,你不能动,但我个人所有的财物和人力,都可以借给你。你在我这里多年,哪一样好用,你心里有数。”

    少女沉吟,圣女继续道:“离着他们离开,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我会把时间拖满。你还有的时间慢慢筹谋,有心算无心,机会应该不小吧。”

    少女神色变换,那双涣散的大眼睛中,竟也跳动着幽幽的光芒,过了片刻,她毅然道:“好,一言为定。”说着转身离开。

    圣女突然叫住她,道:“且慢,你的计划只能针对他一个。当然,他北方来的同伴,牵连了也就牵连了,但决不可牵累我凰金宫的人。包括你深恨的鸿鹄,也不可以。”

    少女脸色一白,接着便是一红,那是盛放的怒火,沿着双颊一直烧到了脖颈,喝道:“你说什么?谁恨她了?我为什么要恨她?”

    圣女悠悠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这种心情很微妙,我也能理解,可你不能做多余的事。”

    少女的呼吸粗重起来,肩膀微微抖,道:“你说什么因为他得罪了我,所以要杀他。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鸿鹄吧?你也好,青鸾那个疯子也好,你们这些人,全都为了鸿鹄!”

    圣女嘴角弯起,道:“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更恨她了?但是那没用,你还是不能伤害她。我不喜欢说威胁的话,但是你知道我的。如果你轻举妄动,那么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少女急促的呼吸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变得细不可闻,她的眼睛变得更加涣散了,低声道:“知道了。”

    圣女道:“下面我还要见几个人,你要留下来抚琴么?”

    少女想也不想,脱口道:“不用了,我没心情。”

    圣女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香炉口升起的烟气,道:“可惜了,香烟告诉我,你的琴声很不错。”

    少女转过身,背向圣女,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去死吧,你这个矫情、愚蠢、做作的要死的贱人。”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刚那句话声音并不小,有耳朵的都应该能听得见。但圣女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脸色不曾变动过分毫,目送她离开,道:“下面一个该找谁了?那个叫英儿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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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九 洞察心底事,九真一伪存

    “好恐怖的女人啊。”孟帅从圣殿出来,一路上都转着这个念头。

    一直走到了住处,孟帅吸了一口冷气,脑子才清醒,又重复了一遍,道:“好恐怖的女人啊。”

    到了住处,谢离迎了上来,道:“刚刚有人把英儿接走了,说是去见圣女。”

    孟帅毫不意外,道:“料想如此。”

    谢离低声道:“那姑娘知道你很多事,可是你们走的时候前后脚,并没来得及串词,到时候说差了怎么办?我倒想提醒她几句,可不知道该提醒什么。只让她谨慎。”

    孟帅道:“没关系,反正提醒了也没用。”

    谢离一怔,道:“圣女很难对付?会套话?”

    孟帅道:“不是那种难对付,是釜底抽薪。不要说芷英,就是你们……等会儿我进去说。”

    进了屋子,众人都在,孟帅坐下,道:“刚刚圣女说了咱们五方轮转的事,我说要等宋师兄,所以暂时不会进行。可能又要等几个月,没问题吧?”

    白无青当先道:“当然,我们一起来的,也要一起走。宋木头……就算找不到,也要找足了半年再走。”

    姚凌波瞪了他一眼,怪他说话不吉利,道:“等着怕什么?不光要等,还要去找,找到为止。”众人纷纷点头。

    孟帅道:“定然会找到。哦,对了,一会儿圣女可能要找人谈话,你们要注意了。”

    姚凌波道:“找谁?”

    孟帅道:“找大家,应该会找每一个人。”

    几人互相对视,白无青道:“你说注意……是怎么个注意法儿?”

    孟帅道:“注意大方得体,别怯场,要有我北方弟子的气派。好了,大家休息吧。”

    然而众人都没动,面面相觑,白无青问道:“就这样?”

    孟帅道:“就这样。还有问题?”

    白无青道:“那我们要说什么?”

    孟帅正色道:“有什么说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咱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么?”见众人摇头,点头道:“没有吧。既然没有,那还有什么问题?散了吧。”

    众人一头雾水的散去了,只有谢离若有所思,看了孟帅一眼,张口欲言,孟帅直接道:“别问,没什么可说的。”说着转身离开。

    回到了屋中,孟帅自己关上门,摸了一把额角,发现汗水津津,长出一口气,第三次道:“好恐怖的女人啊。”

    这个圣女,端的恐怖,除了实力高深莫测,让孟帅看不出来之外,更可怕的是掌握人心的能力。

    不是形容洞悉人性,智慧通神的那种掌握人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和鸿鹄谈圣女的时候,孟帅还只以为那是个高深莫测的仙子,但卫蝉玉和孟帅说,离开圣女时,众人连圣女的样子都忘了时,孟帅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这圣女,不是会催眠吧?

    一语成谶。

    当孟帅看到屋檐的时候,他还真心感觉精致,看到少女的时候,真心感觉到美丽,看到屋中布局的时候,真心觉得优雅。

    直到听到琴声,他陡然惊醒。

    惊醒之后,就是一身冷汗,他意识到,刚刚他的心神,完全失守了。

    然而此时,已经身在局中。

    从一开始,万千树丛中,露出一角屋檐开始,他就被拽进了局中。他所看见的一切,一切的优雅、美好、和谐的事物,都是在把他引入一个气氛,放松戒心,松懈警惕的气氛,当他融入气氛之中,防御一点点瓦解,那就是他毫无秘密的时候。

    能做到这些,气氛只是其次,最重要的,应该是圣女特殊的能力。让孟帅这样表面嘻嘻哈哈,其实心里戒备和刺猬一样的人都能放下心神,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入彀。

    若不是有琴声,他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就说出了他想说的,不想说的一切。

    那琴声当然不是好意,正好相反,那是一种攻击的手段,攻击孟帅的心神,让他更快的瓦解。然而,却是弄巧成拙。

    孟帅最不怕的,就是实质性的精神攻击。

    圣女的手段,绝非精神攻击,而是类似于前世的催眠术一般,直接作用于人心的特殊能力,无形无质,无影无踪,却已经将人的思想情绪控制住。那是心理学的东西,又要远超过前世的心理大师。

    但那琴音,却只是一种还算高明的精神攻击,本来不是单独作用,只是配合圣女的手段,让接受者变得更脆弱,更容易控制。

    可是落了行迹。

    孟帅的精神力本就强大,在地底世界,获得了乾承的感悟,又以精神力将黑土世界召唤出来,进行了一系列的大战,无论是强度还是手段,上得可不是一个台阶。当琴声攻击了他的精神世界,立刻起了一系列反应,就像开启了防御的开关,警报系统打开,让他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孟帅一阵后怕,虽然面上力求不动声色,还要顺着之前的沉醉表演下去,可是背后却出了一身一身的冷汗。

    但后怕无济于事,接着该怎么做?

    他第一个念头是,对方既然有这样的手段,一定非常自信,这时他要骗人,绝对一骗一个准。

    但紧接着,他蓦地控制住了自己,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随便说话,可以么?

    孟帅自认防范心重,还算机警,更别提精神力过人,他都这么容易坠入彀中,何况其他人?

    若只是一般的套话,甚至威胁利诱,他都可以确认他身边的人,至少鸿鹄他们不会背叛自己,可是这是不想背叛就能不背叛的么?

    尤其是联想到之前,卫蝉玉说的,很多人出去之后,连圣女的模样都忘了,那么自己说了什么,恐怕也记不得了吧?

    霎时间,他想明白了。

    推翻之前所有的腹稿。因为他之前准备的说辞,全都是在信息不对称的前提下,假设他的朋友会替他隐瞒,甚至欺骗才成立。而他现在必须假设,所有的人,鸿鹄也好,谢离也好,无论他们忠诚或者谨慎,聪明还是直率,所有人看到圣女的时候,都会说出他们知道的一切,无法隐瞒。

    在这种前提下,如果他说出的话,和任何一人所知道的相悖,就会成为一个漏洞百出的大笑话。他能稍微改变的,只有那些完全没有目击证人时发生的事情。留给他的余地,实在有限得紧。

    孟帅的头脑急速的旋转,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想的也太复杂了。

    他需要隐瞒的,有那么多么?

    谢离看见的他耍青鸾也好,鸿鹄知道的他和青鸾的纠葛也罢,还有他在冥族的一系列手段,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业绩,可是终究不是见不得人的龌龊吧?

    他真正想否认的,不就是青鸾的下落,和神土的存在么?

    若是没有芷英看见他最后和青鸾一起走,那么整段都可以湮灭,只是到底还是给芷英看见了。

    现在这件事只有芷英和鸿鹄知道,但就他刚刚设定的前提来看,芷英一定隐瞒不住,圣女一定会知道。

    所以青鸾失踪是事实,他最后和青鸾走一路也是事实。他需要的,就是解释青鸾的下落,无从推卸。

    青鸾既不是他杀的,也没有被扣在神土中,等着他把其他首座绑架了去换,如果说两人自然失散,青鸾走丢了,显然听起来不像真的。

    需要有人来接住这个黑锅。

    急切之间,编出一个足够黑的黑锅,真是一个考验,孟帅也犯难,所以他不厌其烦的说之前的经历,不管是露脸的,还是丢人的,一律说出来,且细节唯恐不精细。

    说这些大段的原委,一是为了拖延时间,二是说的事实越多,在关键时刻掺上假话,才越容易取信。尤其是这些细节将来可以和其他人的证言对上号时,就更增加了他的可信。

    东拉西扯,孟帅不停地叙述着,也不停的思考着。

    最后的最后,他急中生智,拉出来一个背锅侠,自认为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凤凰……”孟帅轻声的重复着。

    只有凤凰带走了青鸾,姑且像话。孟帅急切之间,将金人树灵的事改头换面,再结合冥族人的传说,虚构出一个青鸾被凤凰利用,带入沉眠之地,以至于生死不知的故事来。

    因为有事实作为基础,孟帅的故事编的比较圆,只是有些细节没想好,回来之后慢慢编,编好之后,还要自我催眠,要让自己都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圣女的催眠术非常可怕,也许下次他便没那么好运可以保持清醒。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就不用对阵圣女的催眠术了,因为根本没有对抗的本钱。因此孟帅根本没有提及,甚至在其他人面前,连提示的话都没说,这样他们往外倾诉的时候,就能把孟帅坦坦荡荡的态度传达过去,多少还能再次消弭对方的疑心。

    这真是个大麻烦。

    因为圣女的能力,接下来的时间,孟帅需要步步为营,因为他身边再也没有可靠的朋友。任何朋友亲人,在圣女面前都变成了漏洞。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如果圣女只是一般的询问,那还罢了,如果她对自己有恶意,那么情况将会从所未有的恶劣。

    他站在窗边,远远眺望,平复自己的心情,突然眉头皱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道:“弹琴的人……怎么有些熟悉呢?”

九零零 桩桩大事件,有头没有尾

    惊涛骇浪之后,总算迎来了一段静期。

    青鸾和宋千寒的下落,算是那场大冒险的余波,但一直没有下落,余波也就翻不起浪来。

    正如孟帅所想的,圣女把所有人都叫去,包括芷英和北方弟子,还第二次找了鸿鹄,将他们所知的情况都问了出来。众人回来之后,都有些浑浑噩噩,说记不得圣女跟他们说了什么,似乎就是些闲话。但孟帅知道,他们能说的都说了。

    把所有的情况汇总,圣女自然得出了结论。那个结论应该和孟帅营造出来的相差不远。纵然有所怀疑,也找不出破绽。而孟帅猜想,圣女应该连怀疑都不怀疑。

    虽然短短一面,孟帅已经知道,圣女是个极其自信的人。自然不管是谁,掌握了能叫人无法说谎的本领,都一定会自信,甚至认为自己执掌人心。像这样自信的人,一旦有了判断,谁也动摇不了,别人越质疑,她反而越坚信。只要她觉得那个结论是自己判断出来的。

    当然她就算信了孟帅的说辞,未必就对孟帅无恶意,孟帅一直提着警惕她对自己有什么行动。毕竟凰金宫不是龙虎山,除了鸿鹄,任何人都可能敌视自己。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很平静。三条线,青鸾、日月族和宋千寒,都在继续。但只有日月族人那边有了结果。

    凰金宫最卖力气去寻找的,不用说是青鸾。她们甚至还下了地底世界去寻找,但徒劳无功。要知道地底世界是一片黑暗,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去也难免抓瞎。且她们下去之后,地底世界发生了几次大地动,通道垮塌了几次,凰金宫的搜索队都填进去几个,却没找到青鸾的一点儿影子。

    对此,孟帅表示默默围观,虽然说他提供了假线索,让凰金宫去追凤凰,追的没头苍蝇一般,但这可不算坑害他们。如果她们真的闯入了黑土世界和金光世界,那损失绝对更大。毕竟那是她们首座都栽了的地方。

    至于那些大地动怎么发生的,孟帅更不知道,说不定和神土战争的波及无关呢。

    几次无功而返之后,出口再次沉寂下来,圣女收束了队伍,只留下了两支小队在地底撒网,其余人撤了回来。出口的禁地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孟帅知道,让她们放弃地底世界是不可能的,除了青鸾的下落,冥族人的历史、祭祀、圣地种种,分明和凰金宫大有渊源,她们绝对会下力气研究一番。只是估计现在还没到时候,还有孟帅这几个外人走,真正大面积铺开,应该是清场之后。

    表面上,凰金宫已经平静下来,除了青凤殿还在骚乱,其他四殿都渐渐归于常态。只是孟帅听说,因为青鸾的失踪,青凤殿座下有人指摘鸿鹄,说她与青鸾的失踪有责任。青白两殿气氛紧张起来。但他是外人,不了解其中情况,问了鸿鹄几次,鸿鹄并不多说。孟帅知道这本是凰金宫内务,鸿鹄不说,他也就不多问。

    连青鸾都找不到,宋千寒就更不必说了。

    按理说,宋千寒失踪的地方是地狱之门,比起环境来,比地底开放,但凶险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多因为有光亮,搜寻起来的难度小一些,可是那么多活火山,每次喷发都是一层山灰,不知道掩埋了多少东西。更别说一个个火山口,就像是吃人的怪兽,也许就把人生吞了,尸骨无存。

    比起一开始浩浩荡荡的情乱搜索队伍,派出搜索宋千寒的便寒酸了,好在这件事是鸿鹄主持,还是倾一殿之力大力支持的。只是众人搜索许久,始终不见结果,连北方弟子都渐渐相信,宋千寒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个月之后,孟帅将队伍回撤,分成两队,轮流出去寻找,一队出去时,另一队留在凰金宫休整。毕竟这么干熬着,熬不出结果,之后的事情也没法进行。众人悲伤之余,也慢慢接受,武者的性命说强大也强大,说脆弱也脆弱,战斗和探险,实在不是平安无事的工作,半途夭折的武者数不胜数,身为武者,要准备好,面对自己亲友的骤然消失,也要准备好,哪一天到自己。

    在这些坏消息中,唯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日月族人最终被细筛过后,分批放了出来。

    从地底平安脱险的日月族人,有六十余人,个个都是武者,而且最少先天以上。地底世界是个极其残酷的世界,能生存下来的,只可能是实力强劲的武者,除了庭华。

    这些武者误入地下,多的几十年,少的十几年,也有新进几年的倒霉鬼。但更老的就少。因为作为首领的乾承,就是四五十年的事情,他下来之后,慢慢搜罗人才,拉拢族人,才有了日月一族的景象。在他之前,地上人落下来无不各自为政,难有联络,更别说整合了。如此散兵游勇,当然会被冥族人各个击破,慢慢的也就没剩下什么人。

    对于一个先天武者来说,四五十年不算短,可也不算长,当年的家人故旧,多半都还在,也都记挂着家里或者门派。一旦被查证身家清白,可以离开,都归心似箭。无非和这些年比较亲厚的朋友打个招呼,再辞别一下乾承留下的姐弟,便纷纷登程而去。

    剩下的,便是乾坤家族的七个人,还有两个无家可归的。地底世界毕竟出口有限,就在南方世界下面,所落下的,十有**是南方世界武者,或者世家,或者浪子。世家可以回家,浪子本就浪迹天涯,也无所谓去哪里,走了就走了。唯有本有家庭,但在地下几十年中,家族遭了巨变,以至于无所着落的,一时迷茫,这才留了下来。

    从本质来讲,乾坤家族的人,也是如此。别看他们聚集在一起,不乏高手,但本质也是一群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现在乾坤家族这个小集合,乾承是交给孟帅的。不过孟帅倒觉得英华姐弟更加名正言顺。只是他们实力不高,虽然血统正统,但武者的世界,终究还是看实力的。孟帅便将他们集合起来,显示了一下强大的精神力,借了一点黑土世界的势,仿佛带他们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其实孟帅的实力本就在所有人之上,他硬实力就足以压服众人,但展示和乾承一样的手段,容易唤起众人的亲切感,就像是乾承还活着一般。对于他这样的空降领导者,这是收服人心的捷径。

    当然长远讲,如此模仿,容易留下前任领袖的阴影,于后期放开手脚不利,但本就打算自己过渡,让庭华挑起大梁的孟帅并不在乎。

    果然效果不错,乾坤家族的人几乎热泪盈眶的欢迎这位继承了乾承精神力特征的新首领,孟帅平时不多经营,一旦他起意经营自己的人脉,无论是实力还是魅力,都不容置疑。包括英华姐弟在内的乾坤家族分支,从此便有了新的领头人。

    不过这里毕竟还是南方世界,不是他们立足之地,孟帅遣他们先往西走,在龙虎山边境觅地存身,料想孟会凌看在妻子面上,不会干涉他们暂且存身。同时,孟帅也派人和血影也就是乾子联络,把这边还有族人的事情告知。同时,乾承去世前,是想要让自己的骸骨与姐弟都回归家族的,这件事孟帅也需要办到。

    孟帅决定将去南方的族人先由芷英组织。却把庭华留在身边,因为他要尝试能不能用乾承留下的精神力给这孩子启蒙,毕竟他除了执拗一点儿,头脑还不错,也能决断,悉心培养,也是个可造之材。不过饶是孟帅用可以构建世界的精神力之源为他灌顶,收效都不大。孟帅都有些急躁,但庭华自己倒是不急,也许是从小长到大,早已习惯,只道:“您不用为我费神,我有姐姐,有您,还求什么?实力大小无所谓,我只要活得开心太平就好了。”

    他这么说,孟帅却不这么认为,这个世上开心太平和实力挂钩,没有实力,顷刻间连命都没了。孟帅不可能老照顾他,宁可一劳永逸,让他快速拥有自保的实力,不用给自己扯后腿,还能帮上忙。

    倘若黑土世界没进化,功能还那么简单粗暴时,倒是可以嗑药改造一下,就是打造一个翻版的孟帅,可惜现在不行了,孟帅只得把他留在身边,慢慢想办法。

    一面考虑培养下一代,一面寻找宋千寒,协调队伍,等待五方轮转,一面还要兼顾黑土世界内神战的进程,孟帅表面上悠闲,其实忙的焦头烂额。时间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时间,他是杂务缠身,分心太多,修为便也没怎么长进。不过他毕竟进入混元中期不久,指望短期再有进步也不现实,倒是研究精神力卓有成效。一方面是为了培养庭华,潜心研究乾承留下来的经验,教学相长,自己也有提高。另一方面也是心中提防那操纵人心的圣女,他很忌惮那种不知不觉将人掌控在手的能力,唯有提高精神力,方能抗衡,也是倍感压力。

    如此压力动力交织的情况下,再加上在地底世界多有精力,厚积薄发,他的精神力的进步堪称恐怖,在这方面突飞猛进,纵然别的方面并未提升,也让他的综合实力上了一个大的台阶。

    修炼与杂务,让他忙的连鸿鹄也没见过几面,虽然同处一宫,两人并没有得到太多独处时光。况且鸿鹄身为首座,同样要处理太多的事情。宫务加上寻找宋千寒的任务,以及应对青凤殿的责难,也让鸿鹄应接不暇。好在两人知道对方就在左近,纵然不见,心中也安宁。

    直到这一天,鸿鹄终于有空来找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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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一 千般难成事,转身求丹缘

    “噗——”

    一团蓝光消散,屋中静了下来,只剩下孟帅和庭华两人四目相对。

    “怎么样?”孟帅问道。

    “和之前一样……”庭华道,“感觉挺好的。”

    “唉……”孟帅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和之前一样,就说明这回的尝试不成功,后面那句感觉挺好的,只是庭华懂事的安慰之词。

    其实他如何感觉不出来,庭华的精神力毫无变化?只是多问一句,求个侥幸罢了。

    看出孟帅失望中带着一分烦躁,庭华笑道:“哥,都这个点儿了,我都饿了,咱们吃点什么?”

    孟帅收起了异色,道:“好啊。”

    其实孟帅进入先天之后,就不大会饿了,所有的亲友中,只有庭华才需要吃饭,不过孟帅还会馋,始终没放在对美食的热情。当然如果没有好吃的,他是拒绝用餐的。恰好凰金宫是个美食如云的地方,不知是否地热的缘故,凰金宫的厨子都有一手好火功,纵然选材调味不出奇,只凭火的香气,便能叫人胃口大开。孟帅之前偶有郁闷,就靠美食调节心情。

    反而是庭华,大概是从小在黑暗中生存,资源有限,吃不到美食,对食物的味道几乎没了分辨能力,再好的美食都不觉得好吃,难吃的也不觉得难吃,只是饿了吃饱而已。对此孟帅深表同情,差点觉得这比一辈子不能练武还惨。

    一打开门,就见一袭白衣站在院中,少女的笑靥如二月鲜花。

    孟帅又惊又喜,快步出来抱住了她,道:“你来了?”

    鸿鹄笑道:“今天突然想你,我便来了。”

    孟帅一低头,轻轻吻住了她,两人瞬间便忘了天地宇宙,紧紧相拥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鸿鹄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今日敢更进一步?我还道你是块木头。”

    孟帅抑制不住地笑,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有了冲动,一切只能说是水到渠成,道:“要等着你来找我,我确实是块木头。本来我该时常找你的。”

    鸿鹄道:“你现在开窍了,也不迟。”她说完,俏脸一板,道,“你开窍的这么晚,一定是第一次吻女孩子吧?”

    孟帅立刻举手道:“向毛爷爷保证,前世今生第一次。”

    鸿鹄轻笑道:“前世的事情谁能说准呢?倒是下一辈子……说不定还可以期待一下。”

    孟帅道:“我们好好练武,这一辈子就是永生永世,与天地同寿,在一起的日子都享用不完,哪还需要下一辈子。”

    鸿鹄又是一笑,道:“也不怪我们迟慢,像今天这样独处的日子,实在太少了。”

    孟帅道:“是啊,我是大大的俗人。俗人总有俗事。”一面说,一面想起了庭华,道,“那孩子呢?”

    鸿鹄道:“哪个孩子?哦,是你认的那个弟弟?”

    孟帅道:“是他。这孩子……”一看后面没有,就知道他定是先溜了,庭华年纪小,可是挺聪慧,就知道孟帅和鸿鹄身边,最好没有人。

    鸿鹄携着孟帅的手走进屋中,道:“这孩子是你亲戚吧,我看长的和你有点像呢。”

    孟帅愕然,道:“是么?”不知是否对自己的脸太熟了,他至今没看出任何人和自己像。孟会凌也好,血影也好,这些跟自己很近的亲人,尚且没看出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何况八竿子未必打得着的庭华?

    当然有一件很悲伤的事实,他也承认,他的亲人都比他帅气俊美,和他们长得不像,纯粹是他自己的不幸。

    鸿鹄确定的道:“没错,这孩子的眉眼像你。我能看出来。”

    孟帅在这种事上耳根软,别人坚持,他就信了,何况是鸿鹄说的,不免越想越觉得不错,道:“我说这孩子怎么面善,原来是像我,哈哈哈。”

    鸿鹄噗嗤一笑,道:“既然像你,自然前途无量。”

    说起这个,孟帅叹了口气,道:“我倒是认为他前途无量。奈何他的潜力总是潜着,发挥不出来呢。我试过几次,收效甚微,那些精神力他不吃,都给我自己增长了。用尽手段,总是不行。”

    鸿鹄道:“果然用尽了手段都不行么?你都给他吃什么丹药了?”

    孟帅道:“吃……等等,丹药?”

    鸿鹄见他一脸震惊,自己也惊住了,道:“怎么,你说的用尽手段里,不包括吃丹药这一条么?这不是最寻常的手段?”

    孟帅一拍脑袋,连声道:“哎哟我去,我怎么都没想到呢?”

    不怪他想不到,他的成长过程中,就少了丹药这一环。龟门的规矩,吃草不吃丹,他又有黑土世界相助,连草也不吃,因此人人都最熟悉的丹药一路,和他是绝缘的。

    不光他不吃,庭华也不吃。他是没机会吃,地底世界的资源何等匮乏,饭都找不到,何况丹药?纵然那些武者包括乾承下来时带着丹药,也不会带着启蒙用的丹药,那些先天丹药若给他吃力,恐怕先爆体而亡。因此他和芷英都是没经过丹药培养的,自然也想不到丹药这条路上去。

    一想到丹药,孟帅顿觉豁然开朗。这个世界上,他这种不吃丹药的才是异类中的异类,真正的世家子弟,门派精英,甚至有师父传承的武者,没有不吃药的,跟资质无关。资质高有资质高的吃法,资质低有资质低的吃法。差的可以雪中送炭,好的更加锦上添花。

    就譬如乾承,纵然他从小精神力惊人,但对于修为没半点用处,资质所限,修为境界还是上不去,但他被家族重点培养,硬生生用药堆出了不俗的修为,方能有次成就。这种事在世家大族中很多,家族不愿培养是一回事,愿意重点培养,自有扭转乾坤之力。当然,纵然不是重点培养的弟子,只要身份在,多少都会享用丹药,不会比寻常弟子差。

    倘若芷英姐弟一直在乾坤家族生活,凭乾承的关系,成就断不至如此,芷英这有神力天赋的人才,好比另一个乾承,早就被堆出不凡的修为。就是没什么培养价值的庭华,至少能比现在强,说不定已经捞到一个先天修为。

    丹药既然普及,自然就发展了繁多的分支,既有增加修为的,也有冲破障碍,培元筑基,疗伤治病,解毒辟邪,清心理气乃至各种奇怪作用的药品。增加潜力和资质,更是丹药一门中重要的一项,这么多年不知出了多少丹方,针对各种情况,想必都有解决办法。众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去翻一翻书,问一问人,或许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古人早就玩剩下的。

    孟帅想的有点小兴奋,道:“丹药的事情我是不懂,有没有冲破桎梏,释放潜力的丹药?”

    鸿鹄笑道:“一听你问的就是外行,你这个跟站在门口,问:‘我想学剑,有没有练剑的武功?’是一样的,世上剑法何其多,破障的丹药又何其多?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没有通用的丹药,需要看情况,摸底细,然后才能选出合适的丹药来呢。”

    孟帅笑嘻嘻道:“我是外行,听话听音,鸿鹄大首座是个内行喽?”

    鸿鹄板起脸来,道:“现在才问这种话,我早就该一脚把你踢得远远地。你还记得鸾凤和鸣丹么?”

    她一说,孟帅登时想了起来,在大荒时他出席拍卖会,其中一样压轴的宝贝就是鸾凤和鸣丹,那是鸿鹄为了引他出来抛出来的香饵。那丹药在大荒端的引起了一阵风暴。纵然是五方世界,一般晋级先天的丹药不算什么,但能让人阴阳互生的丹药,依旧相当珍贵。

    孟帅惊喜道:“那丹药是你练的?那时你才多大啊?”

    鸿鹄笑道:“算我炼的,那也不错,不过我们凰金宫和一般的丹药流派不同。划分更细,一般的丹药都不是一个人单独炼出来的。”

    孟帅道:“凰金宫是丹药门派么?”

    鸿鹄瞪了他一眼,道:“打你啊!竟然问出这种三岁小孩儿都不会问的问题。我们凰金宫的丹药,就像是龙虎山的驯兽,一元万法宗的封印,何等的有名?你是不是故意的?”

    孟帅道:“冤枉啊,我是真的孤陋寡闻。”

    鸿鹄哼道:“你自己想想这个道理吧,你觉得一个门派下面全是最精粹的地火,她们竟然不会炼丹么?”

    孟帅深觉有理,当初在大荒时,炼丹的第一门派丹鼎山就是坐拥火山,拥有最好的火脉,炼出来的丹药冠绝大荒。而若论火脉的规模和精纯,丹鼎山的火山群又和凰金宫差得远了,没道理凰金宫丹药不行。

    鸿鹄道:“不过凰金宫的丹术也是分为几部分,有人莳植,有人配药,有人掌火,有人控风,有人专管研究丹方。我在配药上算不错的,也能掌火,不过还赶不上朱雀姐姐。”

    孟帅道:“你们这是工业流水线啊,厉害厉害。”比起凰金宫的配合协作,陈前那样传统的单练,效率就有点低了。

    他有些高兴的问道:“那我把庭华叫过来,你给看看哪种丹药最适合他?”

    鸿鹄道:“自然是要看看,不过我在对症下药上研究不深,这方面还要看鸑鷟姐姐。干脆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了。”

    她站起身来,道:“一起去吧。这个时间,鸑鷟姐姐应该在丹房研究,她是个丹痴,一心埋头研究,宫务都放下的,你要请教她,就要去丹房当面问。正好你也没去过我们凰金宫的丹山吧?若不去一次,怎么算来过凰金宫?”

九零二 山中万种火生,鼎内百药回

    凰金宫的气魄果然不同凡响h炼丹的地方,不是斗室,也不是殿堂,而是一座山。

    一座山也不准确,应该是一条山脉。

    一条绵延起伏的山脉,纵跨数十里,成群的火山口冒着浓烟,远远看去,不次于地狱之门的景象。而比起远在荒野的地狱之门,这座丹山就在凰金宫的最核心处。

    一靠近丹山,便感受到充沛的火气,从脚底升上来,一直升到顶心。

    自武功小成以来,孟帅很少感觉到这种发自内心的热了,且不是皮肤之热,而是腑脏之热,情绪之热,从内到外热出来,不自觉的有些焦躁。

    鸿鹄的却十分轻松,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不过她换上了一身更轻薄的纱衣,姗姗移步,衣角轻扬,仿佛欲凌空飞去。真似翩然惊鸿。

    “嘛,当福利看看也不错。”孟帅找到了平衡。

    “哥,你热么?”背后传来庭华的声音。

    孟帅一怔,道:“还好。”原来丹山甚高险,气候又严酷,庭华爬不上来,他便背负庭华上来,一路上庭华倒是很安静,不知怎的突然出来这么一句。

    庭华道:“我看你热的耳朵根儿都红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听了这句话,孟帅耳朵更红了,前面的鸿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孟帅咳嗽一声,道:“小孩子别乱说话,我一点儿也不热。”回头一看,就见庭华脸色依旧雪白。这么多年不见阳光,庭华姐弟的皮肤都白的有些过分,在这种漫天遍野的红色中,他的脸如白雪堆成的。

    孟帅心中奇怪,道:“你不热么?”

    连他这样不弱的武者都觉得热,怎么庭华和没事儿人一样?

    庭华回答道:“还好,有点热,但能忍。”

    孟帅越发奇怪,鸿鹄道:“我们这丹山,外火只是其次,厉害的是内火,也就是心火。”她指了指心口,道,“只要心静,就算没有武功也不妨碍的。”

    说到这里,她揶揄道:“像有的人,心不静,一脑子胡思乱想,当然热的满头大汗,满脸通红了。”

    孟帅闻言摸了一下额头,道:“还好我没出汗,你说的定不是我。”

    鸿鹄斜了他一眼,刮了刮脸颊。

    这时,几人到了一处入口,那是依山修建的大门。

    孟帅见了那大门,心道:果然还是凰金宫。

    一路上走来,处处尽是天然火山岩石,粗犷不假雕饰,让孟帅几乎忘了这是最艺术的凰金宫的地面了。直到看见大门,孟帅才叹了一声,果然还是那群凤凰一样的女子。一扇大门不过是巨石垒成,看样子似乎是随手为之,但不知怎的,透出一股异常的意趣,看着便赏心悦目,这正是细处见功夫。

    门口有凰金宫人值守,看两个女子身穿紫衣,便知是紫凤殿鸑鷟属下,见了鸿鹄,皆是躬身行礼。

    鸿鹄点头致意,带着孟帅进去。

    进了丹山,眼前一片红,里面的岩石比外面暗红色的更鲜艳,红得几乎如飚飒的鲜血。孟帅只在前世最好的鸡血石“大红袍”上见过这样鲜红的岩石,然后这些红色都是连成一片的看着与其说艳丽,不如说刺眼。看久了容易情绪激动。

    进门的山道甚窄,只容两个人并行。孟帅背着庭华,都无法和鸿鹄并肩走,便退后一步。

    这时,对面山道上也来了两人,一见鸿鹄,立刻侧身让路。鸿鹄依旧是点头,从她们身边走过。

    孟帅跟着走过,本来并没注意旁边的人,但精神感应极强,突然觉得有点不对,骤然回头,对上了一双带着怨毒和愤恨的眼睛。

    这眼睛的光亮一闪而逝,眼睛的主人立刻低下头,深深垂首,孟帅再看,只能看到她的发髻。他并没有停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而对方也立刻在之后转身离开。

    两人继续前行,鸿鹄往后坠了半步,道:“怎么了?”

    孟帅道:“刚刚那人的眼神不善。”

    鸿鹄毫不动容,道:“哦,正常。”

    孟帅不解,鸿鹄道:“那是青凤殿的人。她们看我这样不爽已经很久了。”

    孟帅哦了一声,他本以为青凤白凤的争斗还在水面下“暗潮汹涌”的阶段,现在看来,都快掀到台面上来了。

    他继续道:“那人我见过。”

    鸿鹄奇道:“那是青鸾座下的梳翎使者,郭绿水。你怎么见过?”

    孟帅道:“我在大荒见过。”

    鸿鹄略一皱眉,道:“是了,上一届去大荒收弟子,青鸾叫她们去来着。可能当时你见过吧。你记性不错,居然还认得出来。”

    孟帅道:“所以她刚刚的怨恨,也许不是对你,是对我。”

    鸿鹄一怔,脸色沉了下来,道:“她针对你?当初怎么回事?”那郭绿水对她无礼,她视若不见,但说到孟帅身上,立刻便严肃了。

    孟帅发觉了她的变化,反而截住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其实他和郭绿水最多远远见过一面,且对方没和他有过接触。但如果雪女所说不错,当初郭绿水是奉了青鸾之命来杀他的,要不是雪女出面,孟帅不知道会如何。

    只是现在青鸾都生死难料,她一个手下还能继承她的遗志,对孟帅不死不休不成?何况今日非比当初,两人的实力倒转,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郭绿水若敢来,哪怕再纠结几个同伴,也只是送菜。

    她来孟帅会对付,不来孟帅懒得找她,至于被怨恨,随着实力越来越高,牵扯越来越多,被怨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若是遇到一个就要如临大敌,那简直别活了。

    鸿鹄见他自己拿定了主意,也不多说,带着他往里面走。

    甬道尽头,露出一片洞口,孟帅正要过去,鸿鹄忙拦住他,道:“小心。”

    只听“砰”的一声,洞口冲出一大团烟气,正带了孟帅一脸,登时眼前一团白雾,屏气后退。便觉面上湿润,原来是蒸汽。

    抹了一把脸,孟帅想起庭华,道:“没事吧?”

    庭华在后面道:“没事。就是有点药味儿。”

    孟帅也闻到了,淡淡的药香残留在他鼻中,一直往下通往内府,散入四肢百骸,居然也挺受用。这时鸿鹄道:“快走,药炉的间隙不长,过不去就要等下一波。”

    孟帅忙跟着鸿鹄快步出了甬道,外面一片白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好像一脚踏入了云里。他只依稀看到一个巨大的鼎炉,全身铜红,自己的身高还不到鼎足的一半。还没看清鼎上的花纹,就被鸿鹄拉着进了另一处通道。

    “好壮观的鼎炉,那是你们的药炉么?”孟帅进了通路,呼出了全部的药气,这才问道。

    鸿鹄道:“那不是药炉。”

    孟帅诧异道:“都那个模样了,不是药炉是什么?”

    鸿鹄道:“那是回转炉,也就是……烟道。”

    她继续解释道:“这一条山脉中,至少有上千处炼丹房,每日开几百炉丹药总是有的,每一炉丹药都有烟气诞生,若都散在室内,哪还能呆得住人?因此又专门的管道把烟排走。”

    孟帅道:“这很合理。就像吃烧烤也要挂油烟机一样。”

    鸿鹄道:“可是这些药气,也不能直接排出去,很多药气有害,又或者混合起来产生特异的效果,随便排出去,不知会如何不测。要把它们集中处理了,都输送到回转炉里。一起炼化了,副产品就是刚刚那些烟气。”

    孟帅道:“这么说,这个炉子非常了不起啊。”

    炼气体,本来就比炼制液体和固体危险大得多,谁知道哪种混合就爆炸了,何况是成百上千种成分不明可能有毒的气体混在一起,一天不炸炉就是奇迹。听鸿鹄的口气,这炉子运行了不知多少年,竟每日处理药气,来者不拒,从无差错,这可算得上奇迹了。

    鸿鹄点头道:“正是,据说这回转炉是除了我凰金宫镇宫之宝炼石炉以外最古老的丹炉。炼石炉封印在圣殿最深处,连圣女都不能轻易取用,这回转炉却****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运转无休,也是奇妙的很。”

    她又道:“其实那回转炉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刚刚那种蒸汽。你也闻到了药气吧?那药气不知什么成分,但闻一闻有益健康,增益身体的。长期下来,体质都能得到改善。”

    孟帅道:“你不早说?我回去闻闻。”

    鸿鹄一把抓住他,又好气又好笑,道:“别耍宝了。若真随便闻,那大家都堵在那里了。那药气一日不能闻超过三次。我们进来一次,出去一次,就两次了。大家都不敢随意用第三次,毕竟在丹山里走,不知什么时候就遇到药气,若用满了容易过量。因此大家一进一出两次就够了。”

    孟帅道:“如此说来,岂不是这丹山一日只能进来一次,出去了就不能进来?”

    鸿鹄道:“应该是这样。但若真有急事,也只有做好防护,掐准时间冲进来。”

    这时三人到了一处岔路口,鸿鹄指着三条道路道:“最下面的通向火室,上方是配药室。最中间的是珍药阁,储藏药材,旁边做研究。”

    孟帅道:“咱们去哪里?”

    鸿鹄道:“既然带你来参观,当然三处都走到,不过正事为先。咱们先去珍药阁,见鸑鷟姐姐。”

    于是三人便往中间走。走了一阵,鲜红的墙壁渐渐褪色,变成一般的白色石墙,孟帅松了一口气,刚刚一片红色太刺眼了。

    到了珍药阁,推门进去,但见一排排药柜,足有数丈高,一眼望不到头。墙上靠着梯子,是用来拿高处药材的。

    孟帅还正感叹其中壮观,就听有人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石室四周。

    “哈哈哈,我成了!”

九零三 层层珍药阁,中有药王女

    随着一声高分贝的尖叫,紫影闪,一人扑了出来,如一团紫霞,闪得人眼花。

    孟帅尚且莫名其妙,鸿鹄却是迈开一步,无巧不巧,正好拦在紫影前方,那团紫影一闪之间,立刻扑入她怀中。

    那紫影顺势抱住她,继续叫道:“我成功了,哈哈,我成功了。”

    这回声音的来源更近,也就显得更尖锐,孟帅就觉得耳朵丰富被针捅了一下,从耳膜一直疼到脑仁儿。

    紧接着就是又笑又叫的声音,和刚才一样吵闹,好歹没那么刺耳。孟帅忙退开几步,让开距离,这才好生的看见那影子的模样。

    正如他想的那样,那紫影也是一位女子,一身紫袍,长袍曳地,看打扮应该是华贵郑重的。然而她现在又跳又叫,不知在紫袍摆角上踩了几脚,也就贵重不起来了。

    孟帅在这个角度,仅能看见侧脸,以侧脸而论,倒也是个美人,但算不得出众,和鸿鹄这等绝色固然有差距,和姚凌波这样的层次,差距也不小。若要形容,就是路人中的美女,美女中的路人。

    在凰金宫这样美女如云的地方,这女子也就是路人。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她笑起来很好看,虽然满是激动,不顾及形象,又笑又闹,但正是这样的激动,让她双颊红晕,如染上了一层胭脂。这样像孩子一样的笑容,给她带了青春烂漫的气息,令人可亲。

    鸿鹄也像是好闺蜜一般,随着她嬉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道:“鸑鷟姐姐,到底什么喜事啊。”

    说来好笑,她跟着笑了半天,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紫衣女子,便是凰金宫紫凤殿的首座之一了,这时她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脸色沉了下来。她收笑容和鸿鹄不同,鸿鹄收起笑容,笑意还挂在嘴角,她却是说收就收,五官变得僵板甚至沉重,似乎酝酿着煞气,仿佛招了晦星一般。只看她如今债主一样的面容,谁能想到刚刚笑得那么灿烂的姑娘会是她。

    鸑鷟道:“我研究了三年的药方,刚刚有了突破。”这句话说得很生硬,似乎不带感情,光听她的言语,很难认为她说的是一件大喜事。

    鸿鹄惊喜道:“是么?恭喜啊!是紫瑞丹么?我就是说你行的!”

    鸑鷟伸出胳膊搂住她,道:“正是,快跟我去看看。”说罢将鸿鹄拉到了重重书架之后。

    这个动作,在女孩儿之间,是很自然很亲密的动作,不过她面上依旧冷淡的毫无表情。孟帅这才确定,这鸑鷟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除非很用力很激动,才有表情,倒非当真是个生硬僵板的人。

    不过,鸑鷟把鸿鹄带跑了,孟帅留在外面,就有点尴尬了,在外面呆着,似乎也不对,但若私自进去,也有点失礼。他倒不是那么拘礼的人,只是这里算是女友闺蜜的地方,初次登门,确实要小心谨慎,留个好印象。

    沉吟了一下,孟帅还是决定:还得进去。

    绕过前面一排排的药柜,孟帅一眼看见了最里面的房间。

    这间珍药阁,分了两个区域。前面的大部分,是一层层的药柜,后面半部分,却用琉璃屏风,隔出了一大间屋子。

    孟帅一见那屋子,想起了前世的实验室,屋子异常明亮,四面八方点着封印灯,照的四面无影。宽大的桌子上,摆着各种仪器,尤其多的是瓶瓶罐罐,还有火源和各种镜子。鸑鷟和鸿鹄正在桌边,对着一个盘子里的东西指指点点,相谈甚欢。

    这想必是珍药阁做研究的地方。

    其实封印师也有自己的研究室,不过不像炼丹师那样有这么多器皿,也就不那么像前世的实验室。孟帅自己的封印室设在黑土世界里,有全套的自动化设备,充满了科幻风,更跟外面的研究室不是一个概念,

    孟帅停在半间研究室外,并没有进去。他自然知道,研究室是非常私人的地方,除非主人邀请,外人不得擅入。

    
    听见是听见,但也好像没听见一样。两个首座都是炼丹师中的佼佼者,说话自然也是涉及丹道药理,艰深难懂,孟帅一个连吃丹药都不会的门外汉,哪里懂她们的术语。

    偏偏还是鸑鷟主说,她的声音相当平,没什么起伏感情,很让人想起前世那些水准很差的教师。这样的声音解说封印孟帅都不一定听得下去,何况说他一窍不通的丹道。

    这时,鸿鹄抬起头,对他抱歉的一笑。

    两人心意相通,无需说什么,孟帅就知道她的意思。这鸑鷟显然是个专注的性子,喜悦之下,不顾旁人,非要说痛快了为止,孟帅只好委屈在旁边等一会儿。

    对此孟帅没有意见,他的心向来很宽,见过的怪人多了,他朋友中性格恶劣的更多,还不是都能交流?鸑鷟这样的根本不算什么。何况孟帅此来,还是有求于人,更不能打扰了对方的雅兴。

    既然她们在里面说话,孟帅就到处看看便了。他也不看里面的东西,就只看柜子上的标签,和自己所学印证一番,猜测里面草药的模样。

    从这点说,他是真够无聊的。

    “不愧是凰金宫,连半泉草也有。当然师父对这种草药评价很高呢。”孟帅一面看,一面啧啧称奇。

    不愧是南方世界凰金宫,专职炼丹的大势力,珍藏丰富,珍药阁更是其中收藏重地。许多草药在水思归教授的课程里提到,评价都不低。水思归何等眼界实力,他能看重的草药能错的了么?每拿出一种,在外面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当然草药之外,更多的是成品的丹药。这些孟帅就更不认识了,只觉得每种丹药,譬如“九转如意丹”、“凤凰争阳丹”,“紫霄造化丹”种种丹药名字,都很厉害的样子。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里,孟帅看见了鸾凤和鸣丹,这种在大荒掀起了腥风血雨的丹药,只能屈居于一角,泯然与众丹药中,成为几百上千种珍贵丹药中不那么珍贵的一种。

    “这可真是珍珠如瓦砾,珠玉似灰尘啊。”孟帅一面感慨,一面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看。庭华跟在他后面,也到处乱转。不过两人都是以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在看,就像两个汉子逛名牌珠宝店,知道里面全是宝贝,但没一点**。

    走到一个柜子前面,就见上面写着“毓灵丹”,他心中一动停了下来,再往旁边一看,是“改天逆命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庭华见他停下,道:“怎么了?”

    孟帅道:“这个柜子里可能是你需要的丹药。”从名字来看,这些丹药是提升资质,改换根基的丹药无疑。

    还真是壮观啊。

    一排柜子远远延伸,怕不有上百种,怪不得鸿鹄说需要现场来看,不然这些丹药随便吃,不定吃出什么毛病来。

    从名字看,有很唬人的“改天逆命丹”、“偷天造化丹”种种,也有些朴实无华的,但不一定那最唬人的,就是最好的。丹药的命名,完全取决于第一个炼制出丹药的炼丹师的性格。

    一路看下去,孟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研究室的那一侧,里面的对话又飘了出来,钻入耳朵。

    “鸑鷟姐,你之前说这一关十分难过,你也卡了这几年,怎么今日突破了?可是得了什么启示?”

    “正是。我得了一个人的帮助,从外力处得到启示。就是这个。”

    孟帅在看柜子,并没有回头,但听到鸿鹄一声诧异的惊呼,道:“怎么是封印?”

    “封印?”孟帅听到这个关键字,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鸿鹄的面前,摆着一枚洁白无瑕的元玉,孟帅一看便知,是一块印坯。

    还真是封印。

    怪不得鸿鹄惊讶,封印师和炼丹师是两个并行的职业,相互之间关系不怎么融洽。也不说敌对,但有些老死不相往来。驯兽师和封印师或者炼丹师之间可以兼职,但绝无封印师与炼丹师兼职的。不但不兼职,互相之间也不合作,不交流。明知道有时候互相交流,取长补短,各自都能得益,但为了门户之见,就是不肯。一个炼丹师要从封印中找灵感,先别说可不可能,就算找到了,也不受其他炼丹师待见。

    鸑鷟道:“怎么,你看到封印,不高兴了么?”

    鸿鹄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一直觉得那个禁锢规则无聊。我是佩服姐姐的魄力。不过咱们凰金宫方圆万里之内,并没有封印师,你从哪里弄到这个奇怪的封印的?”

    鸑鷟摇头道:“这个你便错了。虽然万里之内没有封印师,但有一个很高明的封印师近在咫尺,就在……”

    正这时,只听“咚咚咚”的轻响,似乎有人敲门。

    然而这里哪有门?

    两人一起抬头,就见一个圆脸少年曲着手指敲屏风,见两人抬头,露出笑容,道:“不好意思,那个封印我能看一下么?”

九零四 学霸与学神,能够做朋友

    鸑鷟让开屏风,让孟帅进来。

    看得出来,她一点儿也不情愿,原本不苟言笑的脸真的难看了下来。想必若不是鸿鹄的面子,她绝不会允许孟帅这个外人靠近她的研究室一步的。

    孟帅还是挺知趣的,若不是有要紧原因,他也不会冒昧进来。

    进来之后,他不碰任何东西,只管看向桌上的印坯,一看之下,若有所思。

    鸑鷟道:“你看这封印怎样?”

    孟帅道:“好,好得很。”一面说,一面轻轻地用手凌空勾画。似乎在复制封印图。

    他只顾着勾画封印,目光并没看鸑鷟,鸿鹄怕鸑鷟见怪,转头看去,却见鸑鷟神色反而温和下来,不快之色没有那么浓了。

    鸑鷟对鸿鹄道:“我也觉得很好。就算我不是封印师,也觉得这封印实在精妙,尤其是对真气的运用,简直是划时代的。一般的封印有运行之法,和炼丹术南辕北辙,再高深繁复的封印,也和炼丹无关。然而这个封印却让我对真气有了新的思路,应用在炼丹上,也有开窍的作用。”

    孟帅在旁边接口道:“因为对‘力’的理解高一个层次,以高境界俯瞰低境界,以理推用,高屋建瓴啊。”

    鸑鷟走上一步,道:“说得好。你说从封印的角度,怎么解读?”

    孟帅道:“依我看来……”当下便从封印奥理解读眼前这个封印。鸑鷟在旁边听着,也接过话来谈论。

    这番对话最神奇处在于,两人同时从封印师和炼丹师的角度来解读封印,互相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也进行下去了。主要的谈论模式就是你说一大段,然后我说一大段,中间没有衔接,自己觉得把问题说明白了就行。

    鸿鹄在旁边看着两人自说自话,颇为好笑,她也只能听懂鸑鷟的半截话。然而鸑鷟谈理论已经很深,在药理上不如她的鸿鹄听得已经吃力,料想孟帅更如听天书一般,而以此推想,孟帅的话对鸑鷟也是同样。但两人都沉浸在尽情表达自己的理论,且有人似乎在专注的听着这种愉快的氛围内,对交流通畅不感兴趣。

    笑归笑,鸿鹄已经知道鸑鷟缓和的原因了。鸑鷟的性情放眼凰金宫乃至五方世界都少见,不好文不好武,只专心研究药理,专注到幼稚的地步,平时除了和鸿鹄、鹓鶵关系不错,连朱雀,青鸾都不理会,唯独欣赏的就是同样钻研精神的学者。孟帅这样见到新鲜封印便进来,专心复制乃至忘我的模样,合了她的口味。

    其实孟帅不是这样的人,鸿鹄岂能不知?或许他也能研究封印,但和专注学术没半点关系,今天不知勾动了哪根弦,居然显出这样一面来。他运气也不错,正好遇到鸑鷟这样性情的,不见怪反而高兴。

    两人说得尽了兴,鸑鷟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帅自我介绍道:“我是孟帅。”

    鸑鷟道:“原来你就是孟帅。是鸿鹄的情郎。”

    孟帅和鸿鹄同时吓了一跳,鸿鹄红着脸道:“鸑鷟姐姐……”

    鸑鷟诧异道:“不是么?”

    鸿鹄见她问的认真,并没有玩笑的意思,知道她性情如此,自己若否认,她便真的认为不是了,但若她承认,也说不出口。这时孟帅直接道:“嗯,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鸿鹄脸一红,也没否认。

    鸑鷟点点头,道:“若是这样,不是外人,你来参观么?”

    孟帅一乐,对凰金宫印象又好了几分,至少这一殿首座还挺随和,道:“不是,我是来有事相求。”当下把庭华叫过来,把事情说了。

    鸑鷟道:“嗯,我来看看。”说着伸手往庭华头顶摸去。

    庭华吓了一跳,往后要退,鸑鷟道:“别动。”伸手虚抓,庭华立刻动弹不得。

    鸑鷟手指在庭华身上一路捏下去,孟帅知道她在检查庭华的资质,也不以为奇。只是庭华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鸑鷟看来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一路捏下,毫无顾忌,庭华都涨红了脸,她却如捏木头一般。

    其实对她来说,也就是和捏木头一样,医者眼中无男女,鸑鷟也是如此,不过捏的是一团骨血,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鸑鷟道:“所谓资质,无非根骨、经脉、丹田、悟性几样。对丹家来说,最好医治的是先天性的缺陷。譬如根骨折断,经脉语塞,丹田虚弱等等,若是有明显的残缺就像人的筋骨损伤一样,只需要对症下药,便可药到病除。纵然有些人残缺的很厉害,但那么植入根骨,有大手段大神通,也能成功。”

    孟帅道:“说得有理。那么……”

    鸑鷟道:“最怕的不是天残地缺,而是全方位的平庸。是一无是处。”

    庭华听得脸色一白,孟帅也是心中一沉。

    鸑鷟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只是平静的叙述:“凡是有根基却平庸的,靠补缺是不行的,不能治,只能养,只能洗练、打磨。就像在磨一把钝刀。”

    孟帅道:“是啊,打磨起来费时,但不一定费力。”有的先天性缺憾虽然可以治好,但治疗一次的抛费巨大,可以换成丹药养一个加强连的天才了。说起来他也算是打磨成型的,但打磨的手段是世界树上的奇果。

    鸑鷟道:“打磨也看磨得是什么材料。如果是铁,磨一磨能磨出锋来。如果是石中藏玉,把外表的石头磨去,里面就是璞玉,再切磋琢磨,便可成器。如果是实心的石头,越磨越少,磨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越说,庭华脸色越白,渐渐地变得绝望,孟帅倒还镇定,坤系倒挂的难处,他当然知道。乾承在家族颇受重视,但也只是用药堆出修为来,没改命换骨,提升资质,可见这种体质处理起来的麻烦。世界树的奇果应该是在规则之外,有点暴力破局的味道,不然孟帅也徒唤奈何。

    最后,孟帅在她分析之后,道:“应该还是有办法的吧?打磨这种手段太原始了,显不出咱们这些人的手段。”

    鸑鷟道:“有自然是有。要让石头变成玉,除非如地狱之门一般火山爆发。”

    孟帅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质变嘛。当初地球上本来只有岩石圈,没有玉的,地壳运动多了,便有了玉……”他说到这里,便闭上了嘴,觉得有点说多了。不过鸑鷟能说出石头可以变质为玉的话,到时真的了不起,比这个时代的人观念领先太多。

    鸑鷟继续道:“我直言了。这孩子生得不好,资质便是顽石。若要把他变成璞玉,需要大量的资源和破而后立的决心。要冒大风险,用一般的丹药是不够的,用现成的丹药也不行,要用其他手段。”

    孟帅道:“首座有方案?”

    鸑鷟道:“你把孩子留下,我研究研究,拟定方案。”

    孟帅看了一眼庭华,道:“怎么样?”

    庭华略有些胆怯,但还是道:“听大哥的。”

    孟帅摇头道:“这怎么能问我呢?要问你自己。”见庭华有些犹豫,想了想,道:“那就留下他,研究个方案。等研究好了能先知会我一声么?我们再研究研究,要不要实施。”

    他想只是研究方案,应该是没危险的,但真到了用药的那一关,就未必。这鸑鷟看起来有科学狂人的潜质,谁知道会不会用什么疯狂方案?

    鸑鷟道:“可以。但是这个也是个复杂的项目。虽然我刚刚研究出来上一份丹方,但拟定方案,也要一段时间,必然占用我研究的精力……”

    孟帅立刻道:“费时费力费心,在下都负责。我先押上一笔元玉,当做您研究的费用,等到方案出来,无论成与不成,都再追加一笔。若最终能成,便是倾家荡产,也是应该的。”

    鸑鷟点头,对孟帅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当然这也是她对孟帅印象还不错,再加上研究方案,也是一种研究,她也不排斥,不然她身为一殿首座,身家万千,再多的钱也不能勉强她做什么。

    孟帅当即付出一大笔元玉,又取出其他有价值的材料若干。鸑鷟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不在意,说到底,也就是个意思。她又道:“其他的都罢了,但是我和别人约好了出门一趟,只是抽不开身了。”

    孟帅立刻道:“能不能找人代替?我可以替你走一趟。”

    鸑鷟道:“可以。当时我们就约定,我若离不开,就请人代我去一趟。也不是大事,就是距离比较远,一来一回时间长些。”

    鸿鹄道:“时间有多长?孟帅可没有几个月时间了。”

    鸑鷟道:“半个月也绰绰有余了。”

    孟帅道:“没问题。什么事儿?和谁?什么时间?”

    鸑鷟道:“就是这个封印的主人……”她指了指桌上的印坯,道:“要在火山群中取一样东西,要我帮忙。时间就定在明日。”

    孟帅看了一眼印坯,道:“封印的主人?好啊,就算你不让我代替,我还想主动去见见这位封印师呢。”

九零五 荒郊高崖下,三头对公案

    第二日一早,孟帅按照指定的地?,赶去集合。

    他是一个人去的。本来鸿鹄也想去,但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还有不少宫务要处理,因此有些犹豫,孟帅也力劝她不要去。再加上这一日早上,圣女召见她有事,她脱不开身,只得不去了。

    孟帅一个人也没带,独自离开凰金宫的范围。凰金宫在南方占地千里,辐射更超过万里,不过只有千里之内最为核心,其他区域也有外人进出,只是不敢造次。若有人违逆了宫规,自有人赶来处理。

    进入混元期之后,孟帅飞遁的速度早已上了好几个台阶,但赶到千里之外,也花费了好几个时辰,在临近中午时才赶到。

    那是一片火山口,和其他地域一样,漫山遍野的红石头。不过这一片是死火山,便有些植被生长,虽然说不上草木葱茏,但也多少有些殊色了。

    孟帅到时,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其中有一只毛茸茸的灵兽,老远就看见了。

    到了灵兽下面,就见灵兽是一只大鸟,长得略像鸵鸟,长长的两条腿,脑袋小得可笑,唯独长长两个翅膀垂下来,显示出良好的飞行能力。

    “布胜鸟。”孟帅认得这种灵禽。他现在驯兽知识已经相当扎实,毕竟系统的学习过,只看了一眼,布胜鸟的种种习性特征从脑海中闪过。

    这种鸟不算珍贵,但作为坐骑还是相当实用的,很皮实,飞的走的都来得,有这种坐骑的,不会太豪富,但实力不会差。布胜鸟收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大鸟下,已经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情侣或者夫妻。看女子还是闺女打扮,只是年纪不轻了。相貌也只能用“风韵犹存”来评价,和旁边头顶微秃的中年男子倒也登对。单独那男子年纪轻一些,看起来精明干练,衣服剪裁合体,举止大方,看来像是个出身世家大派,出来历练的年轻人。

    孟帅走过去,按照武者的规矩行礼,笑着跟几人打招呼。

    几人见礼,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其中那对夫妻都是南方世界奔走的武者,也是小有名气。男的姓金,叫金伯豪,女的叫做刘燕,都是混元期初期的修为,在五方世界中已经算不错了。若是有门派作为依托,纵然放在一元万法宗,至少也是执事级别,放在凰金宫也必有重要职司了。若在世家,更必然是族长或者大长老级别。但那对夫妻还在四方奔走,居无定所,干赏金猎人的勾当,而且从衣饰看来,混的还不算好。

    至于那个年轻人,实力就差一点儿了,只有阴阳境界顶峰,在修为来说,是不能跟其他人并列的。不过孟帅看到他手腕上的护腕,就知道他是一位驯兽师,想必布胜鸟就是他的坐骑。驯兽师在许多时候能提供很大的支持,一般同行会放宽限制。

    如此比较,孟帅的修为还是最高的,他一般会压低一点儿境界到混元中期,大概和那对夫妻差不多,但饶是这样,几人对他也异常客气。毕竟孟帅面相年轻,这做不得假。一般武者虽然能保持年轻,但大多数稳定在二十岁出头,再往前的模样,大部分便是真实的模样。这样年轻的混元武者,不但是天才,出身更不差,恐怕是大宗大派的真传弟子。

    那对夫妻对孟帅颇为拘谨,与其说是顾念他的实力,不如说忌惮他的出身,言辞之中,不免有讨好意味,孟帅客气回应,并未深交。

    倒是那年轻人,就随和的多,虽然保持着对混元期武者的尊敬,但言谈举止皆落落大方,显然出身也不凡,见惯了场面。他自称姓齐,名叫齐朗,来自中州,出来历练的。

    虽然他没具体介绍自己的出身,但孟帅发现他报名之后,那对夫妻显然露出了惊容,之后说话也客气的如同对孟帅一般,显然对他的出身有所猜测。

    倒是孟帅并没想起他的出身,也没在意。一来他不认得中州那边的势力,二来他也不看重旁人的出身,只关注人本身如何。若真论出身,他也不必谦虚,五方世界中比他出身好的,恐怕掰着手指头也找不出几个来。只有他不计较,没有别人计较他。

    齐朗人还不错,看不出更深的人品,只看待人接物还不错,也没有隐瞒自己是世家子弟出来历练的身份。他让孟帅想起了北方三杰,宋千寒他们也是离开了雪山,在五方世界内游历历练,就是齐朗这种身份。游历中会遇到危险,也会交到朋友,这些都是一个年轻子弟的宝贵财富。

    和齐朗还算聊得来,孟帅便探问他为什么会来,是谁找他来的。齐朗的答案很简单,为了历练,他一直兼做赏金猎人的活计,是在凰金宫西边的三昧城接到的任务,时间就在三天前。

    “三天?三天前发布任务,今天便做,可真是够急的。”孟帅不由道。

    齐朗不以为意,道:“这种快捷的任务,不就是随接随走的么?当时任务就是求脚力,求护送,据说是为了护送一批货物穿过地狱之门。现在地狱之门渐渐平息,危险性已经不大,我正好是驯兽师,自认为实力也不差,便接了。谁想到……”

    他目光在金伯豪夫妻身上一转,略感疑惑。那任务说得明白,先是求脚力,然后才是护送,那么自然是坐骑为先,且要求的人数很少,有一两个便够用,那这对夫妻怎么来的?孟帅又是怎么来的?

    金伯豪两人感觉到了齐朗的疑惑,刘燕开口道:“咱夫妻两个也是接的任务,是护送一位药师采药,时间也是三日前。给的报酬不错。我们看招的人少,看来任务不难,这才应召而来。”说完,几人一起看向孟帅。

    孟帅疑惑道:“我是一位朋友所托,是为还一个人情,帮助事主取一件东西。不过……委托者,是一位封印师。”

    三方四人面面相觑,各自感觉到了不对。

    齐朗道:“也就是说,我们三方接到的任务都不一样?难道有两方是假的?”

    金伯豪压低了声音,道:“也可能全是假的。”

    孟帅道:“那也不会。恕我直言,委托我来的那位朋友,论地位论消息,不大可能告诉我一个完全的假话。倒是各位在市场上接到的任务……”

    假的可能性很大。他不明说,几人也知道他的意思。

    齐朗皱起眉头,刘燕突然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种事情多了。很多事主为了多招人手,打消顾虑,会故意修改内容,把危险性说的低些,这样报酬能压下,分别招募更是常有的事,咱夫妻做了多年的赏金猎人,这种事见的多了。未必就是真有什么阴谋。”

    齐朗疑虑难解,显然以他的阅历,并没有遇到这等情况,刘燕笑道:“安心吧,虽然咱们接任务,并不比有大势力担保的安全,但好在自由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会儿事主来了,必然说明情况,你听他怎么说。倘若觉得合适,就接下来,还可以借机提高报酬。倘若觉得困难,那就拍屁股走人。谁能管得着你?都是出来挣钱的,谁给谁卖命啊?”

    齐朗点头道:“也对,反正还没签契订。”

    武者做赏金任务,并没有公信力的单位主持,自然是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之所以还有人敢做,一是接任务的时候找人担保,那全看各自的人脉,二就是签订契约。这契约是有封印加持的,三灵殿专门有一种封印,双方签订之后都受到约束,谁若违约,必会有所代价。像大街上公开的任务,任务本身不带契订,要见到事主本人,双方谈妥才会签下,若是有一方反悔,大不了不签,再大不了双方翻脸打一架,虽不能合作,可以凭拳头要求对方赔偿。

    孟帅道:“话说回来,你们有谁见过事主么?”

    几人摇头,齐朗道:“不着急,一会儿不就见到了?”

    金伯豪道:“大概是个小姑娘。”

    齐朗转头笑道:“你也这么觉得?”

    孟帅道:“怎么你们都知道?”

    齐朗笑道:“我见过那张任务书啊。上面的字体娟秀,分明是女子手笔,我当时……”

    他虽然没说完,众人已经猜到,他毫不犹豫的接下任务,就是和这个有关。年轻人,热血气盛,不足为奇。

    孟帅问道:“贤伉俪又怎么知道的?”

    金伯豪道:“当时我们想,既然是药师,这附近的药师,都出自凰金宫。可能是凰金宫哪位弟子私自出来做事。她职位不会高,不然早有下属差遣,凰金宫的寻常弟子,十有**是小姑娘了。”

    孟帅道:“也有道理,不过……那位真不一定是药师啊。”

    正在这时,只听齐朗道:“来了。”

    就见山道上,晃晃悠悠走上来一匹骆驼。骆驼上驮着一个人。

    齐朗喜道:“你看,我说是小姑娘吧?”

九零六 驼铃白纱影,一骑当绝尘

    骆驼晃悠悠的走上山来,驮着?个身影,远远看去,先不看五官,身姿便见婀娜。

    待人接近,众人看得更清楚了,只见白骆驼上驮着一个女子,一身轻纱,头上戴着帷帽,面衣垂下来,遮住五官。然而那层面纱却不长,堪堪垂到下颚,风一吹,便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有时还能看见朱唇。

    这面纱,与其说是遮掩,还不如说是诱惑,营造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

    除了孟帅和刘燕,剩下的两人无不又惊又喜,看着那女子的风姿,眼睛都直了。

    刘燕大怒,手指如钩,在金伯豪颈上一挠,道:“老死鬼,你眼珠子往哪里看呢?”信不信老娘给你抠出来当炮踩?“

    金伯豪回过神,道:“我就看看。“

    刘燕看了一眼孟帅,道:“你看人家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没看呢,你看什么?”

    金伯豪也看一眼孟帅低声道:“这小子居然不看?是人不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孟帅却是真的没有看,至少没有向其他两人那般目不转睛的看,之所以如此,不是他人品高尚,而是另有原因。

    女子的骆驼来到山峰上,停下来,人却没有下骆驼,只在骆驼上轻轻欠身,道:“妾身行动不便,不能下地行礼,诸位高人海涵。”

    几人都表示无碍。齐朗目露怜惜之色,刘燕却隐晦的闪过一丝喜色。

    女子继续道:“诸君子都是妾身请来的,却是第一次见面。妾身姓嬴,诸位便称呼我为嬴娘便是。”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众人便见礼,称呼嬴娘子,比嬴娘更显尊重。

    嬴娘道:“诸位既然都早来了,自然就知道妾身发布了不同的任务,这是我的不是。只因最近地面太不安全,不敢发布太招眼的任务,引人觊觎。妾身独身女子,行动又不方便,若贸然泄露了信息,恐遭不测。在这里向诸位君子赔罪了。”说罢在马上行礼。

    几人又还礼,齐朗连声道:“娘子心存谨慎,何错之有?最近南方确实不太平。地狱之门一开,妖魔鬼怪都放了进来。有那沙盗龙卷风,狼道哈叉两股悍匪,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又有独行侠那个叫里末花的大淫贼,端的厉害。还有那神秘的夫妻大盗毒龙夫妇,还有火山、怪兽、毒气……”

    他一口气列举了十数种危险,反正是要证明美女不会错,只有不够小心,没有过分的。

    嬴娘轻轻一笑,道:“多谢君子体谅。诸位若还肯听我一言,我便说一说这一趟的目的。这一趟我们还是要去地狱之门。”

    几人都点头,凰金宫周围,算是五方世界里难得的安全所在,若有危险,自然来自地狱之门。

    嬴娘道:“我要找的东西,是水炎种。”

    几人哦了一声,但这只是为了符合嬴娘,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水炎种是什么东西。唯独孟帅心中一动,有所了解。

    嬴娘面纱后的目光微动,道:“那位公子知道,跟大家解说一下如何?”

    孟帅不防被点名,见众人都看自己,便也不推辞,道:“那是水中火的火种。只有在火山区下的地下暗河才能采集。很是珍贵,落在炼丹师手中,是比木中火,石中火更珍贵的火种。若是给封印师,也是非常珍稀的封印材料。”

    炼丹师和封印师之间所需材料很少交叉,这也是为什么两个如此冷淡的大职业并未撕破脸的原因,但水炎种却同被两家青睐,是可能引发纷争的源头之一。

    嬴娘道:“正是如此。我测算到水炎种的信息,就在地狱之门里,只是地点未定。咱们多找几个点,应该就能找到。报酬按照我发布的,另加一倍。”

    这个价格不低了,金伯豪夫妻很是满意,至于齐朗,就算不加价,一样也满意。金伯豪道:“既然如此,娘子寻找宝物,我等在后面护卫,便可无忧。”

    嬴娘叹道:“可惜这个寻找犹如大海捞针,需要的时间短不了。只在火山区寻找地下河流,就已经要费好大的功夫。”

    齐朗听了,忙拍胸口道:“娘子别急,我这布胜鸟擅长寻找水源。有它在便可事半功倍。”

    嬴娘喜道:“如此有劳公子了。”

    计议已定,几人便往地狱之门进发。他们集合的地方,本也离着地狱之门不远,只要斜穿过一条斜线,便可进入地狱火山区。只是几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主要的问题,就是被嬴娘的骆驼拖累了。

    嬴娘自己不走路,全靠坐骑行进,那坐骑偏偏又慢悠悠的,和一般的骡马无异。走在山上一摇一晃,连着嬴娘的身躯也是一摇一摆,衣衫轻飘。

    这般风姿固然好看,对武者来说,却是忒慢吞吞的。除了齐朗跟在骆驼后面甘之如饴,连金伯豪都有些不耐。

    刘燕更是早就按耐不住,直接走上前去,道:“娘子,咱们这么走,光进地狱之门就要三五天时间,哪还来得及?你能不能换匹坐骑?我看那齐小哥的鸵鸟……”

    齐朗道:“布胜鸟。”

    刘燕不理,道:“我看他那鸟就不错,又轻又快还会飞。你要不然就骑他的,不要你这骆驼了。”

    齐朗笑道:“娘子若要骑我的布布,我是举双手欢迎。”

    嬴娘笑道:“为什么要我换坐骑?我的小白能跑啊。”

    刘燕道:“既然如此,它怎么不跑?”

    嬴娘道:“我怕你们追不上。”

    这回连齐朗都好笑,道:“娘子放心,我们都是武者,不会跟不上的。”这倒不是他轻视,只是嬴娘的修为实在低的可怜,堪堪先天而已,这样的水平,就算驯兽水平再高,也驾驭不来阴阳境界的灵兽。守一的灵兽速度纵然惊人,高一层的武者还是能跟上的。当然,少数异种除外。

    嬴娘道:“那我跑了?你们跟上——驾!”一声呼喝,那骆驼身子陡然一震,四蹄翻飞,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登时腾起滚滚烟尘,消失在视线之外。

    众人面面相觑,孟帅道:“愣着做什么?追啊!”当先冲上去,其余人如梦初醒,跟着追上。

    这一路狂奔,和适才慢悠悠的走路恰似两个极端。那骆驼不知是什么异种,孟帅拿出混元初期的实力,最多能勉强跟上,就算用中期的实力,也不过略胜一筹而已,然而这么长力奔跑,消耗太大,他不愿费时,唤出风源马一路追赶。

    “这才像话。四条腿的就该四条腿的追,两条腿的太吃亏了。”孟帅远远地缀上骆驼的影子,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影子追了上来,正是齐朗骑着布胜鸟赶上,布胜鸟不愧是长于奔跑的坐骑,跟风源马并肩,不落下风。

    和孟帅对视一眼,齐朗咧嘴一笑,道:“有点打脸了。”

    孟帅笑道:“没关系,只要不跟丢了,回头就当没这事儿,兄弟你行的。”

    齐朗又是一咧嘴,道:“金伯豪他们夫妻还没赶上来。”

    孟帅道:“没关系,他们修为高,自己用脚跑也不会拉下。倒是我有一件事问你。你带着布胜鸟来凰金宫附近,有多久了?”

    齐朗道:“有七八日了吧。”

    孟帅道:“那么你除了这个任务,还接到过别的任务么?”

    齐朗道:“没有啊。凰金宫附近任务太少了。其实我本意只是游历,任务不任务,我也不关心。有任务就接嘛。怎么了?”

    孟帅目光往前,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你接到的任务,人不是重要的,重要的要求脚力,对不对?”

    齐朗道:“是这么回事。”

    孟帅道:“可是你看她的骆驼,脚力这么好,还需要什么脚力?她要找的,是水炎种,又不是什么大件,要脚力做什么?”

    齐朗一呆,道:“是啊?要我没用啊。”

    孟帅摇头,道:“不,反而很有用。要找水炎种,需要辨别地下水脉。而你的布胜鸟偏偏就擅长寻找水脉,正好合用,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太巧了?”

    齐朗一凛,强笑道:“这是不是巧合嘛。”

    孟帅望着前方,道:“她一向做事精密,擅长谋划,不大可能是巧合。”

    齐朗愕然道:“什么意思?你认识她?她是谁?”问了几声,孟帅没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你说她早早就看上了我的布胜鸟?那个任务是专门发布给我的?她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孟帅这时回头,笑道:“你不用多想。她找你只是为了布胜鸟,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大的妨碍。”

    齐朗松了口气,道:“大不了我的布胜鸟丢了——不,我舍不得布布,谁也夺不走。”

    孟帅不再理会他的言语,只是自己想自己的事。

    这一趟定然不平静,他早就知道,也做好了准备。眼前的形势如雾里看花,看不清楚,但他并不畏惧。

    只是有几个关节,他有了怀疑,但还不明白,譬如说……

    如果说,她选齐朗,是为了布胜鸟。那么她特意把那对平庸的夫妻招来,是为了什么呢?

九零七 山川存凶险,地下有珍藏

    一路狂奔,等到前面的白骆驼停下时,周围已经遍布火山

    地狱之门!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到了地狱之门中。

    地狱之门虽然有个门,但并没有明确地门户,只是有一道模糊的边界,里面都是延绵的火山。凰金宫在边界上树了几块石碑,标明“地狱之门”。刚刚跑得快,也没看见。

    嬴娘停下骆驼,紧接着看见了缀在后面的孟帅和齐朗。帷帽下的面容露出微笑,道:“两位来得好快。”

    齐朗道:“比不上娘子。咱们走啊?”

    嬴娘道:“要等一等那两位。”

    齐朗拍了拍脑袋,道:“正是,我都糊涂了。他二位……能赶得上?”

    正说着,就见远远地一片烟尘,那俩夫妻已经赶来。

    因为赶路快,即使是混元武者,也不免风尘仆仆,齐朗一闪眼间,就见灰土中的金伯豪和刘燕面色阴沉,各自凝结着一团煞气。

    那煞气之中,凶戾毕露,让齐朗打了个寒噤,但紧接着,两人停下的时候,煞气便消失无踪。金伯豪还是一脸畏畏缩缩,刘燕还是满面堆笑,让人觉得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画面都是错觉。

    齐朗正自惊疑,就听“恢”一声的嘶叫,却是孟帅的大马往后退了几步,看样子就要转身,孟帅使劲儿拉住,方才控制下了。齐朗疑惑,孟帅摆摆手,笑道:“老毛病了,不必在意。”

    嬴娘赞道:“贤伉俪果然修为高深,实力强劲,如此速度不可思议。”

    刘燕堆笑道:“好说,好说。”

    嬴娘道:“现在咱们开始搜索了。齐公子,要借重你了。”

    几人继续往前,这一回放慢了速度,也不再慢悠悠的,保持一般守一期武者的赶路速度,不快不慢,众人都能接受。

    走了一程,来到一片山坳下,两边都是高山。附近有两处火山正在冒黑烟,明火一闪一闪,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

    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又有火山威胁,这里的环境几乎难以更差了。

    嬴娘偏偏在这里停下来,道:“我测算的位置,就在这附近,齐公子。”

    齐朗答应一声,跳下布胜鸟,牵着往前寻觅。

    金伯豪和刘燕也道:“我们也去看看。”分别往前沿着山峰寻找,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武者,找水这种事情也有一定经验。

    这时,就只有嬴娘和孟帅留在原地。嬴娘道:“孟公子,怎么不去找水?”

    孟帅道:“人人都去,你身边不就没人了么?我留下来保护你。”

    嬴娘的身躯微微一僵,喝道:“我何时需要你来保护?”说着一拍骆驼,自行向前走。孟帅便策马跟在后面。嬴娘头也不回,道:“你别跟着我。”

    孟帅道:“我和你顺路。”

    嬴娘一停,正要说话,就听齐朗惊呼道:“不得了。”

    几个人都没走远,同时一怔,嬴娘先过去。孟帅也跟上,然而走的时候,风源马又是一阵徘徊,若非孟帅束缚,早已掉头就跑。

    孟帅也无奈,风源马这个见到危险就要跑的毛病,真是怎么也扳不过来,除非用特别手法直接抹杀它的天性。但孟帅又想留着这个天性做预警,便陷入了两难。有的时候它就是会坏事,但有时又能成事。

    加大镇静,孟帅让风源马安静下来,好歹让它赶了过去,这时其他人都到了,孟帅只能在外围。

    孟帅没下马,所以他最高,不必往前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就见齐朗在前面指着地下的东西,道:“你们快看,这可坏了。”

    孟帅仔细一看,那东西只有手指头大小,黑黢黢一小团,一时看不真切,再探头看去,发现似乎是一团……粪便。

    毛线,看个便便这么大惊小怪,孟帅不自觉的皱起鼻子。

    刘燕也道:“怎么了?对着这脏东西大呼小叫干什么?”

    齐朗正色道:“这是狼粪。”

    刘燕一怔,道:“狼粪这么小?羊粪蛋还差不多。”

    金伯豪却是凝重下来,蹲下身去查看,少顷道:“确实是狼粪。还不是一般的狼粪,是朱地狼。”

    刘燕道:“就算是狼……朱地狼?狼盗的坐骑?”

    齐朗道:“我不会看错。朱地狼虽然生活在南方世界,但这段时间地狱之门变动厉害,野狼早就不能生存了,剩下的只有……”

    刘燕变色,道:“狼盗!可是狼盗的习惯,是狼粪都要处理,绝不留下痕迹。”

    金伯豪道:“没错,狼盗的坐骑训练有素,只在固定的时间排便,方便集中处理,会用特制的药水化掉。然而正因如此,这才更像。这块狼粪应该是残渣。是没来得及处理的部分,留在石缝里,这才说明狼盗可能打这里过去。”

    刘燕道:“真的是狼盗?这怎么好?咱们回去?”

    孟帅听着,也不由皱眉。他初来乍到,对南方不熟,除了凰金宫,南方高手所知甚少,但也听说过狼盗的大名,那是一股悍匪,本来不在南方活动,而在南方西方中州交界的“三不管”地带,那里脱离大势力的范围,让他们坐大。听说组织里有一百多狼骑武者。这种队伍到了世俗动辄几万几十万的军队面前固然不算多,但考虑到这些人大部分都有阴阳境界,甚至还有混元境界的高手,就很恐怖了。绝对超过北方八大山庄中的大部分山庄,不次于最强大的大寒山庄。且他们来去如风,手段残忍,也更令人忌惮。

    但真正到了几方世界核心,他们也是不管乱来。毕竟就算强过八大山庄,没有更高层次界主一级的高手,到了真正大势力面前不过蝼蚁。但有几处地面例外,譬如地狱之门。

    那地狱之门有周期性的爆发,爆发时凰金宫的势力是退出的,他们便趁虚而入,来去纵横,抢夺其中资源。凰金宫一是退出地狱之门,二来狼盗有分寸,绝不碰凰金宫的人,甚至还有好处奉上,因此在地狱之门中称王称霸,竟无人制辖。

    对于凰金宫,狼盗不过疥癣之疾,也可放在一边,但对于独行侠来说,大群的强盗武者围上来,就是灾难。

    一直独行的夫妻显然对狼盗深为忌惮,刘燕道:“咱们离开这里?”

    嬴娘淡淡道:“莫慌,你们看看狼粪是干的么?”

    金伯豪道:“倒是干的,应该有几日了。”

    嬴娘道:“那怕什么?还怕他们杀个回马枪么?这里地势险要,却没有资源,走过一遍,便不会想走第二遍。几天时间,他们早就走到几千里外去了。”

    刘燕道:“话是这样,可是……那是狼盗啊。”

    嬴娘道:“我们可以确定这里没有狼盗,谁能确定外面没有?谁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还不如就留在这里,这里比周围都安全。”

    刘燕和金伯豪对视一眼,金伯豪叹道:“也罢,来都来了。”

    嬴娘缓声道:“若是平安无事,这压惊费我也回给的。”

    这时,齐朗又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原来几人在争论的时候,布胜鸟勤勤恳恳,还在寻觅,这时抬起头来鸣叫几声,向齐朗报讯。嬴娘笑道:“你们看,这是天意,一下子便有了发现。是不是找到水源了?”

    齐朗赶过去,和布胜鸟交流一阵,道:“好像不是水源,是其他什么东西。”

    嬴娘失望道:“我要的是水源,其他的不要。继续找。”

    金伯豪突然道:“且慢,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没有提示?”

    齐朗又和布胜鸟交流了一下,道:“好像是地下有空洞,洞里有东西。”

    孟帅突然插口道:“不会是宝藏?”

    话一出口,气氛为之一变。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闪动起来,仿佛倒映着金玉,幽幽冒光。刘燕一连声道:“快,快挖开了看看。”

    嬴娘道:“各位别想多了。这是地狱之门,能有什么宝藏?别挖通了地狱,把恶鬼放出来才是。”

    金伯豪舔了舔嘴唇,道:“是宝藏还是地狱,总之要挖出来才能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了八度,之前谨慎小心之态一扫而空。

    连齐朗也攥了拳头,道:“干了。”

    几人计议已定,连嬴娘也忘了,一起对着布胜鸟找的地方挖了下去,他们也没有趁手工具,但都到这样的境界,空手也能开山碎石,若非怕用劲儿大了,伤到里面的东西,早已经把地面捣碎了。

    嬴娘阻止不得,叹道:“人为财死,你们若是挖出什么灾祸,可怪不得别人。”

    但此时场面热火朝天,哪有人管她说了什么?

    孟帅却依旧不动声色站在一边,也不动手挖掘,也没什么反应,似乎在看一场表演。

    这时,只听轰的一声,齐朗欢呼道:“挖出来了,是门户!”

    就见石山堆中,早挖出一个大坑,坑里出现了一块石板,看样子是石门。

    刘燕兴奋的搓手,道:“看样子,就是宝贝,你看门上还有雕刻。”

    这时金伯豪已经动手拂去石板上的碎石沫子,露出石板上的雕刻,那是一个动物的头,面目狰狞,獠牙伸出。

    刘燕道:“这是什么?好像是狼,啊哟,是狼盗!”

九零八贪婪撕假面,畏惧招祸灾

    她说一声“狼盗”,自己先唬了一跳,往后跌了几步,金伯豪的身子僵在半空,齐郎的脸色也白了,张口结舌。

    四周一静,过了一会儿,赢娘道:“我说不要挖了,要挖出祸事,果然一语成谶。”

    这时没人感慨她的神机妙算,也没人恼怒她的风凉话,几人面面相觑,眼中只有相似的几个字“怎么办?reads();!”

    齐郎首先道:“埋上,快埋上,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刘燕哆嗦了,往前走了一步,道:“不能埋!”

    齐郎怒喝道:“你疯了?狼盗的东西你也敢要?你想过后果么?若给他们发现了,你一定后悔莫及!”

    刘燕眼光转动,道:“若是……没有被发现……那当如何?”

    齐郎气道:“你这是拿性命赌博?疯子!什么身外之物贵重,比得上自己的性命?”他转向孟帅,道:“孟兄,你说是不是?”

    刘燕这边也叫金伯豪,道:“当家的,你说呢?”

    孟帅没表态,金伯豪却眉毛一拧,道:“挖开来看看。”

    齐郎怒道:“你……”

    刚说一个字,就见金伯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充满了阴森凶戾,煞气毕露。齐郎竟硬生生被他吓得住了口,大半句话吞了去。

    金伯豪蹲身子,在石板前敲敲碰碰,似乎在检查机关,看来他虽然贪婪,却不失谨慎。刘燕在他身边打手,满面的兴奋。

    齐郎退后几步,来到江鼎身边,低声道:“他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孟帅回头看了一眼赢娘,道:“或许本就如此。”

    他们夫妻精神一上来,两个头埋在石板前面,便什么也不顾了。齐郎觑准机会,对孟帅道:“他们招灾惹祸,我们干嘛要受牵连?不如先走一步。”

    孟帅道:“她怎么办?”斜眼往赢娘那里看了一眼。

    齐郎道:“她也走啊。这里有祸事,没好事。这两个人修为高,又是一伙儿的,有好东西他们独占,没我们的份儿,有祸事来了,还要我们一起背。谁待去就是傻子。那娘子的实力不够,别跟他们搅混水了。”

    孟帅摇头道:“她不会走的。”

    齐朗急道:“干嘛?还等着他们帮她找水炎种啊?你看他们亲爹妈都忘了,何况契约任务?”

    孟帅再次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这时,金伯豪站起身来,道:“那娘子,你过来。”

    赢娘坐在骆驼上,道:“什么?”

    金伯豪道:“你是封印师,是不是?”

    赢娘道:“算是吧。”

    金伯豪道:“那你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封印陷阱?”

    这个世界的机关,除了一些简单地机械机关,大部分还是跟封印脱不了关系,一些常人看来平平无奇的关口,或许就隐藏着危险的封印。

    赢娘道:“我行动不便,恐怕不济事。”

    金伯豪笑了,笑容中带有几分阴森,道:“行动不便有什么要紧?家里的,你去把娘子来reads();。”

    刘燕笑嘻嘻道:“好嘞。娘子,你跟我来。”说罢上手去拉。

    赢娘喝道:“做什么?你要用强么?”

    金伯豪冷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来,不然我亲自去拉你,你要不要紧还罢了,我那婆娘可要吃醋。”

    刘燕飞了他一眼,道:“死鬼,净说这些疯话。”一面说,一面去拉扯赢娘的衣袖。

    这时,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拦在她前面道:“行了,住手吧。”正是孟帅。

    刘燕一愣,笑道:“哟,你小子想要英雄救美么?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虽这么说,孟帅表现出来的修为,也是混元初期,和她相仿,她便不敢直接动手,若是阴阳境界的齐朗上来,早给扫到一边儿去了。

    金伯豪也面色不善的站起来,看来是要夫妻双双扫障碍,孟帅道:“我给你看看吧,我也是封印师。”

    金伯豪夫妇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道:“你也是封印师?”实在是孟帅看着年轻,武功修为不低,也有灵兽,看来可能是驯兽师,再加上一个封印师的身份,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孟帅不管其他人质疑,道:“让开吧。”走了过去,伸出手指,边走边结封印师的印,一路走,手指灵活变化,霎时间已经结了上百了,一道道银光在手中流动。

    几人立刻信了,这是封印师的功夫作不得假,且几人都有见识,平生见过封印师结印,这么漂亮流畅的印法也是罕见。

    齐朗忍不住叹道:“结印真漂亮。”

    赢娘突然问道:“他的手段很漂亮吗?”

    齐朗道:“我觉得很好啊。”心道:你不是封印师么?为什么问我?难道同行是冤家,你觉得不怎么样?

    赢娘轻声道:“我想也该是吧。”

    这时孟帅到了门前,微微一抖,手中银光凌空结成一个大印,按了上去。霎时间门户一动,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力量推动,险些要倒。然而银光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孟帅手中,门户依旧屹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燕尖声道:“怎么回事?打不开么?”

    孟帅道:“你们真的要打开么?里面有一个封印,跟外面联络用的。门一打开,那边狼盗立刻就有人知道,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

    金伯豪夫妻面面相觑,齐朗幸灾乐祸,道:“得了,这回彻底死心了吧?”

    金伯豪道:“你看他们赶回来,要用多少时间?”

    齐朗惊道:“你还不死心?真要把狼盗招来?”

    孟帅道:“这个谁也不知道,一两个时辰。反正时间不会充裕。他们有狼,万里追踪不是问题。除非在他们追到之前逃出地狱之门,得到凰金宫庇佑,不然就只有逃命或者被撕成碎片的份儿。”

    刘燕闻言,也有些犹豫,看着金伯豪,金伯豪脸色一阵挣扎,突然低吼道:“干了,你把门打开。”

    刘燕也吓了一跳,道:“当家的?”她也想自己这个危险值不值得冒,这时金伯豪冲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丈夫已经想到了主意,可以最大程度免灾reads();。至于究竟是什么乾坤大挪移的手段,她也不知,但一定有效而且缺德。自家丈夫她最了解。

    孟帅竟也不反对,道:“你们让开,我开门了。”

    金伯豪等果然退开,只是一左一右夹着,把孟帅的后路封死。

    齐朗低声道:“疯了,都疯了。”往后退开,要自己走人。刚走了一步,便觉得身子一僵,一只鹰爪一样的手扣住了他,正是金伯豪,两人差着一个大境界,他落在对方手里,便如小鸡一般,任听摆布。就听金伯豪冷笑道:“小子,往哪里去了?”

    齐郎张口欲言,就觉得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便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过去之前,他模模糊糊看见赢娘就在对面,和他不过咫尺。想必自己的样子全落在她眼中。但对方没有出声,没有动作,甚至连惊讶都没有,隔着面纱,他竟能感觉到骆驼上的女子那高高在上的漠然。

    真是个冷漠的女人……

    这么想着,他陷入了黑暗中。

    金伯豪打晕了齐朗,却还留他一条命,这自然是因为留他有用,手中抓着齐朗跟拎着一条麻袋一样,冷眼看着孟帅。

    突然,只听“咔嚓”一声,石门上的狼头两只眼睛亮起,闪烁了,石门缓缓往上抬升,露出一眼洞穴来。

    打开了!

    金伯豪见到石门打开,又惊又喜,然而并不前进,反而退了一步,让开大门。原来他经验丰富,深知这些大门后面,一般藏有机关,或者有攻击,或者有毒气,离着大门太近,或者和大门处在同一直线上,恐怕危险。

    刘燕和他多年夫妻,行事一样,也远离了大门,倒是孟帅并不躲避,就在门口站着,而赢娘骑着骆驼,也站在原地。

    孟帅等大门打开,不跟别人说话,自己一低头,进了门中。这个动作极其鲁莽,但对后面的人来说,倒是乐见其成。

    金伯豪等了片刻,没听到孟帅惨叫,暗道:“这小子有点手段。”紧了紧腰带,对刘燕道:“把那丫头带进来。”跟着进了洞穴。

    乍进洞穴,便觉得宝光氤氲,耀眼生花,只见眼前堆积着如山般的晶体,每一块都莹润剔透,胜过最好的羊脂玉。

    “元……元玉。”金伯豪咽了口吐沫,认了出来,这都是最好的元玉,只眼前这一堆,就不枉了冒险来一趟。

    他虽恨不得立刻将宝贝装走,但多年养成的冷静和狠辣还在,眼见刘燕已经抓着赢娘进洞,突然大吼一声,将石门一拉,轰隆一声,石门落,周围暗了来,只剩满屋宝贝幽幽发光。

    后路截断!

    宝光中,金伯豪冷笑道:“很好,很好,今日我们发财,忘不了你们的好处,可惜你们现在没用了。小子,留来给狼盗做个标记吧。”

    孟帅闻言,并不见惊慌,缓缓道:“事到如今,我问一句,你们就是地狱之门中有名的夫妻大盗么?”

九零九 变故生顷刻,杀机藏四方

    闻言,金伯豪夫妇略吃了一惊,但旋即大笑起来。

    刘燕笑得花枝乱颤,道:“小子,你竟然知道咱们夫妻的名声,看来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

    孟帅摇头道:“其实我不知道。刚刚齐朗说来着,我记下来了。倘若世上还有第二对穷凶极恶的男女,恰巧是你们二位,我便不知道。”

    金伯豪背脊一直,凶煞之气四溢,哪还有之前半点窝囊?自然,自从发现了狼盗的宝藏,他便一点点展露本性,但终究还有所遮挡,这一回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不但气质一变,身上散发的气势也暴涨。

    孟帅脸色略沉,道:“混元中期……”

    金伯豪浑身的气息浓厚非常,阴阳二界混合而一,几分不见循环的痕迹,正是到了混元中期的特征。这时刘燕的气息也开始变化,修为随之增长。虽然不像金伯豪一般直接跨越了中期,也到了初期巅峰。

    这大盗夫妇竟同时隐藏了修为。

    孟帅缓缓点头,道:“不错,你们很强大。怪不得你们要隐藏修为,一对混元期夫妇已经很惹眼了,倘若还有混元中期,那么你们装的再像,也不会有人相信。”

    刘燕笑道:“确实,咱夫妻平时都装作阴阳境界,这一回是听说肥羊……哦,不,雇主要求修为越高越不嫌高,这才展露出一点本事。毕竟这年头生意难做,每一个机会都不能放弃不是?我们是想到了地狱之门深处,再做那些杀人越货的老勾当,现在有了狼盗的宝藏,其他的就不算什么了。”

    孟帅道:“怪不得你们不怕狼盗。原来有这样的修为。是不是狼盗首领也不过如此了?”

    金伯豪冷笑道:“狼盗的玄骨首领是我们的老熟人,修为么,也不过如此。正面单挑,我们从不怕他。可是他们人多势众,和他们硬碰硬总是吃亏。因此我们从不和他们硬碰,这一回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中全是狡诈和凶狠,道:“所以……挖掉狼盗的宝库的黑手h绝对不是我们。只能是你们。”

    孟帅目光炯炯,道:“你们要栽赃我们?”

    金伯豪道:“这不是明摆着么?你的修为不错,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死。”

    孟帅道:“真是直截了当。这个选项一般都是放在第二的。”

    金伯豪森然道:“我从来不跟人啰嗦。第二,你自己断一臂,把鲜血流在这里,然后就逃命去吧。”

    孟帅道:“原来如此,我的血自然有我的气味。我带着伤逃跑,那些狼啊狗啊自然来追我,死活不论,反正追不到你们头上。”

    刘燕噗嗤一笑,道:“我们当家的甚少这么仁慈。要我说,就把你们都杀了,扔到地狱之门里,装作互相残杀而死,再用岩浆把你们的尸首毁的一塌糊涂,宝物腐蚀,弄个不清不楚,一了百了。”

    孟帅笑嘻嘻道:“这么说,我还要多谢贤伉俪了?”

    刘燕笑道:“是啊。我们当家的看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想来不容易,放你一条生路,还不好好珍惜?”

    金伯豪肃然不语,其实他本性凶残,哪里就惜才,还手下留情了?他之所以不动手,只是有一种预感,面对孟帅的时候,竟隐隐生出忌惮,因此才想出不动手的方法。只是这种想法切不能露出,连和自己一向心意相通的妻子都没察觉。

    然而……看着孟帅那双笑眼,他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孟帅也没答应,也没翻脸,道:“那么,你们把嬴娘怎么处理?”

    刘燕笑道:“怎么,这当口还惦记着小美人?”

    金伯豪道:“你自戳一刀,小美人还给你。”

    孟帅道:“好。”伸手一拔,拔出一把剑来,看也不看,倒插下去。

    金伯豪见他如此痛快,不由得怔住了,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真肯自断一臂?

    就在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过时,只听噗地一声,血光四溅。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惨叫!

    “啊——”

    随着惨叫声,有一个身躯倒在地上。

    无论是惨叫,还是倒地的身躯,他都无比熟悉。那是他的老婆和搭档,刘燕!

    金伯豪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一点儿也没看见,从孟帅用刀插自己,到刘燕倒地的过程——这中间是发生了怎样的大转折?

    紧接着,就见孟帅凭空出现在嬴娘身边——真的是凭空,以金伯豪号称“贼眼”的目力,丝毫没看见他怎么越过这段不短的空间的——抓起嬴娘,掉头出了洞窟,根本没往堆积如山的宝库中看一眼。

    直到孟帅一阵风一样的出了藏宝库,金伯豪反应过来,几步追了出去,发现孟帅已经上了嬴娘的骆驼,一路狂奔而去。而他自己的风源马,也消失不见。

    金伯豪没有时间奇怪孟帅怎么骑得是嬴娘的骆驼,本能的要追上去,突然一阵心悸,本已狡猾凶顽到无法无天的心突然慌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原地转了两转,转了回去。

    藏宝库里,刘燕的身子还躺在那里,鲜血殷红了一大片。金伯豪呆了一呆,上去扶起,发现是一剑从胸口刺了个对穿,已经咽气了。突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他早没什么人心了,要说有,也就是对一路走来的妻子有那么一点儿,这一哭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哭了片刻,金伯豪渐渐找回神智,暗道:如今之计,一是杀小贼报仇,二是要带走这些东西。我那婆娘人死不能复生,就留在这里当做遮掩气息的诱饵吧。就把她设成和那小白脸同归于尽,再把祸水引导骑骆驼的身上,可以圆过这一场。

    想到财宝,他的悲伤之情立刻淡了,取出空间戒指,将晶石一堆堆的移了过去。

    正搬运的开心,就听咔嚓一声,金伯豪汗毛一凛,回头一看,原来是入口自动合上了。光线不入,洞窟登时一片漆黑。

    金伯豪心中一寒,大喝一声,扑了过去,使出平生力气,双手向前推去,真气鼓荡,好似龙卷风。

    轰——

    龙卷风狠狠地击在石门上,却如蚍蜉撼树,毫无作用。一个混元中期的怪杰,开山裂石绰绰有余,竟然打不开一块石板。

    金伯豪腿一软,跌倒在地,登时被恐惧包围。

    打不开石板门还在其次,他真正恐惧的是,把他关在里面的机关,定有其他后手,而且是他想不出来的。

    未知的恐惧,让人绝望。金伯豪的耳中,传来的轻微的摩擦声。

    那是齿轮转动的声音,又轻又细,却仿佛小虫咬在他骨头上。

    他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也许就是下一刻。

    雪白的骆驼奔跑在火山石上,一路卷起了烟尘。

    孟帅骑在骆驼上,倒是轻松驾驭,仿佛那骆驼本就是他的坐骑。

    在他身前,横放着一个女子,搭在前一个驼峰前,正好卡住,身子横放,仿佛一个扁担。

    跑出数十里,孟帅回头,见身后一马平川,好笑道:“那孙子也真是怂包,老婆给人杀了,竟不敢追出来,我还打算在这里结果了他。”

    刚刚他在洞中,用的是空间转移的手法,出其不意的杀了刘燕,抢了嬴娘,本是给金伯豪一个下马威,叫他胆怯,动手的时候便占上风。哪知道吓得过了,竟把对方吓退了。留这么个阴狠的敌人在外面倒是麻烦。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那金伯豪虽然修为比孟帅还高一线,但孟帅有把握赢他。如果在没人处,方便手段尽出,就更容易了。

    这时,前面的女子挣扎了一下,喝道:“放我下来。”

    孟帅道:“狼盗在哪里?”

    那女子喝道:“快放我下来。”

    孟帅道:“那可不行,我要确认一下狼盗的行踪。他们究竟在不在?”

    那女子道:“我怎么知道?我叫你放我下来,你听见了没有?”

    孟帅道:“虽然这样呛口很无聊,但我还是要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女子冷笑道:“很好,孟帅,你可别后悔。”一手攥拳,紧紧握住。

    只听一声古怪的响声,奔跑中的骆驼,陡然在空中解体,落成零件,散了一地。

    孟帅本来在前面看路,身下骆驼碎成了零件,陡然垮了下来,把他也一起摔了下去。

    好在他反应快,从上面落下,已经用手撑了一下地面,不至于来个屁股蹲儿,但这么点距离,又是高速移动,想要潇洒站住不容易,还是撑在地上,就地滚了一滚。地上尘土飞扬,这下也沾上了不少泥土,多少有些狼狈。

    骆驼凭空解体,却没有鲜血流出,而是如同一堆石头一样散在地面。孟帅手边就有一块,捡了起来一看,果然是特殊材料所制的封印机械,结构精巧之极,不但行走自如,更可以在主人的一念之间便解体。

    虽然佩服骆驼的主人封印手段精妙,但无端被摔了一下,他还是很生气,孟帅怒喝道:“田景莹,你疯了?”

九一零 坠落烟尘里,藏身绝地中

    倒在地上的女子沉默下来,过?一会儿,冷笑道:“你果然还记得我。”

    孟帅哼道:“你怕我认出来么?你怕我认不出你来,不然你为什么用那个封印?”

    在鸑鷟那里见到封印印坯,孟帅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当年田景莹在皇宫杀了张瑶卿,夺取的那个神奇封印。虽然结构有所完整,比当年更胜一筹,但框架不变,封印行内的人一看便知。

    当年因这个封印引出一大段风雨,最终导致田景莹在广场上逃离,临走的时候还把孟帅抓走,最后在五方世界分开,她不知所踪,音讯全无,到如今也有四五年功夫了。

    一见那封印,往事涌上,孟帅已知道田景莹在,而且,是在要自己出去。

    这么明显的封印,孟帅不可能认不出来,田景莹也不可能不知道孟帅在凰金宫,这个关键点把封印送到他面前,分明就是一个信号。因此鸑鷟找人代替她赴约,孟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就算知道可能是个陷阱,他也必须去,这段往事既然找到了他面前,闪避是没用的,必须要堂堂正正的面对,做个了断。

    见田景莹不说话,孟帅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田景莹身子一颤,别过头去,并不回答。孟帅微感喟然,道:“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田景莹依旧不回答,孟帅道:“只是为了杀我?”

    等不到回答,孟帅站起身,道:“看来咱们真是反目的很彻底,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想要杀我。也对,毕竟当年也没什么真心,又闹的那么难看……”

    这时,就听田景莹声音陡然提高,道:“吵死啦!你怎么那么烦?!”

    孟帅停下,转过身,道:“恼羞成怒?”

    田景莹也站起身,帷帽落地,露出粉面桃腮,杏眼樱唇一张姣好面容,比起当年,她又出落得美丽大方了几分,不似当年羸弱少女弱质姿态,只是那双黯淡无神的眸子依旧如故。

    她微微气喘,道:“你从以前就是这点最讨厌,明明什么都知道,之前一点儿不显露出来。只到了关键时刻,猛然开了闸,叨叨叨叨,不停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戳人家心肺,显摆自己有本事。你觉得这样帅气的很么?”

    孟帅微垂眼睑,紧接着笑了起来,道:“我大概和帅气是无缘了,唯一有所骄傲的,不过是持心正,不害人而已。毕竟我没有你心思多,为了杀我,你设下这么多埋伏,又是夫妻大盗,又是狼盗,这些杀人刀还不够锋利?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所谓的狼盗,是你制造出来得假象,还是真的勾结了?”

    田景莹道:“你猜?”

    孟帅道:“你到底还是惜命的人,夫妻大盗还罢了,只是两个人。狼盗却是那么一群,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依我看,多半是假的。”

    田景莹冷笑道:“你……”

    话音未落,孟帅脸色一变,道:“干!猜错了。”

    地面微微震颤,虽然没听到脚步声,但孟帅的脚心传来的感觉,已经说明一股人马狂飙而来。来者不善,联系到此时的环境,只能是狼盗!

    孟帅并不怕同级别的对手,但是对有着数量优势,狼群一样的狼盗,确实心存忌惮。他一个人再强,不能单挑一群,急匆匆一拱手,道:“好了,是我错了,正如你说的,人不可以太自信。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说着,他把风源马取出,上马要走,就听田景莹大声道:“等等!”

    孟帅回头,田景莹颤声道:“你要把我留在这里么?”

    孟帅莫名其妙,道:“怎么,那不是你的援军么?你和你的人马汇合,我不走,还等着你来抓我?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现在补你一刀,一了百了?你我相识一场,就不必了。”

    田景莹道:“他们不是我的援军。我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孟帅道:“他们不是你找来的?”

    ?景莹略低头,道:“是。”

    孟帅呵呵一笑,道:“是了,他们是你引来的,但不是你的同伙,是不是?狼盗凶残,大概是翻脸不认人,你一个孤女,当然不敢直接面对他们。你还想我带你走?凭什么?我把你留在这里,你算不算作茧自缚?”

    田景莹镇定道:“你不会的。”

    孟帅道:“你可以试试。”说罢将风源马牵上,返身就走。

    田景莹听到马蹄声响,心中慌乱,大声道:“你——你等等!”

    孟帅道:“怎么?”

    田景莹道:“你要去哪里?”

    孟帅道:“虽然这么说不好意思,但事实明摆着——逃命啊。”

    田景莹道:“往哪里逃?狼盗如疾风闪电,你感觉到他们,就已经陷入了天罗地网,再逃不出去了。你纵然抛下我,轻身逃走,可你不过晚死一时半刻罢了。”

    孟帅道:“这么说,你有安排?也对,你到底惜命,既然吸引来了狼盗,当然有自保方法。”

    田景莹道:“跟我走。”

    孟帅道:“我跟着你?”

    田景莹道:“好吧,你带我走。我们回去。”

    孟帅道:“回去?”

    田景莹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回洞里去!那里是我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孟帅并没有马上回答,田景莹也不奇怪,道:“你也是强大的封印师,所以早就发现了吧?那洞穴里布满了机关和封印,如同一个囚牢一般,那是我布置下的王国。你之所以在洞里发难,却并不恋战,反而把我带出来,就是因为不想让我在洞里掌握主动权。就算你比我强大,但封印师的世界,可不是只看武功修为的。你怕我早布置下的杀手,暗害了你,是不是?好不容易逃脱,便不肯回去了。”

    她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你不回去,就要面对狼盗。两边都是风险,你是信我,还是信狼盗?”

    孟帅道:“说实话,我更相信狼盗。”

    田景莹扬起脸,道:“那就一起死吧。这么多年又死在同一日,也算殊途同归,是不是?”

    孟帅道:“你要我相信你,不打算给我个保证么?”

    田景莹冷冷道:“就算我发誓,发誓绝不害你,你肯相信么?你心里,我不是个谎话连篇,不可相信的女人么?”

    孟帅道:“差不多是这样。但是发誓不发誓,是个态度问题。你若连一个誓言都不肯发,我还是信狼盗吧。”

    正说着,只听得一阵狼嚎声响起,地面震颤的更厉害了。仿佛有千军万马,转瞬即到。

    田景莹脸色变幻,终于举手道:“我发誓——只要你带我去安全地方,我绝不害你,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孟帅长叹一声,道:“上来吧。”伸手将她轻盈的身子提上了马背,策马回转。往山谷奔去。

    这时,狼嚎声已经近在咫尺,且嚎叫声隐隐透出兴奋,显然是发现了猎物。

    孟帅心中暗忖道:“这么看来,未必撑得到返回。”

    好在风源马速度惊人,这种天生适合逃命的灵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了最强大的力量,只要控制住惊马的方向,保证它不腿软,实在是望风而逃的上好坐骑。

    风驰电掣,风源马一路上来,不仅仅能跑平路,就是山岭高崖也一跃而上,风中隐隐传来腥味,刺激的风源马更是疯跑。远远地就看见那石板已经在目。

    风源马速度不停,往石洞冲去。背后传来脚步声,却是几头狼已经追上。那些狼头顶朱红,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正是南方特有的朱地狼。原来那朱地狼中有驮人的,速度上不来,那空载的,便已经追了上来。这些嗜血的猎手兴奋不已,就要冲上来撕咬马臀。

    若论速度,风源马本该远在其上,但这里是山地,风源马体型太大,又不熟悉地形,便已经吃亏,又背负了两个人,便落了一线。好在这时离着山洞已经近在咫尺,料想可以有惊无险的过关。

    孟帅喝道:“开门啊。”

    田景莹手一抬,石门自动升起,黑黝黝的洞口如眼睛一般正对着两人。

    只是那洞口太小,风源马是过不去,只能收回,好在灵兽自有收回的空间,倒不怕膏于狼吻。只是弃马换步的瞬间,是一个脆弱的节点。

    他心中不住的计算,一伸手,将田景莹抱了起来。田景莹一挣扎,孟帅喝道:“别动。”觉得打横抱着,应该会卡在门口,便将她竖了过来,如同一根撞门的杠子夹住。

    这时,洞口已经近在咫尺,他全身心在关注那个安全的位置,田景莹骂了一句什么,他也充耳不闻。

    近了——

    就是现在!

    感觉到了最佳距离,孟帅离鞍而起,瞬间收回风源马,如利箭一般射向洞口。这时一头巨狼已经扑上,呼吸出的腥臭热气已经清晰可闻。

    孟帅并不回头,脚下一蹬,踹在了狼头上,硬把巨狼踹翻了个跟头,自己借着势,恰好钻入洞孔之中。因为钻的猛了,前面就是硬实的地面,眼见田景莹的头要先磕上,忙将她往上抛起,自己顺着惯性扑通一声,砸在地下。

    在他钻入的一瞬间,就听背后门响,石门落下,把群狼群盗一起关在外面。

九一一 往事千百句,人心一念差

    孟帅爬起身来,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虽然说一向来没受什么伤,但是狠狠地拍在地上,能得劲就怪了。

    石门放下,屋中一片黑暗,好在眼前还有盈盈的宝光。比起地下世界的一片黑暗,这里就算灯火通明了。

    当初进来的时候,他为了防备对头——主要是田景莹,都没怎么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这时仔细看时,除了堆积如山的元玉,还有许多珍宝。

    孟帅家资豪富,又掌握了生产资料,对一般的宝物毫不在意,然而看到这么多氤氲的宝光,也十分喜爱,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然而,刚走近一步,他险些给绊了一跤,原地光线昏暗,他竟没看见地下有东西,踢到了才发觉。

    那东西横在地上,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孟帅眯起眼睛细看,心中一凛。

    “人?!”

    从袖中取出封印萤石,灯光照亮了洞穴,只见地下横着的,确实是一具尸首。

    之所以说是尸首,是因为这东西不可能是别的。但若和一般的尸首比起来,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东西。

    实在是……太惨了。

    这尸首就像是刀砍过,火烧过,完事又放在硫酸池子里浸泡过,然后在泥塘里滚了几滚,几番糟蹋下来,才弄出这么个玩意儿,面目全非已经不足以形容,即使孟帅如今见多识广,依旧是一阵恶心。

    然而,他却不能撇过头去,当没看见了之,反而要看清楚,这家伙是怎么死的。因此孟帅低下头去,忍着恶心要看看清楚。

    就在他头低下去的时候,背后有人道:“停下。”

    孟帅果然停住,就听田景莹哑声道:“你也想死么?回来,不要靠近。”

    孟帅从善如流,立刻退回来,道:“你倒还有良心,知道拦着我去找死。”

    灯光下,田景莹的双颊略带胭脂色,但双眼更红,仿佛充血,即使依旧黯淡,也与平时截然不同,道:“你已经把我看成丧心病狂的人么?”

    孟帅道:“是不是丧心病狂不好说,但刚刚对峙的时候,我若反应慢一点儿,那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田景莹道:“我不会这么对你的。”两人沉默一下,她接着道:“你至少会比他体面得多。”

    孟帅呵呵笑道:“那我谢谢您了。”又看了一眼那尸首,道,“那是金伯豪吧,死在这里,也是恶贯满盈了。你选择他们两个做杀人刀,倒也算废物利用。”

    田景莹道:“他们比你差远了,不配做刀。能引你入瓮,已经是十分的成就了。”

    孟帅道:“也对。就这个他们还没完成好。所以你又找了狼盗来。现在终于把我引入瓮里了,你要怎么样?”

    田景莹道:“我想怎么样……你能容许我怎么样么?我的封印枢石不是在你那儿?”

    孟帅摊开手,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放在掌中。这是田景莹操纵石门打开的枢石,是封印师用来远距离操纵封印机关的。孟帅等她操纵石门,泄露了机关之后,轻易地弄到了手里。石洞中的封印,也几乎可算操纵在他手里了。

    不过……“你是优秀的封印师,你我都知道,亲手布置的封印,倘若枢石落在别人手里,就无计可施,也白叫封印师了。只要在这里,你还是拥有东道主的地利。一切都在你长我之中吧?”

    田景莹并不否认,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难道你就没有后手么?”

    这时,只听“咚”的一声,封口的石门震动了一下,显然受到了外力。

    外面已经被狼盗包围了。正在凶猛的攻击入口。

    其实从表现来看,石门受到的冲击不是很大,但其实石门外有许多封印守护,减震减压,一点点震动,可能就代表了铺天盖地的冲击。这些冲击可能越来越大,表现在石门上,就是震动越来越强,或许会在某一点时,彻底崩溃。

    但至少现在,这里受到的冲击并不大,两人至少还拥有相对安静、平稳、昏暗的独处环境。甚至外面的震动,就像是暴雨打在窗户上,反而让已经身处暖屋之中的人感到阵阵庆幸安稳乃至些许的温馨。

    只是这昏暗,只对孟帅有用,对田景莹来说,一切都是黑暗的。

    隔了一会儿,孟帅道:“这些年,你在凰金宫?过得怎么样?”

    田景莹没想到孟帅突然问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道:“怎么样?就这样呗。你也看见了,我本是一具残躯,本来武功不值一提,现在不也是先天了么?只这么看,我的机遇还不错,是不是?”

    孟帅如何听不出她的隐藏的辛酸之意,道:“你不是上来投奔祖先么?田家老祖介绍你进的凰金宫?”

    田景莹冷笑道:“那里有祖先?田家晚辈不长脸,长辈也不积德。上梁不正下梁歪,哪有什么好东西?”

    听她的话里,似乎还有隐情,孟帅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细问,田景莹自己说下去道:“田家的那个老祖……给人杀了。”

    孟帅道:“被谁?”

    田景莹道:“离无忧。”

    孟帅不认识,正要安慰一句,田景莹道:“就是凰金宫圣女。”

    孟帅这才真的吃了一惊,道:“圣女?你不是……”

    田景莹道:“是啊,我跟着她。因为她杀了老祖,救了我。”

    这句话虽短,细细想来,含义却大,更令人不寒而栗。孟帅暗自摇头:怪不得这一回见到田景莹,她变得戾气十足。当初她并不是这样的,在大荒她虽然也有深沉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娇气和傲气,已经谋算时慢慢的自信,那是她身为公主,娇生惯养的气质。当然,还有一点儿真心。

    但是这次再见,她身上的戾气几乎掩饰不住,甚至让孟帅一下子想到了阴影中慢慢推着轮椅出来的冯源。然而冯源和田景莹,实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冯源幼年遭受残酷的命运,以至于心里扭曲,但田景莹,纵然有许多不顺,依旧是公主,依旧受到了大部分人的善待。若没有特别大的转折,不该变成这样。

    田景莹不细说,但短短几句话,孟帅就知道,他想的没错,田景莹这几年绝非一帆风顺。

    孟帅一时找不到词接着说,田景莹道:“你这些年过得很好吧?武功也好,人也变得更自信,家人也有了……情人也有了,找不到什么缺憾了吧?”

    孟帅叹了口气,确实如田景莹所言,他这些年纵然有小小波折,总体来说,还是平顺,比起一般人,运数是好的太多。

    这时候,安慰之言显得轻飘飘毫无诚意,如果是偶然相识的路人,那么安慰一句尽到了责任,但田景莹并非路遇之人,她与孟帅的纠缠从来都不分明。

    想了想,孟帅道:“你想离开么?”

    田景莹高声道:“什么?”可能是因为震惊,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尖的有点刺耳。

    孟帅重复了一遍,道:“离开那位圣女。”

    田景莹停了一下,突然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她?这么多年来,她算对我最好的人,比你……比你这个混蛋要好得多。”

    孟帅道:“我不敢说待你好不好,但我完全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用知道。如果你觉得现在过得还好,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觉得过去对你太沉重,你想跟之前一刀两断,再活一个新生。我可以帮你。”

    田景莹目光波动,好像有一泓清水,突然冷笑道:“你真会说啊。以前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话总是说得漂亮。你怎么帮我?走的时候,把你的小情人放在凰金宫,把我带走?你不怕她吃醋?”

    孟帅心道:鸿鹄吃不吃醋不说,我怎么听着你在吃醋?道:“这件事和她无关,其实也和我无关。只是你的事。你的道路,你的选择,全看你。我只是帮你走过沟壑的梯子,就放在这里,要不要伸手去取,你尽可选择。”

    田景莹垂下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孟帅道:“你问。”

    田景莹道:“当时……狼盗来的时候,你要留下我离开,是因为早知道我会说出安全的藏身之地吧。”

    孟帅道:“是。”那确实是个欲擒故纵。

    田景莹道:“若我并没有安全的藏身之所,只是个会拖后腿的弱女子,你会抛下我一走了之么?”

    孟帅回答道:“不会。”

    田景莹一怔,道:“你好爽快。”

    孟帅道:“说句难听的话,只是弱女子的话,比你现在要好得多。若你只是个弱女子,我当然有义务帮你。可你从来不是。”

    田景莹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道:“是我问错了,如果你知道我害了你,但已经没有扭转局面的可能,你会走吧?”

    孟帅轻轻叹道:“不知道。很难回答,可能就是一念之差吧。或许我会离开,或许最后会伸手拉你一把。”

    田景莹喃喃道:“难道我就要靠你拉我一把而活么?”她似乎下了决心,道:“你……”

    正说着,只听“咣当”一声巨响,石门狠狠地震颤了一下,几乎就要脱框飞出。

九一二 有心遁百里,无意造响雷

    轰——

    石门狠?地撞了一下,几乎就要飞出门框。

    如此强度,就像城门挨了冲车的飞撞,或者家中柴扉被彪形大汉猛击,几乎摇摇欲坠。若考虑石门本身的防御强度,外面的攻门力度已经强到不可思议。

    孟帅跳起身来,叫道:“不好。”

    田景莹虽然看不见,但声音是听见的,惊道:“怎么回事?他们竟能撼动那个门?混元期都打不开的。”

    孟帅道:“你在门外有没有后手?可以攻击反击的?总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吧?”

    田景莹道:“当然有了,我一直开着,不然我们哪有这一刻的安宁?可是……封印有其极限的。”

    这个道理孟帅当然知道。封印师是少数可以跨境界以弱胜强的职业,如果准备充分,理论上可以无限的战胜对手。但这个无限,是建立在无限准备的基础上,事实上谁也不可能无限的准备,所以也不可能达到无限的效果。

    田景莹为了这局,当然是精心准备的,但她也不可能做到无限准备,如果对方的强大超过她的想象,那么结局必然悲剧。

    而且是悲剧中的悲剧,因为他们困在危局中,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一旦陷入敌阵,还不如之前亡命奔逃生还几率大。

    田景莹深吸了口气,道:“没关系的……反击虽然不利,可是石门的防御可是很强的。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孟帅道:“石门还是其次,我怕他们绕过马奇顿防线,来个暗度陈仓,从旁边攻破,那就坏了。这个计策可不能叫他们想到……”

    正说着,只听轰的一声,旁边的山体狠狠地摇动了一下,显然也受到了重击。

    田景莹气道:“乌鸦嘴,你少说一句不行么?”

    孟帅按着脑袋,道:“快说吧,你还有什么后路。”

    田景莹咬牙道:“有,但是……也可能被追上。我可不能保险。”

    孟帅眼看山壁受震,灰土一层层往下落,叫道:“别废话了,快打开。”

    田景莹一伸手,地下缓缓升起一道石门,正在宝物群中,被小山般的元玉遮挡,轻易看不见。孟帅大喜,往里面看了一眼,但见黝黑深湛,一眼看去不见底,但多看了几眼,就能看见地下的地面,可见不是一个无底洞,且地面旁边还有通道,应该是连着地道。看下面的宽敞程度,地道应该很长,说不定能走出一座山去。

    孟帅没想到田景莹还有这样的大手笔,在他印象中,此女布局向来精巧有余,大气不足,能挖出这么个战略级的大地道,实在不容易,心中绷紧的弦松了一半。

    既然有了退路,孟帅不着急,先布置了一番,把几处财宝堆挪了几个地方,抱起田景莹,进了地道。

    地下又是一间洞穴,森然不见底,孟帅控制着下降的速度,等到脚下落地,才松了口气,大概算了一下,上下有十米的高差,这显然不是挖出来的,是天然造就,不然太不经济。

    因为没有宝光,地下显得异常黑暗,只是从头顶的一色黑暗可以看出,头上的出口也封死了。田景莹道:“顺着地下缝隙往下走吧,能不能走出去,要看造化。”

    孟帅愕然,道:“你准备地道的时候,都不知道出口在哪儿的?”

    田景莹道:“谁说是地道了?地狱之门不能挖地道,你知道么?那么脆弱的岩石层,不知道哪里挖通了,就挖出岩浆来了。”

    孟帅心道:挖出岩浆还罢了,挖出地底冥族人来才是倒霉。

    田景莹又道:“我本来想挖一个备用的地下室,你知道的,就是避难室,藏在洞穴下面,也可逃过劫数,但是挖通了地下的缝隙,一直通下来了。我也不知道这缝隙的尽头在哪里,或许是活路,或许是死路。倘若是死路,那么还得回去,和我的计划一样,在地下忍几日,运气好,没人发觉,等敌人散了,便可以上去了。”

    孟帅猛然停下脚步,道:“你说你只是想在地下藏两天?没跟我开玩笑?”

    田景莹恼道:“这个时候了,我还跟你开玩笑?”

    孟帅道:“这么说你是单独的犯蠢了?”

    田景莹怒道:“谁蠢了?”

    孟帅道:“大姐,你知不知道狼盗为什么叫狼盗?那是因为他们骑着狼。狼是什么?那就是狗的前身,个个嗅觉灵敏,在小范围内,你落下一件东西,它都能找出来,你一个大活人躲着,赌它们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在找死?”

    田景莹停了一下,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你怎么早不说?”

    孟帅道:“你跟我商量过么?你要早跟我说:‘孟帅,你说咱们怎么把孟帅弄死?’我给你提个建议,说不定比现在好十倍。”

    田景莹又哼了一声,孟帅道:“不过傻人有傻福,上天到底留了一条路。但愿这条路有出路吧。不然只好把你藏起来,我杀回去。”

    田景莹停了一下,道:“我可以让上面的山洞坍塌了,争取一点儿时间。”

    孟帅道:“好,不过不是现在,我让你动手你再动手。”

    田景莹道:“等他们攻破出口进来再动手么?也好,能闷死几个也能减轻压力。”她说到这里,突然皱眉道,“你也在上面留了耳朵?”

    孟帅道:“你不是也留了?离开的时候留下监视,这是封印师的本能吧?不过你毕竟……不全面,我来判断时机吧。”他离开时,留下监视用的封印石,还不是一个两个,足以让他全方位的监控全场。

    田景莹道:“好。你说,我就动手。”

    孟帅点头,侧耳倾听,但听得场中的回音越来越响,轰隆隆的撞墙声,嘎吱嘎吱的碎石声,响成一片。

    轰隆——一声巨响,声音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就像一直隔着的窗户纸,突然被捅破了,倒是轻松了许多。

    打破了!

    孟帅自己记着时间,他们离开洞穴,不过支持了一盏茶时间,门户便被攻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够他跑出几里路,但当时他在外面合围之前,也有这么个时间可以逃跑,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脱短时间内逃跑被人追赶的命运。

    唯一的好处,就是地下缝隙地形复杂,岔路众多,也有许多掩体,和地狱之门一览无余,无遮无挡想必稍占优势。

    孟帅倒是想弄点掩饰气味的东西,一路分别撒在岔道口上,可以分散自己的行踪,无奈这东西偏门,他不曾带着,连黑土世界都没准备。谁能想到,他一介混元高手,年轻一辈的顶尖人物又混到被狗追的地步。

    无奈之下,孟帅只好想到了用气味遮掩气味的方法,倒换了点风源马的马粪,用封印做的小机械盛了,往各个路口乱跑。并用真气裹住了他和田景莹的气息,尽量不要外泄。其实若只有他一人,

    这时,狼嚎声越来越响,孟帅也提起精神,打开了自己准备的摄像头。之前没看,是因为狼盗还没进场,里面一片漆黑,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这时就要时刻留心情况了。

    只见山洞中亮了一些,自然是因为见了天光,视野还不错。能一眼看见侧面山壁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到底那石门没被突破,还是从旁边打了洞进来的。山洞不大,进来的不过几个人。狼群除了最开始的两头最强壮的,都留在外面。

    只听得一阵惊呼,几个狼盗往宝堆前扑去,抓住宝物,大喜大叫。孟帅一愣,他还以为这地方本就是狼盗的藏宝室,被田景莹抓来利用的,因此挪动宝物堆,只是为了阻挡视线,却没想到看这些人的样子,竟似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宝物。难道这些东西,都是田景莹准备的?

    孟帅忍不住道:“你还真下本儿啊。”

    田景莹悠悠道:“身外之物,无聊俗物,有什么稀罕?”

    孟帅心道:到底是当过公主的人,底气不一样。

    就因为她的准备,有了意外之喜。那些狼盗个个都是贪财凶狠之辈,来这里本只是杀人抢劫,却没想到得了这么大一笔财货,如何不喜?而且意外之财,最容易看出人的本性。甚至诱发之前压住的矛盾。

    前面的狼盗发现了宝物,控制不住,大声欢呼,后面的人在洞外,立刻便心痒难耐,也要往里面挤。但洞中就那么点儿地方,挤是挤不进去,要是硬挤,难免要乱。头里要乱,后面就跟着乱。骚乱就像传染病,飞快的蔓延。

    好在这骚乱的源头只是争抢宝物,并不是自相残杀,并没有那么血腥。前面得到宝物的人,也光顾着往自己手中揽宝,没直接跟后面开战。后面的人一进来,直接冲着宝物去了,也顾不得其他。

    每个人都用心在宝物上,后面的人又往里面挤,导致山洞中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简直如同一窝笼子里的老鼠,只看见挠爪子,连人形都看不清楚。

    孟帅听到这样的情况,自然大乐,然而就在这时,就听到有人喝道:“都给我住手——“

    听到这一声,孟帅就知道头领到了,此人声音威严,气势十足,必然能控制场面,那时候就晚了,当下毫不犹豫,道:“放!“

    田景莹一抬手,孟帅从封印中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九天雷震,地动山摇,不过如此。

    山洞彻底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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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介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勉其心志,锻其筋骨,赞其行为,给其金手指,然后看其脸色,任其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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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第一高手,听说你叫我补天?不好意思,咱俩又不熟。
......
补天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补天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补天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