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二 五行轮转过,独定一天性
果然是这样!
孟帅刚刚也想到了这个关键,神土都一样,暂时没分出高低,但对方拥有了青鸾的神性,纵然不能一步登天,恐怕手段道:“我倒想快一点,可是你看这……”
他们在这里不紧不慢的谈话,外面的炮战可是一直没有挺过,铺天盖地的攻击五色缤纷,虽然没什么用处,可是真正热闹非常,跟唱大戏一样。/xshuotxt/
虽然热闹非常,可双方相对移动的速度还是那么缓慢,看这样子,光靠近,就要好一段时间,那时很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白也道:“一方面,要加快。一方面,你也不要急。”
孟帅道:“不着急,我可以试试。但加快……要怎么做?”
白也道:“跑得快些。”
孟帅道:“这……不是和没说一样么?”他要能跑快,早就跑得快了。
白也道:“你看你和那边,谁比较快些?”
孟帅经他提醒,忙观察对面,登时有所察觉,原来双方的速度都不快,但是还是对方的绝对移动速度快些。只是双方都在靠近,靠的是相对速度,哪个快哪个慢都一样,因此他没发觉。
“为什么?他比我强?”孟帅问道。
白也道:“你们虽没有神性,但有属性。它是光。”
孟帅恍然,道:“对,光当然要快——不过也没快到哪儿去啊。”要说速度,所有性质中大概没有比光更快的了。可是对方的移动速度也不过比他的黑土世界快一点,就算他也提速到对面那种程度,又有什么用?
“等等——”不等白也说话,孟帅已经反应过来了。
刚刚那光团追杀自己的时候,速度一点也不慢,瞬息百丈,从最里面一直到岔路口,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现在却如此凝滞,分明是有意控制。
这是明摆着的,孟帅和对方可不是一条心,孟帅希望越快越好,对方正好相反,越慢才越合适,最好拖到神性被吸收,就不用和孟帅硬磨了。也就是说,对方根本没有起速度,只是和孟帅磨洋工呢。
孟帅道:“你说我应该……应该改变黑土世界的性质?能做到么?”
白也道:“合格的神土之主,能做到。”
孟帅道:“那我没理由做不到。”说罢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精神力更好的和黑土世界融为一体。
那么,变成什么性质最好呢?
黑土世界集齐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理论上来说,五行是世界的基本构架,应该可以转换成任何性质。但那些高端的性质,恐怕很难驾驭。纵然能改变,速度未必提得上去。
那么,孟帅熟悉,又快速的性质是什么?
孟帅武道的属性,非常不巧,是水土二性,最慢的两种。水性似乎稍见体面,但洪水湍流再快,和风光电这等速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那么火呢?
孟帅曾为黑土世界引进地火,形成了地缘火脉,如果把火脉当做助推器,像火箭一样推着走,那么……
等等!有一个他非常熟悉,而且速度恐怖的属性啊!虽然难度大一点,可是……
孟帅猛然想到了,立刻精神一振。全部放开精神力,和黑土世界进行深入的交流。
他这个动作很大,为此需要全部的精力,甚至还未必够用。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更深入的掌握黑土世界,而不是满足于现在这种天赐的程度。
有压力,才有动力。
孟帅坐在地上,双眼合上,似乎在休息,但外松内紧,其实是最艰难不过的探索。因为艰难,所以需要专注,那些远距离的炮战他是没时间监督,任由黑土世界自己发挥。金木水火土攻击如繁花一样喷洒,好看倒也好看,就是没有个章法。
这时,从黑土世界的一处小屋中,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走路慢吞吞的,一步三摇,好像随时都要被风吹走了一般,来到孟帅身后,道:“公子?”<p>
孟帅专注在联系黑土世界,完成性质的转变,并没理他。那人见孟帅不出声,也不多打扰,转头看见了白也,道:“白先生。”
白也转头看他,略作思索,道:“冯源?”
冯源微笑道:“白先生认得我,真是荣幸。”他一向住在黑土世界,白也也住在里面。两个人也算邻居,而且是偌大黑土世界为数不多的两个“人”。只是白也神出鬼没,除了孟帅不理人,性情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冯源也大约明白,他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因此不再尝试交流,没想到白也倒还记得自己。
然而白也只是记得而已,看了他一眼之后,不再说话,眼神只盯着孟帅,且涣散没有焦距,似乎连孟帅都没看在眼里。
冯源早知道白也的性情,也不在意,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天上,道:“打仗么?这两天不太平啊。”
这两天孟帅不止一次把黑土世界拉到了战场,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冯源在黑土世界里,围观了好几次战场,开始时不免惊恐,后来便定下心来,反而在观察黑土世界的战斗。这时摇头道:“这打斗没个章法,如何能克敌制胜?”
白也突然道:“你有章法?”
冯源道:“纵无攻无不克之奇谋,五行相生相克,攻防进退,总是不难。”
白也道:“也对。你来指挥?”
冯源道:“我?区区乡野闲人,没那么权力。”
白也道:“你跟孟帅去说。”
冯源道:“不敢打扰。我纵出面,最多左右三分平衡,他身系生死安危,又在紧要关头,我不便打扰。”
白也道:“没关系,他能分一点儿心。给你些权限,你们各司其职,效率高些。”
冯源道:“也好。”上前去找孟帅。
走到孟帅之前,孟帅没有睁眼,冯源低头,还没说话,孟帅突然抬起一只手。
冯源一怔,孟帅开口道:“稍等,一会儿轮到你。”
冯源立刻住口不言,顺势坐在孟帅身边。就见孟帅睁开眼。
一瞬间,冯源认定孟帅又用了神之眼。他见过孟帅用神之眼的目光,深邃而神秘,冷漠得如同在云端,仿佛俯瞰众生,震撼神魂的力量直击心底。
然而,他紧接着又觉得不是。
现在孟帅的眼睛,是纯黑色的,黑的如深沉的夜空,眼中的光芒,又如夜幕上的寒星,湛湛熠熠。而且,是双眼。
没有如平时睁开黄金眼时的左右择其一,他的双眼都如此深邃,平视的目光,更加震撼。
而随着孟帅睁开眼,黑土世界,突然有了动作。
震动——
原本一寸寸,缓慢而平缓前进的黑土世界,突然巨震,若非冯源已经坐下,这一下非趴在地上不可。
冯源大概知道他在干什么,虽然他刚刚出面,但早就听着孟帅和白也的谈话,知道孟帅要改变黑土世界的性质。他从屋中出来,也是为自身计。惟恐世界发生改变,会将自身单弱残躯席卷,莫名其妙遭了池鱼之殃。在孟帅周围,至少安全些。
在他想象中,孟帅睁眼之后,整个世界都要改变。或成一色,或者有更玄妙的变化。
在内,大概有景观变化,在外,应该立刻加速,冲向对面光芒,甚至还要遇到正面阻碍,颠簸乃至震荡,种种爆发,近在眼前。
然而,事实上,震动立刻停止。
周遭,天还是天,地还是地,树木山川,不见变化。
而在外面。也并没有发生黑土世界陡然加速,乃至于横冲直撞,如流星赶月的奇景。
正好相反,黑土世界——定住了。
真正的定住。原本一寸寸前进的世界,突然止步不前。连一直喷射不已的万般攻击也一瞬间停止。
之前各种攻击,形成了嘈杂的环境,但因为太杂乱,听不清楚,反而容易被忽略。只有等到这些响声全部静止,才让人感觉到了安静。
安静的有些恐怖。
黑土世界安静,对面的光还在不住的袭来,然而光雨是没有声音的,一丛丛光芒默默地打在防护的树网上,四溅散开,不停地闪烁,闪的人眼前生花。
但是,没有声音。
这简直如同一出哑剧。光影纷乱,偏偏寂然无声。
冯源心中一寒,深深吸了一口气。
沉默,必然是为了爆发,他要集中一切精神,在爆发中存身。
震动!
震动再次发生,然而这一次更加诡异。
冯源坐在地上,身体与土地相接,他如此敏感的人,深深的感觉到,身下的土地并没有任何动作,身体当然也没有被震动牵连,好端端的坐在地上。
然而他却觉得自己在狂震。
这大概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的摇动。天在摇,山在晃,树木丛林不住的摇曳。
但那不是本身的摇曳,而是空间在扭曲,他眼前看见的是,是一幅扭曲的图像。就像一台老旧的录像机中的画面,摇动令他头晕。
下一刻,摇动静止了。
冯源感觉到了不对。山还是山,树还是树,一切景物如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他猛然醒悟——是光!
光的来路,出现了问题。
他记得光本是从四面照来,最平常不过。但现在的光线好像来自地下,光被黑土大地本身遮挡,产生了大片阴影。
为什么光源会在地下?
紧接着,就听孟帅喝道:“落——”
轰——!p>
八八三 神土交汇处,白刃接舷战
成功了!
巨大的土大陆,轰然向下坠落,下方是金黄色的光团。
整个大陆,横跨了整个空间,直接到达了光芒的上方,然后下落。相当于武者打架,一方跃顶,往下砸地,俗称“一屁股坐死你”。
这是空间移动的效力。
孟帅本人会空间移动,但其实是个半吊子,比真正的神通差之千里,凭他的空间手段,带个把人还可以,带一小队人已经困难,何况带着一片大陆?纵然要移动的不过眼前这些距离,可消耗的力量是惊人的。
除非他动用黑土世界的力量,而且是全部。
空间力量是一种属性,但又不同于属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互轮转并无障碍,然而要把五行的实体大陆转化为空间属性,却是难于登天。
孟帅以自己的空间理解为引,以掌控在手的全部力量为基础,要跨越这个鸿沟,依旧千难万难,以至于他第一道把五行中的力量抽取转化空间这样最底层的关卡都被阻拦。
某一瞬间,孟帅差点再次开启了黄金眼。纵然黄金眼和黑土大陆并不契合,但对于空间的操纵早已出神入化,有黄金眼帮助,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但他最终忍住了诱惑,他知道自己若不能以本身的力量完成这次转化,恐怕以后黑土世界就和他无法完全契合了。
黄金眼也关乎于神,让黑土大陆永久的染上其他神的气息,将来必有变故。
孟帅甚至觉得,宁可将黑土世界转化为水世界,以洪水之力顺流而下,也不可借助外力。除非他想要黑土世界永远只当个外挂,不成为他的“神土”。
到最后,他还是解决了问题。
帮助他解决的,是乾承留下的精神力经验。那些经验就在他脑海里,被精神力包裹着。他本来是打算回头慢慢研究,然而在艰难之下,随意翻阅了那精神力的留影,发现遍地都是财富。
尤其是,关于构架世界。
其实乾承的武道并无空间属性,他对空间的认识还不如孟帅。但他却亲手构架过世界。他的世界是单一的精神力属性,偏水,但以精神力构架时间,空间是绕不开的步骤。若无空间意识和空间能力,怎能无中生有,造出偌大的世界来?
乾承虽然在原理上懵懵懂懂,但在具体操作上,有大量的经验和阅历。也就是说,他虽然未必懂科学,但他掌握了技术。
这些技术和经验,都是孟帅急需的,他抓住了其中一部分核心,近乎照搬的打开了空间与世界的一个缺口。
这是他的运气,他同样没想明白了,但他做到了。不求甚解,至于之后追根究底,那是之后的事了。
打开了空间属性与其他属性转化的通道,立刻便如水坝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最终他成功了完成了全部的空间转化。
这中间还有一道关卡,就是力量的抽取。要把一个世界凭空移动,需要多少力量?孟帅负担不起,只有让黑土世界自己负担。这一下就让黑土世界退回几十年。若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孟帅定要心疼死。
为了把所有力量换给空间,他在一瞬间是断绝了五行的。只是空间力量无形无色,看不到转化的结果,但冯源看到的世界静止,景物扭曲,就是五行之力被夺的瞬间结果。若时间静止,他能细看,能看见火山熄灭,洪水断流,树木枯萎等种种异象,为了这么一个飞跃,孟帅也好,黑土世界也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好在最后成了。当孟帅驾驶黑土世界横空出世时,地下的光世界都笼罩在黑土世界的阴影之下。气势上,已经高低分明。
“落!”随着孟帅的呼喊,黑土世界砸了下来。
孟帅出现的地点掐的很准,正式突破了最外围的光环防御,所有的防御都是最外层最坚硬,在紧内层也有一层硬质的防御层,但内外两层之间算是灰色地带,纵然有所防御,也非坚不可摧。黑土世界移?过了第一层,受到的阻力就小得多了。
事实上落下的时候,也确实受到了阻力,黑土世界本身重力不提,还有主动下冲的力量,速度应该达到恐怖的地步,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快,光环就像一个被压扁的弹簧,越压反弹的力量越大。
然而黑土世界下坠的力量本身也太可观了。下坠到后面,加上的速度几乎可以抵消阻拦的速度,因此黑土世界几乎是匀速坠落的。
坠落的距离不短,但用时并不长。孟帅随着黑土世界下落,一边控制着黑土世界不要倾覆,一边顺手把冯源按在地下,以免他自己摔倒,摔出个好歹来。
至于白也,孟帅可没本事管他,有那功夫还不如管管自己。
轰——
数秒的失重之后,最后一下碰撞终于到来。
孟帅毫无悬念的被震的飞上去,然后重重的摔下,要不是他最后牢牢地抓住一条树根,落地的速度恐怕没那么快,来个空中飞人并不奇怪。
抬起头来,但见周围到处都是光芒。与之前远远地看光源,就像在看天边的太阳不同,这时的光团就在前方,猛烈的撞击着外层的防御。同样,黑土世界的泥土洪流,也在往对面泄去,冲击着光芒的范围。
接舷战!
就像用炮战形容双方的远距离对轰,当双方轰然撞在一起时,也可以用海上战斗的接舷战来形容。和船上战斗一样,双方经过了比拼火力大小、船体坚硬之后,终于开始了船上战斗力的对决。
现在,世界接壤,决定胜负,除了世界的体量,就是世界中用于战斗的单位力量高低。
此时此刻,双方刚刚接壤,还只是世界自发的战斗。等双方的头脑缓过来,就开始组织有序的进攻了。
双方的头脑,在这边自然是孟帅,在对面……应该就是那个已经形成意识的灵性吧。
孟帅抬头看了一眼,颇为吃惊道:“咦?对面也是土地啊?”
他本来以为,对面是一片光华,全部都是虚无,没有实地。没想到在耀眼的光中,一片金色土地赫然在目,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看见遥远的一条地平线。就土地的面积,甚至不比黑土世界小。
白也在旁边,用平静的声音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神土么?”经过这么激烈的撞击,孟帅难免狼狈,他却依旧平静淡然,超脱于世外,甚至雪白色的衣纹都没有乱。
孟帅道:“原来如此,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神土,神土,必须是土,其他的属性都是附加,是这个意思么?
他这么想着,道:“一般神战到了这个地步,怎么才算赢?把对方彻底击溃?”
白也道:“也可以。”
孟帅道:“除此之外呢?”
白也道:“杀死神土之主,慑服神土之源。兼并神土。一般神战都是为了夺土。完全击溃对方,反而少见。”
孟帅道:“原来如此,这倒合适了。”如此看来,对方如果杀了自己,当然是赢了。而自己呢,应该就是要抹杀对方产生了意识的灵性了吧。
当然,无论是他抹杀对方,还是对方杀他,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他们都可以调动世界的力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两人都稳居自己世界的中心。世界的一寸土,一棵草,都是保护神土之主的力量。在神土力量没有耗尽,战斗的单位没有覆灭之前,他们是不会见面,的,何况对决。
王尚且不见王,何况是神?
除非……
孟帅略一沉吟,突然对冯源道:“你怎么样?”
冯源这时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比之筋骨强壮的孟帅,他细弱的身板受到的冲击可不小,这时脸色还是惨白的,道:“什么?”
孟帅道:“我记得你说相生相克,进退进攻之道你很熟啊。”
冯源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对战之道略通一二。有事属下来做。您可以休息一下。把黑土世界力量的指挥权借我一用。”
孟帅道:“好。”随手一指,一个高台拔地而起。层层叠叠,仿佛祭天的祭坛。他指了指高坛,道:“站上去,黑土世界所有的元素都归你指挥。”
经过几次沟通,孟帅在黑土世界的权力越来越大,现在不必特意使用工具,举手投足就可以把世界改造翻覆。他想要一个指挥台,就可以即刻建起来。冯源可以获得仅次于他的权力,也可以被轻易收回所有权限,都是他一念之间。
冯源登台,踏上顶端的瞬间,登时觉得眼前展开了新的世界,明明不过高出地面几尺,整个世界却全都在他眼中,毫无死角。
心念一动,土地中升起了一个个石头人,石头石脑,列队在前,眨眼间便有了千军万马,如撒豆成兵。冯源压下心中喜悦,拱手道:“多谢公子信任。您可暂时休息,兵阵交锋,交给源即可。”
孟帅道:“本来就是交给你。但我可不是为了休息,我还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八八四 美人如金玉,战局似雷霆
金光闪烁的大陆上,最中心的光芒仿佛不是最盛的。/xshuotxt/
和其他地方金色之外,一无所有不同,金光大陆的中心,有一座高大宏伟的神坛。高高的神坛上,除了精致的栏杆和台阶,就只剩下了一个雕像。
一个金色的,美人雕像。
自古道美人如玉,这座黄金雕像的美人却一点儿也不逊色。不但五官精致到完美,连神态中那丝慵懒和妍媚也栩栩如生。
美人在不仅雕刻极美,全身也在熠熠发光。仿佛有一层朦胧的云霞笼罩,添了几分不可捉摸的仙气。
然而,即使如此,雕像也只是雕像,不过“如生”,并非真的鲜活。这一座雕像却有一点超过所有人工造物,就是美人的一双眼睛。
全身金色之中,唯有一双眼睛是黑色的,仔细看来,那双瞳仁也蒙上了一层金色,但比起完全如金子一样的皮肤,这双眼睛好保留着黑色的幽深。
透过淡淡的金光,能看到那双瞳仁中,充满了人类的感情色彩,有震惊、愤怒、惶恐和些许倔犟,这些复杂混合的情感,必须只有真人才能拥有,任何雕刻大师恐怕都不能表现出来。
而这些复杂的情感,却受到了威胁。
她身上、头上的金光,不停地散发出来,一波又一波,就像涨落的潮水。每一次金光涨上,都会在瞳孔中蒙一层金光,霎时间将其中情感遮蔽,但紧接着,金光褪去,美人的眼睛再次鲜活起来,且眼中的惶恐与绝望一点点压下,多的是恼怒和不屈。
“啧啧啧——”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从祭坛下生出一个小小的金人。
那金人好像竹笋一样,飞快的从土地里长出来,出来之后摇头晃脑,冲着台上的金美人笑。仔细看来,那金人也有眉眼口鼻,不过比起美人的鲜活,他的五官非常粗糙,表情也很僵硬,就像个不算精致的木偶。
金人来到了祭坛上,笑道:“怎么,还不肯死心?啧啧啧,没想到你(么拧。”
美人没有回答,她粘合在一起的口齿,也不允许她说话,但眼神却变得愤怒,如利刃一般透出彻骨的寒意。
金人走到美人面前,想要伸手去捏她的脸,但因为身高未能成行,只是捏了捏她的胳膊,道:“别挣扎了,都到了这个地步,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处?”
美人的目光还是那么冷,金人继续道:“这样你也不快活,我也不痛快,干嘛要这么强顶?你不是一直想要成神么?放开怀抱,和我融为一体,你也能成神。我们一起做金光世界的主人,我会把你的雕像永远的留在神坛上,以后有了神国,有了信徒,一千人,一万人,都来膜拜你,你会得到永生,这样不好么?”
美人无法回答,看他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嘲讽。
金人冷笑,道:“其实你也知道,你被打散,和世界融为一体,本是迟早的事。你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纵然自保,难道抵得过世界的消磨?又或者,你还指望有人救你么?”
不等美人答话,金人猛然转身,道:“你当然刚刚感觉到了震动,是不是觉得有希望了?你错了,来的那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我和他玩玩罢了。他的神土就和你的神性一样,迟早是我的囊中物。”
美人露出了嘲讽的眼神,金人道:“你若不信……”
突然,从地底下,伸出了一只手,金人一怔,被那只手抓个正着。
金人大叫一声,突然往下一顿,脚下的土地陡然爆开,登时如井喷一样,喷出数丈高的土壤。喷溅之后,原本的地面上,只剩下一个深坑。
深坑中,什么都没有。刚刚那只手仿佛灵异事件一样,眨眼就消失在阳光下。
金人动作一停,猛然回过头。
就见祭坛上的金色美人,竟然不翼而飞。
金人又是一停,粗糙的五官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处,孟帅带着青鸾的雕,正在飞奔。
他本能的要把青鸾放入黑土世界,却没想到黑土世界已经放出来了,根本无法使用。但扛着青鸾实在不方便,忍不住道:“死了没有?”倘若要是死了,就可以放在空间戒指里了。
就听有人道:“没死。”
孟帅吓了一跳,一回头,正好跟金色的面孔对了满脸,越发吓得一抖,随即发现是她背后的青鸾,道:“你能说话?”
青鸾道:“能说,但不能张嘴。”果然她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出来的,仿佛腹语术一般,声音比平时略显沉闷,但能听出青鸾特色的音质。
孟帅道:“能说刚刚怎么不说?”
青鸾道:“你说呢?我和那土灵有什么话说?”
孟帅心知她可能是示之以弱,道:“那你身体能不能动?”
青鸾道:“不能。我外面糊了一层金色皮,完全被锁住了。声音只能震动声带。内力倒是受影响小些。倘若我血液骨髓乃至精神都给他控制了,人也早没救了。”
孟帅道:“这样还好,我来的还算及时。”一面说,一面背着她在金光中穿梭。
青鸾突然笑了一声,因为是闭着嘴,这声笑容略带诡异,但能听出欢愉之意。
孟帅没有回头,道:“你笑什么?”
青鸾道:“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孟帅道:“不然呢?让他把你吸收了?那不是麻烦了么?”
青鸾笑道:“没想到你还记挂着我。”
孟帅突然觉得有点牙疼,道:“你什么意思?”
青鸾道:“单纯表示一下惊讶,没什么意思。”
孟帅见她这么说,倒无法接口,只得道:“这是关键时刻,你别说多余的话。”
青鸾道:“我要理解一下劫后余生的喜悦啊。暂时还算安全,说句话玩笑一下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金光一闪,无数金色力士从土壤中长了起来,一个个拿着兵刃将孟帅团团围住。
孟帅略一停顿,道:“所以我说不能乱说话。什么安全啊,悠闲啊,太平啊,这些词都是给找死的人说的。”一面说,一面晃起降龙锥,往前横扫。
黄巾力士被降龙锥扫过,大部分退后,让出一片空地,孟帅并不前进,刷的一声,向前横移,已经用空间移动拉开了距离。
然而他刚刚落地,周围已经又有金光力士围拢。他们也不是从旁边赶来,而是即可从地底生长起来的,一片片的生长,比下雨后的蘑菇长得还快。
青鸾道:“这样不行。所有的神土都是那土灵的地盘,就好像他的身体,想要多少力量,就有多少力量。你客场作战,吃亏太大了。”
孟帅岂不知这个道理?因此他绝不恋战,所依靠的就是用强力打出一片空间,然后飞快的用瞬间移动走人。好在金光世界的属性中,没有空间这一项,那土灵也不能把空间锁死,孟帅还可以发挥来去无踪的长项。不然他也不敢孤身犯险,将青鸾带走。
只要把青鸾这个隐患消除,剩下的无非较力而已。孟帅对黑土世界有信心,纵然不胜,也绝不会落败。
这时,只听轰的一声,背后一头黄金龙从地上升起,恶狠狠的向孟帅撞来。孟帅反手就要用降龙锥扫过。扫到一般,那金龙突然一晃,抖了一下,啪的一声,如泡沫一样碎了。
怎么回事?
孟帅愕然,他当然没动手,难道是土灵突然松手了?
这时,就听青鸾道:“安心跑路吧。我也帮你看着点后面。”
孟帅惊讶无比,道:“刚刚是你做的?你怎么做到的?”
青鸾道:“我说过,我还是神。”
孟帅翻了个白眼,都冻成金人了,还这么自信,倒也稀罕。不过孟帅大概也猜到,青鸾虽然无法掌握神土,但神性一直在身,大概是对这些光造出来的东西有制约作用吧。这倒是个意外惊喜。
他从黑土世界赶来的时候,一路上隐匿到了极致,凭借空间属性和龟息功,硬生生从对方的观察间隙偷出一条道路,来解放青鸾,来的时候还罢了,走的时候,他早就预料到会有重重阻碍。他甚至有过念头,青鸾能救便救,若是不能救,就算毁了,也不能叫神性落在对方手中。
现在把青鸾背出来,这个念头也一直没变,不过是暂时没放弃努力而已。
然而青鸾居然不仅仅是个累赘,还能帮他战斗,这让孟帅松了一口气,两人通力合作,能量大增,只要回到黑土世界,就能安全了。
正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地面又震动了起来。周围的金光力士晃了几晃,变得暗淡了许多。而孟帅再移动时,拦路的力士从力量到质量,下了一个层次。
青鸾发觉了,道:“似乎你这里压力减轻了?”
孟帅道:“前线吃紧,后方当然空虚。冯源干得不错。”
青鸾道:“他连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也不懂?擒下了你……”
孟帅道:“谁知道呢?”他心中有数,虽然他是世界之主,但现在前线也在开战,明显有人指挥,那指挥的人更像是世界之主。孟帅反而像是一般的打手,来执行任务。土灵判断主次出现了失误,孟帅这边的压力就松了、
孟帅道:“总之我们运气不错,一起杀回去吧。”
青鸾道:“且慢,我们现在有了空闲是不是?”
孟帅道:“什么意思?”他又有不好的预感了。
青鸾道:“不如我们去找神土吧。”
八八五 金光生发处,建木独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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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帅一呆,道:“什么?你还不心?你已经成这个样子了。”
青鸾道:“只因为我成这个样子,才必须找到神土。如果我跟你回去,你能把我变成原来的样子么?”
孟帅道:“等土灵死了,你不就复原了?”
青鸾道:“土灵死了,我就能复原么?你怎么知道?倘若我不能复原,你有办法么?还是你不关心我能不能复原?”
孟帅语塞,其实他是要把金光世界纳入掌握的,倘若神土都给他兼并了,那么一切权利也尽归于他,自然想怎样就怎样。让青鸾复原也很平常。
但其实青鸾说的也不错,孟帅对她能不能复原,并非情切关心。而且以两人的关系,这是正常的,青鸾没资格要求孟帅一定要关心她。不过现在两人正在敌后,最需要团结一心的时刻,孟帅不会说挑起矛盾的话,只道:“难道你就有办法了么?”
青鸾道:“只要我能主宰神土,土灵我也能举手可灭,何况其他?”
孟帅道:“你开玩笑吧?土灵就是神土的灵,他现在掌握着神土的一切。你不把他杀了,如何能够掌握神土?这不是与虎谋皮么?”
青鸾道:“土灵?只是他那么叫而已。它做的最不该的事情,就是把我拉入这个世界,叫我知道了它的底细。它根本没有彻底掌握神土。只要我们找到金光之源,就可以把它禁锢甚至消灭。甚至我们还可以驱使他,叫它成为我们的马前卒。”
孟帅皱眉道:“你确定么?上次你这么自信满满的说话,下场可不好啊。”
青鸾道:“这一次没有错。你要和它正面对战,什么时候才能赢?我看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倘若输了,别说我,你也要赔进去。不如跟我走一趟,彻底的掌握胜局。”
孟帅沉吟,突然,耳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猛然回头,看向一个方向,道:“你说的世界之灵,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青鸾道:“是。你怎么知道?”
孟帅道:“那倒是可以去看看。”
战场上,双方对垒已经到了白热化。
黑土世界的入侵,并非如想象中,一个个兵甲武士列队进攻,反而是一片汪洋。
铺天盖地的洪水,往对方的土地中灌区。对面的金光阻拦,水流却无孔不入,能被金光拦截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水流顺势淹没了金光掩映下的土壤。如大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
水流中,大量的尖木半沉半浮,顺势而下,一下下撞击着对面穿着铠甲的金武士。金光武士虽然被塑造的身材高大,但在近乎天灾的水流冲击下,早已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另一边,与洪水遥遥相对,冲击的不是水流,而是泥沙石流、泥沙土石缓慢的移动,虽然无法与洪水的速度相比,可是推进的毫无阻碍,凡有阻挡,一律推平,无不成碾压之势,对面的光芒和兵员,在泥土洪流之下,如同螳臂当车。不过数个时辰,便已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泥土之中,有金铁掺杂其中,如同锯齿一样,割碎了残留下来的硬茬子,保证平推过去的,如一滩烂泥一样,再无能站起的力量。
再往远处,还有更爆裂的火山岩浆流,焚天灭地,无所不催。
这些洪流彼此相离,又遥遥呼应,合了五行轮转,互相生克之道,已成大势。在高台上居中指挥的,则是身材瘦削,弱不禁风的冯源。
冯源此时虽然单弱,却露出兴奋的神色,目光中尽是热情,手指不住的屈伸,似乎在掐算。
“水木配合也有奇效。火金则不尽如人意,或许该换一种方法。”冯源一面说,一面拍了拍高台上的栏杆。
远处的洪流出现了变化,洪水中,突然炸了一团团火光,火焰从水中升起,炸开了对面金光土地的防线。
“水中生火,有趣的实验。”冯源眼中的兴奋越来越浓,接近疯狂,“早就想要试试这样的感觉了。五行转化,尽在掌。以五行之力行兵事,真是天赐良机。难得对方愚蠢,不如多试几种搭配。”
他却是将此地的战斗,当做他实验搭配的试验场。也不知身在险地的孟帅听到他的话该怎么想。不过孟帅向来只要结果,只要冯源能保持全面的胜势,为他争取时间和空间,他才懒得管冯源要怎么耍。
真正听了冯源的话要吐血的,恐怕是被他评价为“愚蠢”的土灵。
“该死的!给我上——”小金人在对面怒吼着,吼声中,金光武士和更强壮的甲兵不要钱的土壤里钻出,然后纷纷被各种洪流吞没。
虽然消耗的快了点,但这些甲士本就是消耗品,要多少有多少,本不值得心疼。让他心疼的是,那些水土侵入金光世界,一点点腐蚀了自家的神土,对方在扩张,自己在缩小,一点点被蚕食的感觉令人难受。
当然,这种蚕食虽然改变了双方的力量,但推进的效率实在缓慢,恐怕十天半月也推进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这也是寻常,这种互相蚕食对拼的神战,进展都慢得令人发指。只凭最后消耗取得胜利的,少之又少,因为不但太花费时间,胜者都会元气大伤。所以神土的较量只是舞台,最终的较量还看神的本体。
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对方怎么样不知道,土灵是不会和对方硬拼的。它是依托神土而生的,本身没有可以战斗的本体,就算对方来和它战斗,它也选择躲藏。它本是神土的一部分,可以在神土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没有人可以抓住它。
而此时,它就在前线督战,虽然它在哪里都是一样,但为了安心,它还是在这里。
“该死的混蛋,如果它早承认我,我拥有了绝对的力量,根本不会容许人上门来欺负我。我早已脱离了土地束缚,成了真神!”
金人在地上转了两圈,突然身子一震,道:“好啊,在那里!他们到了那里!”说着身形一晃,已经消失。
它走后没多久,本就一边倒的战局倾斜的更加厉害了,金光武士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被平推出多少里去。然而它们的主人却如消失一般,始终没出来力挽狂澜。
正面的战场,胜负已定!
“这地方真够——显眼的,没问题么?”孟帅来到青鸾指点的地方,抬起头道。
之所以要抬头,是因为他需要往上看,眼前的目标很高,笔直通天。
眼前,是一道光柱,通天彻地,竖立在金光大地的正中。比起这根光柱,周围的一切变得黯淡了许多。天上地下,仿佛只有眼前一道光芒。
然而奇怪的是,这道光柱如此耀眼,本该在几十里外甚至更远的地方就该看到,然而孟帅直到到了近前,被青鸾指出来,才看到了光柱的影子。
等到他看到了,就无法把目光从光柱上移开。
这是世界柱?
不对,世界树!
孟帅终于确认了,他就说之前怎么这么熟悉,原来这光芒中的立柱,分明也是一颗参天大树。一如当初他初进黑土世界时的世界树。
当时的世界树,不也是独木擎天,贯天彻地?还是他经过数次进化之后,化树木为森林,才把这种景象改造过来。后来世界树便以森林和森林中的树屋形式存在。再不复当初君临天下的气势。
从这点来说,孟帅倒觉得这个世界相当原始。世界树是这样的形态,完全没有分支。也没有其他景致,他一路走来,连植被都没看见,唯一的建筑就是放置青鸾的祭台。可见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好好经营过。那些金光只是先天的属性,后天的改造一无所有。
看来那土灵也真是懒散,真不知道它这成千上万年在干什么。
到了树下,孟帅将青鸾放下,道:“是这里吧?”
青鸾落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目光直视大树,虽然表情不动,激动之情依旧可以透过眼神清晰地看出来,道:“是,就是这里。”
孟帅道:“我把你送到了。你和它对话吧。”一面说,一面目光往其他地方看去,若无其事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就听青鸾道:“等等。”
孟帅回头道:“干什么?你不是和它交流么?快说服它把世界大权让给你,你好三下五除二,把那金子人干翻。”
青鸾道:“我怎么跟它交流?它没办法交流。它只有意志,没有意识。”
孟帅道:“那你要怎么样?”
青鸾道:“不用拿到它的许可,我只要到了地方,取得世界之源便可以。如果我没感觉错,世界之源就在头顶。”
孟帅仰头一看,但见世界树的本体直入云霄,看到最上面被茫茫云霭遮蔽,根本看不到顶端在哪里。孟帅记得自家的世界树最高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壮观。
等等……他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
孟帅问道:“你这个样子,大概是没法上去。所以你的意思是……”
青鸾道:“对了。你背我上去。”
八八六 轻身可上树,顺水能推舟
“我特么的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孟帅爬上树干的时候,还这么问自己。∏∈,
爬树这种活儿,他有日子没干过了。自从会飞之后,谁还爬树啊?
只是这一次却非爬不可了,纵然青鸾不要求,他也需要爬一趟,用一句老话说“来都来了。”他孤身犯险,不仅仅是为了消除青鸾这个隐患,更希望釜底抽薪,彻底解决问题。既然到了树下,为了掌握世界之源,怎么也得爬上来。
只是带着青鸾麻烦一点。青鸾这个活宝贝,装不下,撇不开。孟帅一个人根本无法靠近世界树,只有拉上青鸾,才能被世界树接纳。
从这点来看,青鸾吹过的牛并非全部是话说八道。
找了根带子,将青鸾绑在背上,孟帅勤勤恳恳的攀上树枝。
即使此时不能飞行,他依旧身轻如燕,青鸾的麻烦最多是体积上的,而不是重量上的。
爬到第一个树梢,孟帅一低头,就见金光灿灿的大树上,一头肥大的虫子正在瞪视自己。
那虫子怕不有三丈长短,长得倒不凶恶,但是身上那层粘液和软绵绵的虫身,让人感觉一阵恶寒。那虫子张开的口中,若隐若现的钢牙也显示此物绝非善类。
孟帅上了树梢,立刻稍停了一下,判断这虫子是否造成威胁,倘若有威胁,自然要先解决。
青鸾在背后道:“别理它,它不会攻击你的。”
孟帅道:“你怎么知道?”
青鸾道:“我的神性让它不敢冒犯。”
孟帅一听她说神性,就觉得头疼,然而走了几步,就见那虫子果然瑟缩了一下,然后往后退去,最后钻进一片大叶子中,再也看不见了。
莫非还真是有效?
孟帅心中一喜,不再理会其他,一跃而上,飞快的向顶上爬去。
等两人的身形消失在金蒙蒙的光芒之中,土地下钻出一个金人,仰头看向树顶,模糊的五官,居然露出了一丝喜色:
“果然到了这里!这老东西不认可我,要认可这些来路不明的外人,那我就让你认。等你把东西交出去,不但东西我要,你这个老树根我也给你刨了。”
“那金人在下面。”高高的树枝上,青鸾道。
孟帅头也不回,道:“我知道。”
青鸾道:“你都没看,你怎么知道?”
孟帅道:“本来就知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把你带出来?他一开始就打算把你放出来,让你来找这世界之源。大概是他拿不到,要假手于你吧。我来找你时他顺水推舟而已。你没觉后来那些金武士围剿的时候,已经很敷衍了么?”
青鸾沉默,道:“你早就觉了?倘若我们不来这里,直接回去呢?”
孟帅道:“我没有尝试,不过想来放水只是定向放水,回去的路走不通。唯一的出路就是这里。所以我们必须来这里。”
青鸾道:“你既然知道是陷阱,还要过来?”
孟帅道:“他顺水推舟,我将计就计,不是很好么?他倒是想夺走我的东西,可是我能让他得到么?反正这世界之源我是要定了。各凭本事,如此而已。”
青鸾顿了一顿,道:“是我的世界之源。”
孟帅道:“如果只有你能拿到,那当然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两人一路往上爬。便觉得光芒越来越盛,渐渐感到了压力。
青鸾倒是罢了,孟帅清晰地感觉到了金光不再是无形无质的光芒,而渐渐有了质量,这质量就是压迫感。一阵阵的压迫,阻碍他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平台,不同于之前的树梢,这一片平台是从树干上突兀的长出来的。平台光滑平坦,天然很难形成。
孟帅暗道:莫非到地方了?
抬头一看,就见上方依旧是树木参天,还有看不见头的树干,哪里就到了终点了?
莫非是专门设计叫人休息的地方?倘若是这样,这地方倒也贴心。
既然都准备好了,孟帅也不客气,把青鸾放在地上,自己休息片刻。
青鸾站在平台上,金色的皮肤熠熠生光,和大树散出来的光芒交相辉映,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孟帅远远地眺望出去,就见天边一片火红,似有火焰在燃烧,猜到了应该是前线在战斗,然而此地是腹地,隔得毕竟远了,只能看到远景,也不知道战局如何了。他对冯源的能力还算信任,但毕竟这是对方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战局,还不知道胜负如何。
转回头来,孟帅道:“我说……”
刚说了三个字,便戛然而止。孟帅瞪着眼睛看着青鸾。
就见青鸾身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道道树藤,树藤也是金色的,和她的肌肤相似,乍一看,就像一整块奇形雕塑。
孟帅吃惊之余,叫道:“有妖怪。”将降龙锥抽出来,摆出个降妖除魔的姿势,就要打下去。
这时青鸾道:“慢来。”
孟帅一怔,青鸾道:“左边。”
她无法做多余的动作,孟帅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看去,就见旁边的大树上,不知何时已经长了一张人脸。
老树皮张着人脸,是一件极其恐怖诡异的事情。孟帅给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黑土世界的中央,也有这么一座树屋,树屋中间的木头墙壁上,也长着一张人脸。当然比起那个全靠想象的抽象人脸,这张树上的人脸要形象太多,不但五官俱在,连脸皮上皱纹也都栩栩如生。
人脸这种东西,越形象越恐怖,这么形象的面孔,令人心中寒。
好在孟帅早有经验,也算胆大,惊了一下,便反应过来,道:“怎么回事?”
如果拿黑土世界的经验来套,这就是树灵,也就是世界之灵了。当然这里的神土之灵应该是下面的土灵,这树上的东西则是另一个存在,连土灵都不得不顾忌的存在。
仔细一看,那张脸下面的一个孔洞里,伸出了数条蔓藤,将青鸾牢牢捆住。可见始作俑者就是这张脸了。
虽然这个可能是他要找的正主,但也不能任由它把青鸾拉走,孟帅再次举起了降龙锥。
这时,还是青鸾道:“住手,你看它的脸,它有话说。”
孟帅闻言,再次往那张脸上看去,就见那树皮的嘴唇一开一合,果然是像在说话的意思。
凝目细看,就见它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考验开始。”
孟帅看向青鸾,道:“你的考验就要开始了?”
青鸾道:“只要我愿意,我跟着树藤去,马上就能开始。”
孟帅指了指自己,道:“那我呢?”
青鸾道:“你在这里等我,等我胜利的好消息。”
孟帅哦了一声,总觉得有点不对,好像是给人当了梯子,然后被一脚踢开的感觉,确认道:“我什么也不用干么?”
青鸾道:“你等着我。等我成了真正的神,我会来找你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柔和,孟帅竟无端脑补出她嫣然一笑的样子。
真见鬼,青鸾怎么会做出温柔的表情?就算做了温柔的样子,背后也必有算计,说不定下一刻翻脸,就能把人生吞活吃了。
但此情此景,孟帅也不可能阻止,拱手道:“祝你成功。”
青鸾冲他眨了眨眼睛,就见光芒一闪,树藤往后回拖,立刻将她拖到了树脸处,树脸一张口,将她吞下,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孟帅目送她消失,觉得这个消失的方法不怎么优雅,乃至有点恐怖。倘若那就是被考验的方式,那这个树精可真够不礼貌的。
真是考验么?不是刚脱离虎口,又入狼窝了吧?
不过倘若这里是狼窝,那也是她自己要来的,天堂有路她不走,那么什么结果当是她自己承担。
孟帅在树上等了一会儿,寂然无声,看不出青鸾在树洞里有什么结果,他心中有事,关心战局,想要离去,却还有事情未能了结。也不好走。
来到平台旁边,孟帅望着远处,喃喃道:“怎么还不来?”
这时,肩膀若有所感,仿佛有人在敲他,孟帅一回头,就见一根树藤像触手一样,在敲他的肩膀。
这一下当真令人毛骨悚然,孟帅不假思索,降龙锥往后就挑,一下子把树藤挑开,如扔活蛇一般远远地扔了出去。
转过身来,孟帅正好和那张树脸面对面,就见那张脸依旧在一开一合,张口说着什么。
好像跟刚才一样?
孟帅立刻退出更远的距离。刚刚青鸾是自己送上门的,她倒是自信,进了那样诡异的树口,好像是去大宝藏探险一般,不惊反喜。孟帅可没那么自信,他光看那张口,就觉得不是善地。他是不会放任自己被树藤缠住拖进去的。
倘若对方要用树藤拖他,那么只好在这里开战了。
好在那树灵的触手似乎只是碰了碰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口中依旧一开一合。
孟帅觉它说的话和刚刚略有不同,再次读口型,对方正在重复另一句话:
“试炼者,你还在等什么?”
八八七 故友重相见,斜眼看试炼
孟帅一怔,道:“谁试炼?刚刚试炼者进去了,我是在这里等的学生家长。*xshuotxt/”
那树脸并没和他对话,只是嘴一张一合,自顾自的重复着:“试炼者,你还在等什么?”
孟帅皱眉,暗道:莫非只要上来的人,都是试炼者?不管我是来干么的,都要试炼?
要这样,孟帅倒想先下去。可是底下还有金人在,他若不想面对一个尽享主场之利的怪物,还就得在上面呆着。
那树脸继续道:“上去吧,试炼者。”
孟帅道:“不用……上去?上哪里去?”
就听咯吱一声,面前的树脸突然向旁边移了一丈,露出一条向上的阶梯。
那阶梯看趋势,是沿着树盘绕而上,一直往上通去。终点依旧是金光以上的树顶。
“通道已经打开,试炼者可以前进。”
“等一下——”孟帅有点糊涂了,“这是试炼的通道?那刚刚是什么?”
那个把青鸾卷进去的树藤口,是什么东西?
孟帅觉得有些不对了。如果说这是正式的试炼,很明显,从台阶上去比较像话,至少显得像个真的试炼场。而把人从嘴里吞进去,怎么也像是邪魔外道。
那么青鸾……
孟帅咽了口吐沫,不由得有点替青鸾心塞,这家伙也太惨了,几次三番兴致勃勃,跳的都是陷阱,说不定还一次比一次惨。若再和她之前踌躇满志的言语相对比,滑稽的近乎可悲。
这时,他看了一眼台阶,并没有决定要不要走上去。
青鸾刚刚踏入的,很可能是个陷阱,然而眼前这个,焉知不是陷阱?只不过是包装更精致的陷阱而已。
因为知道了青鸾的下场,孟帅才觉得她可悲。但他若随意踏入陷阱中,焉知其他人不笑他可悲?
这时,树脸还在喋喋不休,好在没有声音,孟帅也不觉得聒噪。走到了平台边上,眺望远处。
就在这时,只见天边一点影子穿过了万重金光,往这里飞来。
金色的穹顶,本是一望无际,如整块的黄金镶嵌,没有任何杂色。这一点影子,如同玻璃上的划痕,清晰可见。
黑土世界和金光世界的战争,并没有涉及空战。金光虽然可以不受空间限制,全方位的散射,但土灵并没有有意识的通过空中发动进攻,因此也谈不上空战。同样,孟帅也没有,五行中也没有天上的战斗单元。当然,这是因为他并非亲身指挥。冯源的思维限制了他不会单独采用空战,要是换孟帅上去,到可能在后面攒出空军来。
所以这道影子的到来,非常突兀。
“终于来了。”孟帅伸出手打了个招呼,顺便侧了一下身子,给对方让路。
这时,就见地下金光一闪,一道金色的利箭飞上,插向那影子。
金光很快,用箭来比,实在是委屈了。它就像一束光,看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眼前,没有躲闪的余地。那影子也只是一偏,就掉了下去。
“不好!”
孟帅毫不犹豫,就要下树,哪知道下一刻,就听到一声鸣叫,直上九霄。
他松了一口气,听声音中气十足,应该是没有受伤。
紧接着,底下还有各种声音传来,有鸣叫声,也有吼叫的声音,只从声音听来,就知道下面在进行着一场争斗。
在孟帅还没下去看个究竟之前,又是一声鸣叫传来,飞来的影子已经一路上升,霎时间来到平台上,底下只剩下怒吼声和近乎惨叫的嚎叫。
争斗结束了,一击脱离,倒也爽快。
这一次没有再升枝节,孟帅顺利看到了自己等着的影子,轻松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老灰。”
上来的大鸟,正是孟帅当初的灵禽老灰,自从在火山底下老灰一去不返,双方也不过远远见过几面。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老灰的一举一动,对孟帅的影响可是不小,可说孟帅一步步来到此地,背后都有老灰的影子。而孟帅对老灰的来路还模模糊糊,虽然有许多提示,但至今没有得到确认。
其实孟帅和老灰的心血联系一直没有断过,这一次他是受到了老灰的传讯,才肯赶来,不然只凭青鸾,他不会走这一趟。
老灰缓缓降落,发出一身低鸣,和之前高亢凤鸣有所不同,露出了一丝痛楚。孟帅一惊,往下看去,但见它一只翅膀上鲜血淋漓,鲜血还在不住的往下滴落,伤口上隐隐有一层金光缠绕。
这定是被刚刚那丛金光射伤,看来它遭遇偷袭,果然还是不能完全避免。孟帅忙过去查看。发现翅膀处有一道贯穿伤。
这时,他还发现老灰的爪子握着,紧紧地抓住一件东西,是个金灿灿的圆球。
什么东西?
孟帅顺手抠了下来,老灰也没勉强,松开了脚爪。他发觉那圆球形状有些眼熟,摸起来黏黏糊糊,还粘连了一些金色液体。
——卧槽!
孟帅陡然反应过来,将那东西抛下,因为他想起那东西像什么了——那东西,分明像是个眼球。
不用问,定然是地下小金人的眼珠子,上面粘的东西,就是所谓的“血”了,老灰虽然遭了暗算,但刚刚那场争斗也没吃亏,生生把对方的眼珠子抠下一个来。
伸了伸大拇指,孟帅由衷的叹道:“你厉害。”
老灰伤口还流着血,孟帅有些犯难,他向来会储存不少疗伤药物,但因为有黑土世界,也便不随身带东西,现在没了黑土世界,可谓是一穷二白。他也深为警惕,以后需要把鸡蛋多放在几个篮子里。
为今之计,只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孟帅撕下了一截衣襟,给它裹上了伤口。处理的还算熟练。
这个过程中,老灰始终没什么表示,看来似乎很是高傲。不过这本是当初****的相处模式,比起和小八的亲近,与蛤蟆的斗气,孟帅一直对老灰很尊重,老灰平时看来也比较冷漠,不过平时因为没精打采,神色发蔫儿,怎么也看不出傲气来,现在虽然受伤,精神却比平时更健旺,往日垂下的头颅,高高的扬起,看起来像是傲气十足一般。
孟帅给它裹好了伤,道:“老兄,怎么着?”
老灰身子略低下身子,孟帅熟悉这个姿势,这是让他上来的意思。
作为孟帅唯一会飞的坐骑——小龙不算,孟帅当然不能丧心病狂的骑着一条麻绳,他们这样搭配过不止一次。当初孟帅可是骑着老灰横跨过整个大荒。
不过,那都是当初的事了,一来孟帅早已会飞,二来老灰这么来一次神秘消失,让孟帅对它感觉大为不同。尤其是隐晦的知道了“凤”这个身份,它这么主动让孟帅骑乘,孟帅颇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既然老灰邀请,孟帅也便上去,和以前一样坐在它背上,拍了拍它脖子,如当初一般抚摸它颈上的翎毛,道:“走吧。”
老灰展翅,像上方飞去,所沿的方向,正是那道阶梯。
这算不算作弊?
孟帅忍不住有这个疑问,他现在去的地方,应该是那个什么所谓的“试炼之地”,这种地方应该要求自己上的吧?就如同刚刚他勤勤恳恳背着青鸾上来一样。若能用飞的,他自己也能飞啊。
话说回来——孟帅忍不住脑洞大开,该不会是因为青鸾不是自己爬上来的,才没能成为试炼者,反而便宜了真正出力的自己吧?
要这么说,现在换自己被背上去,那么……呃?
孟帅连忙祛除杂念,往前看去。
一路上升,前方金光越来越盛,只见阶梯上方,一道屏障凭空竖起,上面有点点金色字符。
那应该是试炼的关卡吧?
孟帅身子一倾,做好降落准备。
然而——
老灰展翅高飞,哪有丝毫降落的意思?只听呼啦一声,灰色的身影一闪,已经从屏障上一穿而过。
穿……穿过去了?
直到金色的屏障在背后闪烁,破裂的洞口滋啦滋啦作响,孟帅才如梦初醒。
刚刚是不是没有通过考验,直接穿行过去了?
硬闯啊!
你牛!
老灰挥洒着翅膀,好像做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把那神秘莫测的屏障甩在了身后。
这让孟帅想起了前世硬闯的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富二代们。不同的是,老灰比那些二代还嚣张,简直连闯的意识都没有,只是挥了挥翅膀,连头也不回。而比起最多被拘留罚款的闯收费站,这样直接闯过了试炼关卡,后果恐怕更加严重。
但是究竟有什么后果,真是难以预料。反正恐怕开天辟地以来,从来没有试炼者敢硬闯关卡,孟帅恶意猜测,大概那树灵也懵了吧?
而孟帅本人,当然一开始也有些发懵,但紧接着,突然一阵放松,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有趣!”笑声朗朗,远远地传了出去。
“想我孟帅,也算一个守规矩、讲道理的五好青年,可是偶尔来这么一下,也很有趣是不是?灰兄?”
在孟帅的笑声中,老灰展翅高飞,沿着光芒向上,飞上了更高的天际。
八八八,树影真精怪,金光假境况
“这也太夸张了吧?”孟帅坐在老灰背上,多少还是有点惊悚的。
一路上,老灰毫不停留,各种关卡一跃而过,简直比逛街还轻松。
孟帅跟着一路上来,也曾见到好几处诡异艰奥的关卡,甚至还有光怪陆离的幻境,这些关卡虽然只能窥见一斑,但想来应该是十分艰难的,连他在老灰背上旁观,也觉得头疼。
然并卵
现在这些,对孟帅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走马观花的掠过,便已经扶摇直上。
其实孟帅也有点奇怪,老灰这么酷炫狂霸,藐视一切也罢了,为什么那个树灵或者其他的什么主持或者看守毫无反应呢?他们都不来阻止一下这个规则的破坏者么?
难道是阻止了,但和关卡一样,被老灰彻底无视了,还是默认了它的强力,连阻止都免了?
无论哪一样,都说明老灰强大还在孟帅意料之外。
一路上升,原本还是金色缭绕,看不见其他,渐渐地周围有了景色,
渐渐地,空中浮现出了种种幻景,有山川河流,有树木鲜花,山上有亭台楼阁,林中有飞禽走兽,再上空还有大团云霞雾霭,灵禽仙鹤绕飞其中,如同仙境一般。
只是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金色,因为色调的朦胧,尽管这一切都栩栩如生,还是沉浸在一种梦境一样的氛围中。
之前孟帅也见过很多幻境,就是这世界树制造出来的,虽然只是一掠而过,却也能分辨出这一次和之前种种幻境的不同。之前的幻境,不管如何变化,都能在其中看出一丝凶险甚至猛恶。唯有这次的幻境不但气氛如梦似幻,更充满了宁静和友善。
终点应该就在眼前了。
如果是前面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看到了这样的美景,大概会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欢喜,孟帅却体会不到那种喜悦了。当然他也不在乎,轻轻松松一路开挂上来,那是另外一种的痛快。
金色幻境的最后,是向上的阶梯,一级级的台阶通向最上方。
孟帅遥遥看见,台阶上方有一个身影,看它的位置,应该是迎接人到来的最后接引者。这位的出现,应该证明这场试炼到了尾声。
是不是应该下来?最后这个仪式还是要自己走吧?不然也太明目张胆了。
孟帅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事不归他管,老灰依旧是一展翅,直接从台阶上空飞过,落在了大殿之前。
要嚣张,就要有始有终。
落下之后,孟帅从老灰背上下来,站在金光闪闪的大殿之前。
说是大殿,最顶端的建筑物和一般的殿堂有明显的区别。与其说是大殿,更像是一座亭子。五根金灿灿的立柱支持着如翼般五角屋顶。四周没有围墙,是通透的。
因为通透,亭中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内中没有任何杂物,唯有一座石碑,考虑到金黄的颜色,也可能是一座金碑。
这个金碑,孟帅倒有点眼熟,虽然他没看清楚碑上的字,但他认得驮着碑的乌龟。
乌龟驮碑,这是当初引得众人下到地底的标志物,没想到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在这里看见了。
孟帅不禁走近亭子,但见金碑上模模糊糊有字,只因为金色耀眼,不易读出,字迹又密实,非要再靠近才能看清楚。
然而再走近一步,孟帅的目光又越过了金碑,发现了五根柱子中,有一根与众不同,光泽和其他不一样,似乎上面还雕刻有其他东西。
不过这也要靠近才能看见。说实话,看了这么久的金色,孟帅深深觉得视觉疲劳,再看金色有点想吐,揉了揉额头,打算再进一步,直接进到亭子里去。
这时,就听有人叫道:“少主”
孟帅脚步一停,忍不住回头。倒不是他认为那声奇怪的招呼适合自己,而是如此空旷寂静的地方,无论谁出一声,都会引得他回头。别说叫的是“少主”,就算叫的是“蠢货”,他估计也能回头。
当然从意外性来讲,少主这种莫名其妙的称谓,比蠢货还稀奇。
孟帅一回头,就见到说话的那位。
一见那位,他先吃了一惊,原来在他背后,站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个木偶。
说是木偶,都算过份,这应该算是活树精吧。
一个小树干一样的家伙站在背后,树干上端有分明的五官,比那金人更加细致,也没有下面树脸的诡异,倒是像个寻常雕塑脸。头顶上时一条条枝条和嫩叶组成的头发,比起一般的树,这些枝条更加柔顺,像是披肩长发一般。
如果只是小树干长着脸,其实不算违和,但最奇怪的是,这树居然有四肢,不但有四肢,还穿着衣服。
树干上裹着一套衣衫,从这个世界人的目光看,可算是奇装异服,但对于见惯前世各种时尚风格的孟帅来说,倒觉得还好,不过是款式怪了些,谈不上多诡异,只是和这时人的普遍服装相比,明显来自两个世界。
那衣衫自然也有衣袖,从袖口里面露出木枝子一样的手指,倒是衣襟下摆拖地,看不出是不是有脚。
那树人上前一步,道:“恭迎少主。”双手拱起,做了个行礼的手势,不过大概是一根木棍没法弯,免了弯腰这个步骤。
孟帅还了一礼,道:“不敢,你称呼哪位?”
说到这里,他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称呼老灰吧?
仔细一想,这还合理一些,老灰来头神秘,倒真可能是什么少主,自己搭顺风车上来的,可算就算个添头。一根树称呼一只鸟少主,意外的和谐是不是?
想到这里,孟帅忙转头去找老灰,然而转了一圈,竟没发现老灰的踪影。它似乎消失了?
这时,树人已经道:“当然是称呼您啊,我的少主。”
孟帅回过头来,既然老灰不在,那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称呼他。
但是知道,并不代表接受,孟帅道:“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和素昧平生,刚刚你还给我取名叫‘试炼者’,现在怎么又称呼少主了?”
树人木头雕出来一样的五官,居然露出了尴尬之色,道:“之前是属下有眼无珠,没能认出您来,只以为您是普通的试炼者。到您扶摇直上,来到庭前,属下才如梦方醒,原来是少主的大驾到了。”
孟帅阻止道:“且先别说得这么入巷。从头说个明白不好么?你是什么人?少主是什么?试炼者又是什么?”
那树人道:“少主不记得我了?我是留下的守灵人啊。试炼者……嘿嘿……这个试炼者是一个玩笑。属下穷极无聊,弄出来的把戏,少主万勿放在心上。您看……”
它突然一挥衣袖,一阵清风飘过,霎时间从天上席卷到地下。半空中金色的山川河流,楼台宫阙霎时间一扫而空,只剩下蒙蒙的金光而已。
“都是虚假,您不要放在心上。”
孟帅瞳孔一缩,刚刚如梦似幻的场景,霎时间如泡沫破碎,让他心中一寒。
一是这树人的本事,让他觉得恐怖,偌大仙境,竟是凭空造成,想来之前种种关卡,种种幻境也是他一手制造,这是何等的本领?当然,它恐怕是神土的某位关键灵魂,在神土范围内能制造种种奇迹,这也能理解。孟帅也能在黑土世界中做出平时做不到的事情,但不是白白做,需要如意珠来换。而且就算扩大能力范围,也没有他这样的神迹。
但仅仅是恐怖,还不至于让他心寒。他是想到了自己。
对方说什么?试炼种种,尽皆虚妄?
可是若没有老灰,他会怎么样?是不是最后会以试炼者的身份上来?
倘若自己千辛万苦走过重重关卡,经过种种磨难,结果只是经历了一场虚妄,被人挥手驱散,这算不算可笑?令不令人心寒?
思之,不寒而栗。
当然,对方可能在解释的时候,故意说了一些贬低试炼的话,但看他轻描淡写的态度,这所谓的试炼,也真不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孟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神色也从刚开始的一片轻松,甚至带着有趣感觉的笑意变得严肃。
眼前此树,需要加意应对。
他并不是什么少主,他自己心知肚明,到时候那树人要怎么翻脸,从刚刚他的态度便可见一斑。这可能是个比土灵还危险的不定时炸弹,触发了某种条件,就可能爆炸。
不过现在,还不能去触发。他所处的位置离炸弹这么近,又没有防护,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先以他口中的身份暂作周旋,若能骗到了目的,那为最好,实在不行,至少还要全身而退。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
他脸色的沉下,树人也看见了,他误会了孟帅的心结,小心翼翼道:“少主,不是属下自作主张。您久不归来,那土人却步步紧逼,我不得不做个第二准备,哪怕在您来之前做个过渡,不然有点拖不下去了。”
孟帅经他提醒,想起下面还有一个,他本以为那是神土的灵,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位更像,那位就多余了,顺势问道:“土人?你说谁?”
树人道:“那土人?它是神土的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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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九 神躯一分四,神性五合一
孟帅道:“哦?他是灵,你怎么回事?”
树人有些苦闷,道:“我也是灵。唉,这都是当年我主……哦,我绝无对我主不敬的意思。”他枯枝一样的手指连连摇晃,道,“总之当年我主灵昧陨灭之前布下种种布局,都是为了等少主归来,重掌神土。”
“当时我主的身躯、神性、神土还有我,分为四分,分别放置。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少主您,您身为神血的继承者,最后合而为一,当然是您来执掌。神性不得已四散,还等您来补全。剩下的就是我,我主留下的神仆,暂时代管神土,还有神土本身。”
孟帅道:“你能管神土?”
树人的五官再次尴尬的开裂了,道:“您也看出来了。毕竟神土是我主的神土,我只是当初守护在神土上的一只神仆。当时给我的权限有限。短时间还罢了,时间越来越长,神土觉醒了自己的意识,就诞生了那个怪物。”
孟帅大略知道了过往,道:“这么说,如今神土是谁说了算?”
树人道:“我不能下树。现在我还拥有裁决的权力,但他拥有一般事物的权力。神土被他改造的乱七八糟,我也管不了。”
孟帅道:“嗯,你是法院,他是政府。你们缺一个……国会,所以三角缺了一角?”
树人不解,只听懂了最后半句话,道:“三角缺一角,确实不错。不过虽然我有神土上裁决的权力,但土灵越来越强大,强弱已经开始逆转,他又野心勃勃,不住的图谋我的位置。如果您再晚来几千年,我恐怕就要让位给他了。”
孟帅道:“你定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吧?”
树人道:“当然,我是我主留下来的神仆,存在了多少岁月,见识过多少天地?那土人从土里长出来才几年?一身的土气未除,怎能是我的对手?只是我的能力限制住了。对神土的支配力先天不足,因此束手束脚。我想,只我一个人是没用的,我不可能挣脱主布置下的格局,所以需要人来帮我。”
孟帅闻言,突然灵光一闪,道:“你找到了那个老头?”
树人道:“您说那个没眼睛的家伙?当然他长了白胡子,但跟我相比,也不算老头。嗯,我就找了他,我给了他力量,让他去找神性。只要有了神性,我就能成……”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孟帅心中雪亮:这孙子也要当真神,和土灵是一样货色,不过他受到制约更多,大概不能和土灵一样无下限的胡来,但用的心思一点也不少。如今他尊称少主,其实不知道转什么鬼心思,万万不可给他迷惑了。
树人道:“那个没眼睛的家伙要力量要的很勤,其实半点用处没有。我怀疑他给土人诱惑了,是个两面派。但外面人太少,这家伙别的不会,多吃多占有一手,把外人全部隔绝,我找不到别的人选。只好将就着用。后来我也看出来了,那家伙不成器,栽培一万年也没用,索性放在那儿当个明子,吸引土人的注意力,我再徐徐布置暗子。”
孟帅道:“后来你找到了?”
树人道:“我找到了暗子,不,是胜负手了。您也知道吧,就是您送上来的那丫头。她是神性的罐子。”
孟帅嗯了一声,道:“我送上来的?”
树人道:“您……您当然是早有预料,早就知道那丫头身系神性,因此把她送来这里。可笑那土人,竟然在我召唤那丫头回来的时候横插一脚,企图直接把她身上的神性据为己有。她哪里知道您的筹谋,一翻手间,就把她带了过来。现在咱们有了她在手,现已经胜了半局。到底是您,就算是我,要在神土内部把一个人完整的带出来,也要费不少功夫。”
孟帅暗自好笑,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又哪有那么多筹谋?无非是土灵想要自作聪明,作到他头上罢了。话又说回来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少主”,那土灵又哪里知道去?
他问道:“你现在有神性在手,又是神土的守护使,怎么才说胜半局?”
这才是问题关键。凭树人的一些表现,孟帅便断定它才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赤胆孤臣,一心为了守护神土,之所以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一定是有求于他。然而据它描述,神性在,他又拥有神土裁判权,应该已经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还有什么所求?
那树人道:“是啊,好容易得到了一点神性,我现在稳压住他,已经没问题了。可是真要是把神土全部收回,至少要收集齐了所有的神性才好啊。”
孟帅皱眉,道:“所有的……神性?”
那树人道:“对——您这边看。”一面说,一面进了亭子。它移动起来很平稳,简直就像坐着轮子车。
孟帅跟着进了亭子,见树人枯枝的手指着一处柱子,道:“您看,这不是——”
孟帅一抬头,猛然吃了一惊。
只见五根柱子中其中的一根,也就是东边那根柱子上,描绘着精美的雕刻,仔细看去,那图案正是一只凤凰为背景,中间站着一个女郎。
青鸾!
那女郎面目如生,形容娇美,不是青鸾是谁?看样子好像是一个金色的笼子里,关着一个********的女子。
若是一般人,或许会把这画面想象成一幅艺术品,但孟帅却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刚眼睁睁的看着青鸾被带走,转眼间她就出现在了柱子上,这说明什么?
这就是她本人!人入树口,最后的归宿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孟帅如何不心寒?
和青鸾交情尔尔是一回事,但看到刚刚还鲜活的人变成了黄金雕塑在眼前展览又是另一回事。孟帅立刻想到了当初看小说,看到的变态,也不过是把人收集起来,漆上石膏,描上彩绘,做成艺术品收藏展览。那已经是猎奇恐怖小说的情节,放到他年幼时,要做噩梦的。
他在这里思之欲呕,金人还在那里喋喋不休,道:“您看见了么?五根柱子苏醒了一根,其余几根,也已经饥渴难抑。您的目标,我们的目标,就是把这五根柱子填满,然后——”
它高高举起了枯枝一样的爪子,指着顶上,“神性彻底苏醒,神土复活。您会成为真神。”
孟帅不由自主的往上看去,看见了亭子金色的穹顶。
穹顶上,雕刻满了一层层的绘画,就好像那些大教堂中的彩绘一样,不但精美,而且充满了神性。小小一片穹顶,却给人浩瀚苍穹,满天神佛一样的感受。
彩绘与雕塑的中央,一个硕大的雕刻分外醒目,那是一头巨大的金色鸟。
老灰?
孟帅凝目,差点呼出声来。
然而仔细一看,那并不是老灰,那是一只羽毛华美,神采飞扬的神鸟,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凤凰,但他一路行来,各种各样的凤凰看得都快吐了,唯有这一副,让他一眼觉得,正是老灰的形象。
不是形似,而是神似。
也不对,神也不似,老灰无精打采的样子,和这器宇轩昂的凤凰半点也不相似,但总之就是相似。孟帅作为老灰多年的同伴,只能说一句,相似就是相似,没有为什么。
话说回来,老灰去哪儿了?刚刚它把自己带上来,糊里糊涂给自己弄了一个“少主”的帽子,然后再次鸿飞冥冥,这也太神出鬼没了。
孟帅正自疑惑,树人的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么后面四位,也拜托少主了。”
“什么?”孟帅猛然一惊醒,道,“还有四位?”
树人发现了自己这个少主老是走神,但也不好直说,只得再次重复道:“是呀,神性一分为五,您是知道的。现在找到了一个,还有四个啊。神性一日不找全,您也不能成神啊。”
“您放心吧。原本咱们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五个神性一个也不知道在哪里,两眼一抹黑。不过现在找到了一个,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其他四个神性,应该也在四位女子身上沉眠,她们应该就是这小丫头的同伴。”
如果说孟帅刚刚只是一般的悚然,这时陡然心中巨震。
鸿鹄!
他心中一下子想到了这个名字,寒意和怒火交织着窜了上来。
这怪物要把鸿鹄也变成这样!
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孟帅道:“哦?你要出去找她们么?”
那树人愁道:“我倒是想去,可是我离不开神土。只能还麻烦您了。您有我主的神泽庇佑,当然马到成功。”
孟帅暗中冷笑,道:“我未必找得到她们。”
那树人道:“她们一定就在附近,您神通广大,找上几年,总能找得到啊。”
孟帅心念电转,道:“我倒是想出去找,可是那金人还堵在下面。你也知道,我如今神力未复,这个家伙非常讨厌,我出去,他必然阻拦。我本来就不一定找得到,再加上他跟着,更别找了。”
那树人露出沉吟的神色,击了手掌,道:“没办法,为了给您争取时间,我豁出去,把他先扣下了。”
八九零 高山决洪水,长空卷金龙
天昏地暗,洪水滔滔,彼时的前线,如同世界末日一般。/xshuotxt/
前方正在厮杀,只因杀得不是血肉之躯,不曾有流血漂橹的惨烈景象,但若论战斗的残酷,也丝毫不弱。双方土地上层出不穷的战斗力量在互相绞杀,只为了推进几尺毫无意义的土地。
在如此惨烈的斗争中,有人心情还不错。
冯源的心情从没这么好过。
战场上吹来的风,还带着硝烟的味道,吹过他的面颊,吹得他脸上泛起丝丝红晕。
目光粲然如星,尽是兴奋神色,配上满脸的红晕,任谁都看得出,他处在情绪的顶峰。
他在激动。
有生以来,他能激动的时间不多,纵然激动,也是负面的情绪。憎恨、悲痛、渴望、疯狂,这些负面的感情能调动他的心,但那些激动中,从没掺杂过一点点的快乐和欢喜。
其实就算不激动的时候,他也极少快乐,简直可以说,他从生下来之后,没有几日快乐过。他身上从没被动的发生过任何好事,当然就不值得快乐。如果说有时略觉愉快,那就是他的计策谋划成功时,一瞬间会带来的成就感。就那一瞬间的愉悦,几乎构成了他近二十年所有的美好记忆。
直到被孟帅转移到了黑土世界,得到了治疗,摒弃了阴暗的环境,他的心平静了一点。过了几日安详的日子。
安详,宁静,但并不快乐。
快乐是什么感觉,冯源其实毫无认知,他本以为,不痛苦就是快乐了,所以在黑土世界里的那些时日,他就以为自己过得愉快了。至于寂寞,对天生的天煞孤星来说,根本不存在。
但到了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畅快是什么。
对他来说,快乐就是掌握足够的力量,用自己的手段将力量捏起来,打出去,打到天崩地裂,亲眼看见战果一点点积累,战局一点点胜利。这期间的快乐也如胜局一般堆垒起来,形成的愉悦令人心醉。
当然,他还没尝到过如此大局,最后胜利的瞬间是什么感觉,但是第一次,就快了。
战线在疯狂的向前推进,不过几个时辰,已经向前推进了百余里。这在真人的战斗中根本不可能,但在神土这样的冲锋战中,却被他做到了。同时,这么快速推进,若是真正大战,是要考虑补给后援和机动的能力的,在这里则完全不必。神土扩张到哪里,兵员就开进到哪里,有土地,就有源源不断的战斗员。
剩下的一切,就是打!打!打!
用尽一切实力,一切手段,打打打!
这一*的攻势,可谓畅快淋漓,如果说有什么不痛快的,那就是……冯源觉得,对方有点敷衍了事的感觉。
双方刚刚对垒的时候,你来我往,还算是硬仗,但随着战局的深入,他这边都调动起来了,各种进攻层出不穷,对方却不见起势,反而越打越退,气势渐渐低沉。甚至还不是被打得,而更像是自家出了问题。
冯源一面乘胜追击,一面也心存警惕。他本是疑心重的人,纵然兴奋得头脑发热,依旧记得提防对方的拖刀计,生恐对方诱敌深入,还有埋伏。
但观察了一阵,依他的判断,似没有这样的迹象,且神土的战斗和战争不同,重势更甚于重力。掌握了大势,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只要神土扩张了,碾过去就是碾过去了,对方的埋伏再周详,也只是笑话而已。他便在保持底牌的情况下,再次尽力扩展,这一扩张,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过,这些战斗现在已经满足不了冯源了。
他的心在涌动,心思已经不放在前方,而放在侧面,那里有他费心谋划的一份大礼。
如果对面有对手,且对方心思细腻谨慎,能从一团乱麻的战场上抽出目光,观察一下周围,就会悚然发现,周围的地势已经在悄悄发生改变。
现在的战场,如同一个勺子的中心,周围半圈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山脉,山脉不算奇高,更不险峻,反而连绵不断,仿佛一堵城墙。
这种高山岭谷的变化,在外界是不可思议的,纵然高手如西方之主,也不敢说顷刻能移山填海,但神土的世界,一切都有可能。这一切,仅仅是冯源的布局而已。
他目光及远,看着眼前的战场,神色兴奋中,带着一丝漠然。
那是天地俯瞰苍生,视万类为刍狗的漠然。
他在等待机会,等着完成他的一次华丽演出。
一只手抬了起来。冯源目光霎时间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轰——
仿佛九天雷劫降落,又似万马奔腾,咆哮之声,震动山岳。
环绕的群山,瞬间崩塌,漫天的洪水倾泻而下。
霎时间,山河震动,日月无光,连对面的金光都在滔天洪水中被冲散,一切的声音,一切的土壤,一切的生灵,在这一瞬间,都被洪水所淹没。千百里神土,瞬间成泽国。
高坝决堤,洪祸千里,威力恐怖如斯。
冯源站在高台上,在水中央。因为他是水与土的主宰,仅仅凭借尺寸之地,却能屹立于山洪中不倒,反而如凌波仙人,悠然自得。看着洪水遍野的战场,他心中的快意,和着洪水一切倾泻了出去。
这就是兵书与战阵中常常出现的“水攻”了。
水火攻击,凭借的是天势。然而此时此地,天势亦可人为。还有比一手将天人共策的大计掌握的瞬间,更能令人满足的么?冯源深深吸了一口气,水汽扑面,如三月春风。
洪水的咆哮奔腾不息,震耳欲聋。冯源虽然掌握着力量,但耳朵还是常人的耳朵,便有些吃不消,略靠在栏杆上,用手指掩住耳,只用眼睛看着自己一手造出来的战果。
不用千里目,也知千里外的情形。本来就节节败退的金光世界,被瞬间冲垮,这一推进,又是几百里。而且成横扫之势,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虽然这是两个神土之间的战争,神土也自宽阔,但毕竟只是陆地,并非天地,终究是有其界限的。几百里几百里的吃下来,差不多就吃到了中间了。
掌握扫平之后,冯源的视界随着水平线扩展了千百里。举目所及,全是洪水痕迹。对方的领土、兵员,甚至金光,都被洪水笼罩。
视界之内,只有一条笔直的水平线,分割了水天两界。除此之外,竟无其他突出的奇峰,过水的奇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在刚刚那波水流中湮灭。
这一招,似乎已经鼎定乾坤,决定胜败。
“效果……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啊。”
冯源倚在栏杆上,眼中的兴奋渐渐褪去,露出一丝疑惑。
这也太顺利了吧?
在他心中,这一招固然是胜负的关键手,但更重要的作用,是把一直隐藏不出的幕后人逼迫出来。毕竟对方在局面对自己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始终隐匿不出,未免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冯源不会为此放松警惕,他倒要看看,当成山呼海啸之势,沦陷不可阻挡时,对方还能不能沉得住气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不出面,任由神土沦丧。
要知道这些水,并不是普通的水。黑土世界蕴含五行,五行可互相转化,水土可以互生。这些水都是黑土世界的延伸,水过去了,土就过去了。当然,现在水只是浮层,但只要再对面神土上驾临的久了,一定会慢慢沉淀,渗透,最后完全占据。
可以说,对方若是一味的置之不理,就是拱手让出几百里的沃土,甚至是大半神土的控制权。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对方眼看一败涂地,还不出面?
冯源心中明了,如此试探还不出来,恐怕就是真的出不来。
对方不止自家这一个战场,应该还有一个,就是孟帅那边。这边形势危急,说不定那人身边的形势更危急,已经到了自顾不暇的时刻,那么财产土地的流失,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到底是公子啊。”冯源长叹一口气,自己这边占尽资源,反手成云,覆手为雨,调动力量万千,到底还比不过孤军深入的孟帅,看来这次绝佳的机会,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自己要想立下奇功,得到真正的重视,还不知要多少时日。
到底是公子,无论平时如何无所事事,心无大志,一旦认真起来,果然实力手段高人一等。
不过冯源却不知道,孟帅这次成败,和实力手段实在没什么关系。
正当冯源遗憾的时候,目光一动,突然看见远处天际,一道金光在摇曳。
那金光可算通天彻地,应该是如龙吸水一般壮观,然而毕竟离得远了,冯源之前竟没看见。这时发现了,目光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
然而下一刻,金光骤然消散。原本仿佛擎天一样的光柱,霎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冯源愕然,没想到自己刚看到异象,便已消失,还不知那边情况。
下一刻,原本平静的江泽陡然搅动起来,漩涡升起,一个金灿灿的小人从水中蹦了起来,大骂道:“混球,竟敢暗算你老爷。”
八九一 人造千里水,天降镇河碑
冯源一怔,又惊又喜,没想到费了那么多周折没激出幕后之人,就在自己快放弃的时候,对方居然自己出来了。
终于要正面对决了?
金人一出来,先是仰天狂骂,指天骂地,不堪入耳。紧接着看见了冯源,喜怒交加,大声道:“啊哈,小贼,你在这里?咦——你不是那个小贼?你到底是哪个小贼?”
冯源道:“就是要你命的那个小贼。”说到这里,他突然看清,那金人虽然栩栩如生,但只有一只眼睛,左眼处只有一个大洞,仿佛被生生挖出了一只眼睛。
这情形要是活人,当异常可怖可惨,但因为是金人,长得本来就少几分活气,倒不觉的那么恐怖,只觉得诡异。他暗忖:看来是公子的手段。
金人哈哈大笑,道:“你们这群狂妄的毛贼,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一直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你们知道么?我稍微认真一点儿,就叫你们灰飞烟灭。”
冯源道:“愿意领教。”
金人大吼一声,身上发出无数道金光,化作光球,狠命的向冯源打去。
只见光球漫天,把天地都染成了金色。水面倒影曈曈,仿佛映照着无数个太阳。
如此壮观景象,金人犹嫌不足,不住的发射金光,且一面发出,一面捶胸顿足,怒吼不止,仿佛在发泄怒气。
直到光芒稍息,金人一口愤懑气发泄的差不多了,方停下来。
然而等光芒散去,就见对面开阔的水面上,一人悠然独立,仿佛凌波踏水,安闲如仙。
“你?你没事?”金人目瞪口呆。
冯源神色不变,道:“你在等什么?我说了愿意领教,你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他露出了夸张的惊讶神色,“我已经领教过了?”
一句话刺激的金人怒火又升,吼道:“你给我死——”说着扑了过来。
冯源已经是平静如水,只是眼睛微微一眯,心道:终于来了。
就在金人飞跃到中间是,就见天上金光汇聚,在头顶处形成了一块石碑。
那石碑遮天蔽日,怕不有百十里宽,然而从金光开始凝聚,到最后成型,所用时间不过一弹指间。
冯源刚刚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天都黑了。
石碑挡住了所有的光线,自然便觉黑暗。然而冯源感觉到的黑暗,比之金人感觉到的黑暗,尚不及万一。
金人一抬头,看到了石碑的模样,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然而他要跑,石碑来的更快,只听轰的一声,石碑落地,下方正有广大水泽,溅起了大片水花。那金人惨叫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头顶金光消散,只余下滔滔洪水,还有一座镇河碑一样的石碑。
这回轮到冯源呆住了。
什么和什么?怎么金人就被镇压了?他还有招数没动用呢。
莫非是孟帅的手段?
按理说,只有这个解释,但冯源隐隐觉得不对。虽然他不会武功,但对于武学见识并不弱。孟帅的手段他虽不尽知,但也看得出来,刚刚那不像孟帅的手笔。
那金光凝聚的手段,反而很像对面金光世界的一贯手法。可是金人就是金光世界的代表,怎么反而被金光镇压?难道金光世界内讧了?
饶是冯源心智不弱,也猜不出其中的曲折。
下一刻,空中出现了一辆金车,缓缓下降。那金车落到水面上,上面坐了一个人,全身也是金光笼罩,好似神明降世。
若是常人见了,必定以为金光世界又有了新神,冯源却知道不是,因为……车上的人,他认得。
遥遥拱手,冯源道:“恭迎公子凯旋。”
孟帅还礼,又转身道:“那我先走了。”
冯源又是好奇,那车上只有孟帅一人,他又跟谁说话?
下一刻,他更是惊奇非常。车后一根旗杆一样的东西突然开口,道:“恭送少主。请少主注意了,只有一年而已。一年之内,至少要送一个来。”
孟帅道:“我记得了。”
旗杆道:“最好下次见到少主,少主把人全带来,那时您就可以成神了。”
孟帅点头微笑,道:“好吧。后会有期。”那车子自行飞起,遥遥去了。一天金光消散,除了水天一色,不见其他。
孟帅从车上飞下,片刻间已经到了冯源的高台上,道:“辛苦了。做得好。”
冯源笑道:“不辛苦,反而愉快。绝非谦虚。”
孟帅道:“这本是你的舞台,我相信你喜欢。”
冯源闻言,第一次有知己之感,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子。”
孟帅回头,但见烟水淼淼,浩浩汤汤,道:“你做的?”
冯源道:“是。”
孟帅道:“先收起来吧。”
冯源不说话,看着孟帅,孟帅察觉出他的意思,道:“那便等等。”说着手扶在高台上,高台一阵抖动,突然改变了形状,栏杆拧在一起,形成四面墙壁,高台地基沉下,台板浮起,硬生生从一个台子变成了一艘小船。
此时此地,是孟帅的地盘,他要做什么总能做到,和在金光世界简直是两个物种。
小船载着两人,掀起一路白浪,扬长而去。
水面虽广,但大部分淹的是金光世界,黑土世界的腹地却是没水的。冯源考虑到了自家的土地问题,特地做了围堰。
小船一直行到搁浅,孟帅下了船,顺手把冯源带了下来,道:“去你的屋子休息吧。”
冯源抬头一看,发现自家房屋正在前方,不由奇道:“我的屋子不在这里吧?”他在房中住了月余,四周景致认得清清楚楚,这时觉得十分陌生,哪里是自己房屋了?
孟帅道:“我累了,懒得走那么远,就把你的房子搬过来了。你若想换换花样,就搬到这里来住,若念旧,一会儿我给你搬回去。”
冯源笑道:“您真是无所不能。”
孟帅道:“仅限此地,这叫耗子扛枪——窝里横。”
两人进了屋中,分别坐下,冯源问道:“公子可是旗开得胜?”
孟帅道:“谈不上。暂时没输罢了。”
冯源甚是惊讶,道:“竟是如此么?我看那金人被您随手镇压,难道不是大获全胜?”
孟帅道:“差得远呢。那土灵不过是眼前小麻烦。眼前的麻烦解决了,还有后续的大麻烦。譬如说,我是去找人的,你看人不是没找回来么?”
冯源心道:你也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但他不会明说,道:“您没能救人出来?难道是不幸遇难了?”
孟帅道:“没有,给人扣下了。”
冯源神色严肃,倘若说死了,那么最多节哀顺变一下,该走就走了。但是若是人被扣下了,那么这件事没完,还有后续,问道:“被谁?那个旗杆?”
孟帅道:“是他。”
冯源若有所思,道:“我刚刚看他对您毕恭毕敬……”
孟帅道:“你一定还听他叫我什么少主,这些渊源说来话长,但总之,那都是假的。他扣着我要救的人,但我与他虚以委蛇,暂时没变成绑匪和苦主的关系。他还暂时认定我们是一头的,但我也不能从他手里抠人。”
冯源点头,道:“既然是绑架,必有要求,他的要求高么?”
孟帅道:“非常高,是我绝对给不了的。不是给不起,是不能给。说句冷酷的话,他要的远比他扣住的人质价值高太多。”
冯源道:“这也不错。”
孟帅道:“哪里好了?”
冯源微笑道:“您说的这样斩钉截铁,便说明这双方在您心中的分量悬殊,那么需要做选择的时候,就不会左右为难。只要您不犹豫,解决的办法总是有的。”
他没明说,孟帅知道他还有一层意思。既然被绑走的人比另一方价值差那么多,可见本身的价值也很有限,那么就算最好要舍弃,也并不艰难。
只要苦主豁的出去,又怕什么绑匪了?
还没谈如何救人,就想要舍弃,确实冷酷,可也很现实。孟帅自己也想过舍弃。青鸾和他的交情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算不上朋友,更别提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搭上鸿鹄。且对方根本不是要用鸿鹄换青鸾,反而是直接要把凰金宫一勺烩了。
若是只有青鸾被扣押,孟帅大不了狠狠心,用好言好语把那人蒙住了,抽身就走,不受他的威胁。反正这老小子窝里横的更厉害,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儿,这么多年连个培养对象都找不到,要不是青鸾一头撞进来,他还不是把希望都放在冥伯那老家伙身上?孟帅只要一离开,保准他只能跳脚。且以他被土人压住的智商,能不能反应过来还在两说。
但是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孟帅道:“若只有一个人质,那还好办了。但他手上不止有一个。”
冯源惊道:“您还有哪位同伴被抓住了么?”暗自皱眉:这公子的同伴,怎么那么多不省心的?
孟帅摇头,道:“他抓住的不是我的同伴,恰恰相反。你刚刚看见土灵,也就是那个金人被镇压了么?他就是第二个人质。”
八九二 来去两神土,偷得一天机
冯源不解,孟帅叹道:“那金人是个大祸害。*xshuotxt/我们刚刚把他联合镇压了,但是只能镇压一年,若我一年之内不回来,他就会脱困而出。到时候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冯源这才恍然,问道:“您说这个金人麻烦,我怎么没看出来?”
孟帅一怔,道:“你什么意思?”
冯源道:“这金人是今日才放出来的么?似乎不是吧。既然如此,他之前就是祸害。可是祸害归祸害,并没害到您吧?咱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啊。他在地底,咱们马上回地上了。您要是不放心,就把通道封死。最多最多,他祸害到地底下,别说冥族人没了,就算还有,也不干咱们的事啊。”
孟帅道:“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那金人本来只配在神土中生长,祸害不到外面,可偏偏他有可能得了神性,就是我要救的那个人。只要他得到神性,哪怕只是五分之一,也会得到神力,那时候天翻地覆,地底根本拦不住他。你见到那个旗杆,我见到的那个木桩,没法和他相比。”
他摇头道:“其实这是个死结,青鸾和金人,我总要解决一样,要么带青鸾走,要么彻底杀死那金人。可是这两样现在都不在我手里,都在那个木头人手里。最最可气的是,我还奈何不了他。”他说着吐出一口气,心中略感郁闷。
说起来还真烦,土人这祸害,放出来是个公害,本来到可以找大个儿来顶着。奈何这土人和其他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倒是和拥有神土的自己是一条道上的,为争土地,若要出来,先抢得必然是自己。
而且,神土这东西,孟帅之前只把它当做天外飞来的外挂,那是只属于自己的,谁也夺不走,谁也不知道。但当神土出现在外界,他已经有了危机感——这东西,终究也是可以被拿走的。
如果金人出现在外界,神土的秘密被外人得知,那么孟帅黑土世界这个秘密,终究也要被人所知,那时觊觎孟帅的,可不只是这个非人类,还有很多更强大、更狡猾,逼得孟帅无处存身的高端存在,孟帅焉能不急?
无论如何,金人不能放出来,一定要扼杀。这个金光世界若能收还罢,若不能收,至少要永远被湮没,决不能现世。
这个理由他没跟冯源说,冯源却看出了他的态度。坚决的,不容置疑的态度。
对冯源来说,孟帅有如此的态度,那么理由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孟帅决定做什么,他只负责建议怎么做。
冯源道:“这件事也不是全无办法……”
孟帅道:“你有什么办法救出青鸾?”
冯源道:“我没办法,不过如果您一定要制住金人,我倒有一点机会。”
孟帅惊讶,要知道金人是被树人镇压,他都没法插手,冯源不过旁观了这一幕,怎么就有了办法了?问道:“怎么办?”
冯源道:“您确定那木头压制住金人,是比较勉强的么?”
孟帅道:“他是这么说。”
冯源道:“那我们来压制金人,不用他,行不行?”
孟帅沉吟道:“你这个思路很令人惊奇啊。第一,我们能压得住那金人?第二,就算能压住,那树人会把金人交给我们?”
冯源道:“第一,应该能。我有一点一直比较模糊,不知您能不能解惑。那金人很强大,是不是?”
孟帅暗道:这叫什么疑惑?道:“自然。”
冯源道:“是真的很厉害,还是像您一样,恕我无礼,窝里横?”
孟帅陡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卧槽——险些被他们蒙住了。”
冯源微笑道:“您是有些当局者迷。其实不光您迷,他们比您迷得还厉害。因为他从来足不出户,在外靠的是扶持使者,在家里那是无所不能。所以他们就真因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可是他们所谓的强大,难道不是依附在神土上的么?若是剥离了神土,您还有一身的武功,他们还剩下什么?武功没学过,脑子……呵呵……只要把金人带出来,到了您这里,您担心镇压不住么?”
孟帅点头,道:“所以我们的问题,从如何镇压金人,到如何把金人运过来。好吧,至少解决了一步。”
但是把金人从金光碑下面拉出来,运到黑土世界,难度系数也很夸张。
不过孟帅这时倒不急了,因为有人胸有成竹,他还急什么?
冯源面带微笑,道:“与其咱们把他运来,不如等他进入黑土世界。”
孟帅只觉得又有一丝明悟,但还没戳破那层窗户纸。
冯源笑容更盛,道:“您忘了那个碑,现在哪里?”
孟帅陡然明白,道:“在水里!”
冯源深深点头,道:“正是啊。那水是什么,是您的土转化的,也就是您的领土。现在那金人,就在您的领土范围内啊。当然,现在的水下还有对方的领土,可是咱们可以侵蚀、可以占领,最后把那些土地全部融入您的神土之内。到时候,不是他被树人镇压,而是压在您的领地之内,我想,那样应该就能掌握了吧。”
孟帅吐出一口气,道:“正是如此。”
这时,他才想到自己要退水,冯源阻止的意思。原来那时冯源已经想到了这一条了。不过他不知道要把金人运回来,但肯定早有打算,要留着那些水,一点点侵蚀对方的领地,双方对弈时,谁多占一分,对方便少占一分。这一分分的差距积累,最终就会化为不可逆转的胜负大势。
孟帅想清楚了,道:“很好,解除了金人这个威胁,他就没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了。剩下的只有……”
只有青鸾。
孟帅脑海中,青鸾困在柱子中,仿佛雕塑一样的身影一闪而逝。他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道:“大局有了,却有些细节未定。”
冯源道:“公子请说。”
孟帅道:“要侵蚀对方的土地,又不叫他发觉,只有长时间潜移默化。好在树人不是土灵,对神土的掌控并非完全,也能做到,但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冯源道:“当然,公子有其他事要做,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孟帅道:“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但我在黑土世界投资太多,有点离不开。若真放着黑土世界在地底和金光世界咬合,我自己先上去,我很难习惯。有些事情也做不得了。”
冯源道:“这倒是。这并非我所长,您不妨问问另外一人。”
孟帅立刻知道他说的是谁,起身道:“白兄?白兄在么?”
白影一闪,一个文秀的少年安安静静的坐在孟帅身边。
孟帅点头致意,白也怎么出现都不奇怪,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灵一样,出现在哪里都是灵异事件,问道:“白兄,我想离开这里,可是黑土世界必须留下,可以做到么?”
白也道:“可以。你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
孟帅愕然,道:“一直?”
白也道:“你以前一直想进来就进来,难道你问过谁么?”
孟帅道:“可是黑土世界一直在……等等,你是说,其实我能进来,本来就是因为我有这个权限,而不是因为黑土世界在我身上?”
白也道:“自然如此。相反,因为黑土世界一直在你的灵台里,所以限制了你的出入。你以前只有意识能进来,是因为黑土世界一直在你身上,你若离开,世界没有凭依,所以你只能以魂体方式进来。”
孟帅琢磨了一阵,懂了这个关系,黑土世界在孟帅身体里,无法放出,所以孟帅若是身子进来,黑土世界也要跟着身体走,可是孟帅又在黑土世界里,这成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死循环。好在孟帅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为此烦恼,直接按照黑土世界的选择,以灵魂状态进来,还觉得这是正常,其实并非如此。
孟帅道:“那还是现在好啊。以后黑土世界可以真身进出,有些事情也方便了。”最简单的,就是可以逃跑。原谅孟帅第一个想到这个。
倘若他被人逼到绝路,若能身体进入黑土世界,等于有了避难所。否则只有灵魂进入,身体留在外面,岂不成了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蠢得可笑?
可是黑土世界不能老留在地底,倘若要回到孟帅身边,那么他除了身体,还有别的可以装载黑土世界么?大概一个空间戒指是装不走的吧?
那不就回到原点了?
孟帅略一想,发现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呢。按照他一般处事的原则,这种解不开的问题,就留到以后再想,俗称——抛在脑后。他毕竟还有很多眼前的事需要应对,这些繁杂有趣但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也没机会再想起来了。
当下他起身,正色道:“如此就没问题了,这里交给你了,冯先生。”说着拱手为礼。
他换了称呼,这是正式承认了冯源的身份和指责。这是他对冯源能力的肯定,也是要交托重大责任的必行步骤。
冯源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竟增色不少,深深一礼,道:“属下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八九三 坐拥世界树,等着兔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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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源不解,孟帅叹道:“那金人是个大祸害。我们刚刚把他联合镇压了,但是只能镇压一年,若我一年之内不回来,他就会脱困而出。到时候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冯源这才恍然,问道:“您说这个金人麻烦,我怎么没看出来?”
孟帅一怔,道:“你什么意思?”
冯源道:“这金人是今日才放出来的么?似乎不是吧。既然如此,他之前就是祸害。可是祸害归祸害,并没害到您吧?咱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啊。他在地底,咱们马上回地上了。您要是不放心,就把通道封死。最多最多,他祸害到地底下,别说冥族人没了,就算还有,也不干咱们的事啊?”
孟帅道:“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那金人本来只配在神土中生长,祸害不到外面,可偏偏他有可能得了神性,就是我要救的那个人。只要他得到神性,哪怕只是五分之一,也会得到神力,那时候天翻地覆,地底根本拦不住他。你见到那个旗杆,我见到的那个木桩,没法和他相比。”
他摇头道:“其实这是个死结,青鸾和金人,我总要解决一样,要么带青鸾走,要么彻底杀死那金人。可是这两样现在都不在我手里,都在那个木头人手里。最最可气的是,我还奈何不了他。”他说着吐出一口气,心中略感郁闷。
说起来还真烦,土人这祸害,放出来是个公害,本来到可以找大个儿来顶着。奈何这土人和其他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倒是和拥有神土的自己是一条道上的,为争土地,若要出来,先抢得必然是自己。
而且,神土这东西,孟帅之前只把它当做天外飞来的外挂,那是只属于自己的,谁也夺不走,谁也不知道。但当神土出现在外界,他已经有了危机感——这东西,终究也是可以被拿走的。
如果金人出现在外界,神土的秘密被外人得知,那么孟帅黑土世界这个秘密,终究也要被人所知,那时觊觎孟帅的,可不只是这个非人类,还有很多更强大、更狡猾,逼得孟帅无处存身的高端存在,孟帅焉能不急?
无论如何,金人不能放出来,一定要扼杀。这个金光世界若能收还罢,若不能收,至少要永远被湮没,决不能现世。
这个理由他没跟冯源说,冯源却看出了他的态度。坚决的,不容置疑的态度。
对冯源来说,孟帅有如此的态度,那么理由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孟帅决定做什么,他只负责建议怎么做。
冯源道:“这件事也不是全无办法……”
孟帅道:“你有什么办法救出青鸾?”
冯源道:“我没办法,不过如果您一定要制住金人,我倒有一点机会。”
孟帅惊讶,要知道金人是被树人镇压,他都没法插手,冯源不过旁观了这一幕,怎么就有了办法了?问道:“怎么办?”
冯源道:“您确定那木头压制住金人,是比较勉强的么?”
孟帅道:“他是这么说。”
冯源道:“那我们来压制金人,不用他,行不行?”
孟帅沉吟道:“你这个思路很令人惊奇啊。第一,我们能压得住那金人?第二,就算能压住,那树人会把金人交给我们?”
冯源道:“第一,应该能。我有一点一直比较模糊,不知您能不能解惑。那金人很强大,是不是?”
孟帅暗道:这叫什么疑惑?道:“自然。”
冯源道:“是真的很厉害,还是像您一样,恕我无礼,窝里横?”
孟帅陡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卧槽——险些被他们蒙住了。”
冯源微笑道:“您是有些当局者迷。其实不光您迷,他们比您迷得还厉害。因为他从来足不出户,在外靠的是扶持使者,在家里那是无所不能。所以他们就真因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可是他们所谓的强大,难道不是依附在神土上的么?若是剥离了神土,您还有一身的武功,他们还剩下什么?武功没学过,脑子……呵呵……?要把金人带出来,到了您这里,您担心镇压不住么?”
孟帅点头,道:“所以我们的问题,从如何镇压金人,到如何把金人运过来。好吧,至少解决了一步。”
但是把金人从金光碑下面拉出来,运到黑土世界,难度系数也很夸张。
不过孟帅这时倒不急了,因为有人胸有成竹,他还急什么?
冯源面带微笑,道:“与其咱们把他运来,不如等他进入黑土世界。”
孟帅只觉得又有一丝明悟,但还没戳破那层窗户纸。
冯源笑容更盛,道:“您忘了那个碑,现在哪里?”
孟帅陡然明白,惊喜道:“在水里!”
冯源深深点头,道:“正是啊。那水是什么,是您的土转化的,也就是您的领土。现在那金人,就在您的领土范围内啊。当然,现在的水下还有对方的领土,可是咱们可以侵蚀、可以占领,最后把那些土地全部融入您的神土之内。到时候,不是他被树人镇压,而是压在您的领地之内,我想,那样应该就能掌握了吧。”
孟帅吐出一口气,道:“正是如此。”
这时,他才想到自己要退水,冯源阻止的意思。原来那时冯源已经想到了这一条了。不过他不知道要把金人运回来,但肯定早有打算,要留着那些水,一点点侵蚀对方的领地,双方对弈时,谁多占一分,对方便少占一分。这一分分的差距积累,最终就会化为不可逆转的胜负大势。
孟帅想清楚了,道:“很好,解除了金人这个威胁,他就没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了。剩下的只有……”
只有青鸾。
孟帅脑海中,青鸾困在柱子中,仿佛雕塑一样的身影一闪而逝。他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道:“大局有了,却有些细节未定。”
冯源道:“公子请说。”
孟帅道:“要侵蚀对方的土地,又不叫他发觉,只有长时间潜移默化。好在树人不是土灵,对神土的掌控并非完全,也能做到,但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冯源道:“当然,公子有其他事要做,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孟帅道:“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但我在黑土世界投资太多,有点离不开。若真放着黑土世界在地底和金光世界咬合,我自己先上去,我很难习惯。有些事情也做不得了。”
冯源道:“这倒是。这并非我所长,您不妨问问另外一人。”
孟帅立刻知道他说的是谁,起身道:“白兄?白兄在么?”
白影一闪,一个文秀的少年安安静静的坐在孟帅身边。
孟帅点头致意,白也怎么出现都不奇怪,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灵一样,出现在哪里都是灵异事件,问道:“白兄,我想离开这里,可是黑土世界必须留下,可以做到么?”
白也道:“可以。你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
孟帅愕然,道:“一直?”
白也道:“你以前一直想进来就进来,难道你问过谁么?”
孟帅道:“可是黑土世界一直在……等等,你是说,其实我能进来,本来就是因为我有这个权限,而不是因为黑土世界在我身上?”
白也道:“自然如此。相反,因为黑土世界一直在你的灵台里,所以限制了你的出入。你以前只有意识能进来,是因为黑土世界一直在你身上,你若离开,世界没有凭依,所以你只能以魂体方式进来。”
孟帅琢磨了一阵,懂了这个关系,黑土世界在孟帅身体里,无法放出,所以孟帅若是身子进来,黑土世界也要跟着身体走,可是孟帅又在黑土世界里,这成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死循环。好在孟帅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为此烦恼,直接按照黑土世界的选择,以灵魂状态进来,还觉得这是正常,其实并非如此。
孟帅道:“那还是现在好啊。以后黑土世界可以真身进出,有些事情也方便了。”最简单的,就是可以逃跑。原谅孟帅第一个想到这个。
倘若他被人逼到绝路,若能身体进入黑土世界,等于有了避难所。否则只有灵魂进入,身体留在外面,岂不成了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蠢得可笑?
可是黑土世界不能老留在地底,倘若要回到孟帅身边,那么他除了身体,还有别的可以装载黑土世界么?大概一个空间戒指是装不走的吧?
那不就回到原点了?
孟帅略一想,发现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呢。按照他一般处事的原则,这种解不开的问题,就留到以后再想,俗称——抛在脑后。他毕竟还有很多眼前的事需要应对,这些繁杂有趣但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也没机会再想起来了。
当下他起身,正色道:“如此就没问题了,这里交给你了,冯先生。”说着拱手为礼。
他换了称呼,这是正式承认了冯源的身份和指责。这是他对冯源能力的肯定,也是要交托重大责任的必行步骤。
冯源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竟增色不少,深深一礼,道:“属下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八九五 故友重相见,心情各不同
时隔数日,再次见到自己的队友,孟帅百感交集。
虽然对于他的我行我素,他的朋友们也不无抱怨,但能平安相见,到底还是欢喜得多。
再三确认了彼此平安,一起说笑一阵,便终于散了。剩下的都是和孟帅有话说的。
倒是孟帅发现没有宋千寒的身影,问道:“宋师兄哪里去了?”
众人对视一眼,神色都黯淡了几分。白无青道:“自从那天失散,再没见他。宋木头……唉……”
几人都沉默了。白无青他们都是在风暴来时,被青鸾引入祭坛躲避的。其中白无青也受了伤,若无青鸾相救,白无青凶多吉少,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那么在那场风暴中消失的宋千寒,恐怕也很难说下场。
即使他们都是混元期的高手,在天地灾难面前,也不过是沧海一粟。遇难了,只能说是运气不好。还不似仇杀,连仇都没地方报。
孟帅心情也很沉重,就算不提宋千寒的交情,他身为队长,队员有损失,他责无旁贷。
众人散去,谢离留了下来,道:“幸不辱命。”
孟帅道:“实在是多谢了。若没谢兄,孟帅丢三落四,早就捅了大篓子。”
谢离道:“您言重了。总之大家一切平安就好。顺便问一下,青鸾没回来?”
孟帅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起青鸾,道:“她……没回来。怎么,你关心她么?”他是有点奇怪,若说这些人里面,和青鸾关系最差的就该是谢离了,毕竟差点被青鸾先奸后杀。
谢离淡淡道:“我恨不得她永远回不来。她若回来,怕要杀了我。”
孟帅道:“这倒不至于,我们还是北方的轮转使者,她不至于乱来。”
谢离道:“其他人没事,她定会杀我。”
孟帅不解,谢离道:“咱们之间,她会杀一个,喜欢一个。很明显,她喜欢的是你,自然要杀的就是我了。”
孟帅目光微动,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倒是敢猜青鸾的心思。我可猜不透她。”
谢离道:“我只有这么感觉罢了。她在地底,对着那个‘谢离’就是分裂的,一部分想要撕成碎片,一部分却也喜欢,大概是她心中最完整的两种**的结合吧。后来,她大概察觉到了我们是两个人,两种感情就分裂了。喜欢那一部分给了你,剩下的杀意,就是我的。”
孟帅觉得他虽然不无道理,但也太玄了。什么两种**分裂云云,比起分析,更像个神棍,还不是这个年代的神棍,是他前世号称心理学大师那种神棍。
但他说青鸾已经知道那个谢离是孟帅和谢离两个人的综合,孟帅倒是相信,青鸾不止一次试探过,到后来孟帅也默认了。而青鸾喜欢孟帅……大概是吧。
如果那什么我当神,就点你当我的神使这种算爱的话。那就算爱吧。毕竟她也不可能给出更好地爱了。她上一次还算有真心的人,对待的方式就是冒称和对方的心上人有一腿。
孟帅道:“你若不喜欢她,那倒是可以放心了。她一时半会儿,一年半载,至少在咱们离开之前,她是回不来了。”
如果不是永远回不来的话。
说到了青鸾,忙道:“有人问你青鸾的事么?朱雀首座他们?”
谢离道:“青鸾的事?我说什么?当然什么也没说。”
孟帅道:“我们和青鸾同行的事……”
谢离道:“我说这个就是有病了。就算我们相处愉快,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何况又不愉快。没有人知道我们同行过。”
孟帅放心道:“那就好。”说起来,他和青鸾关系也算密切,但都发生在两人之间,唯一有外人参与的,也就是谢离,其余人包括鸿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谢离不说,孟帅矢口否认,就没有人会把青鸾的下落着落在孟帅身上。
谢离的神色,就知道他愿意告诉别人,道:“您放心吧。从一开始就没人知道,所以也没有人去问。她的存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说到这里,他突然神色有些古怪。
孟帅发现了他的异常,道:“怎么了?”
谢离道:“没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跟青鸾没关系。如果硬要说的话,最多……是白师兄对青鸾有些好感。”
孟帅愕然道:“白无青?对青鸾?怎么会?”
谢离道:“毕竟是救命之恩。不过青鸾不在,这件事没了下文,也没关系。”
孟帅点点头,道:“倘若是这样,那还是他运气好。”要知道青鸾可不是一般人碰得了,孟帅都要敬而远之,何况其他人。最好把苗头及时扼杀在摇篮里,省了很多事。
谢离道:“最好这件事快过去吧。地下世界虽然糟心,但也是过去的事了。咱们还有五方轮转的正事呢。”
孟帅心知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倘若只是多出来几十人口,那不过是小事,但是青鸾丢失,那可是一宫首座没了,凰金宫里非闹个沸反盈天。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把自己摘出去,准备五方轮转。
要摘出自己,还不能和南方闹僵,毕竟在五方世界内,他有两方亲友,两方寇仇,南方决定了他到底是亲多还是仇多,立场很重要。
正这时,只听有人叫道:“哥?”
孟帅定睛一见英儿从后面出来,喜道:“啊,芷英。”
芷英进来,笑道:“我可等到你了。我一直担心你呢。”
孟帅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你怎么样?”
谢离见他们叙话,虽不知道孟帅哪里又出来一个妹妹,但也知道他们必定要说体己话,起身告辞。
等谢离出去,芷英才道:“我还好,就是华儿他们还给关着呢。说要审查,你说那些人什么意思?我们好端端的,有什么可查的?”
孟帅道:“这也没办法,就像是上面突然有许多人落在日月族的领地里,你们是不是也要把他们先筛分清楚,才敢吸纳?”
芷英道:“他们要吸纳我们么?”
孟帅道:“这倒不是。地面的世界特别广大,谁家也不缺人,因此不需要吸纳外人。到时候大概会放其他人离开吧。”
芷英叹道:“那时候日月族是不是就散了?”
孟帅道:“会吧。你也知道,日月族只是地上的人为了对抗冥族建成的联盟,回到地上的时候,很多人还有自己的家,他们都归心似箭,恨不得早早和家人团聚。因此会散掉。最多剩下真正的同族人罢了。”
说到这里,孟帅低声道:“你在里面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这里的人对乾坤家族态度如何?”
芷英奇道:“对乾坤家族?不知道啊。”
孟帅道:“她们的态度没有表现出来么?”
芷英道:“她们又不知道我们是乾坤家族,怎么表现?”
孟帅越发惊奇,道:“她们审查身份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说乾坤家族么?这是你的主意么?”
芷英道:“不,是华儿的决定。我上来的时候,他们就决定好了。我问过他,他说据说家族在地面上被灭门了。那敌人定然势力大,且欲把我们我们上来之后,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贸然露了行迹,让敌人注意到。”
孟帅诧异非常,道:“这是华儿的见识,可以啊。”
芷英道:“你也觉得他有道理?我也觉得,不光我觉得,族人都这么觉得,所以都听他的。”
孟帅点头道:“这孩子年纪虽小,见事明白。若能和乾伯父一般觉醒了精神力,前途便不可限量。”
芷英听孟帅夸赞庭华,心中欢喜,但听到后面半句,心却凉了,道:“那有什么用,他若真有父亲的天赋,哪还需要,哪还需要……”
孟帅道:“天无绝人之路,或许便有转机呢。既然他可以让族人听他的话,那么就是可造之材。你见到他,让他将族人聚拢,从这里离开之后,便找地方安置。我带他们回归本宗。”
芷英道:“好,我相信他能做到。不过他真的太年少,实力也压不住。族人的领袖还是应该是你。”
孟帅笑道:“暂代一程,我是责无旁贷。不过说到底,我还算外姓。薪火相传,要传的是你们姐弟。”
两个眼前的大难题,一下子解决了一个半,孟帅心中舒畅多了。乾坤家族的事可以暂时停下,剩下的就是青鸾的事。孟帅再问了英儿一句,英儿说道,她其实不懂青鸾和孟帅的事情,两人的对话也听不懂,只是记得青鸾最后和孟帅走一路,她一个人先离开。且只对鸿鹄说起过。
孟帅将资料收集齐全,便可编纂自家的内容了。他和青鸾单独离开,虽然只有英儿知道,却也是事实,若一味否认,也可能露馅,不如承认下来。
但他需要另外一套解释。
正说着,鸿鹄进来,急急道:“孟帅,你准备好了么?”
孟帅道:“怎么?这么快朱雀首座就要找我谈话?”
鸿鹄有些焦虑,道:“哪里是朱雀首座?是圣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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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六 金宫见圣女,圣女笼烟霞
五方世界中,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譬如北方的莽莽雪原和广袤粗犷,西方的巍峨高山和天然野性,东方的万法万象和权威莫测,属于南方凰金宫的,除了喷薄的火山,就是凰金宫的精致绮丽。
进了凰金宫,每一栋建筑,每一道走廊,甚至每一根梁柱,每一处栏杆,都充满了艺术感,景美且搭配巧妙,使得整个宫殿,就像一个巨大的,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尤其是越往中心走,越有这种感觉。每更进一层院楼,前面一层看见的美景都变得平平无奇,眼前总能出现新的惊喜。走着走着,不免会想道: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好么?
答案是肯定的。
还能更好,更奇妙,简直超乎想象。
孟帅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便觉两只眼睛不够看,恨不得多生两个眼睛才好。
“你心真宽啊。”卫蝉玉在前面带路,也啧啧称奇,不过感叹的不是艺术,而是孟帅本人。
“阖宫上下,不,整个世界中,谁见到我们圣女不紧张?连我都见过好几次的,都有些紧张,你竟然还有心情四处乱看。”
孟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我紧张的腿都软了。”
卫蝉玉哼了一声,道:“你在这里浑不在意不要紧,进去见到圣女,一定要仔细,不然我也不能救你。”
孟帅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顿了顿,又道,“我倒是奇怪了,怎么是你给我带路?”
卫蝉玉道:“凰金宫中,能见圣女的寥寥无几,圣女身边服侍的人又不能出来。内外能走动的,掰着指头也数的出来。最近来说,也就是我了。”
孟帅道:“哦,这么说你很了不起了?”
卫蝉玉道:“还可以啦。”
孟帅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小小的得意?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比五大首座还厉害?”
卫蝉玉摇摇头,道:“那可不是。圣女只喜欢小孩子。过了及笄的年纪,她就不爱见了。几位首座年幼的时候,都曾在圣女面前服侍,我也不算特别。”
孟帅惊讶道:“几位首座都曾服侍过圣女?这可奇了。鸿鹄跟我说,她心中的圣女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连样貌都记不清楚。”
卫蝉玉道:“鸿鹄首座不同的。虽然每一位首座的候选都养在圣女宫中,但上一代鸿鹄是意外辞世,这一代鸿鹄首座接位特别年轻,所以似乎在圣殿呆的时间短。而且据说首座出身不同,在宫外也有亲人,小的时候常有出宫的机会,还去非常远,非常偏僻的地方。这是别人都没有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
孟帅想到自己和小鸿结识的地方,果然如卫蝉玉所说,离着凰金宫十万八千里,现在他也不知道鸿鹄为什么要跑到那种偏僻地方去。
这时,就听卫蝉玉道:“不过就算鸿鹄首座养在圣殿,她现在应该也记不得圣女的模样。”
孟帅心中一动,问道:“哦?那是为什么?”
“这件事……”她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是一件怪事。宫里很多人当年都服侍过圣女,有的还是贴身仆从,当然对圣女很了解了。可是她们出去之后,就会慢慢忘记圣女身边的一切,连圣女的的模样都忘了。除了我们现在服侍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圣女的样子。”
孟帅轻轻一凛,道:“有点恐怖啊。”
卫蝉玉道:“不恐怖,圣女那么高贵神圣,还挂在俗人心里像什么话?就应该都忘掉。我们现在服侍她的,虽然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也多少了解一点儿她的性情,但绝不会和别人说起,一个字也不会提。”
孟帅啧了一声,他想起了昨天和鸿鹄的一番对话。
“不能形容?”孟帅有些惊奇的问道,“你不能形容圣女?是因为太崇高,太神圣了,所以你不想在背后议论她么?”
鸿鹄摇头,道:“不是,或者说,不全是。倘若别人问起,我自然一个不许妄言便打发了,可是对你,我是想形容的。但想来想去,想不出怎么形容。”
孟帅也被她说的有些晕了,道:“是不是你不熟悉圣女?她老在圣地之类的地方呆着,闲人免进,所以你没见过她几次?”
鸿鹄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或许吧。圣女确实是一直住在圣殿里,除了每年的大祭祀,几乎足不出户。我们也就是一年能见她一两次。可是我总觉得,我和她应该更熟悉才是。似乎我以前常常见到她,但又想不起来了。或许她是天上的神仙,和我有天人之隔,才让我没法形容她?”
孟帅愕然,鸿鹄并非一个故弄玄虚的人,但是她这话说得,有当初被忽悠傻了神棍青鸾的风格了。
孟帅忍不住道:“她最近找你问话了么?”
鸿鹄道:“前几天就找我了。”
孟帅道:“你们前几天刚刚见过面,也没有办法形容她么?”
鸿鹄道:“很奇怪是不是?昨天我应该是和她面对面谈过,但我记得她给我喝的茶,记得她面前点的那炉香,我还记得圣殿里的琴声,但我记不得圣女的模样和感觉了。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像在梦里见过,再要仔细看,梦一下子就惊醒了,醒了就回不去了。怎么也找不到梦里的感觉。”
孟帅听得不得要领,只得感叹道:“要不人是圣女呢,就是不一样。”他想了想,又道,“那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么?”
鸿鹄道:“就说了些闲话。她问我地底下世界的事,我自然一五一十的告知。那地下世界就在凰金宫下面,宫里本该留神。她听了之后没有追问,接着便青鸾的事情,我只说不知道。本来我也不知道。自从她和我抢道,扬长而去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孟帅点点头,道:“那你说了芷英跟你说的,我和青鸾最后走一路的事情了么?”
鸿鹄道:“没说过。虽然我对谈话的内容都有些模糊了,但那天我还没见过芷英,本就不知道你们走一路,我怎么说呢?”
孟帅松了口气,道:“这个没说就行。我知道了。”
鸿鹄道:“我知道你有顾忌,和青鸾走一路,对你对她名誉都不好。最后她的下场不明不白,对你也不利。但圣女也是公正的人,若非特别*,牵扯过大,你便和她说清楚,说清楚就没事了。省得你无端背负嫌疑。”
孟帅回答道:“我知道。我有分寸。”
细想起来,除了鸿鹄没有把自己和青鸾走一路的事情说出去,她几乎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孟帅当时就觉得那圣女笼着一层迷雾,现在再听卫蝉玉这么一说,对圣女的“神秘莫测”,有了新的理解。
“也就是说,虽然圣女行踪并不神秘,举止并不神秘,可是她却是最神秘的。”
卫蝉玉道:“行踪不神秘啊,圣女一直在圣殿中修行,不见外人嘛。”
孟帅道:“外人是指的谁?平时连五大首座都见不到她么?”
卫蝉玉道:“倒也不是,重大节庆的时候,一年一度祭祀的时候,首座们是能见到圣女的。除了青鸾首座。”
孟帅问道:“为什么除了青鸾?圣女不喜欢她?”
卫蝉玉道:“那倒不是不喜欢她。但是圣女只见冰清玉洁的女孩儿。那种……”她想了想形容词,“有了欢好的,她就不见。”
孟帅明白了,这倒是不稀罕,圣女这个称呼,本身就带有几分禁欲的意思,有所偏见也不奇怪,只道:“她连有了男人的女子都不见,还肯见我这泥做的骨肉,真是受宠若惊。”
卫蝉玉道:“对呢,就是这一点奇怪,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她停下脚步,道,“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圣女可能本来就不爱见你,你若不小心,她不会客气的。我虽然给你说了很多好话,但是圣女的心思,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孟帅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担心了。”
卫蝉玉道:“为什么?”
孟帅道:“你都替我说好话了,鸿鹄怎么能不说?你们都说好话,不喜欢我的青鸾首座却不在,在也见不到圣女,圣女自然对我印象不错,我还怕什么?”
卫蝉玉好笑,但仔细想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看那里——”
只见眼前高大的树丛中,露出一角屋檐。
看到那角屋檐,孟帅便觉得心中一震,好像万绿丛中见到一点嫣红,耀眼夺目,舍却此外,都不是颜色。
天底下竟有如此精致优雅的屋檐!区区一角,竟胜过之前经历的万千殿宇。
孟帅竟有些呆住了,越盯着那屋檐越是移不开眼睛,仿佛那被树荫蔽住的檐角,更胜于绚丽缤纷的大千世界。
除了屋檐本身的美轮美奂,那檐下还挂着一串风铃,通体由无暇白玉雕成,晶莹温润,随风而动,发出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
孟帅并非没听过美妙的乐曲,他听过高手吹奏的箫声,听过天地间最大一把古琴演奏出的百鸟朝凤,也听过直达九霄的龙吟,然而他现在听到这几声铃声,登时把记忆中其他美妙的声音忘得一干二净,只余下风铃一声声最自然不过的碰撞声。
所谓天籁,不过如此吧。和它一比,连凤凰鸣叫都俗了。
不由自主的,孟帅踏着铃声,往屋檐下走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宫殿也没了,树木也没了,带路的卫蝉玉也没了。
他的眼中,唯有那方屋檐,耳中,唯有那串铃声,心中,只想看看殿中的圣女,是怎样一番模样。
转开大树,一座楼阁出现在眼前。
与那样完美的屋檐相匹配的,必然是同样完美的殿阁。眼前那座大殿,就配得起这“完美”二字。
无论从结构,布局,装饰,细节等等,殿阁都称得上完美,而且完全没有因为完美而失去颜色,工整却不古板,轻灵绝不轻浮,这座建筑堪称神作。
然而,孟帅却没注意到建筑的模样,他的目光,全被殿中的那道身影所吸引。
一道倩影站在屋檐下,白玉风铃正垂在她头顶。洁白无瑕的美玉和她乌黑的秀发对比分明,引发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那秀发如瀑布垂下,衬得下面的容貌,又是玉一样白,少女的印象,被这两种鲜明的颜色所瓜分。
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孟帅不是没见过美女,他见过各色美女,各种气质性情,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认为最美丽的女子,毫无疑问是鸿鹄。鸿鹄配得上所有美人的形容词。
但这个女子,他连形容都形容不出来。
那是一种与尘世隔绝的美丽,女郎的身上,好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气,似烟似雾,朦朦胧胧,比雾里看花还模糊。
虽然朦胧,他的心却在狂跳,一阵阵血气上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蓦地,少女轻启朱唇,道:“来的可是孟公子?”
孟帅“啊?”了一声,竟没反应过来,忙道:“是我啊。”
然后,他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孟帅见过圣女阁下。”
少女裣衽还礼,礼数十分周全,竟不似高高在上的一方世界的圣女。
微微一笑,少女侧身道:“客从远来,请里面用茶。”
孟帅道:“不敢当。”说不敢当,连多一句推辞也没有,跟着少女进了大殿。
殿堂之内的布置,也和殿阁本身一样,没有一处不精美,没有一处不和谐,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出毛病的。孟帅只觉得在殿内随意一处地板砖上站一站,都是无上的享受,何况少女还带着他进了大殿,让他坐在一面屏风前,给他倒了香茶,一切如款待上宾一样。
闻着香炉里传来非兰非麝的奇妙香气,品着眼前那一盏碧莹莹的茶水,孟帅深深吸了一口气,免得让自己彻底沉醉。
这时只听“叮”的一声,屏风后面有琴声响起,琴音清越婉转,与清茶淡香相得益彰。
孟帅闭目细听,道:“好琴。”
少女微笑道:“问琴音知雅意,公子是个雅人。”
孟帅脸一红,道:“不,其实在下对这等雅音一窍不通,喊个好,可不知为什么好。”
少女轻轻一笑,端起一杯茶来,道:“公子过谦了。今日得见孟公子,蓬荜生辉。公子且坐,小女以茶代酒,先敬公子一杯。”
孟帅忙道:“何敢言敬?我拜访圣女,已经十分荣幸,该是我敬你才是。”
少女笑道:“这一杯一定是我敬。一是为了给公子接风,二是为了赔罪。”
八九七 座前香袅袅,屏后琴悠悠
孟帅手一动,差点没洒出茶来,忙道:“圣女何出此言?孟帅一路以来,受到凰金宫的种种热情款待,只有受宠若惊,何言得罪?”
圣女道:“我身为凰金宫圣女,每一个弟子都是我的孩子。她们的荣誉归自己,罪责归我。普通宫人如此,首座也是这样。所以青鸾的罪责,也在我身上。她得罪了你,我向你谢罪。”
孟帅再次道:“圣女言重了。青鸾首座和我并无恩怨,更谈不上得罪。”
圣女道:“公子当真不饮么?难道还有芥蒂?”
孟帅无奈道:“您这样我怎么说话?茶我自然饮了,赔罪还是不敢当。”说罢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那茶水清凉,却当真如酒一般,饮下去一股热流入腹,熏熏然甚是舒服。
茶香和熏香,依旧圣女身上淡淡的烟雾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不饮自醉。
圣女轻声道:“青鸾是个能力出色的武者,也是合格的首座。在宫中,她的实力和能力不比朱雀差,年纪虽不大,但胜过了上一代首座。鸿鹄更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当然,她的缺点也很明显,她的私德一直为人所诟病。即使她位高权重,也拦不住物议非非。”
孟帅道:“想来青鸾首座是有才华的。”就那样的人,要没有才能,早给人打死了。
圣女道:“公子身为北方雪山的继承人,将来自然是一方魁首,那我想请教你。你说一个人才,是才重要呢,还是德重要呢?”
孟帅没想到她居然问这么奇异的问题,这个问题不知被多少人在多少平台上讨论过多少次,当然是没有结果的。但在这种清茶瑶琴面前问这个,有些微妙的煞风景。不过不知是否刚刚的熏然之意未退,他觉得头脑懒懒的,不愿意多加思考,凭着本能道:“交朋友自然是人品第一,任人任事首重称职吧。”
圣女道:“所见略同。所以尽管青鸾行事任性,所做的事也不是我凰金宫的体面,但我还是没特意管束。说来算我失职。但个人的人品由个人负责,那是谁也替代不了的。虽说不上善恶到头终有报,但若因为恶行遭了报复,也怪不得旁人。”
她一面说,一面用春葱般的手指捏着茶盏轻轻转动,道:“所以她死在你手里,我一点也不怨怪。”
孟帅“啊?”了一声,浑身一震,道:“谁?死在我手里?”
这时,屏风后面的琴音一停,四周一片死寂,孟帅和圣女四目相对,气氛霎时间冰冻。
圣女轻笑道:“公子别急,我说了,绝不怨怪公子。只怪青鸾自己。”她开口,又有琴音响起,如春风拂柳,温暖和煦,立刻将气氛解冻。
孟帅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从椅子上坐起身子,道:“怨怪不怨怪是一回事,可是事情要说清楚!就压根没有那样的事?死在我手里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圣女,也不能胡乱敲定砖角。”他说话时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度,仿佛要喊出来。
圣女道:“公子稍安勿躁,这其中必有隐情……”
孟帅道:“我倒是想稍安,可是我一稍安,您这大黑锅就扣在我头上了。一宫首座,您一张口,就说我弄死的,我还能安下去?”
圣女和他对视,两人相持片刻,她轻声道:“照公子所言,青鸾应该还活着么?”
孟帅怒道:“我怎么知道?她他么的自作自受,还牵连了我,我还没找她……”他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气氛再次凝滞,空气中,但听得喘气声,孟帅正喘着粗气,情绪一部分顺着呼吸喷出,在空中化为袅袅的白烟,另一部分顺着血管冲上额头,暴起了道道青筋。
过了一会儿,圣女微笑道:“公子别激动啊,再喝一口茶?”
孟帅缓缓坐下,道:“不喝了,这茶喝起来辣喉咙。”
圣女笑道:“那是公子喝的太急了。静下来,慢慢品,才是滋味呢。”
孟帅把茶盏扣住,看向圣女,圣女笑道:“你看,我是其中必有隐情吧。公子可愿意和我细说分明?”
孟帅往外看了一眼,道:“我若不说,今天还能出这个门么?”
圣女笑道:“公子言重了,您远来是客,来去都自由啊。不过我相信以您的通情达理,是不会连个信都不肯报来的。”
孟帅道:“我当然肯报,本来我也要说的。”他说着,又饮了一口茶水,道,“圣女阁下,刚刚你说青鸾首座私德不好,我看还是说得轻了。”
圣女道:“哦?依你看来呢?”
孟帅道:“她就是个疯子。她觉得自己是神。”
圣女目光一动,道:“我以前倒是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想来是一起落到地下,有些糊涂了。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当不得真。”
孟帅道:“确实是莫名其妙的话,她非要我做她的信徒,还要封我做神使。她说她成了神,第一个就要让我也当神,你说是不是有病?”
圣女道:“听来确实有病,不过您说这个没有前因后果,倒不知道她怎么起的病。不妨从头说起。”
孟帅道:“好,我从头说。就说我和鸿鹄从冰雪世界出来,就要到了地面上,结果遇上她乱来,一扣机关,不知哪里来的劲力,把我们一起送入了地下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连累我。”
圣女道:“有一必有二。”
孟帅道:“对啊,坑人的还在后面呢。”当下把自己和谢离如何相遇,又再次遇到青鸾,青鸾如何要杀谢离,自己和她怎样周旋,竟是事无巨细,全部说的一清二楚。这些话他本来全不打算说,但此时竟一点也没隐瞒。尤其他和谢离两人扮作一个人,骗的青鸾团团转这种事,说的还分外曲折。
圣女听得掩口微笑,道:“公子竟还如此调皮。小女倒是没想到。后来怎样?”这句后来怎样,问的不像是圣女,倒像是听故事的女孩儿。
孟帅道:“然后……天就亮了。”他接着说,便将天突然亮起,然后青鸾仿佛得了启示,骤然离去的事情说了,道,“我们好好的走一路,有了好的预兆,她不跟别人说,自己走了。把我们扔在那里,这是人干的事?这是她第二次坑我。”
圣女笑道:“那确实是她不对。可是她坑你,是没有好结果的?”
孟帅道:“那是后来的事。她以为自己是去找凤凰,其实是去找死。我当时就和鸿鹄首座他们说了,前面没有好事,谁走的快些,谁就离死近些。倘若当时她叫我一起去,后面就不会那么倒霉。”
圣女道:“那倒是。青鸾的性情确实如此。不过孟公子是个仁义君子,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忍见她无端丢了性命。所以你去救了她?”
孟帅道:“我并不仁义,不过鸿鹄首座叫我救她,我就去救了。”
圣女突然笑道:“叫鸿鹄首座四个字,会不会太长了?”
孟帅道:“什么意思?”
圣女道:“你称呼青鸾都不加首座两个字,怎么称呼鸿鹄又加上了?莫非你觉得鸿鹄比青鸾还见外?还是……”她轻轻一笑,道,“欲盖弥彰了?”
孟帅神色略见别扭,道:“那就称呼鸿鹄好了,有什么特别?我去救她了,正赶上百鸟聚集,冥族人祭祀,她给人逮住做了祭品。我去救她。不仅仅是我,我的朋友,北方来的同伴,这么多人救她一个,也算尽心尽力了吧?”
圣女正色道:“北方弟子的厚谊,我凰金宫上下记在心里。”
孟帅道:“言重了。就算不看在鸿鹄面上,就凭我们南北双方的交情,也不能坐视不理。然而我千辛万苦的追上去,一有机会,青鸾便自己先跑了,把我留下,若不是我机警,说不定就要把命送在冥族人手里。这是她第三次坑我。有道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她连坑我三次,这都不说明她多坏,只能说明我蠢,蠢的一块石头绊倒了三次。”
圣女道:“好在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虽然不说因祸得福,却也化险为夷。不但逃过了那一劫难,反而趁势潜入了冥族之中。”
孟帅道:“你都知道了?这件事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冥族人也出场了,后面日月族人,哦,就是宫里扣住的那批人也出场了,再加上我和我的朋友们,三方混战,我一张嘴简直说不完。”
圣女笑道:“慢慢说啊。”
孟帅道:“那就慢慢说吧。”将三方混战的情形,包括自己如何冒充冥季,与冥仲密谋,挖掘隧道,最后和冥伯决战,引人离开种种过程一一说来。虽然叙述的过程中,不乏一些错漏,但从大走势到细节,竟无一句假话。
叙述的时候,孟帅的眼睛始终看着圣女的眼睛,似乎盯着那双眼睛,记忆的闸门便如被千斤顶吊开,回忆如洪水般决堤,倾泻而下。
一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件错综复杂的事情说完。圣女再次敬茶,道:“辛苦了。”
孟帅哼了一声,道:“辛苦倒没什么,当时更辛苦。这种关键时刻,始作俑者始终不出现,你说可气么?”
圣女道:“确实,她并不仗义。后来你去而复返,终于把剩下的小姑娘就回来,也算功德圆满,那么之后,你和青鸾去了哪里?”
孟帅道:“我们去了理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