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七 孰能辨真假,只因淆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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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仲的声音,在黑暗与光明之间回荡:“我们生而远离光明,固然受到黑暗的诅咒,可也受到了黑暗的保护。保护我们不受光明的侵害。”
他冷笑道:“现在还多了一条,保护我们不受你的侵害。”
冥伯大怒,道:“不可能——”双翅煽动,一串串金光发疯的射出,照yào四方。登时把冥仲的那一片地方照的纤毫必须。强烈刺眼的光芒,刺眼非常。
等到光芒熄灭,冥仲的身影再次出现,不动如山,只是多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现在如何?”
冥伯双翅扇动,大声叫道:“该死的东西,你以为我动不了你吗?”一面说着,一面向前扑去。
就见冥仲身子一轻,身影没入黑暗中。黑暗无边无沿,冥伯虽能照亮一片空地,但终究不能照亮整个世界。大鹏展翅,不知几千里,他虽不能及,却也快如闪电。身子一动,黑暗中就闪过一道光线,就像流星的轨迹。
然而流星虽亮,照不亮苍穹。冥仲的身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
他疯狂的在黑暗中流窜着,去找冥仲的影子,但每次一头撞向某个方向,照亮一条通路,直到他自己认定的尽头,这才回头,就像一头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猛兽。黑暗中到处留下他的咆哮和光影。
寻觅好久,他突然停了下来,笑道:“你已经死了吧?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听背后有人道:“我若死了,岂不趁你的意?”
冥伯立刻转头,往那个方向扑去。
然而,当他到达时,那个声音的主人再次不见了。他在原地转了一圈,不知所措,双目却因为暴怒蒙上了一层血色。
“我在这里。”背后有人叫道。
冥伯几乎就要撞过去,但制止了自己的冲动,冷笑道:“装神弄鬼。你除了装神弄鬼还能干什么?我都忘了,你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大声道:“六十年前,你这个蠢货因为自己的愚蠢,丢失了修为和大半的健康,是我看在你有把年纪的份上,留下你大祭司的位置,舍你一碗冷饭。不然你早就和其他的老废物一样,丢在山洞里等死了。”
“冥族,你还口口声声说冥族?冥族早就抛弃你了,你就算贴上来,冥族还是不要你。你还在自作多情么?我要是你,只是担心今后,没人养活你,你要怎么办?这把老骨头,到老还是要活活饿死,真是太惨了。”
他越说越是大声,夹杂着放肆的笑声,风度尽失。
就听有人道:“我本来没想活着。但是冥伯,你也要死。”声音苍老,老的音质都在颤抖。
冥伯的笑声突然停止,诧异道:“你是谁?”
“那家伙好厉害。”英儿一面跑,一面诧异道,“居然耍的冥伯团团转,怎么做到的?”
乾承道:“是啊,怎么做到的呢?”
这时,他们已经完全脱离了光芒笼罩之地,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除了英儿之外,没人再关心后面冥伯如何,只关心眼前。
一人道:“首领,现在去哪儿?”
乾承道:“先往前走,看看能不能遇到带路的人。”
众人点头,无不心道:首领当真算无遗策,这时还安排下了引路的人。
就听前方有人道:“这边来。”
乾承松了口气,紧接着奇道:“怎么是你?”
前面人愕然道:“怎么不是我?你不是在等我么?难道你等的是别人?”
乾承道:“我自然等的是你……然而天上那个不是你么?刚刚那个冥仲?”
前面人道:“是我。赶紧过来,一会儿老家伙追过来,我可管不了你们。”
这时,后面的人有人道:“我在这里。”正是那冥仲的声音,离这里还有一大段距离,而且方向相反。
乾承回头指了指道:“你不是在上miàn么?”
前面人笑道:“一点儿小把戏,障眼法。糊弄糊弄他,其实没什么用。这老家伙比我想的更暴躁,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轻易炸毛呢?这边来。”一面说,一面引路。
众人离着上miàn的战场越来越远,那冥仲的声音还在四处回响,一回头,就能看见远处天空被冥伯的身形拉出一条条光带。虽然明知后面是险地,但因为只有在后方才有光明,所以还是本能的回头去看。
英儿年幼,最忍耐不住,回头看了几次,忍不住道:“那上miàn是你?你们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啊。你的声音很年轻,也不比我大几岁。”
那人笑嘻嘻道:“我本来就不大啊。不过冒充的那家伙年纪大了点,我用他的声音说话而已。”
英儿又问道:“你冒充的?就是说你不是冥族人了?”
那人道:“我当然不是,我是纯正的地上人,令尊认得,我是孟帅。”
乾承开口道:“确实,孟小弟是我们的盟友,不过之前一直隐藏在暗中。让任姑娘通知把通道打通的也是你吧?在外面也派人接应了,辛苦了。”
孟帅道:“惭愧。这场大战正面战场还是日月族人在硬抗。我们人小力单,只能做些投机取巧的事,我安排人在上方通道那里等着,等那老家伙出来,就进qù扫清障碍。现在通道清理出来,大家都可以走,岂不正好?”
提起这事儿,英儿忍不住道:“是你一家打下来的?没别人帮助?”
乾承轻咳一声,道:“我派去的人不懂规矩,孟兄应该救了他们一命吧?”
孟帅道:“那是应该的。只是我们也是尽力而已,而且因为地道的缘故,到达的也比较晚,实在不能阻拦的,那就爱莫能助。”
英儿包括其他人,都不解两人的对话。只有两人自己心里明白。乾承也派人去打通通道,但他并不知道,通道里面有冥伯在闭关。要动手,只有冥伯离开才能动手,不然撞到冥伯手里,多少人都是个死。
按理说,派出去的日月族人应该全军覆没,倘若没有覆没,那就应该是知道内情的孟帅在阻拦,至少是他那一方的人在阻拦。
乾承也不确定孟帅有没有救人,毕竟双方的联盟太松散,孟帅的人若为自保甚至争功袖手不理,那他也无法追究。听孟帅的意思,自己这边族人被救下来,他便松了口气。
不过孟帅也暗示,其中一部分可能是死了,乾承也没在意。毕竟今日死的人太多了,能多活一个都是侥幸,死了便死了。
英儿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她一直有个疑问在心头萦绕,道:“你真不是冥族人?”
孟帅道:“确实不是,怎么了。”
英儿道:“可是你不是说……就是冥仲说,他之所以不受光的侵害,是因为冥族人隔绝光明么?可是你不是冥族人啊。”
这话一问出来,连其他人也不由留心,刚刚孟帅在冥伯神一样的光化中屹立不倒,确实惊人。只是因为他们不懂冥族的根脚,就信了他的解释。可是仔细一想,孟帅分明不是冥族人,那他的解释就不对了。
孟帅道:“你说那个啊。我骗他的。”
英儿道:“真的是骗他的?可是你确实平安无事啊。”
孟帅道:“我要是给他当面照上,一样要完蛋。不过是没照上我而已。”
英儿呆了一下,道:“虚像?”
孟帅笑道:“姑娘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正如英儿猜测的,孟帅不能免疫冥伯的攻击,但他的影响可以免疫。托这里黑暗的福,光影非常不稳定,孟帅利用了这里的环境,用类似成像的封印器,给自己造了几个分身,其中一个就是开头指责冥伯的那个。
既然是虚像,那么不被光影响,就很正常了。因为虚像本来也是光的把戏,第一次被光照,已经虚化了,可是只要封印器在,分分钟又变出一个,肯定是杀不光的。
这种把戏要在地面上做,当真笑死人,再逼真的影像,也不可能和真人混淆。但在这个黑暗而诡异的世界里,竟然意外的合适。只要把握住了神出鬼没的气氛,假的也能变成真的。而孟帅则是营造气氛的高手。
冥伯一是自大,本来就不认得人,二来营造的气氛出来了,其中人便不自觉的被影响,又被种种诛心言语刺激,竟一时没有察觉。
等到孟帅的身形死而复生,再次以藐视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冥仲心中只有不可思议和压制不住的恐惧,哪里还能想到其中有假。就算是旁观的几个人,若非孟帅亲自解读,也想不到其中内幕。
英儿也不由啧啧称奇,道:“你这人真会说,明明全是作假,却说得那么头头是道。”
孟帅笑道:“骗他一骗,惠而不费。再说,骗过他这一次,给了他冥族人不能用光战胜的印象,之后的行动就方biàn些。”
英儿奇道:“你还要有行动?”
孟帅道:“不,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算是我的……临时队友?”
这时候,那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冥伯惊怒交集的“你是谁?”响彻全场。
苍老的声音冷笑道:“你连我都不记得了?我是冥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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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八 最后的登场,无尽的赌注
“冥仲?”
天上?下,好几个人在愕然念着这个名字,一样的不可思议。*xshuotxt/
冥伯固然没反应过来,乾承他们也一时莫名其妙,英儿去看孟帅,只看到一片黑暗,心中也只有一片谜团,道:“他是冥仲?你是谁?”
孟帅道:“我是孟帅啊。”
英儿道:“不是,你上面那个身份是谁?”
孟帅道:“哦,那个人叫冥季,四大祭司之四。”
英儿道:“可是……”
孟帅笑道:“没什么可是,老家伙认错人了呗。他想不起谁是谁,随便说了一个,我就认下呗。能把他弄糊涂,算是意料之外的效果。是无青么?”
黑暗中一个声音道:“队长,是我。你们人都来了?”正是白无青的声音。
孟帅简短的道:“人都在。除了你,所有人都离开了吧?”
白无青道:“都离开了,这里只有我,还有……”
就听一个尚带稚气的少年音道:“父亲在么?姐姐在么?”
乾承和英儿一起叫道:“小华!”
那少年道:“父亲,姐姐,放开我!”最后一句话,还伴有挣扎声。白无青道:“得了,别闹了,该把你移交家长了。”
说完这句话,脚步声响起,少年已经扑了过来,道:“你们还好么?”
不管他们亲人团聚,孟帅问白无青道:“怎么样了?”
白无青道:“我收到信息,那边已经一切具备。任姑娘也平安到达了,我们的人都平安。那边收到日月族人六十一人。其中伤员二十四人,重伤员五个。”
孟帅道:“好的……我说,现在重要的事。都过来,每人拿一个。”说着挨个的塞了一对远远地东西在手里。“这是耳塞,每个人都塞着。然后一个拉一个手往前走。无青领路。大家听不见了,要牢牢拉住前后人的手。”
英儿道:“还要塞住耳朵?又看不见,又听不见,不是很可怕么?”
孟帅还没解释,突然心中一动,大声道:“快点,来不及了。”
在空中,冥伯好容易从自己制造的混乱中挣扎出来,道:“你……冥仲?你也来了?刚刚是冥季?”
冥仲冷冷道:“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都是被你陷害,恨不得你死的人。”
冥伯道:“说得好,一群蝼蚁,本来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们一个个跳出来找死,我就成全了你们。”他一面说,一面鼓起了翅膀,一片片光芒绽开,把他青鸟的身姿衬托的异常华丽。
到底,孟帅刚刚那番胡说八道,让他产生了动摇,不敢轻易对冥族人施展光的手段,不然这时就不只是原地徘徊了。
冥仲道:“冥季是个滑头,他或许想要活命,现在已经逃了。但是我,你说的没错。我是来找死的。冥伯,我要你死。”他的手飞快的做了个动作,发出轻微的铃声。
他的手上,竟套着一串铃铛,当动作挥舞的时候,发出“叮铃铃”的轻响,虽然动静很轻,但仿佛魔音入脑一般,直入人心。
冥伯先是疑惑,紧接着大声道:“诅咒,你竟然要用诅咒。”
冥仲一字一句道:“暗神在上,我咒你……”
冥伯再也按耐不住,化作一道光线,狠狠地撞了过去。他虽然认为光不能杀死冥族人,但他用自己庞大有力的身躯撞过去,要强行让对方闭嘴。
然而,在冥仲说出“我咒你”三个字之后,他的周围陡然出现了一层暗幕,将一切的光线隔绝。本来冥伯自带的光芒,能够照亮他的周边,也能依稀看见一个身穿祭祀袍的身形,现在重新回归黑暗,即使冥伯到了他跟前,也照不见他。那一片光明世界,仿佛被人用勺子挖出了一块,有了一片独立的黑暗。
该死的,他定然准备了好久了!
冥伯脸色急变,他潜心研究光的武道,早把之前冥族那套本领丢了,然而当听到诅咒时,曾经的学识一点一点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所谓的诅咒,就是以献祭为代价,求暗神的力量,以最恶毒的方法咒杀敌人。在他从理想国里取得力量之前,诅咒是最接近神的一种能力。因为只要代价足够,诅咒接近无所不能。
不过,诅咒所付出的代价太大,动辄燃烧寿命,献祭生命,甚至献上灵魂,远远不及祭祀来的好用。人在能用别人的性命换取好处的时候,很少用自己的。
没想到冥仲竟然要咒杀自己,可见他恨到了什么地步。
而且,诅咒的过程,是受到暗神的保护的。不过是要得到了暗神认可之后,才能保护。也就是说,先呈上祭品,完成诅咒的一大部分才能受到庇佑。现在冥仲已经受到庇佑,证明他已经把自己压在了祭坛上,不过诅咒是成是败,他都是死路一条。
冥伯心中有些慌,勉强自己定了下来,暗道:这家伙疯了,但也没有必要太紧张,他算什么东西,他的命哪里值得换我的命?
要知道诅咒绝非等价交换,并非一命换一命,而是要付出比对方大得多的代价。只有高贵的命,才能换取低贱的命。低贱者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最多轻伤到高贵者。
当然,暗神之前,高贵和低贱并非一般世俗的概念。暗神的信徒,比不信者高贵,虔诚者比浅信者,祭司比一般人高贵。真正的祭司献祭生命,可以咒杀比自己修为实力高出几倍的武者——只要满足了所有条件。
但是冥伯不同,他身为大祭司,尽管暗中的信仰成疑问,但不妨碍他在冥族,在暗神前是最高贵的。冥仲想要咒杀他,死十次都不够。
但即使他性命无碍,被诅咒一次,元气大伤是少不了的,他爱惜自己的性命胜过一切,无论如何要阻止冥仲的发疯。
几轮攻击,被暗神的庇佑挡住,冥伯低吼一声,身躯迎风便涨,两翼展开,尾羽便长,几乎有遮天蔽日的趋向。
如果说,他刚刚还只像一个身披华美羽毛的青色大鸟,几番增长后,已经变得更接近传说中的神鸟青鸾了。
呼——他身上的光芒,形成了光的风暴,野蛮的冲着黑暗卷了过去,风暴狂躁,几乎有湮灭一切的威势。
那小片黑暗,被光风暴摇晃的不住颤抖,然而那一层暗幕却如铁幕一般,牢牢地锁住了冥仲的身形,丝毫不露。
该死的,他到底献祭了多少?为什么暗神的庇护那么强?
冥伯心中不住狂骂,但又不禁恐惧,因为他清楚听着黑暗中,一声声咒文传来,每一个字都如一把重锤,敲在他心上。
“咒愿——彼冥氏伯,目而无明,耳不入声,食而无味,知而五绝,百感俱废,命格四破……”
那是诅咒最重要的“言灵”,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都蕴含着暗神莫大的力量,当周围咽下最后一个字,就是诅咒生效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感觉身上有点不对劲了,似乎是生命在流逝。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诅咒还没生效,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行,不能这样!他这样怒吼着,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把自己的性命交给那个蚁贼?
种种不甘之下,他心中起了个疯狂的念头。
这个念头虽然是临时而起,却在他心头徘徊多日,只不过以他的出身和处境,并不想走这一步,走那一步他会得到不少,但会损失更多。
但是眼下,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原本已经非常膨胀的身体,再次变化。这一次,他的本体没有变化,但身上笼罩的光芒,开始变色,青白的光芒,越发往纯净的青色转变。
而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他之前的目光虽然不乏冷漠,但也充满了情绪,有恼怒,有轻蔑,有理智,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总而言之,那是一双人的眼睛。
但现在,那眼睛中的冷漠迅速侵蚀了感情,把一切人类特有的鲜活情绪排挤出了瞳孔,同时,他的瞳仁亮了起来,即使在全身都光亮的情况下,双眼的亮度依旧瞩目,就像是两盏大能量的激光灯。
这时候,他的身上,也笼罩了一层光芒。他本来也散发着光芒,但这一次的光不一样,它好像是从外界来的,并非来自冥伯本身,这种光芒越来越强,到后来甚至以客犯主,有压倒冥伯本身光芒的趋势。
如果说相似,他身上的光芒和笼罩在冥仲身上的黑暗铁幕倒是相似,都是不知从何而来,却能给与接收者力量的未知能量。双方身上的气息都越来越浓厚,而且总量都趋近于相同。
一明一暗,两种神秘而庞大的力量笼罩着两个不死不休的对头。光与暗,天生的对立,在这一刻更是剑拔弩张。
“这是怎么了?”身处一片死寂中的孟帅,抬头看着两人,因为听不见,他只能通过氛围来判断情势。
“冥伯有点不对啊,看他的样子,莫不是和冥族彻底划清界限了?”孟帅猜测着,只是他住的地方,几乎不存在神祗祭祀的氛围,他所知也有限,只是通过气氛,有了自己的判断。
仿佛在印证他的判断,冥伯突然大吼一声:“驱散黑暗,我神——”飞扑过去。
八六九 光暗双岔口,前后两抉择
冥伯的背后,陡然展开了一大片芒,往两边同时散开,形成了羽翼的形状。一个皓首老者,背后张开光羽,周身笼罩光芒,看来就像一个天使。
而他身上,圣洁的光芒也形成了光幕,要远比冥仲的暗幕显眼。光幕护住了他的周身,光翼则则让他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他的身体像光电一样划破了空间和黑暗,扑向了冥仲。
孟帅在后面看着,只见光与暗正面相交,立刻碰撞且互相渗透在一起,如浓稠的浆糊纠缠,只剩下一片阴影,连里面的两个人都看不清了。似乎这场斗争已经和冥伯冥仲两个人无关,纯粹是光暗本身的斗争,只是借了两个躯壳。
他心突突乱跳,暗道:这是什么画风?和我们住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是地底世界的战斗方式么?
在他印象中,地底世界尤其是冥族的战斗方式很原始,基本上以势大力沉的直接攻击为主,比地上世界的武技还差得远了,怎么此时冥伯和冥仲都展示了近乎神迹的力量?冥伯还罢了,冥仲怎么也有这样的力量?诅咒的力量真的这么强。
这时,他眼角一瞥,发现乾承张嘴在说什么,但因为堵住了耳朵听不见。这时英儿也发现了,伸手去取耳朵里的耳塞,孟帅忙一手按住她。英儿皱眉,伸手一甩,孟帅竟拿她不住,震得手臂发麻,心道:“好大的力气。”
他连忙用精神力传音道:“千万不可取下耳塞。诅咒还没有结束。那言灵在运作,谁听见了咒语,谁就会被卷进去。”
英儿将信将疑,张了张口,但她没有精神力,因此什么也说不出来。其实剩下的人中,只有乾承和孟帅能用精神力传达信息。
乾承却道:“这是冥族这等地下种族的神武道。你们不知道便罢了,毕竟和我们所学完全不同。我看冥伯是背叛了冥族的神,祈求了另一个神的庇佑。因此现在是两个神的对战,非武者所能介入。”
孟帅诧异道:“冥族还有别的神么?”
冥族的神武道,孟帅倒是略知一二,还是来自于冥蒙的记忆。
所谓神武道,听起来唬人,其实还是祭祀那一套,无非就是换取神的力量,孟帅虽然不练,但前世类似的东西不是没听过,但据他所知,冥族信奉的神是唯一的,就是上古凰神及暗神。每个祭司都是从暗神那里祈求能力,无非是虔诚不虔诚,没有背叛一说。
因为没有其他神祗,叛也不知道叛向哪里。
但是冥伯潜修了数年之后,好像找到了新的归宿。居然想叛神就能叛神了。
显然他刚刚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背叛冥族,但受了暗神诅咒之后,为求解脱,悍然叛神,倒也算果敢。
只是按照神武道,冥仲咒冥伯时,冥伯在冥族的地位尚高于冥仲,应该对诅咒有一定抵消能力的,然而他现在叛神,不止失去了暗神的庇护,反而拉到了仇恨,诅咒的作用应当加倍惨烈。这一得一失之间,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只有看结果了。
这么想着,几人慢慢撤退。孟帅本来是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的,但结果固然重要,自家性命更重要,因此众人先跑路才是正事。
离得战场越远,越陷入黑暗中。毕竟所有的光芒都来自冥伯。
然而跑了一阵,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光芒。便如漫漫黑暗中一点灯塔,充满破开迷雾,指向光明的希望。
孟帅一怔,道:“那是什么?”
他说了这句话,自己没听见,想起了原来耳朵还被堵住,用手指捏住耳塞,轻轻地将耳塞拉开耳膜半寸,听到没有诅咒的声音,才敢全部拿出来。
就听到英儿问道:“那里是哪里?”
乾承道:“那方向就是通道吧?”
孟帅无奈,合着自己万般谨慎,旁人全不管那一套,早把耳塞拿下来了。好在没出问题,就不必多说了。
仔细一看,那光芒来处,果然是向上的通道,也就是冥伯闭关的所在。越靠近楸芒越亮,到最后已经能清楚的看见光源是从一个洞窟里传来的。
洞窟以外,站着一群人,不必说都是熟人,幸存的日月族人都聚集在一起,还有孟帅的队友。孟帅一眼看见了鸿鹄,正向他招手。
孟帅走过去,问道:“怎么样?”
鸿鹄道:“通路就在这里。自从那老儿出来之后,通道里无端冒出光来,这黑灯瞎火的,反而有些恐怖,是不是?”
孟帅点头,往石窟中看去,能看见一条隧道通向光芒来处。但直视光源是很刺眼的,孟帅多看了几眼,便挪开眼睛,没能看清最里面的样子。
孟帅之前叫他们先走,自己随后赶上,但显然自己这边的人也好,日月族人也罢,都聚集在这里,并没先走,一方面是他们讲义气,另一方面恐怕也心存怯意,对这样的光源之地,有本能的恐惧。
就听乾承道:“小孟。咱们分配一下撤离的顺序。我这里加上我们几个,一共还有七十二人,你那边八个。要撤离也快些。”
孟帅道:“其他人按顺序撤离,区别就在,你和我谁来打头阵,谁来殿后?”
乾承道:“不错,这两处都很危险。我来殿后吧。你带人进入隧道。”
孟帅道:“你认准了?若是冥伯没给咒死,他过来你没有治他的方法。”
乾承反问道:“难道你就有了?”
孟帅道:“我虽没有,但是对他得弱点略知一二。你带着族人走吧。我留下来断后。”
乾承道:“上去的通道崎岖,你认得路么?”
孟帅道:“认得一点。”
乾承道:“我就不认得。你看,两边都需要你。你若断后,最多大家死的概率小一点。你若领路,却能带领大家求生。你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么?”
他说话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孟帅沉吟了一下,道:“也罢。英姑娘跟我走。”
英儿毫不迟疑道:“父亲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没有我,父亲连拖延时间的本事都没有。”
乾承苦笑,算是默认,又道:“你把华儿带出去。”
稚嫩的少年立刻道:“我跟着父亲和姐姐。”
英儿听了,一巴掌糊了过去,道:“你没资格说这话。我有本事,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你本事不行,我让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少年的脸憋得通红,怒目而视,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孟帅见他们暂时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冲白无青一点头,白无青仍以之前的姿势将他架走。
孟帅冲着乾承点头,又向自己的人示意,当先进了洞窟,丝毫不惧那诡异的光芒。乾承向日月族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孟帅。
若在之前,这等空降的指挥权移交绝不可能那么顺利,但此时人人如惊弓之鸟,只希望有个领路人,也顾不得其他,且又被白无青他们以铃铛引路带到这里,心中有了一些敬畏,在乾承严令之下,便安静的随着孟帅走了。
刚刚众人围着洞窟,明知道里面是通路也不敢进去,只因为无人领头,个个怵怕。但有人领头之后,形成了羊群效应,众人鱼贯而入,一个跟着一个,也不觉得害怕了。
事实证明,洞窟中的光明并没有危害性,而且走入其中,发现光亮也并非那么耀眼。毕竟众人在黑暗中久了,一点点光便觉得如太阳一般,其实更靠近些,才发现不过是些灯泡。
有光的地方,比没光的地方温暖。洞窟仿佛开了暖气,如沐春风。孟帅拉着鸿鹄的手,迎着光芒往前。
两人走了一程,道路除了一片光明,倒也平平无奇。孟帅本来比鸿鹄走前面半步,希望有事能第一个抵挡,后面鸿鹄走上来,和他并肩而行,孟帅和她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放缓了身形。两人旁若无人,悠游而行。
鸿鹄道:“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阳光下逛街。”
孟帅道:“是啊。之前不知为什么,总是在晚上和你同行。不过这也不算阳光下吧?”
鸿鹄道:“马上不就到了地面上,就是阳光下了。”
孟帅笑道:“是啊。”至于是否能顺利到外面看到阳光,那也说不定,但是他不愿意说破。鸿鹄也未必没有担忧,但她也不愿意破坏这种充满憧憬的感觉。
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了岔路口,左右两边,一边有光芒传来,而另一边则趋向黑暗。
鸿鹄自然而然往左边走,孟帅一伸手拉住她,道:“哪里去?”
鸿鹄指着光明的那一边,道:“自然是这边走。”
孟帅摇头,道:“应该走这边。”指向了黑暗。
鸿鹄愕然,看着他,十分疑惑。
孟帅道:“如果我没猜错,那里通向神的国度。我们要去的是人的世界。所以要往这边走。”
鸿鹄点头,遗憾道:“可惜光明的地方不能去,光看这里就令人向往。”
孟帅经她提醒,才意识到让一群并非熟悉的人走黑暗之路,显然有些困难。甚至可能备受质疑,所以要下点别的功夫。
八七零 亮希望灯火,做无悔选择
几息之后,后面的大部队赶到,发现了岔路口,纷纷停下。
孟帅等在路口,道:“各位,出现了岔路口,看来要谨慎选择了。”
谢离等人都看着孟帅,其余人则不由自主的看光明的路口。
孟帅一指光明的道路,道:“我看这里更像出路,你们怎么看?”
众人默默点头,孟帅道:“我虽然想走,但心中有些疑影,似乎里面有什么危险。我的预感还是很准的。若在外面,我一个人就走了,现在要对你们负责,所以不能轻易做决定。毕竟这种预感一旦发作,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他言之凿凿,众人又大多惊恐,被他说得心里发毛。谢离略一沉吟,道:“那你说黑暗那条路,看起来安全么?”
孟帅道:“倒还安全,至少没有提起我警戒的感觉。不如这样,我们先探光明路,若有危险,再掉头回来。料想里面有危险,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会都死了。”
他这么一说,分明是增添恐慌,众人都觉得心里发毛。
孟帅不管其他人,走到光明路口前,道:“来,跟我走。”说着跟我走,其实一步没动,那架势分明是要别人上去探路。众人谁肯上前?纷纷踟蹰不动。
“吼——”一声低吟,从光明路上传来,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来自远古的蛮荒巨力,仿佛九天雷震,直入心底。
孟帅顺势转身,道:“不好。”当先扎进了黑暗之路中,众人便如尾随而上的羊群,一股脑的冲入了黑暗之中。
谢离走在前面,跑的不够快,霎时间被超过,落在后面。这时姚凌波过来,低声道:“刚刚那声音是队长的那条小龙吧?”
谢离竖起一根手指,道:“看破别说破。队长必定是有把握,才引咱们去黑暗路的。咱们跟上。”
姚凌波点头,几个北方弟子跟在后面,他们不慌张,也就不跟队伍抢在前面。
进了黑暗洞**,光线慢慢暗了,但众人都敏感的察觉,这种黑暗和地底那种吸收一切的暗无天日,有本质的不同,之前的黑暗令人绝望,排斥一切光明。然而此时的暗色,只如黑夜一样,是光暂时小憩的时间,人在其中,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等着光醒来。
这时,谢离突然想起一事,伸手取出了火折子,轻轻一摇,火焰在手中腾起。
一点火光如此微弱,却霎时间照亮了他的心。
即使冷静如谢离,这时也忍不住欢呼道:“火!能点火了!我们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这一点火焰,如燎原的星火,霎时间带起一大片灯火。人人都不由自主的拿出准备好的火折子、火炬、蜡烛、灯笼等取亮之物,纷纷点了起来。有的人已经在黑暗中待了数十年,早用不上灯火,可是这灯火种子一直藏在怀里,没有片刻离身。
或大或小的灯火,如繁星一般亮起,不过几十个人,便有漫天星海的感觉。灯火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每个人都面带喜色,目光中都是希望之光。
到了这时,他们才确信,自己终于脱离了那黑暗的深渊。
不知谁起头,一声欢呼爆发,紧接着阵阵欢呼声响起,响彻云霄。随着欢呼声,多年的郁闷之气一吐而尽,人人都觉得痛快淋漓。
谢离平静下来,只把火折子收拢,虽然眼前看不到出口,但这条路是绝对没错的,到底是孟帅,判断从不出错。
正这么想着,就见身边人影一闪,有人逆着前进方向往回走,谢离一怔,道:“队长……”
对方一挥手,把他拽住,从人群里拽了出来,拉到了相对清净的角落,低声道:“叫什么?”
谢离道:“是,队长,你这是……”
孟帅正色道:“我要回去一趟。”
谢离愕然道:“你说的回去,是指……”
孟帅道:“就是你想的,回到来处。”
谢离惊道:“怎么回事?”他略一冷静,便想到,作为断后的乾承父女,始终没有回来。刚刚折腾了不短的时间,他们还没有赶上,这恐怕说明……凶多吉少。
迟疑了一下,谢离道:“恕我直言,虽然这么说冷血,断后的本意,本就有牺牲小我,成全大部队的意思。不管是谁断后,你,我或者其他人,都是如此。倘若断后的人没赶上,前面的人再回头去找,那就没有断后的意义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当初一起留下战斗到最后一刻。你又是首领,这些人都等着你带路,这么赶回去,有点……”
孟帅道:“不负责任。”
谢离默然,显然是默认。
孟帅道:“我该负的责任,就是把他们都安全的带出来。现在其实已经是安全地点了,有我没我已经不吃劲。但是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剩下的事情,鸿鹄会领着他们出去,希望你也跟着,若有变故,你能随机应变。”
谢离用手支着额头,道:“孟帅——孟公子,您这么神出鬼没的,谁能吃得消?我本来是最懒散的人,现在被您支使得懒骨头都散了。”
孟帅笑道:“真是非常非常不好意思。所以这回麻烦你了。”
谢离拱了拱手,孟帅道:“多谢。”身子一轻,已经离开。
大部队已经进了洞窟,黑暗世界冷静了下来。
英儿道:“他们都走了,好像也没危险了,咱们也走吧?”
乾承道:“再等一等,我计算过地下地上的距离,纯靠脚力,这么多人需要一柱香的时间才能脱离危险,我们等够了时间便是。“
英儿道:“好吧,我陪着爹爹。”
两人静静的等着,英儿突然叹道:“不知道华儿将来如何。”
乾承听她语气,略带悲伤之意,转头一看,接着洞窟中照来的光芒,看见少女半边侧脸雪白,英气逼人的眉眼露出了几分惘然,心中疼惜,道:“英儿。”
英儿“嗯?”了一声,乾承道:“你觉得爹留下来断后,是否轻率?”
英儿吐了口气,道:“您的决定,我没有意见。不过说实话,我有点吃惊。”
乾承道:“吃惊什么?”
英儿道:“您可是杀伐决断的领袖,虽然是个大英雄,可不是那种……那种舍己为人的英雄。您为了族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乾承道:“到底是你,说话直来直去,别人包括阿初他们,都不会这么直言。其实我也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我现在没有之前那么惜命了么?转变似乎只是这几天的功夫。如果硬要找个理由,大概就是……找到了后路,便放下心了吧。”
英儿道:“什么意思?”
乾承道:“倘若我死了,你和华儿将来……”
英儿不悦道:“爹爹!”
乾承抬起一只手,道:“别打断我的话。我不是说这一次一定会死,现在看来,平安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小。但平安出去,就能平安终老么?我刚刚知道,我的家族,我们的家族,已经被一股穷凶极恶的势力给毁了。所以我们即使出去,也是没有家的人。”
英儿惊怒道:“谁干的?”
乾承道:“一个很强大的人,带着一股很大的势力。倘若我们能出去,我会说给你听。总之我们一出去,还要面临残酷的战斗。敌人比今天只会更强大。我们更没有选择的余地。因此就算今日不死,哪一天死在战场上,也最寻常不过。”
英儿道:“有我在,定然护得你周全。”
乾承一笑,道:“我们当然都要尽力,不过如果我有意外,你和华儿一起去找孟帅。”
英儿奇道:“刚刚那个人?鬼头鬼脑的那个?”
乾承道:“是,你觉得他怎么样?”
英儿道:“还好吧,有点本事,可是没法和爹爹你比。你干嘛要我找他?”
乾承道:“一来,他是我们的血亲,这是最要紧。我若没了,他说不定就是你们姐弟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英儿嗯了一声,她虽刚勇,却注重亲人,听这一句话,便认可了大半。
乾承继续道:“二来他有能力,他的精神力不逊于我,你的力量需要有精神力强大的人配合,他是最佳的选择。其实华儿若能觉醒精神力,你们姐弟最为合契。可是他始终不得要领,你只能找孟帅。为父会把和你精神力搭配的法门传给他,让你能够继续战斗下去。”
英儿道:“华儿……唉。”
乾承道:“说到华儿,他也是我考虑的。孟帅的人品非常好……”
英儿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乾承道:“这就是多活了几百年的好处了,看也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因此讲交情。也能照顾弱小。华儿对旁人来说,是个累赘,只有托付给孟帅那样的人,才能放心。至少一辈子平安终老,也是福气了。”
英儿道:“若他真的这么好心,我便尽力帮他。若他对华儿不好,我不找他算账已经很好了。”她道:“说到底,还是父亲你在最放心啊。”
乾承道:“我尽力,就算为了照顾你们两个。”他算了算,道:“时间到了,看来这关过了。咱们走吧。”
英儿喜道:“好,咱们走。”
就听有人森然道:“走,你们走到哪儿去?”
八七一 顶心升明月,灵台见青天
这个声音出现的突兀,英儿悚φ,乾承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终于来了!冥伯!
然而,当他转头看见冥伯的时候,大吃了一惊——这是冥伯么?
从轮廓看来,倒是有点像,
此时的冥伯,恢复了人形,还是老头的模样,然而整个人充满了诡异。
诡异在于,这个人完全是分裂的。
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和一般的焦黑不同,是纯粹的黑暗,黑皮黑肉,黑到了骨子里。唯独有几个地方,是亮的。
对,不是白,是亮。
一般人的黑,最多便白,他的身体却有一部分在发光。也不多,便是脸和心口,心脏的位置那一小圈。除了这两个地方亮的出奇,其他都是一片乌暗。
他就像个坏掉的人形霓虹灯,只在头脸和心脏部位留下几个灯泡在发光,在光线角度的诡异,让他的五官也变得异常诡异,远胜于电影光影制造出来的鬼怪。
乾承略知道诅咒的事,一眼看见他,便暗道:可惜了!
功亏一篑,没咒死这老家伙。
冥伯身上的乌暗,应该就是诅咒留下的痕迹。身上所有的亮色,都被暗神夺走。然而,他后来投靠的什么光神,毕竟庇佑了他,至少保留了他的头颅和心脏,让他维持住生命。对武者来说,头和心脏还存在,其他的都失去了也能活着,甚至还能再生。对于这种没什么人味的老家伙想必也是如此。
不过,毕竟是冥仲用重大牺牲换来的诅咒,纵然没有夺取冥伯的性命,也极大的削弱了冥伯的实力。至少当初乾承面对冥伯,那种如高山仰止,生不出对抗之心的威压已经消失一空。
而且,理论上受到诅咒的部位,应该不能再动了。就算冥伯实力超群,他也不能只有脑袋和心脏打人吧,那要怎么操作?蹦起来来个大头锤么?
想到这里,乾承安定下来,道:“英儿,准备战斗,没什么可怕的。”
冥伯见他打量自己,就知道他的心意,冷笑道:“你以为我弱了,不,现在的我才是最强的。我刚刚觉醒了!”一面说,一面浑身一震。
他的头顶亮了起来。原本他的脑袋就是亮的,但那种光亮,只是一盏灯笼,此时他的头颅,便如一轮明月。
接着,明月变成了真的。
他的背后,升起一轮圆满皎洁的光轮,如月亮一般银光熠熠,照耀四方。
在银光的照耀下,连他这样诡异的身躯,都变得有些圣洁了。
光的照耀不需要时间,月亮升起,银光遍地。乾承父女自然在光的照耀之下。
霎时间,两人同时一震,便觉得银光如同枷锁,将两人束缚住。以乾承的精神力强大,以英儿的力大无穷,竟丝毫不能动弹,更别提挣脱束缚,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束缚从何而起。
望着霎时间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冥伯哈哈大笑,道:“滋味如何?你们不是想要趁虚而入么?现在怎么不动手了?”
一面说,一面缓缓地走了过来。
乾承盯着他的动作,发觉他走路的姿势异常僵硬,根本谈不上快捷,连习武之人最简单的轻巧也没了。看他的动作,连一般先天武者都不如,倘若自己和英儿有一个人能动,打败他易如反掌。
假如能动……
乾承苦笑,这不是废话么。武者对决,假如两个字最是扯淡。假如对方不能用某种招数,我就能赢,这话简直愚蠢至极。事实上对方就是能用那招数,哪怕就一招,制住了对方,就是赢了。一招鲜,吃遍天,就是这个道理。
冥伯或许本身没什么实力了,但他把乾承和英儿变成了雕塑,就算一个三岁小孩儿拿着刀来,一刀一个也捅死了。这一局,乾承他们必死无疑。
眼见冥伯一步步走来,乾承便觉得绝望,他留下来,已经想到了战死的结局。然而他最多想到奋力一搏,最后不敌身亡却没想到会束手待毙,被几乎没有实力的对手磨死。
磨死……定然不是好死。
乾承太熟悉冥伯的眼神了,那种戏谑、恶毒的目光,代表着如毒蛇一样的猎人,会用最毒辣的方法把猎物戏耍至死,这样扭曲的人物武者中并不少见。只是没想到落到自己头上。
到此时,他已经彻底绝望,这种局面无可扭转,因为根本没人会来救他们。如果有人回来,那就违反了他们断后的本意了。如今他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只是可怜英儿,好好一个女孩子,恐怕死前要……
英儿虽然不如乾承见识多,但见了冥伯的神色,本能的觉得厌恶,破口骂道:“老混蛋,滚开!”
冥伯冷笑道:“小丫头,事到如今还真精神。你说我是老混蛋?你知道我怎么混蛋的么?”
英儿呸了一声,唾了他一脸,冥伯动作不灵活,竟没躲开,抹了一把脸,道:“很好,这是你自己作死。在我的世界里,竟敢这么嚣张。”
突然,听到乾承大声吼道:“英儿,别怕。”
冥伯一转头,就见乾承灵台以上,一点蓝光闪过,紧接着,以他的头顶为中心,一圈圈蓝色的光芒亮了起来。蓝色不仅仅是光芒,还如同一潭水一般,往四周辐射开,挤占了银光的空间。
这情形,和之前冥伯的手段何等相似?
只是其中也有本质的,一来,银色和蓝色的质地不同。银色的是光,光洒遍了空间,空间还是空间。只是加了一层光泽。而蓝色的质地,则是推开了外面的空间,从全方位与外面的世界较量,几乎是引进了新的世界。
二来,如此全方位的推进,当然辛苦,蓝光扩散的速度极其缓慢,尤其是蓝色在乾承的身边形成了一层保护层之后,几乎难有寸进,和银光的较量,异常辛苦。
冥伯惊骇莫名,他从神那里得到力量,自忖虽然武功大失,依旧可以纵横无敌,哪知道对方竟弄出这种动静,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这种失控的感觉非常不好。
英儿却是惊喜,道:“爹爹?”身为乾承的女儿,她自然看得出来,乾承在释放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就是一片蓝海,她也曾进去玩过,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只是她也有疑惑——据她所知,乾承的世界是个纯精神力构造的虚拟世界,只能把人的精神摄入,不能外放的,怎么现在竟然和银光公然抗争了?
这时,乾承的身体转过来,能看到他满面苍白,汗流浃背,显然很是辛苦。一双眼睛圆睁着,眼底布满了血丝,让他看来也变得可怖许多
只是看向英儿的时候,乾承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温柔,低声道:“英儿,别怕。”
英儿鼻子一酸,大声道:“爹爹,我不怕,咱们一起打倒这个老贼。”
冥伯哈哈大笑,道:“打倒?拿什么打?你把身上染成蓝色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把脑袋染成了绿色,也不过……”
话音未落,就见乾承的身子一动,往前迈了一步。
虽然只是一小步,却是石破天惊的一步。就像瞎了的人第一次睁开眼睛,尽管只能看见微光,却是本质的不同。
他这么一动,一切的局面都被撬动,尽管只撬起来一角,但一旦撬动,就可能整个翻盘。
冥伯一震,如过电一样,差点就要溃败,但紧接着,他发现乾承的姿势,也非常怪异。
乾承走得很慢,非常慢,一步步挪着,仿佛带了几千斤的枷锁,一步一摇,踉跄蹒跚。
冥伯精神一振,道:“好啊,我的世界哪里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你这蠢货,是在走路呢,还是在爬?你这龟速,我一个指头,就戳死了你。”
乾承扯出笑容,道:“嗯,那你来啊。我看你能不能伸出指头来。”
冥伯道:“我这就来。”一面说着,一面过去。
然而他的姿态,也不比乾承潇洒多少,走路的样子,活像一只受了伤的蛤蟆。
两人以极慢的速度接近中,过了好久,才走到对方面前。面对面瞪视,一时互相无言。
隔了一会儿,仿佛清醒过来,两人同时大吼一声,出拳往对方身上打去。这两拳歪歪斜斜,简直比庄稼把式还不如。
然而,砰砰两声,两拳同时打中,一中下颚,一中肚子,各自发出了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露出痛色,然而谁也不停,立刻接着向对方打去。只听砰砰砰几声,几手王八拳互殴之下,两人皆摇摇晃晃,一个拉扯着一个,滚倒在地。
倒在地上,打斗也没有停止,他们依旧艰难的往对方身上打去,且使出了街头斗殴的招数,拉衣服,扯头发,又抓又咬,只求尽可能的伤寒对方。也想要把对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但对于都深陷沉重枷锁的两人来说,地上更难借力,以至于两人的动作更加吃力,四肢抬起都难,笨拙的如两头狗熊。
两个一方首领,绝代高手,这么毫无形象的扭打,若放在外面,恐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然而英儿看到这样的情形,却已经泪流满面。( ) 八七二 归来或王者,降临非神明
这场战斗,姑且说是战斗,虽然远谈不上精彩,但十分激烈,且持续时间不短。
不短的意思是,虽然回合不多,但每一回合都持续很久。
只是持续时间久了,难免便分了胜负。
很明显的,冥伯渐渐占了上风。
乾承的精神力,始终没能扩展出去,覆盖了自身,自保而已,且随着乾承的动作,震颤不已,而冥伯头顶的圆月,却覆盖了大地四方,无论怎么动作,银月都没有丝毫晃动。
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乾承身上的蓝光,渐渐有消退之势,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他的力不从心。
英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由叫道:“父亲,你往这边来啊。”
她想的是,明显乾承的世界能解放在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只要蓝光接触到她,她也能解放。
只要英儿解放,那么和冥伯肉搏的事情交给她来就行。这方面她才是专业的。乾承惯用精神力,别看修为不弱,和人肉搏却没几次,根本不在行。而对于英儿来说,每一次战斗都是身体力行,就算同样带着枷锁,也强过乾承百倍。
然而她既然能想到这一点,比她老练百倍的乾承怎么会想不到呢?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乾承每一步,都是催自己的精神力,他的精神力虽然强大,但外放世界已经突破了他现在的极限,何况还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他是在和自己熬油,每一点精神力都是挤出的生命力,这种情况下,能分身去战斗已经不错,还哪能做多余的事?
虽然他奋力挣扎,但颓势一点点显现,英儿知道,他自己知道,冥伯更知道。冷笑道:“你这个自不量力的蠢货,我要把你亲手捏成骨头渣。”
乾承的瞳孔略微扩大,有一瞬间的涣散。他盯着头顶的月轮,心道:这东西为什么不能散掉呢?
冥伯在他的瞳仁中,看到了银月的倒影,便知道了对方的心事,道:“别做梦了,你们死了,光依旧在。那不是你这样的凡人的力量,那是神的力量。神,与天地同在,在天地之上,亘古不变。”
说着,他已经压倒了乾承,用膝盖将对方压下,五指成钩,一寸寸的往他喉咙插去。
英儿急的浑身冒汗,眼睛都湿了,道:“爹爹——”
叫了一声,正抬头,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人影?这时怎么有人?
英儿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让泪水从睫毛上落了下来。眼前稍微清明了一些,再看时,那人影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而且熟悉。
她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一个人,就在刚刚,父亲还提起过他,并且给过评价:“是个好人。”
当时自己不以为意,但这时亲眼看他接近时,这句评语深深的化作了钟鼓,在她心底敲响。
果然是个好人。
英儿咬住下唇,忍住哭泣,眼看对方从洞窟的光影里接近,越来越靠近自己。
不对……不好!
她陡然反应过来,这里的银光却是有神性的,无论是谁进来,哪怕是一百个,一千个过来,都会被困住,倘若救援的人也被困住,那就是彻底吹灯拔蜡了。
因此她失声大叫道:“别过来!”
这一声很响,让冥伯反应过来,立刻转头去看。
但是冥伯反应过来,她想要提醒的那个人却没有,一路跑出来,迈步就进了银光,然后……
圆脸少年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定在银光之中,满脸古怪,道:“哎嘿?动不了了?”
英儿本是悲愤满胸,这时竟被他气笑了,又笑又怒,吼道:“孟帅,你是来玩笑的么?”
孟帅身子怪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冥伯本来见有人来,颇为惊慌,然而见了孟帅的表现,一颗心立刻放下,戏谑道:“哪里来的愣头小子?特地前来找死?”
乾承见孟帅回来,血液都凉了,惊怒道:“谁叫你回来的?你还知道轻重么?”这么一恼怒,一分神,蓝光迅退去,力气大失。亏了冥伯也被分散了精力,没有趁机进攻。
孟帅苦笑道:“真了不起。这就是神的力量么?”
冥伯道:“这就是神的力量。小子,等我打死这个蠢货,就来收拾你。”他想孟帅已经动弹不得,自然还是乾承威胁更大,让孟帅呆在那里也无所谓。
说着,他继续去抓乾承,乾承奋力架起手臂,去挡他这一抓。
孟帅奇道:“乾伯父,你怎么能动?”
乾承一怔,按照辈分,孟帅比他低两倍,叫他伯父都是占便宜了,但此事没工夫想这件事,经他提醒,立刻想起一事,大声道:“孟帅,快把精神世界放出来,只有精神世界占据外方世界,才能够解脱。”
孟帅道:“外放世界就行?好嘞!”
乾承接着想到,构筑精神世界和精神世界外放,是两个不同的境界,孟帅在这方面恐怕还不如自己,应该放不出来。他自己是用了压榨潜力的方法,强行提升境界的,这法门孟帅可不会。
若在平时,这种自损八百的法门是断不该传给前途无量的孟帅的,但此时顾不得了,叫道:“我传你一门方法……”
话未完结,便戛然而止。因为孟帅睁开了眼睛。
孟帅的眼底,变成了一片金黄,随着他的瞳孔变黄,周身也被一层薄薄的光芒笼罩着。这时,他抬起了手。
是的,轻轻易易的抬起手,做了一个向下抓的姿势。一道黑色的裂缝,在他背后无声无息的裂开,澎湃的生灵气息和泥土的芬芳已经传了过来。
孟帅正要动作,突然道:“咦?我已经能动了?那还要不要再召唤世界了?”
正如乾承判断,黑土世界他是放不出来的,比起乾承的精神世界,黑土世界更不受他控制,虚与实的界限更难以(越。
但有一点却是优势,黑土世界其实是“实”的世界,它来到外界应该远比精神世界化为实地容易,理论上来说,借助空间之力即可实现对接。
可惜孟帅的空间能力虽然小有成就,但还没进行过如此乾坤大挪移的动作,不免有些不踏实,所以他要借一点外力。
比如……神之眼的力量。
没想到,孟帅刚刚动用黄金右眼的力量,立刻从银光的世界脱身,束缚解放,轻而易举。他自己也没弄明白是为什么。
反正不是坏事。
沉吟了一下,孟帅决定,继续召唤。这是个好机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若能成功,将来便能多一个手段。
想到这里,他的右眼光芒流转,空间裂隙里澎湃出来的力量,越来越浓厚。
仿佛受到了挑衅,仿佛置身世外的银色的月亮生了偏移,越来越往裂隙上靠近,而银光越变得不均匀起来,似乎要以银光为盾,抵御黑土世界的出现。孟帅感觉到了黄金右眼兴奋了起来,疯狂的旋转着,源源不断的抽取他的力量,更紧迫的招呼着黑土世界。
银光和黑土,在还没碰面的时候,就开始较量,较量的境界极高,让孟帅都有些插不上手。黄金右眼几乎是自行运转的,孟帅只充当了补给的作用。
那应该算是另一个层面的战争了。孟帅暂且称呼他们为“神”的斗争,他要去解决的,是人的战争。
缓步走进,孟帅没觉得自己受到了限制,因此他赶到那边狼狈不堪的战场时,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冥伯脸色极其难看,银光的变化,倒没给他直接的困扰,他行动受限制是因为被诅咒了,整个人虚弱至极。他能和乾承打得旗鼓相当,更占上风,是因为对方限制比他更大。但若来了个完全不受限制的生力军,自己简直不堪一击。
虽然孟帅长得一团和气,此时还带着几分笑意,不像个凶残的人,但以己度人,冥伯怎么看孟帅怎么像笑面虎。一想到自己刚刚准备用在乾承身上的手段,他便暗自抖,落在对方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要如何是好……只有那一招了么?
孟帅其实是从不折辱敌人的,他也没有透心术,哪里知道对方怎么想的,赶过去之后,他第一个动作是踹开老家伙,第二个动作是扶起乾承,都没多看冥伯一眼。
扶起乾承之后,孟帅立刻现对方的状态不对,虽然刚刚打得惨烈,但乾承应该没受多少伤,但不知为什么,他的脸色白的不似活人,气息也微弱的像死了一样。
孟帅问了一句:“怎么样?”
乾承道:“去……英儿那里。”
孟帅奇怪,但还是扶着他去找英儿。冥伯也不急着处置,那老贼就算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英儿虽然还不能动弹,但看见孟帅把乾承解救出来,已经喜不自胜,笑靥如花得等着两人过来,若不是受限,早扑了过来。
孟帅也笑道:“英姑娘……”
话音未落,就听乾承吼道:“小心——”身子一扑,将英儿扑倒在地。
“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本章结束] 八七三 孤注一掷绝,临终百交托
得益于这一声提醒,孟帅也有所?应。
他如今的反应速度,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且与不会武功的人相比,第一个想法不是趴下,是开防御,除了自身的真气护体,就是龟息功中的铁背术。
当然,趴下是第二个动作,而且也不慢。
堪堪趴下,就听得背后轰隆一声巨响,孟帅趴在地上,兀自感觉巨震,险些被掀飞。身上更觉得被刀刮一般,险些刮下一层皮来。若无铁背术,他身上必然穿几十个窟窿。
这是什么招数?这么大威力?
孟帅震惊之余,也不免奇怪——刚刚那老家伙半死不活,眼看三拳两脚就能解决,为什么突然用出这样的大杀招?有这样的杀招,一开始干嘛不用?
虽然被砸的不轻,孟帅却不敢歇着,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后招?一般这种大招过后,都是要补刀的,他趴在地上,就和案板上的鱼肉类似。
弹起身来,孟帅回头一望,不由一怔。
第一眼,他没看见冥伯的身形。
糟糕!
他首先想到,对方隐匿起来,要给他来个奇袭。
提高了精神力,孟帅扫视四周,以他可算是强大的精神力,在有光源脱出了黑暗世界的束缚的情况下,放出去十丈之后,竟什么也没发觉。
他有些慌了,比起打不中敌人,发现不了敌人更可怕。那代表连还手的可能也没有。孟帅如今的武功,除非更上一个层次,到了孟会凌甚至更高层次,其余人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冥伯不在他够不到的境界,怎么会凭空消失?
怀着疑惑,孟帅往前走了几步,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但比一般的血腥味难闻的多,带着特别的腥臭,仿佛**的血肉,不由自主的闭上呼吸。来到冥伯之前站的地方,就见地下有一摊暗红的血浆,恶臭难当,正是异味的来源。
他心中一动,有了个猜测,要找证据佐证。低头一看,就见脚边有一件东西,伸手捡起,但见乌黑一团,尚带血肉,仔细辨认,乃是一截手指。
孟帅连忙将那脏东西扔了,暗道:“我说呢,这老东西自爆了。”
怪不得冥伯一直没放这个大招,原来这一招只能放一次。也怪不得他没后招,要有后招就真的见鬼了。
确认了冥伯自爆,孟帅心一下子放松下来,紧接着因为肌肉放松,刚刚收到波及的皮肉又疼起来,虚踢了一脚,道:“他么的,老家伙你死便死了,为什么要临死玩个大的?你不乱动,我最多给你一下痛快的,何必落得尸骨无存?”
当然对冥伯来说,自己死和拉个垫背再死区别也不小,孟帅和他的想法当然完全相反了。
不再理会冥伯的遗迹,孟帅回头来,笑道:“乾伯父,大敌已除,你们……”
正这时,就听英儿哭叫道:“爹爹……”
孟帅脸色一变,暗道:“坏了。”
刚刚那一下,乾承是扑到英儿身上的,他可没有铁背术,又被束缚,这一下不是好挨得。
孟帅赶过去,就见英儿伏在乾承身上,乾承浑身上下全是鲜血,如血葫芦一样,看样子便凶险非常。
孟帅忙过去,打算用黑土世界给他治疗,一联系黑土世界,却是联系不上,一抬头,就见空间裂缝里,黑土世界正一点点移出,跟银色月亮对峙。
坏了,真可真是屋漏更逢连夜雨,正这样关键时刻,竟指望不上黑土世界,孟帅额上落下汗来,蓦地想起一人,叫道:“白兄——白也,出来一下。”
突然,有人伸手将他抓住,虽然力气不大,但动作凶狠,仿佛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听乾承道:“小孟……贤侄。”
孟帅回过头,就见乾承满脸血污,盯着自己,目光并不涣散,反而有些狂热,他心中暗叫不好,这很显然是死前的回光返照,道:“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找人来救你。”
乾承微微摇头,道:“不必了。我……有一件事求你。”
孟帅道:“闭嘴,这种话不可乱说,太不吉利。你本来好好的,说了这话也要没命。”
乾承道:“我自己知道……”
正说着,突然身边白影一动,一个神色淡漠的少年凭空出现,正是许久不见的白也。
孟帅松了口气,仿佛见到了大救星,道:“白兄,你看看他,救他一命。”
白也嗯了一声,微微低头,看着乾承。
乾承摇头,道:“我刚刚为了对抗那老贼,强行透支精神力,往而不复,已经废了。你纵能救我一命,将来也是废人。还不如……死了的好。”
白也开口道:“他说得没错。”
孟帅心中难受,道:“你真的不要命么?至少要为你的儿女想想。”他倒是能理解乾承的选择,对武者来说,失去了武功和安身立命的能力,沦为废人,确实比死了还难受。但孟帅还是认为人在武者之外,还有更多的东西,理解,但不认同。
乾承听到儿女,握住孟帅的手指紧了一紧,道:“我就是为此……求你。我只有英儿和华儿两人放心不下,希望你……你照顾好他们。英儿潜力无穷,她能帮你,只是华儿,一直没什么起色,性子又倔犟,怕要……要拖累你。”
英儿听了,五内俱焚,泣道:“爹爹。”
孟帅毫不犹豫道:“这个没问题。”
乾承道:“多谢。你们……别的不论,英儿,叫他一声哥哥吧。”
其实按照辈分,孟帅应该管英儿叫‘小姨’,管华儿叫‘小舅’,但他显然不愿,不然不会一直称呼乾承为伯父。乾承也知道自己留下的儿女需要照顾,不是给孟帅当大辈儿的,当然双方毕竟隔得远了,本就不必深究,乾承此时顺水推舟,让英儿和孟帅兄妹相称。
英儿泣道:“父亲,我……我……”
乾承突然喝道:“叫啊!”
孟帅叹息一声,也不阻止,英儿最终低声道:“哥。”
孟帅回答道:“英儿妹妹。”
乾承道:“她的大名叫做坤芷英,华儿大名叫乾庭华,都是我取得,按照乾坤家族的姓名取的……但还没在族谱上。你见了乾子,让他把他们加……加……”
孟帅道:“加入族谱,认祖归宗,我会办妥这件事的。”
乾承松了口气,微笑道:“如此,我便真的没心事了。”
孟帅暗叫不好:人到最后,是有一口气支持的,若是没了这口气,就彻底没气了。他想说:“支持住。”但又不知有什么意义,对方没有要支持的意思,自己说支持住给谁听呢?
果然说完这一句,乾承就换换闭上眼,突然道:“我去了,我的精神力还能留下来。”
孟帅嗯了一声,紧接着,反应过来,道:“不能吧?”
精神力说得再厉害,也是人的精神所化,没了人,精神力就是无根浮木,如何能够保全?
乾承道:“我构架世界时,有世界之源,我死了,世界之源还在,我的精神就在。我也……也希望保全……我的精神……一生的精华能留下,就好像……好像我还活着。”他说到这里,眼神开始涣散,但灵台上本来飘荡不定,有涣散之势的蓝光,渐渐凝聚,最终化为一点。
一点深蓝色的光芒,如萤火虫一样的飞起,虽然光芒淡淡的,但透着一种绝然的深邃,看一眼,便如被吸进去了一般。
孟帅拍了拍英儿,示意她去拿,英儿颤抖着手去接着,然而雪白的手指穿过了精神力球,仿佛穿过了虚空。
白也在旁边道:“精神力,用精神力接着。”
孟帅见英儿束手无措,只得放开了精神力。他的精神力蔓延开来,如同一张大网,网住了那团精神力。那精神力立刻如鱼得水一般沉入。
那精神力进入孟帅的精神世界,立刻如冰雪一样消融,无?信息闪烁,就想要爆炸一样。孟帅忙调动精神力将精神种子包裹住,不让他扩散。
稳定住情况,孟帅道:“我会帮你把世界之源传给庭华。”
乾承略一摇头,道:“我这是给你的……他不行……”
孟帅道:“这里面有很多您一生的感悟和精神力技巧,我都不客气收下了。但是精神力本源是力量,理应传给您的儿子。这件事我来操办,您放心吧。”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乾承本来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了一下,盯着孟帅道:“那我还……担心什么?英儿,好好跟着你哥哥,他是个很好的……很好的……”最后一个很好的说完,手一僵,失去了力量,眼睛也终于闭上。
英儿感觉到了父亲力量的消逝,同时也感觉到了一抹温暖的永远离去,心一寸寸的冷了下来,眼眶中泪水滚滚,却哭都哭不出来,只是身子伏下,浑身发抖。
孟帅也觉得心中沉闷,吐出一口闷气。身子微微后仰,坐在地上,觉得身心俱疲。
这时,白也开口道:“你还有事情要做。”
孟帅打起精神,道:“对,我要安排英儿离开。”
白也道:“你不应该先报仇么?” 八七四 荧光生怪物,金色见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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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孟帅莫名其妙,“?不是……死了么?”
正这时,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四面星星点点,亮起了一点点的黯淡星光。
星光是从土地里飞起来的,乍一看,就像一阵风吹过,漫天飘起了蒲公英,然而这些美丽的,甚至带着些许梦幻的光点,却让人分外恐怖。
恐怖,来自于光芒本身的强烈气息,也来自于刚刚白也的暗示。
孟帅闪过了一个念头:这老家伙……莫非还活着?
混蛋!
他为什么不死?自爆了还不死?
我们这边都死人,这个老王八蛋不死的理由在哪里?
即使他如此愤怒,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两个凝聚在一起,突然爆出澎湃的气息——如同漩涡一样聚合在一起。
芷英一下子站了起来,泪水未干,怒意澎湃,喝道:“好啊,老贼还活着。好极了,我要亲手杀了他,给爹爹报仇。”
只听漩涡中,有人冷笑道:“杀了我?嘿嘿,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话了。”
光芒聚合扭曲,再次显露出冥伯的身形。
每次见到冥伯,他都或多或少有所差别,奇形怪状,各不相同。这一次的差别更大。
之前,他有过人形,有过鸟形,这一回是半人半鸟。他的脸还是人脸,但一头白已经全成了羽毛,身体是鸟的身体,脚是鸟爪,唯独从翎毛覆盖的胸口伸出两只人手来。
他终于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不过很难说,这个怪物是不是真的存在,因为他的身体全是光形成的。之前他成为青鸾的形状,至少还有实体,现在则是一片虚无。
孟帅看他的模样,心中突然一动,道:“你已经死了。”
冥伯哈哈大笑,不知是否因为是鸟形的缘故,他的声音尖利非常,就像被踩了脖子的鸡。
“我死?”他边笑边抖动羽毛,“我是不死身,纵然你杀了我,我也能复活。”
孟帅冷静的道:“你确实死了,**崩溃,精神消亡。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一缕残念,甚至只是一点执念,被所谓的神操纵着,按在一个虚无的身躯上,只有存在,没有理智。和厉鬼一样,可你自己还不知道,以为自己活着。真是蠢得可笑。”
他凝声道:“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如果你还能低头的话。然后再仔细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是冥伯吗?还是那个‘你’吗?”
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完全把冥伯说愣了。原本充满了恶毒和疯狂的眼神微微恍惚。
孟帅坚定的看着他,神色充满了怜悯,更增加了他的怀疑。芷英也有些疑惑的看着冥伯,不甚明了他的存在方式。
他们不明白,其实孟帅也不明白,他说的话也不过是自家猜测,而且里面的逻辑他自己也没理顺。但他要装作明白的样子,抛出一大堆似通非通的高深理论,还引入了糟践透了的哲学概念,一通砸下去,连好人都砸晕,何况冥伯头脑确实已经不清楚了。这些话,冥伯不细想还罢,越细想只会越糊涂,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混……混蛋。”冥伯呆了片刻,突然怒吼道,“我当然不是冥伯,我现在已经是神。我和神融为一体。我是你们的神啊。我没有身体,是因为神无所不在,神无所不能!你们这些蝼蚁,以人的眼睛看神,当然不懂。你们懂个屁。”
孟帅扶额,道:“封信迷信害死人。好端端的一个老高手,死不瞑目不说,还变成了这么一个头脑不清的神棍。”
这时,突然有人道:“他确实像神。”
孟帅愕然,现是白也出现在身边。
孟帅咽了口口水,白也这话说得太不好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算了。关键是白也从不乱说话,说话必有因,白也说他像神,孟帅便不免动摇,虽然孟帅不是耳根软的人,但白也的话,不可避免给他造成?暗示,信心都有些受挫。
他苦笑道:“白兄,你没弄错吧,就这玩意儿……”
白也道:“但他没你像。”
孟帅奇道:“我像?我像什么?”
白也道:“像神。”
孟帅先是惊愕,接着又好气又好笑,道:“感谢您给我增长信心了。原来神就像我这个德行,那么也没什么了不起。很好,勇气大增。”一面说,一面提起精神,手中一晃,已经把降龙杵擎住。
这边英儿也提起了镰刀,盯着那鸟人。
冥伯双翅拍动,直接光华大闪,照向孟帅。
英儿失声道:“这一招!”她记得清楚,之前冥伯也用过这一招,化作青鸾的时候。能够释放一种光华,人在其中会被光化,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当然之前孟帅战胜过这种光化,但那不是他的本事,是他耍诈。这也是芷英的印象,孟帅聪明稳重人品也不错,但是实力是不怎么样的。之前打败强弩之末的冥伯,根本不算什么真本领。
光芒瞬间吞没了孟帅,并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这也是寻常,没人能反应的过光。
芷英惊呼一声,就听孟帅道:“你在干什么?”
就见光芒中,孟帅身披一层金色,手中降龙杵,仿佛怒目金刚,瞪着他,看样子完全不受光芒影响。
冥伯一惊,孟帅从光芒中走出,虽然没有消弭光芒,但周身笼罩的金色,让他看起来很显眼。他笑道:“你还要借助神的力量么?醒醒,神的战场在上面!”
冥伯不由自主的抬头,才现自己头顶上银色月亮和黑土世界的对冲,从未停止。只是这边战斗时,忽略了天上的情形。而此时,黑土大6已经完全显露真身,连同上面的山水森林,林中奇花异草,头顶日月星辰,就像一个世界楔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而对面,只有一轮银月。银月明亮皎洁,清冷孤高,虽然只有一轮孤孤单单的倩影,却似亘古的法则,永垂天际,人力难及。
即使如此强大的两个存在,它们的斗争也谈不上恢弘,更无想象中火星撞地球那般激烈壮丽,只是彼此一寸寸的接近,你退一份,我进一分,我让一分,你欺一分。来来回回的拉锯,场面十分僵持。
但其中蕴藏的凶险,却是能让人感觉到的。只要一想到分出胜负,另一方崩溃的情形,就叫人不寒而栗。纵然是获胜一方的凡人,恐怕在那种巨大的倾天之祸面前,也难保自身无虞。
孟帅自己说的时候,也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中,突然有所领悟:原来我已经掌握住了这么强大的力量。若说掌握力量的是神,我也算摸过神的一点儿边缘。白也说的不错,我们都像神,只是沾染了一点儿神的气息,只是神光下的一个小卒罢了。
所以,刚刚白也那句话,实在没什么了不起,不用多想了。
孟帅转而盯住冥伯,道:“你不是神,我也不是。神的归神,人的归人。所以……接招吧你!”说着,往冥伯那里扑去。
冥伯一振翅,双翅的光芒打如盾牌一样挡在前方。光变形的度极快,孟帅冲的再快,也难免撞在上面。
然而孟帅冲到一半,身形一闪,突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出现在冥伯背后,降龙锥挟着激烈的劲风,往下挥去。
挥个正着!
降龙锥像刀子一样,斜着切下,将冥伯一切两半。若是一般的对手,这一下便结束战斗。
但冥伯不是一般对手。
降龙锥就像切过了空气,没有任何阻拦,也没有任何伤害。冥伯的身影扭曲了一下,就像放映机出了故障的电影影像,下一刻又恢复了原样。
孟帅一怔,紧接着突然一抖,降龙锥中升起一道幻影,张牙舞爪,向冥伯咬去。
真龙!
这才是经过化龙劫历练过的宝器的力量。其上的龙性,几乎不弱于孟帅养的小龙。而存在的形态却是另外一种虚幻。以虚对虚,或能凑效?
咬住了!
金龙扑上,死死地咬住了鸟人的一只羽翼,霎时间光影斑驳,点点光芒四散,就像是羽毛乱飞。冥伯大吼一声,显然受到了伤害。
一只鸟被咬住了翅膀,无法用力,是极其危险的。因为鸟爪的长度注定无法救援,而翅膀被咬住,无法悬空,就要从天上坠落。
然而冥伯不同,他除了是半个鸟,还是半个人。他除了羽翼和鸟爪,还有两只手。
两只灵活的人类手臂。
痛苦之中,他猛然伸出两只手,环抱住了龙身,用了一个卡的动作。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好笑,毕竟这个动作不容易用力,对武学来说,不是个好动作,一般只有熊才会如此“抱杀”,武者即使贴身肉搏,也不会用出这样的动作。
然而这一下又异常凶猛。一抱之下,光龙瞬间被制住,噗地一声,断为两截。
生生扼杀!
下一刻,冥伯从痛苦中解脱,身体再次复原,刚刚被咬住的伤口消失不见,只是脸色还是狰狞了几分,看向孟帅,种种怨毒令人不忍直视。
孟帅冷笑道:“瞅啥瞅?你以为只有你会复原么?”真气澎湃涌出,降龙锥上金影乱晃,五条金龙同时离开柱体,扑了过去。 八七五 纤手指明月,神眼定残魂
五条金龙瞬时间就将冥伯这个鸟人围在中间。他们每一条都凶猛而强大,相互之间犹如一个头脑一般默契,进攻围堵,有条不紊。
事实上它们确实只有一个脑袋,那个脑袋就是孟帅。
孟帅用真气和降龙锥连接在一起,瞬间拥有了所有龙形的指挥权,就像是他的魂魄分裂了几丝,每一丝化作一条龙,这些龙都不是普通的龙,而是他的分身。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分身不是那么好分的。人能一心二用就已经很了不起,没有到达一定的魂魄,分裂灵魂只会让自己陷入混乱。孟帅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他使用降龙锥的时候,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确实发生了,而且操纵了,且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仿佛天生便会。
简直像个奇迹。
孟帅不认为这是奇迹,这是因为他和平时有所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眼睛一直处于黄金之眼的状态。
不是他不怕消耗,实在是头顶黑土世界就像一个不断抽取能量的机器,不开黄金之眼,瞬间就会倒退回去,而他的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开了黄金之眼,纵然消耗巨大,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好处。无论是什么力量,是不是黄金之眼本体的空间力量,他都能轻易掌控。连人的心思,他都能一眼看透,包括在一旁的芷英。
这或许就是接近“神”的状态吧。
这种感觉确实酣畅淋漓,如饮美酒,但孟帅不敢沉醉其中,他要醉过去,不用多一会儿,这里就剩下一具干尸了。
必须要速战速决。
孟帅毫不犹豫的尽全力催动,五条金龙同时前扑。在半空中如孟帅本体一样消失。
然后,下一刻它们个个出现在了冥伯的周遭,两条缠绕,两条撕咬,另一条从空中扑下,五爪插入了冥伯的脑袋。
“啊——”惨叫声中,冥伯的光影剧烈的晃动起来。
噗——一声闷响,冥伯的影子碎了。
这一次他碎的更彻底,断肢残羽乱飞,就像刚刚自爆过一样。
孟帅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死去,盯着冥伯的身躯,要看他怎样复原。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一复原,就让金龙再次咬下。最好把他一口口吃了,咽到肚子里,看他怎么爬起来。
然而……
断肢残躯之中,有一小块血肉光芒一亮,从战场后撤,脱离了中心之后,突然掉过头,玩命的往后飞奔。
孟帅发现他的时候,那小玩意已经如流星一般远远遁走,别看个头小,速度却如电光一般惊人。
不好——是冥伯的魂魄?!
孟帅想起来了,冥伯的身躯早已散掉,剩下来的不过残魂,身体都是光影重组的,散掉也没关系。恐怕真正关系到冥伯存亡的,就是那一小块魂魄。
然而这时候,它已经飞得足够远了,孟帅简直追赶不及。
这时,孟帅突然大叫一声:“拦住它!”
这一声十分突兀,芷英一怔,暗道:是叫我么?我怎么拦住?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啊。
然而此时此地别无他人,不叫她还能叫谁?
就在这时,前面有一道影子出现。
芷英不知道出现的是什么,在她眼里,蓦然出现的,就是一道光。
青色的光。
之前冥伯化身鸟形,也曾化作青光,但是和这道青光一比,立刻便黯淡了一筹,不正了太多。倘若这一次青色是青帝的颜色,那么之前的青色,最多算夺色的贼寇。
见到这么纯正的青色,芷英想起了生命、百草和春风,清淡的色调仿佛充满了温暖。
那一道光芒,其神秘莫测,比起上方的碰撞毫不逊色,也像是神的色彩。
“应该不是人吧?莫非是冥伯叫来的神,来拯救他的?”芷英这么想着。
接着,青光中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逃逸的残魂捏住。
这么一个动作,芷英就知道,来的不是冥伯一边的,因为自己人是不会像捏苍蝇一样捏住脆弱的残魂的。
仔细看去,那只手虽然动作干净利索,但手指纤细,皮肤雪白,像是个佳人的柔夷。
莫非是女子?
她刚刚这么想,青光微散,一个青衣女郎缓缓从中走出。
一见那青衣女郎,芷英忍不住惊叹,这惊叹中带着十分的赞赏和艳羡。这女郎的美貌,让她不由自主的惊羡。
其实她幼年就堕入黑暗,真正对于美貌是没什么概念的,但女子的美貌,是令人发自内心感觉得到的。且那女子从光中走出,如仙女降临,更带了十二分的神秘气氛,更衬托得她飘渺莫测,令人仰止。
一瞬间,芷英忍不住想道:莫非这就是那个光神?
倘若是这样的光神,确实值得敬仰。这样的神,谁不敬仰?
正想着,就听孟帅恼怒道:“你刚刚死哪儿去了?”
芷英愕然,就见那女郎掩口轻笑,道:“孟帅,这是你对刚刚帮了你大忙的朋友的态度吗?”
孟帅冷笑道:“帮了大忙?你是占了大便宜?我问你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明明是你叫我回来的,青鸾!”
青鸾笑道:“我只是给你报个信而已,告诉你你的人遇到了危险。他们是你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我告诉你已经仁至义尽,何况还出了手?你不感谢我也罢了,还要倒打一耙,我对你的人品很失望啊。”
孟帅冷冷道:“这么说,在新信息后面,你暗示自己要出手,还许下重酬要我帮你收拾冥伯,都是一派胡言了?”
青鸾笑道:“我暗示了么?纵然我暗示了,你也没信我啊。你不是一直当我不存在么?战斗的时候也没叫我,当然我让你履行的承诺,你更没放在心上。要不是他最后逃到我这边来,你还当我不存在呢。这样还指责我么?”
孟帅道:“我早知道你靠不住。就算早早叫你,你也会装听不见。你只会等我打得差不多了出来捡便宜。又或者等我倒霉出来补刀。难道还指望你来帮我么?”
青鸾道:“你这么了解我?这么说你也知道,进了我手里的东西,是吐不出来的。”她一面说,一面摇了摇手中的光芒。冥伯的残魂落在她手中后,光芒一直没熄灭,但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孟帅看了她一眼,道:“我对那东西没兴趣,你留着玩吧。”冥伯是他的大敌,但仅限于活着的时候,他对冥伯最后怎么死没兴趣。
青鸾道:“哦,那你对头顶的东西也没兴趣么?”她往上一指。
冥伯虽然解决,头顶的银月依旧闪耀,孟帅的黑土世界也不能收起,金色的神之右眼不停地旋转,体内的真气如泄洪一般消逝。而看双方对峙的样子,孟帅的供养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孟帅更觉得体力不支,却装作不动声色,道:“你什么意思?”
青鸾道:“意思就是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就把它收起来。”
孟帅道:“你?你凭什么?那可是冥伯制造出来的。”
青鸾道:“就凭你已经信了,现在不过是嘴硬而已。激将法对我没用,你答应我,我收了这个神迹,你也解脱。你不答应,我们就等下去。”
孟帅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会答应。我——”他突然缓缓垂下眼睑。
空中的黑土世界一震,立刻往后退去。背后的空间裂隙摇晃起来,仿佛一扇等待关闭的大门。
青鸾没料到孟帅说撤就撤,丝毫不顾及后果,喝道:“你疯了?你知道一旦崩盘的后果么?”
孟帅道:“知道,死的不是我一个。”一面说,一面缓缓下垂眼睑,一旦眼睑合上,就是黑土世界彻底消失的时候了。
青鸾感觉到了空间因为孟帅的搅动,变得动荡不安,皱眉不已,终于狠狠道:“好吧。谁叫你是孟帅呢。我若收了银月,你帮我不帮?”
孟帅道:“我不必自谦,你知道我一诺千金。”
青鸾道:“好吧,信你一回。”突然一抬手,纤长的手指指向月亮。
刹那间,银色月亮光芒大放,刺目至极,简直不似月亮,而像是烈日。
然而这样的爆发之后,归于沉寂。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下来,暗哑无光,最后彻底消散。整个过程,似乎很漫长,但又像是弹指一挥间。
与此同时,孟帅的眼睛完全合上,金色的瞳仁再也看不见了。天上的裂缝瞬间合拢。黑土世界完全退回了裂隙之中,踪影不见。
片刻之前,天上还是风起云涌,龙虎际会,仿佛有灭世大战,眨眼之间风平浪静,仿佛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晴好天气。
芷英抬头看看天色,满脸震惊,再低下头看看青鸾,又看看孟帅,更是一阵发懵。只觉得今日以来见过的种种,经历过的种种,统统都是梦境。而其中最像幻觉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
青鸾挥了挥手,仿佛做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随手将捏在手里的冥伯收起,笑道:“孟大侠?孟公子?这下子你满意了?现在跟我走吧?” 八七六 窥探的青鸟,疯狂的神棍
孟帅闭起眼睛,没有理会青的话。倒不是他不屑回答,而是太累了。刚刚一直维持黄金眼的运转,消耗非常大,保持紧张时还能支持,一旦放松下来,立刻便如虚脱了一般。
青鸾敌友未辨,孟帅不知道自己一旦露出颓势,青鸾会如何动作,为了保持状态,他不得不强自镇定,抓紧一切时间恢复,说话这些小事也顾不上了。
倒是芷英好奇,问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不是冥伯请出来的吗?”
青鸾眯起眼睛,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芷英道:“我是……”
孟帅突然开口道:“她叫芷英。”他不想把坤这个姓提出来,尤其是对见多识广,心思难定的青鸾,因此强撑着出来说话,“你爱回答便回答,不爱就不说。”
青鸾道:“我不说你也猜得到,却不许这小妹妹知道,你可真是自私。我偏要说。小妹妹,你说的不对,凭这个老货的本事,有什么资格释放银月?不过是他借助神威罢了。而他的神,就是我。”
芷英惊愕,孟帅只得开口道:“她胡说八道,你别信。”
青鸾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有数。当然我现在还不是神,但已经有了神的权限,冥伯不过刚刚归附,些许神力,都是乞求而来,如何能和我相比?我要断掉他的根基,轻而易举。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早晚会成为真神。”
孟帅安心调养,不愿意说话,但听她越说越是离奇,比冥伯更加神棍十倍,不由得心烦,正好他突然联系到了黑土世界,立刻从中汲取了力量,感觉好得多了,分出精神道:“你是在忽悠人,还是自己也信了?”
青鸾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不信是因为你头脑迟钝,总是以老黄历看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武者,最多是凰金宫一个首座,冒称神祗,是糊涂了?不是的,恰恰相反,是我糊涂了这么多年,今日反而清醒了。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在召唤着我,我以为我研究凤凰是好奇,我已经我的事业只在凰金宫,其实都不是。我的事业在这里,我的终极也在这里。我来到这里,是使命,也是宿命。”
孟帅叹了口气,好好的女子,就这么疯了,亏了她是大半个敌人,要是鸿鹄或者其他朋友,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青鸾在失踪的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反正是变化巨大。虽然小的性情其实没变,但整个人变得狂妄、虚幻、莫名其妙,和之前最现实的女子反差极大。
孟帅道:“你是怎么知道你是那个……神的?是在冥族的祖地找到的线索么?”
青鸾道:“不错。就是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刚刚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说起来当时我就帮了你,你还没有谢过我。”
孟帅道:“帮我什么?杀了冥叔是帮我?是你出来的时候他碍了你的事了吧?反而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一直装死。与冥伯决战的时候,我呼叫过你,那时候你可当我不存在。”
当时冥叔莫名其妙死在祭祀途中,孟帅就觉得不对,精神力一扫,便发现了青鸾藏在暗中。不过那时冥仲也在场,他不便多说。另外青鸾和他的关系微妙,也不是非要叫破的关系。
孟帅和青鸾打了个招呼,青鸾也回应了一下,但随即便沉默下去,到后面再联系他也联系不上。
倘若青鸾是朋友,孟帅定然十分恼怒焦急,但因为不是,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料想这女人不是早走了,就是在后面看风色,等着做黄雀。战局半点不指望她,因此索性当她不存在。
本来后来的发展太多,孟帅把她忘了,但当他带人离开时,居然又收到了青鸾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倒也简单,就是说断后的乾承和英儿被冥伯截住,但双方实力接近,现在赶回来,可以将冥伯杀死,人也能安然。当然后面还有青鸾需要他帮忙的暗示,上面也确实提到了重酬。
如青鸾所说,孟帅赶回来当然不是为了帮她的忙,)酬云云更不在意,他只是回来把乾承他们带走。
其实断后就意味着牺牲,其他人都知道,孟帅也心知肚明。虽然心中难受,但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他不会贸然回头的。做好领路的事,使他最重要的责任。
只是青鸾将这边的情势说清楚了,孟帅判断了一下,前方已经安全,后方若能回援,救下乾承的性命,岂不皆大欢喜?如此地心一次经历,也算圆满,不至于留下遗憾,因此他还是赶了回来。
哪知他回来的终究晚了,处置也非得当,终于只救回了一个,在这个过程中,青鸾没露面。
孟帅能若隐若现的感觉到青鸾的窥探,但对方不出来,他也没办法,还是那句话,不是朋友,对方出不出来他管不着,无非是关系不会变得更好而已。不曾危难相扶,将来更谈不上交情。
直到冥伯逃向青鸾的方向,孟帅才叫破,青鸾也果然出手,当然不是因为孟帅让她出手,而是她想要出手。孟帅一直猜到她想要冥伯,大概是要冥伯身上的东西或者更虚的,神的权限之类的。
总之两人都知道彼此存在,也算在一场战斗中出过手,但远远不是战友的关系。孟帅虽然没有加深对她的敌对,但对于她的袖手旁观,在心里更划清了界限。料想自己生疏还是信任在青鸾心里也根本不当一回事。
当然青鸾也不是没有帮到孟帅。就在最后这一下,把银色月亮收起,让孟帅停止催动黄金眼,抽离黑土世界,这是非常大的帮助,甚至可以说救了孟帅半条命。只是这不是白来的,而是马上要还回来的。
对此孟帅倒没有意见,他不介意欠朋友人情,但这种不是朋友的,欠人情最好别过夜。
孟帅想了想,对英儿道:“你先离开吧。我要和她去一个地方。”
英儿迟疑了一下,道:“好。”说着便直接往洞中走去。
孟帅道:“且慢。”转头对青鸾道:“若我没猜错,你要去的是冥伯修的地方吧?叫什么理想国的地方。”
青鸾道:“什么理想国?是神土。”
孟帅道:“想来你我说的一样。芷英,咱们有一段同路,我送你半程。”
芷英喜上眉梢,这时纵然她胆大,毕竟年幼,亲人又刚去世,哪能不惶惑?只是她一向要强,纵然心中难安,不肯露出怯意,更不会开口要求同行,那样会显得自己像个小孩子,只强撑着离开。这时听到孟帅和她同行,心中放下一半。
她道:“稍等,我将父亲的遗体带回去。”说着就去装乾承尸首。在这个世界,资源和封印器都非常稀少,乾承有一个封印戒指,她都没有。当下取下乾承的戒指,将他的尸身暂时装好。只是见到父亲尸首的时候,忍不住再次落泪。
孟帅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叹道:“她也可怜。虽然一直养在伯父身边,但黑暗之中,脸也没见过几次,恐怕之前父亲的形象全凭想象。好容易今日见了,一时三刻便是阴阳永隔,造化弄人,何等无情。”
青鸾目光一转,道:“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孟公子,心思细腻,伤春悲秋,比我们女人的感情还丰沛。只是我想问一句,你怎么可怜的老是女孩儿呢?还都是漂亮姑娘。”
孟帅一番感慨全被她打破,恼怒道:“你见过我可怜几个漂亮姑娘了?就开口胡说八道。这干你什么事?”
青鸾懒懒道:“是啊,当然不****的事。不过干鸿鹄的事吧?鸿鹄刚刚离开你几步,你就又可怜起别的女子,我倒是可怜我家小鸿鹄了。”
孟帅道:“你家?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鸿鹄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么说你还没放弃?”
青鸾道:“放弃什么?”
孟帅道:“放弃搞破坏,你看着我们要好你心里不痛快,有事没事就挑拨,你是不是闲的?”
青鸾笑道:“我可不闲。当初我确实处心积虑的要拆散你们,不过现在没这个兴致了。我有了更重要的事,不过能提醒鸿鹄注意,挽救她于水火,我也是乐意的。”
孟帅冷笑道:“你管好自己的事吧。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
青鸾道:“我现在不管,是我不想管,倘若我想管了,你拒不拒绝都没用。而且……有朝一日,或许你要求着我管你。”
孟帅皱眉,总觉得青鸾话中意有所指,忌惮她又有后招。只是面上不服输,冷笑一声,道:“那你等着吧。”
这时,芷英收拾好心情,道:“走吧。”
三人进入洞窟。临走之前,孟帅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世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黑暗世界的一段冒险,总算告一段落。纵然其中有激烈,有悲伤,还有许多的遗憾,但能够全身而退,且自己重要的人也平安无事,也该满意了。 八七七 暗语探前因,明言邀信仰
孟帅第二次走过隧道,这一次情稍好。*xshuotxt/至少背后没有时刻可能冒出来的追兵。
只是当时虽然好似逃命,和自己并肩的是鸿鹄,现在却是青鸾,这么算起来,这一次反而不如上一次了。
走到岔道口,又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之前孟帅毫不犹豫选择了黑暗的道路,现在却要走上另一条路。
在岔路口停下,孟帅拍了拍芷英,道:“你往这边走了。大部队就在那里。你回到族人身边,也可以安心了。”
芷英点头,突然道:“虽然说是族人,毕竟也不是什么血缘亲戚,我有什么可安心的?哪里不都是一样?”
孟帅道:“还有你弟弟呢?”
芷英精神一振,道:“对,还有弟弟。哥——”
孟帅怔了一下,才想起芷英是在叫自己,忙道:“怎么?”
芷英道:“我们那里有一般族人,也有亲族,大概有十来个人吧。本来父亲是首领,现在首领没了,父亲应该是将继承权交给你了。我带他们跟你吧。”
孟帅道:“好。你带他们先去找……谢离吧。看起来迷迷糊糊的那个。等我出去再安排他们。”他本来想说找鸿鹄,但想青鸾在这里,别给她抓到了什么把柄,因此临时改了谢离。
英儿道:“好。不过有些族人是很桀骜不驯的,除了父亲,别人他们不认的。我也没办法,也许他们会走。”
孟帅道:“你只要让他们留下来等见我一面就行。若见了我的面还要走,那是我的错,我就不配让乾伯父托孤。辛苦了。”最后一句话,语气甚是温和。
英儿眼圈突然红了,道:“你保重。快来找我们。”说着转身离开。
青鸾等她走了,才道:“我说你会撩拨女孩儿,果然如此,又逗住了一个。还真是风流。”
孟帅道:“我风流?你对风流这个词是怎么误解的?”
青鸾道:“旁人风流是明着风流,你是暗风流。风流不明显,但是好处一点没少。”
孟帅道:“多谢。比起这个,我更相信我虽然不明着帅,但暗帅。”
青鸾咯咯笑起,道:“帅这个词,无论明还是暗,都和你无关。不管怎么样,你我又并肩同行了,是不是?”
孟帅收敛表情,看了她一眼。青鸾话中有话,又并肩同行,仔细想来可做思量。自己公开身份,根本没和她同行过。只有一段他被周铎抓住,自己去追而已,然而便分开,再没见过。
说到并肩同行,也只有之前那一大段。孟帅和谢离两个人,却以谢离一个人的身份和她同行。这么看来,她很可能知道当时孟帅的身份了。
知道了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她会因此感觉愤怒甚至憎恨么?从常理来看,似乎不至于如此。毕竟那段同行他们相处的还不错,甚至已经有些同伴的意味。不过青鸾的思路和孟帅完全两个世界,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你居然敢耍我”这类理由,莫名其妙的产生怨憎。
孟帅对青鸾一直很提防,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不露出警惕的神色。
青鸾并没说下去,孟帅沉默的反应让她轻轻一笑,道:“我们走吧。你就像以前一样,护着我。”
孟帅确认了她是在试探,刚刚自己的沉默便是默认,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索性来个充耳不闻。和她一起走入了光芒的来源。
走在光里的感觉有些奇怪。和之前走过的石窟不同,光中上上下下,全是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似乎每一步都走在光交织的虚空中,但又像是脚踏实地。
孟帅虽然惊讶,但他一路走来,各种秘境、绝地,不可思议的地方去的多了,并不觉得如何神奇,何况他要提放着旁边的人。以前他去过的地方,或者只有一个人,或者虽然有人,不管是敌是友,大家面临的挑战都是一样的,偏偏这里可是青鸾的半个主场,他要同时提防两方暗箭,还要防着双方合起伙来坑他。
这样的状况下,他全心注意还唯恐不够,何况其他?这一路变得异常沉闷,虽然光芒灿烂,双方的气氛却如乌云盖顶一般。
沉默的走了一阵,青鸾道:“你为什么不开口?我记得你还挺爱说话的。”
孟帅道:“没精神说话。没什么可说的。”
青鸾笑吟吟道:“是没可说的,还是跟我没可说的?”
孟帅脚步一停,道:“什么意思?”
青鸾道:“你没跟我说的,我有话跟你说。你信神么?”
孟帅道:“你说的是相信,还是信仰?”
青鸾略一怔,道:“相信怎么说?信仰怎么说?”
孟帅道:“我不信仰神,也不打算信仰。但我……相信神的存在。”
青鸾道:“很好。你比我想象的强,许多武人一张口就说,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仿佛不这么说,就不能显得他们意志坚定,格调崇高。可是那不过说明他们见识浅薄,根本接触不到最高层的存在。无论他们如何否认,神是存在的,无法抹去。区别只在于如何看待神。”
孟帅不答,其实在前世他当然是无神论者,但是经过了穿越,又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深知用那个世界的道理来套这个世界是很荒谬的。
当然,前世他也不能算坚定地无神论者,他只是不相信有神,并非相信无神。他的世界观本质上是无所谓,无节操的,因此随时推翻也没有关系。
青鸾接着道:“你相信神,却不信仰神,是还没有决定信仰谁么?”
孟帅道:“我干嘛要信仰神?我活得挺快活,好端端找个信仰做什么?”
青鸾道:“信仰神,当然是得到神的庇佑。”
孟帅道:“所以说信仰有好处?”
青鸾略一沉吟,道:“你这么说,未免不尊重。但就是这个意思吧。”
孟帅道:“信仰神,要么是有所求,要么是有所惧。我现在无求又无惧,因此不信。”
青鸾道:“也有道理。不止你不信,那些武者都不信。不是他们不信,是神离得他们太远。他们接触不到,因此不信。倘若神离得近一些,让他们看见神威,感到恐惧,又降下神迹,让他们知道好处,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吧。”
孟帅听到她这么说,突然心中一跳,有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道:“神不是高高在上么?会这么无聊?”
青鸾悠悠道:“神只是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特别强大而已。他们的性情如何,那可就说不定了。现在他们离着这里很远,所以不信也没关系。但也许有一天,他们会降临,到时候,不信神的人,连生存都难呢。”
孟帅沉默,其实他不信神,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世界不是信神的世界。每一个武者,都在追求自身的强大,最多最多,为宗门家族,各自的势力付出,并没有信神这一条。而高层次的武者,类似于水思归,在凡人眼中近乎无所不能,和神一样,也没有以神自居。人人不信,像地下世界反而成了异类。
但若真如青鸾所说,神是存在的,现在离着他们很远,等有朝一日,或许为期不远,有大批的神明降临,所有人都必须信仰神,那整个世界或许会从源头上倾覆。
就算不考虑什么飘渺的神明,按照青鸾的说法,把神看成极高极高的大武者,一群大武者凭空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所引起的动荡也是可想而知。到时候这个世界的大势力,大高人,是否会被重新洗牌?
每个人需要信仰,也就是说,都需要躲在那些那些神的羽翼下,才能生存。
到那时,会变得怎么样呢?孟帅会不会至少在表面上,找个神信仰起来?
孟帅想着这些问题,精神一阵紧张,又一阵迷惘。紧接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好像不关他的事。或者说,他再紧张,又有个卵用?
他的出身不错,也见过一些厉害角色,但不代表他就是那个层次的人。他的目标,眼前是五方轮转,再往上,说大了是乾坤宗门、中州界主元化闻,再加上一元万法宗。就这些家伙,就算是庞然大物了,再往上想,就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别说他想这些是自寻烦恼,倘若那些号称神明的存在,当真要降临,就算是孟会凌、林岭这一层次的人物,恐怕也无能为力。
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能顶这个破天的高个子,到底在哪儿呢?
孟帅唯一想到,可能有影响的,就是水思归了。如果他能见到水思归,倒可以说几句,好歹让这个世界的顶端人物有个准备,如果连水思归都见不到,那他真是束手无策。
他这么胡思乱想,青鸾下面的话就没听见,就听青鸾道:“你觉得怎么样?”
孟帅猛的回过神,道:“抱歉,你说什么?”
青鸾道:“你是真没听见呢,还是假作不知呢?好吧,我再问一遍:倘若真有那一日,你愿不愿意信仰我?” 八七八 自诩神明者,种种说神性
孟帅这一回听得清楚,但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
青鸾再次道:“信仰我,你愿不愿意?”
孟帅道:“你在开玩笑么?你是谁?有什么值得我信仰的?”
青鸾道:“我是神——现在还不算,但马上就是了。”
孟帅道:“你是不是真疯了?咱们两个平手放对,比未必就比我强,你说自己是神,那我岂不也是了。”
青鸾道:“你想当么?你信仰了我,我把你收做神使,将来你立下功劳,我可以让你当我座下的附属神。”
孟帅只觉得头疼,道:“好好一个女子,疯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有救么?”
青鸾道:“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我跟你慢慢说。说真的,当我知道我能够成为神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作为神使的,就是你。对于你,我是有所优待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不会像其他凡人那样粗暴。”
孟帅道:“我真谢谢你了。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青鸾悠悠道:“我经历了什么?我当然是找到了自己的根本了。你知道要成为神,最重要的是什么?”
孟帅道:“不知道。”
青鸾道:“第一重要的,就是有神性。有了神性,便能产生神力,驱使神通,掌握神国。最后成为真神,无所不能。想拥有神性,一是实力高强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打破了神与人的界限,自然而然拥有神性。第二种,就是继承。继承前神的神性。只是这继承,并非谁都可以,要有血统,也要有机缘。我在冥族的祖地,找到了自己的机缘,觉醒了神性。你猜到了吧,就是光的神性。”
孟帅道:“所以说你现在已经……”
青鸾道:“我已经是预备的神了。”
孟帅道:“那你已经举手投足,毁天灭地,无所不能了?我若不答应你,你会不会一根手指把我碾死?”
青鸾道:“还不能,倘若我能,你绝不敢如此出口不逊。我只是预备神,只差一步,就是真神。现在我正在去补齐这最后的一步。”
孟帅道:“最后一步?是什么?”
青鸾道:“神土。我需要神土,有了神土,才能被天地承认,成为神。没有神土,终究差了一步。”她目光平时前方,道:“前面,就有我要的东西。”
孟帅道:“理想国?”
青鸾点头,道:“理想国,就是当年凰神的神土,我继承了她的神性,现在来收取她的神土。等收取神土之后,我就是新一代的凰神。孟帅,你何其有幸,见证一代新神的诞生。”
孟帅听到这里,觉得荒谬与现实相交织,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从他以往的认识来看,青鸾的话荒诞不经,如同梦呓,和正常人不在一个维度,可是她如此煞有介事,又有地底世界以来,种种蛛丝马迹佐证,渐渐地可信起来。连孟帅也慢慢察觉——不管他能不能接受,这或许是真的。
这个和他一直关系微妙的青鸾,真的可能就要成“神”了。这个神是不是青鸾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神明还有待商榷,但极有可能是和孟帅这样的“人”完全不同的存在。
此时,他突然感到心慌,萌生了退意。他并不胆怯,但对于未知,还是保留了本能的恐惧,尤其是预感告诉他,青鸾要他来,不只是观礼那么简单,一旦青鸾成为神,不知会发生什么。
孟帅停下脚步,道:“前方有敌人么?”
青鸾道:“没有。冥伯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敌人?”
孟帅道:“你要成神,会遇到什么危险么?”
青鸾道:“什么事情都可能遇到风险,比较起来,现在成神的危险,并不大。”
孟帅道:“那么其实你也不大用得着我了?”
青鸾露出笑容,道:“孟公子,你打退堂鼓了?”
孟帅道“我可没说。不过成神之事何等重要,我们可不是什么朋友伙伴。你放心得下我在一旁观看这么?”
青鸾道:“放心。”
孟帅一滞,被她堵得无话可说。青鸾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纵然你对我有敌意,对敌时不会手软,但绝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情。纵然你我各怀鬼胎,你看到我危难时,不管会不会相救,但至少不会落井下石。这样的人品,已经出于众人之上了。”
孟帅道:“那是我没有被逼到那个份儿上。你别以为我是天生的善人。我一旦遭受了威胁,我要跳墙就跳墙,要咬人便咬人,趁人之危算什么,再卑鄙无耻也干得出来。”
青鸾笑道:“可是我不会把你逼到那个份儿上的。”
孟帅愕然,青鸾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又知道你的逆鳞,我们又没有根本冲突,我干嘛要逼你?我有毛病么?我不但不逼你,我还要给你好处。给你不能拒绝的好处。你放心,我待你会比别人更好,所以你就只好也待我很好。”
孟帅道:“什么时候,你有这样的好心了?就算你真的这么想,直接说出来,这样好么?你不怕我有个防备?”
青鸾笑道:“一定要直接说出来。你这人其实非常聪明,对你用阴谋,九成九要失败了,失败了就会受反噬。还不如堂堂正正用阳谋,你就无可奈何。”
孟帅哼了一声,道:“如果你说的阳谋,就是给我大大的好处,那我还真就笑纳了。只要你不怕肉包子打狗。”
青鸾掩口笑道:“孟公子,你平时都这么口不择言么?你形容自己还真形象。”
孟帅道:“比喻什么的且不说,我就问你要给我的种种好处,在哪儿呢?”
青鸾正要说话,眼睛一亮,道:“就在前面。”
孟帅也把目光往前投去,只见眼前一片金黄。他们一直走在光中,本该习惯了光明,但眼前那团光明太耀眼,不只是光,更是烈焰、是太阳、是万光之源,既夺目的令人不能直视,又温暖的让人想投入其中。
孟帅立刻想到了祖地的壁画,那所谓的理想国,不就是一团火,一座熔炉?里面的生灵在光焰之下,生生世世受到煎熬。难道就是这里?想到这里,他也起了窥探之心,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定住脚步。
青鸾却是兴奋异常,一阵阵红晕泛上,从双颊蔓延到耳后,更添几分娇色,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自己是寒风冒雪的旅人,前面是冰天雪地中一个大暖炉,深深吸引着她。
走了几步,青鸾回过头,见孟帅留在原地,道:“你为什么不上来?”
孟帅脸色难看,道:“我走不了。”
青鸾沉下脸,道:“都到这个档口,你还反悔么?”
孟帅恼道:“谁跟你反悔?我特么的……”他用手按住胸口,道,“走不过去。一走,头疼,心口也慌,就像耳边有几百个炮仗在闹,胸口有大石头压着。”
青鸾见他脸色铁青,不似寻常,不免有些信了,道:“你当真?”
孟帅道:“我骗你做什么?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一面说,一面脸色越发难看。
青鸾又信了几分,心中略一权衡,孟帅固然难受,但她一直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那是天大的吸引力,别说孟帅,就是她自己受了重伤,爬也要爬过去,当下道:“那你等着,可能是你没有血统,受了排斥。等我先进去,掌握了神土,就把神土对你开放。”说着转身走去。
孟帅没有表示,此时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
他刚刚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不是他不想上前,确实是他不能上去了,只是这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能前进的原因,不是来自于前面的光芒,而是来自于他自己体内。
那是黑土世界在阻止他。
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黑土世界虽然是在孟帅体内,但孟帅一直没弄懂它究竟在里,以什么形式存在。毕竟孟帅进去的时候,是精神体,但又能把其他实物存放进去,似乎虚,似乎实。介乎虚实之间。孟帅不知道它存在在哪里,是他的紫府?丹田?还是身体的其他什么地方?
孟帅的感觉,那地方似乎是另一个次元,孟帅并没有掌握那世界的本体,而是只拥有了一个出入口,黑土世界和武者世界,是平行并存的两个世界,互不干涉。
但这种状态,在最近开始起了变化,起因应该就是在乾承的精神世界里,孟帅把黑土世界放了出来,从那时起,他便打开了一道门,一道隔绝黑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闸门,让黑土世界对他的影响,变得现实起来。
之前,黑土世界别管怎么变化,封闭也好,升级也好,都不能影响他的本身,就像他随身带着一个电脑,电脑启动也好,关机也好,哪怕染上了病毒也好,最多影响他使用电脑,是断不会影响他的身体的。
可是现在,这个黑土世界确实影响到他的身体了,他的头脑嗡嗡作响,感觉到精神中,一座黑土大地正不住的震动着,震得他头疼欲裂,动弹不得。
原来黑土世界果然在我的脑子里,用这里的话怎么说来着……紫府吧?
他也不知道黑土世界是怎么影响的,但他和世界本有意识交流,能感觉到,黑土世界的目的,是阻止他靠近光源。
这让他有些不爽,他不希望有自己的意志以外的东西左右他的行动。黑土世界不想让他前进,提出意见可以,但是直接把他的行动锁住,却超过了他的底线。
从这里出去,他是一定要解决这件事的。但眼下还不行。虽然黑土世界蛮横的阻止了他前进,但也和他的本意不谋而合。他的直觉告诉他,前面危险,不能过去。黑土世界的限制,反而成了他停止的借口。
他停下,青鸾却一直前进,她的眸子里全是倒映的光芒,成了一片金色,几乎看不出以前的乌黑。
她伸出手,手指触及了那倒金光。瞬间,手指也变成了金色。
“啊?” 八七九 金身何所入,黑土何所出
青鸾的手,触到了金光,立刻染上了一层金色。
这不是比喻,是真正的变成金色。
从手指尖开始,金色一点点蔓延开来,霎时间往后延伸,一个手掌变成了金色,霎时间手臂也染上了金光,紧接着,躯干、头脸、腿脚,纷纷化成了金色。
霎时间,青鸾变成了一个金人,宛如黄金铸造的雕像。
孟帅在后面看着,因为青鸾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但是一个人从彩色变成了纯金色,他还是看出来了,觉得十分稀奇,问道:“这是怎么了?你继承神的仪式吗?”
问了一句,青鸾没有回答。
孟帅心里一突,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声道:“喂,青鸾?!听到我说话了么?”
青鸾没有回答。
孟帅只觉得有点懵,叫道:“喂喂——你不是真冻住了吧?你在搞笑么?刚刚跟我胡吹大气,说的这里跟你后花园一样,结果刚进来就给化成了金子。你……”
说到这里,他往上走了一步,伸手去碰青鸾。
就在他伸出手去的一瞬间,就听后面有人道:“别动。”
孟帅的手停下动作,道:“白兄放心,我不会动的。就是做个动作。”
这种一碰就会受到牵连的东西,孟帅之前就见过,当初的冰山不也是么?不过当时他们有好几种宝物,能够免疫那冰山的冰冻,可是那些宝贝,包括避水珠,恐怕都不起作用。
孟帅虽然有些发懵,但并没乱了方寸,更不至于慌不择路舍身去拯救青鸾。倘若是鸿鹄在此,他可能还要有些慌乱,青鸾就断不至于。
他只是确认一下青鸾的处境,倘若能救人,不损及自己,他不介意举手之劳,倘若损害了自己,那就对不起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青鸾依旧一动不动,看来是真的化成了金子,孟帅皱眉道:“白兄,这是怎么回事?”
白也道:“她要被神土带走了。”
孟帅道:ē什么被神土……”
话音未落,突然见青鸾动了一下,金色的身体往前一倾。孟帅以为她能动了,正松了一口气时,就见她的身体如旗杆一样笔直,直挺挺的往前方倒了下去。
前面,就是金光源头,那一团耀眼光明所在。
青鸾的身躯倒进光里,瞬间淹没在光华之中,看不见了。
消失了。
是真正的消失了。青鸾倒下,本来露出一角金色长裙,但片刻裙角如同金色水流,流入金光之中,彻底消失。
“死……死了?”孟帅看到金色化掉,突然想到了被冥伯的光武技化掉的武者,没想到青鸾能轻易收服冥伯的光,自己也成了光的一部分。
霎时间,他有点不舒畅。倒不至于伤心难过,但是心底总有些压抑。
然而,下一刻,他就从压抑中缓过来,或者说,轮不到他压抑了。
那团光芒微微一黯,然后猛然大放光明——
光焰暴涨!
一团光焰四射爆发,霎时间吞没了周围,把光芒笼罩的范围往前推了百丈。而这个推进,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光的速度,对人来说,根本捕捉不到,霎时间,就完成了扩充。
而这个时间,孟帅就在百丈之外,依旧是在光团边缘,险险的,没给罩进去。
虽然如此,他也是脸色难看,身子微微颤抖,那不是受伤,而是后怕之余的自然反应。
好险!
能从里面,一瞬间跑出百丈以外,当然是要靠瞬间移动,可是瞬间移动也要准备时间的,尤其是需要他反应的时间。倘若等到光焰增长,他才行动,一定来不及。事实上他是看到光明黯淡那一下,心中突起警兆,这才移动,险险的避过了这一下。又算他运气好,瞬移刚好落在光焰扩张范围以外。倘若少移动两丈,或者反应慢了半拍,现在大概落得和青鸾一样。
“尼玛,这什么玩意儿……”孟帅后怕之余,自然是大骂。
还没等他展示自家的丰富词汇量,光芒又一次暗了一下。
“又来?”甩下一句,孟帅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光芒再次暴涨,又侵进了百丈余。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提了,那光焰数次暴涨,孟帅数次退避,每一次都是险之又险,且每次之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稍一不留神,就险死还生。虽然光芒似乎无意识,但它确实在撵着孟帅落荒而逃。
一路追追逃逃,孟帅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处洞口。
那里好像是……来时的岔路口?
孟帅心中浮起一丝荒谬。就在不久之前,他和青鸾风风光光走进这处光明路。那时别说青鸾,连他也带了一丝踌躇满志的豪气。然而不过几刻功夫,就剩他一个人跑出来。来时似龙行虎步,去时如风卷残云,还把青鸾赔了进去,简直丢人现眼。
他心中有预感,只要出了这岔路口,光芒就不会再追上。但他只有一条路,就是从暗路走上去,如果脚程够快,说不定能追上芷英。
真要这么撤退?明知无可奈何,孟帅还是觉得大为不爽。
“你真要如此撤退?”一个身影出现在他前方。
这种神出鬼没的身形,舍白也其谁?孟帅苦笑道:“白兄看我的样子,有别的选择么?”
白也道:“转回去,对战。”
孟帅道:“我,和光?”和人对战,哪怕是和再高的高手,好歹还有点余地,和一团无所不化的光芒对战,他简直无法想象。
白也道:“不是叫你,叫你的神土。”
这一句话让孟帅心头一亮,道:“是啊——卧槽,我先躲躲。”原来后面那光团追了上来,孟帅不及细想,连忙又是一闪,出现在百丈以外。
这一下彻底安全了,因为他终于退出了光明道路。正如他所想的,光焰在岔路口截止,并没越雷池一步。
“呼——”暂时脱离了危险,孟帅松了口气,道:“现在我叫神土……黑土世界出来,和它硬抗?”
白也道:“之前你也这么干过。”
孟帅记得,就在当初他放出黑土世界和银月对抗,倒也有声有色。这个光团和银月应该是同源的。既然上次能够对抗,这一次当然也行。
孟帅想着,闭上眼,就要变换黄金眼。
突然,就听白也道:“不可以。”
孟帅一顿,白也道:“你不要借助眼睛的力量,要尝试真的与黑土世界沟通,召唤它,掌握它。它是你的神土,你应该能做到的。”
孟帅道:“实事求是说,做不到啊。”这真不是说些鼓励的话就能改变的,他若能做到,之前也不用冒着吸成人干的风险,不停地运转黄金眼的。
白也道:“之前你做不到,现在能做到。之前你还感觉不到黑土世界的存在呢。”
孟帅心中一亮,不由自主的将手指抵住太阳穴。在他头脑中,黑土世界还在震颤不已呢。
确实,自己之前只能得到黑土世界的好处,却感觉不到黑土世界的本体,但现在不也不同了么?他能感觉到黑土世界,是不是就说明,自己可以试着把世界叫出来了?
“试一试!”白也在后面道。
这句话正和孟帅的心意,他再次闭上眼,集中精神力,联系黑土世界。
一瞬间,他进入了黑土世界中,就像往常一样。
睁眼看见这片天地,看见如画风景,孟帅一点儿也不高兴——错了。
他并不是要进入黑土世界,他要从外面把黑土世界拖出来。
给我——出来!
下一刻,他的精神体出现了另一片汪洋之中,这里,就是他的意识海。
孟帅的意识海,是一片混沌。其实所有人的意识,都是一片混沌。凡人不用说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意识海存在,其他武者,只有能够内视,都会进入意识海。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也会有意识的改造意识海。
一般的改造,就是在意识海中留下一点种子,甚或一片陆地,作为凭依,但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改造,只有精神力强横到不可思议,譬如乾承的境界,才能把精神力世界完全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譬如那蓝色世界。
而孟帅的精神世界,混沌得和别人不同。
他之前也曾尝试改造过精神世界,但不知怎地,都收效甚微。好不容易才改造出一片空地,稍一放松,立刻变回原样。孟帅一直莫名其妙,只当是改造的方法不对,但紧接着,他便发现,是自己的精神海和别人不同。
他的精神世界,不止是原始的混沌状态,更存在一种混沌的气息,那是把一切打回原始状态的力量,来自于本源的不可知力量。
这让他颇为为难,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可以肯定,这不是他原生的力量。至于来路,孟帅也只有猜测而已。
当然这和他现在的目的无关,他要做的,是要在他灵台意识海中,寻找黑土世界。
在意识海中,他的存在形式可以各种各样的,这时他正如水母一样摊开了身体,去寻找黑土世界的踪影。
一片阴影飘过,在混沌世界中留下一道异象。
找到了! 八八零 爆发小世界,随我去战斗
孟帅在岔道外,神色肃然,正在打坐。
他的脸色非常严肃,几乎如万年不动的冰霜。在孟帅那张圆脸上,甚少见到这样的表情。
不仅如此,他额上还挂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显示出他紧张甚至痛苦的状态。
白也在孟帅身边,淡漠的眼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仿佛看到的不是他平平无奇的相貌,而是直接看透了他的内心。
“慢。”他吐出一个字,“为什么这么慢?”
他若有所思,便即点了点头,道:“是了。定然是他压力太小。”说着一抬手,一道绿光飞出,把孟帅的身子托了起来。
那绿光十分轻柔,可能是孟帅太过专心致志,竟没察觉,也没醒过来。绿光一路把孟帅拖到了岔路口,离着光芒不过一步之遥。
一——二——三——
绿光如一只大手,把孟帅悠了两下,扔进了光芒之中。
在被光芒吞噬的一瞬间,孟帅陡然惊醒,就看见眼前一片金光,愕然之中带着震怒,吼道:“白也,你大爷——”
话音未落,他已经投入了金光之中。
轰——
金光包围了孟帅的一瞬间,孟帅的眼睛陡然睁大。他的眼神一片漆黑,似乎就是瞳仁最普通的颜色,然而黑色所带来的气氛,和蕴藏在其中,不可捉摸的深邃,一如他当初睁开了神之黄金眼的时候。
轰——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偌大的大陆挤了出来。
就像一个受压迫的弹簧悍然反弹,黑色的土地蛮横的挤开了金光,占据了一大片空间。不仅仅是土地本身,还有土地上方的天空,都占上了位置,把金光从天到地,硬生生的挤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两个世界对峙的景观,再次出现。
不同的是,一面不同于有轮廓的银月,是无形无边的金光。而另一边的黑土世界倒是没怎么变,唯一变得,是站在黑土世界上的人。
孟帅站在黑土世界最高峰上,神采飞扬,气度浩瀚悠远,与黑土世界融为一体,仿佛神明降临。他的眉目中,有神性的高傲与淡漠,也有人性的兴奋,与……恼怒。
兴奋,是他在千钧一发时刻,终于放出了自己的世界,在黑土世界从他身体涌出,与外界融合在一起的一瞬间,他终于把握到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也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掌握了这片土地。这让他骄傲,让他兴奋,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存在。
而另一方面,他也恼怒,刚刚那一瞬间,他是体会到了绝望的。绝望到了不得不爆发的地步。本来他一直在意识海中沟通黑土世界,用意识一丝丝牵引剥离,颇有成效,但最后一步怎么释放,还没有打算。没想到被白也一把扔进了光芒中。霎时间面临生死瞬间。不释放,只有死。
然后他就水到渠成的释放了黑土世界。整个过程有点糊里糊涂,古有爆发小宇宙,今有爆发小世界,这都是没有道理,说不清楚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做到了,黑土世界能放就能收,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一次很勉强,下一次,下下次就会顺遂。当孟帅真的掌握了黑土世界的力量时,他将获得远远超过他本身的能力。
当然,那都是后话,他现在要做的,是和眼前这道光决一胜负。
现在,他站在山顶上,体会着黑土世界每一寸和自己融为一体的默契,也体会着对面光华中蚀骨彻心的敌意。
之前银月和黑土世界的斗争,孟帅虽然没时刻注意,但也大略看了全程。给他的感觉,就四个字——“简单粗暴”。
那场战斗,宏伟是宏伟,但谈不上精彩,双方没有意识可言,更遑论技巧,就是个子凭借气势和力量,不住的对撞,侵蚀,消磨对方,以期把对方压倒,打灭。
不过也可以理解,黑土世界和银月,是两个恐怖的存在,但并无真正的灵性,更扯不上智慧,能够做到的,就是凭借本能去冲撞,直到方精疲力竭为止。
现在孟帅掌握了黑土世界,当然不同了。他的意志,就是黑土世界的意志,他的智慧,就是黑土世界的智慧。
知识按理说,他有智慧,对方也不过是个寻常世界,应该是大占便宜的。但孟帅却感觉到了不对。
他对面的那团光,别看无形无质,却有和之前银色月亮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是灵性。
为什么要决一胜负呢?孟帅早已忘了,但他脚下的土地,还有心中的信念,乃至他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冲上去,把那团光打下来,收起来,占据它的空间,接收它的存在。
既然他这么想,黑土世界也这么想,看来就应该这么做。
孟帅深吸一口气,黑土大地周围,升起了一层屏障。
他毕竟还是武者,思维是先防守,再进攻。黑土世界是他的根本,损伤不得。因此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强防御。
然后,他还是一个穿越者,所以他想到的防御方法,和这个时代的古人不同。
黑土世界之外的屏障,并非只是简单将世界整个包起来,而是一层层的将世界裹成了一个形状,整体呈流线型,上下略扁,前方有尖,两侧有翼。
那是银河战舰的形状。孟帅心思一动,就把自己的领地,变成了前世梦寐以求的战舰模样,
当然,这只是虚拟的,黑土世界的本体还是那样,孟帅能改造的,不过外面一层屏障,还是无形的屏障,能用精神力感知,却不能看见,因此他精心设计的外观是没有观众的。只能他自己心里爽一下,站在山巅,就好像站在母舰上,俯瞰星辰大海。
只不过,亏了这外形没显形,倘若真现形了,恐怕就剩下现眼了。他又不是设计师,凭印象建立起来的外观诡异更胜过威风,黑土世界本体有太大,首尾难顾,所谓的战舰,其实更是个光怪陆离的怪物。
对面,则是一团光。
那团光的范围,一直在缩小。但不是被压制,而是主动回收。对方像个刺猬,团成一团,反而把尖利的刺外放,可攻可守,极具威胁。
正因为这样的守御姿态,孟帅才觉得,对方是有灵性的。
双方各自摆列好阵势,互相一寸寸的靠近。
说是一寸寸靠近,有些夸张,双方靠近的速度并不慢,但是相对于两个庞然大物来说,这个速度就好比两个人在一寸寸的挪动身躯。
孟帅站在山巅,一直提着心,盯着双方的进程。别看一开始的靠近并不快,可一旦到了一定距离,便是山崩地裂的对决。
正在这时,只见眼前一花,铺天盖地的光芒射来。原来对方那光团以外,起了大片的光刺,如同炮弹一样射出。
来得好——
孟帅心随意到,脚下黑土立刻生出无数根枝,在表面布下了层层树网,霎时间风雨不透。光芒打在树网上,立刻被阻隔在百里之外。
原来如此,孟帅恍然大悟,他之前只想着两方对撞,却没想到就好像海上的船舰战斗,若不想开火还罢了,只是互相碰撞,若要开火,接舷战之前,必然要先打一轮炮战。远距离攻击,用火炮对轰,若是分不出胜负,再直接对撞不迟。
黑土世界虽然不如光源本身灵活,但元素齐全,有的是攻击手段。孟帅当下毫不犹豫,道:“起——”
土地之中,涌起无数巨石,雨点一般砸了过去。
苍翠的树林里,无数树藤伴着针叶,化作钢针,似天女散花一般飞舞。
水面上,大团的水汽弹起,形成一个个水炮弹,铺天盖地的弹射而出。
远处的火山,轰然爆发,大朵大朵的火焰喷射而出。埋藏在土地之下的金属矿藏也动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道利刃,藏在火焰中,成了杀手锏。
这些杂乱的手段,虽然不如单一的光华强力耀眼,但胜在花样繁多,五行俱全。这是黑土世界的特性确定的。
孟帅经营黑土世界,已经数年,开始只有土、木二行,渐渐地开水源,引地火,埋矿藏,五行俱全。又有日月天照,黑土世界已经是个完整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比,精微处不如,但大的构架已经不逊色。如果再算如意珠的特色改造,可算是各有千秋、
不过这一轮攻击尽管花样繁多,没入光芒中,还是如泥牛入海,渺无音讯。正如那些光芒入了黑土世界的防御圈,也如鱼儿入网,毫无挣扎的余地。
孟帅大概明白,大概是这些外放的手段,和双方本体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两家都一样,重本身而轻手段,因此别看打得再热闹,也休想在接触以外分出胜负。
虽然知道最后终有一撞,孟帅却不能停下攻击,毕竟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只是他发现这种攻击是需要消耗的。当然不是往常需要用到的如意珠,而是黑土世界本体的能量。他倒是可以用如意珠来补充,但那样消耗就太惊人了。往常能建起一整个建筑的如意珠,连一波攻击都不够用。
而另一边,发动攻击抽取的黑土世界力量,对世界本体来说,花费不过九牛一毛。然而这些流逝的能量要补充起来,却又需要漫长的时间。
不知道对方的消耗大不大?倘若能通过拼消耗把对方熬死,倒是不用硬拼。不过可能性不大,对方也是积累了万年的老魂,说不定底蕴比黑土世界更丰厚。
站在山峰上督战,就见人影闪过,一道白影出现在孟帅背后。
孟帅不必回头,便笑道:“白兄,你看我这回怎么样?” 八八一 详说黑土界,认定天生神
白也站在孟帅身边,从他的角,能看见全部的风景。对面的光球就像另一个太阳,耀眼巨大,且在一点点靠近。除此之外,就是漫天飞舞的各种攻击,缤纷杂乱,虽然无用,但也好看。他冷眼看了一会儿,道:“乱七八糟的。”
孟帅也觉得乱七八糟的,只道:“我第一次战斗么,算是积累经验。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不就轻车熟路了么?”
白也道:“应该不会常有这样的机会的。你这样的层次,接触神战还太早。”
孟帅道:“神战?神的战争么?原来神战是这个样子的。”心道:原来我已经这么高端了,神战……哈哈,我和神是不是差的有点远了?
白也道:“只是看起来像,因为你们都有神土。但也有本质的不同,因为你们都没有神性。”
孟帅想起青鸾曾经说过,成神最重要的是神性,道:“神性那么高端的东西,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有了。你说的神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黑土世界什么时候成了神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神土这个词就出现在他的印象里,开始指的是理想国,后来白也开口,称呼他的神土,他默认便是黑土世界,但是其中怎么转变过来的,现在还糊里糊涂。
虽然说神土这个名字很威风,但孟帅还是觉得是个很荒诞的词,尤其是他一直把黑土世界视为“超于世外”的外挂,一下子把它拉回现实世界,套一个早已存在的名词,总让他觉得不真实。
白也道:“你的世界,就是神土,一开始我就知道。”
孟帅想到了第一次看到白也,那个淡漠的孩子见了孟帅,立刻说他“有好闻的味道”,跟着他离开五方,来到大荒。之后更进入黑土世界中沉眠,如同回家一般。
他正想问,白也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轻易分辨神土这种高端货色?白也已经道:“你是天生的神。”
孟帅吓了一跳,道:“天生的神?那是什么?很厉害的样子。天生的神,难道还有后天的神么?”他自来到这世界上,确实得到了很多好处,也有些自命不凡,甚至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像那些什么书里描写的有气运加身的主角,但听到天生的神这种中二爆表的称号,还是有些脸上发烧。
白也道:“当然,神有先天,也有后天。先天的神,先有神土,再醒神性。后天的神,先起神性,后收神土。无论先天后天,要想成神,那么必须要神土和神性齐全,然后才能拥有神力。神土、神性、神力,三者俱全,方是真神。不过你只是像是天生的神,离着成神还有太远的距离,不用着急。”
孟帅道:“我没着急。”他想起了青鸾所说的神性的事,道:“我听说神的要素中,神性最重要,是不是?”
白也道:“当然不是。神土最重要。先天神和后天神完全不一样。先天神十个里面,有九个能成为真神。后天神,十个里面不一定有一个成神。有了神土,从神土中悟出神性,只是时间问题。有了神性,收服神土却是难上加难。如果自不量力,修为不到就要收服神土,更是找死。很蠢。”
孟帅心道:这好像跟刚刚我知道的不一样。
白也和青鸾的话出现冲突,信谁是显而易见的事。尤其是白也现在就在孟帅身边,而青鸾的下场……
他问道:“一般来说,要收服神土,需要什么修为?”
白也道:“我见过你的师父。”
孟帅一怔,随即想到确有此事,当时白蝶散人行凶的时候,孟帅曾通过手背上的金字,呼唤过水思归。而令当时的白也束手无措的白蝶散人,被水思归秒杀了。
白也道:“再比你师父高一点儿,超过武道,就可以求神道了。”
孟帅倒抽一口冷气,水思归在他心中,那是高山仰止,高不可攀,反正就是强大到没边儿的存在,连他都不能求神道,可见神道何等艰难?
不过细想也是合!,就算这个世界的神和他那里的神定义再不同,那也是神啊。若不能俯瞰众生,主宰生灵,叫什么神?
他又问了一句:“那么……拥有神土,觉醒神性需要什么修为?”
白也道:“也差不多。”
孟帅哦了一声,登时大失所望,道:“那先天神也没有多少优势啊。”
白也道:“能有神土的先天神,很多一生下来就有这个修为。在神土中修炼几年,自然而然就拥有了神性。”
孟帅明白了白也说不会时常有这种机会是什么意思。像他这样的奇葩,恐怕是不多的。孟帅有黑土世界,但他没神性,修为还差得可以。偏偏而那光团也只有神土,没有神性,大概那个光就是神土本身,修为么,在神土里面也应该强不到哪里去。双方都是半残,这才能有一战。倘若有一方齐全了,还不把对方碾压了?
也就是说,即使以后孟帅遇到真神,那也必然是神性神土俱全的,孟帅这半吊子根本没法打,若连神土也没有,那就纯是武者决斗,自然也不会用这种方式。以后他大概也遇不到这么个旗鼓相当的半残了。
白也道:“所以,你要赶紧把那女人找回来。”
孟帅道:“哪个?哦,你说青鸾?”
白也道:“就是她,她被神土收走了。”
孟帅吃了一惊,道:“她……现在应该还活着?”
白也道:“是。活不过一时三刻。”
孟帅惊讶非常,他可是亲眼看见青鸾化成了金光,融入光团之中,按理说应该真正的与光明融为一体,断无生还之理,然而白也又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道:“她真的按照所说,去收取她的神土了?刚刚那一下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白也道:“哪能是好事?我说了,是神土收了她,又不是她收了神土。”
孟帅想了想,大概懂了其中意思,道:“对,她修为差劲,算自不量力,不能收神土。所以说……所以说……遭到反噬了?”
白也道:“不是被动反噬,是她被神土收了。她需要神土,神土也需要她。她身上有神性。”
孟帅惊疑道:“神土主动收了她?难道神土有意识么?”
白也道:“你的世界也有意识,你知道么?”
孟帅道:“好像是吧……世界之灵是有的。但是黑土世界听我的啊。”黑土世界的世界之灵,与其说是意识,不如说是个大CPU,可以处理黑土世界所有的功能,但服从孟帅的操作。孟帅不操纵,黑土世界就只是日常运转而已。就在刚刚,他把黑土世界召唤回来,更感觉到世界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在外界,他离着神八百丈远,但在这个世界,说他是世界之神,并不夸张。
白也道:“因为你是神土之主,你的意志在神土上形成烙印,压制住了神土的灵识。可是如果没有你的意志压住,黑土世界的灵就会滋长,不出几百年,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而这个神土,已经存在上万年了。他比一般的人还要聪明。”
孟帅喃喃道:“所以神土早就成了精了。那么……”他突然道,“你说……你说这个神土,不会就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吧?”
白也道:“你才知道么?”
孟帅只觉得冷水浇头,霎时间想到了很多。他一直就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似乎背后还有更深的缘故推动。最明显的,就是冥伯好端端的,突然信仰了新的神明,而且还从中得到了力量?要知道地底世界几百年没有其他神,现在却冒出来一个,岂不突兀?
再往后,就是青鸾的举止突然大变,也变成了一个神棍。青鸾虽然心怀鬼胎,但并非一个喜欢妄想的人,相反,她非常现实。而能骤然陷入这样的狂热状态,必然有人在背后灌输了她。不但灌输了一套完整的理论,还必须有切实的好处。
确实是切实的好处啊。青鸾举手投足,就制服了银月,那不是虚妄。孟帅本来疑惑是不是真有神明看重了她,现在听白也所说,却可能是个神土所为。既然冥伯的力量还源于神土,青鸾的力量也来自于神土,那么青鸾压制冥伯,简直轻而易举。
应该还不止这些。
如此一来,线索便可以串起来。冥伯闭关的地方,就是理想国,也就是神土的所在。他闭关的时候,定然得到了许多好处。
孟帅自己也有神土,当然知道拥有一片神土,能得到多少好处,尤其是在地下世界这种资源匮乏的地方,冥伯独享理想国这样的神土,纵然他不是和孟帅一般,名正言顺的成为神土之主,依旧可以获得强大的实力。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光的神土培养的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青鸾一出现,就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显然那神土更看重她,甚至抛弃了培养多年的冥伯。
孟帅私心猜想,大概是青鸾拥有“神性”?
青鸾的神性,大概不是神土能赐予的,反而是它要夺取的。当然青鸾能觉醒神性,大概确实和神土有关,青鸾可能本身有神性的潜力,神土便指点青鸾觉醒了神性,然后把她引诱过来,之后……
白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要快,如果让它吸收了青鸾的神性,它就能成为真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