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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补天道txt下载     补天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8章 六四零苍鹰睁怒目,白鹭敛双眉

    孟帅跟着他们回头看去,但见梅花林中,摇摇走来一纤弱女子。

    那女子不过年方二八,削肩小脸,眉尖若蹙,双目似含着一汪水汽,虽然单弱如雏儿,但若会欣赏的,倒觉她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楚楚之致。

    孟帅不大欣赏这样弱质纤纤的美人,但目光却是一凝。

    她看起来瘦弱,是因为她穿的薄,身上薄薄一条披风,若不是翻领有风毛,几乎看不出这是一条皮衣。皮衣的腰身束紧,衬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更添了几分袅娜。

    如此看来,这女子或者身上的皮衣名贵异常,或者自身的修为了得。或者兼而有之。

    女子身后,是一高大健壮的仆妇,腰间佩剑,身上的皮裘亦华贵非常,不逊于在场的许多男女,纵然孟帅不认得她,也知道她是豪富人家出身。

    在场的人看来大多认得这位,见她进来,立刻噤声,甚至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她本该站在最后,也就是孟帅身边,但前排的人自动让出位置,让她居首。

    等她站定,旁边几个显然也出身不俗的少年男女拱了拱手,轻声道:“见过白小姐。”声音放的如此轻缓,似怕声音大些惊着了她。

    那女子欠身还礼,身子一动,如同花枝摇颤,瑟瑟巍巍,不堪重负。

    孟帅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由屏息,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韩兄,这位姑娘是……”

    韩杰锋又吃了一惊,看向孟帅,后来想起他是外来的,这才释然,低声道:“这位就是少三杰中的白鹭姑娘白梦笙啊。”

    孟帅揉了揉鼻子,并没有像韩杰锋想的那样,恍然大悟,说出“原来是她”,这样的话来,毕竟他还是不懂少三杰是谁。

    韩杰锋甚解人意,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棒槌到底了,道:“你呀,来雪山之前还是要做些功课的,连少三杰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在北方生活?唉……”

    孟帅心道:我来时,林岭除了跟我说过雪山三冷,哪提过别人?真有什么三杰,也不会引起三绝顶的注意。

    不过林岭不在意,孟帅未必不要要在意,还是虚心请教,道:“敢问这三位是……”

    韩杰锋道:“他们就是我们八大山庄年轻一辈最杰出的三位,被称为‘鹰鹮鹭’三杰。他们都是修为才华倾绝一时的骄子。这位就是三杰之中的白鹭,年纪最轻,可是修为一点儿也不逊色,和其他三杰中的两位都是守一境界的顶峰,差一点儿就达到了阴阳境界的。”

    孟帅甚是震惊,没想到这样娇怯怯的少女,竟比自己修为还高,果然五方世界藏龙卧虎,不能小觑。

    韩杰锋继续道:“白小姐不但修为高,还是个封印师,封印之强首屈一指。三杰中的苍鹰玄彻虽然修为更高,但一面封印一面驯兽,封印的造诣可比不上白姑娘了。”

    孟帅点头,心道:一面封印一面驯兽么?倒跟我一样。

    正在这时,前排一人转过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着他,道:“什么?你居然说玄公子比不上白姑娘,哈哈,天大的笑话。玄公子哪一样不是最强的,怎么会落于人后?凭你也敢菲薄他?”

    孟帅愕然,心道:这人有毛病么?旁人说得好好的,你来插嘴?

    韩杰锋也是愣住了,看向这人,分明不认得,不由道:“你是谁?我说什么,与你什么相干?”

    那人喝道:“你说别的我不管,诋毁苍鹰公子就是不行。你敢把刚刚那句话明说么?”

    孟帅心道:这是那什么苍鹰的脑残粉么?倒是护主心切。

    虽然觉得此人无聊得紧,但孟帅一向和气生财,笑道:“想来三杰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他们的高低岂是我等可以看清楚的……”

    那人冷笑道:“别的看不清楚,苍鹰大人无可战胜,那是清清楚楚。旁人胡说八道,简直是荒谬之极。”

    韩杰锋也是一股火气上来,道:“你说武功修为还罢了,要说封印,雪山年轻一辈,以白鹭小姐为首,苍鹰也比不上,你有意见?”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有人道:“谁说我比不上?”

    韩杰锋霎时间脸色惨白,张开的嘴合不拢,就僵在那里。孟帅略感尴尬,虽然不是暗中中伤,但被正主抓住,总是下不来台。

    只见一黑衣青年大踏步进来,步速奇快,大氅向后飘起,飒飒带风。那黑衣人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般,生鹰钩鼻,整个人看来就像扑面而来的老鹰。

    不愧苍鹰之名!

    被他利目一扫,韩杰锋不由低下头,玄彻冷冷一笑,目光只在他面上停留一瞬间,便不再理会,反而大步行来,冲着白梦笙而去。

    就在孟帅以为此人生性高傲,不屑和旁人计较时,就见黑衣一摆,玄彻五指如钩,往韩杰锋喉咙插去。

    这一下奇快无比,大部分人包括韩杰锋本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一道残影掠过。

    孟帅在后面看见,下意识的膝盖一顶,把韩杰锋顶开,韩杰锋扑通一声倒地,虽然狼狈,好歹躲过了这一抓。他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竟一时站不起来。

    玄彻一击不中,并没有二次出手,反而盯着孟帅,道:“原来更大胆的人在这里。”

    孟帅刚刚出手其实什么都没想,就是本能的动作,但现在说这些也太像讨饶,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只是淡淡一笑,道:“何必呢?”

    玄彻冷冷道:“蝼蚁而已,我可以不在乎,但要管我的闲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又是一抓。

    这一抓比刚刚更快一倍,指尖竟溅起丝丝火星,空气中燃起一丝焦糊的味道,也不知是他的武技如此,还是空气无法承受如此速度,摩擦出了火焰。

    孟帅平平翻上一掌,斜斜的切过去,正切向他的手腕。

    两人的手掌并没直接交锋,相距三寸时直接顿住,空气中却传来“砰”的一声撞击的声音。

    玄彻身子微微一动,随即站定,孟帅也没动,身上却光芒一闪,似乎笼罩了什么东西。

    玄彻略感惊讶,森然道:“有点本事。再接我一招。”说着衣襟飘动,显然要更尽力出手。

    就听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好本事,好威风。”

    玄彻蓄力之势一缓,转头喝道:“白鹭,你什么意思?”

    白梦笙身子斜斜,靠在背后仆妇臂上,有气无力的道:“我说你越来越有出息啦,欺负境界比你低,岁数比你小的人,倒是越来越顺手。”

    玄彻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今天要管闲事的不止这小子,还有你啦。”

    白梦笙细声道:“你愿意做什么,跟我何干?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生气?”

    玄彻皱眉道:“你说什么?”

    白梦笙道:“他们说你封印不如我,是不是说中了你的短处,因此恼羞成怒了?

    玄彻大怒,抛离了孟帅,往白梦笙那边走去,道:“你觉得你比我强?当真是大言不惭。你我比试了多少次,无论武功封印,你哪一点儿比得上我?”

    白梦笙眼波微动,道:“你我何曾真正比试过封印?今日……你敢跟我比试么?”

    玄彻大声道:“有何不敢?封灵师考核也有计数,你我比一比谁得魁首如何?”

    白梦笙道:“自然……是这样。可惜……可惜朱鹮姐姐不在……”

    玄彻冷冷道:“她在又怎么样?那女人不可一世,其实不过是仗着我没找到机会收拾她。你年纪小,不跟你比我算欺负你,封印总是没借口吧?今日我便夺下第一,叫你知道,你最引以为豪的封印才能也不过如此。”

    白梦笙淡淡道:“但愿你说得出,接得住。就算是苍鹰,飞得太高也会掉下来。”

    他们唇枪舌剑,孟帅被遗忘在一旁。他倒不觉得被忽视,反而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下,外人看他是轻描淡写的接下来,但他自己知道,他是用尽全力且近乎作弊的。

    凭他本身的修为,无法和守一巅峰相抗衡,尤其是这种硬碰硬,因此他动用了底牌——

    不动根本印。

    封印在他手指尖的强效封印心念一动便能发动,外人看起来也只是闪过一层光芒而已,根本想不到他是如何抵御的。但那是他最后一层防御,如果被攻破,他绝对比韩杰锋惨得多。

    但这不是说他和苍鹰战斗,会被对方碾压,一旦动起来,他还有太多手段可以应用,至少全身而退没有问题。但这种面对面的对撼,对修为低的人太不利了。

    虽然有些庆幸,孟帅还是忍不住有些恼怒,虽然只是无聊的小事冲突,但是不爽就是不爽。

    虽然现在修为不到,暂时奈何不了这骄傲的苍鹰,但孟帅既然在北方世界,享受到了更好地修炼环境,早晚会把那头苍鹰打下来,先踩几脚出出气。

    在这之前,倒是不妨收一点儿利息。

    刚刚那一男一女在说什么,打赌看谁能今日封灵师考核的魁首?

    呵呵,擅自决定第一名,问过孟帅的意见了么?

第609章 六四一长点百道印,少争一炷香

    在冷风中吹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出现了。

    孟帅本以为出场的应该是林岭,没想到却是另外两人,一个是白须老者,另一个年纪稍轻,也是中年人模样,身上穿着轻便的白袍,只在领子处露出一点儿风毛。

    众青年见两人出来,一起躬身行礼。有些人直接道:“见过蜂公,见过矛公。”

    孟帅这才知道这两位必定是有名望的封印师,叫什么不知道,堂号里必定有蜂、矛两字。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叫什么堂号好?

    按理说,一般的封印师在考核正式封印师的时候,就会确定下来堂号,但孟帅一直没有考试,也基本上没以封印师的姿态行走过,因此这个问题就搁置下来了。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定能过的封印师考试,到时候就要正式收录堂号,记录在册,以后和人交际,也是要报堂号的。现在若不想好,一会儿被问起来岂不尴尬?

    那么叫什么比较好呢?

    一般的堂号都有特殊意义,或者跟身份有关,或者与修炼功法有关,也有纯是志趣的,林岭叫做五分堂,初听十分粗疏,其实是以他爱梅花的梅花五分而来。

    孟帅没有林岭那么执着的志趣,如果按照身份来,要么就取个象征他是穿越者的名字,要么就取个跟他姓名有关的名字。

    他姓孟,这个姓是第三的意思,要不然叫第三堂……

    又或者跟他帅字有关,叫酷炫堂……

    要么跟穿越有关,叫做异世堂……

    孟帅皱着眉头沉思,霎时间闪过了无数荒谬的念头,却错过了上面蜂公的训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队伍开始向前行进。

    韩杰锋推了他一下,道:“想什么呢?进去了。”

    孟帅回过神,跟在队伍后面,就见队伍向梅林方向前进,远远地看见梅花林前置放着几排桌子,料想就是考场,随口笑道:“我在想,怎么不见五分堂?”

    韩杰锋皱眉道:“五分堂?”

    孟帅一怔,没想到这个堂号竟不怎么响亮,道:“就是梅园大人。”

    韩杰锋呆了一下,笑道:“想什么呢?么,梅园大人那么好见么?最后一关时,能见到他老人家已经不错……”

    突然间,队伍一停,显然是前面的队伍停顿,后面的被挡住,前进不得,不免有些拥堵。

    韩杰锋道:“怎么了……”话音未落,已经张大了口,看向前方。

    就见梅花丛中走出一人,白发白衣,神色冷淡,好像个冰人,正是林岭。

    所有人都停住了,场中鸦雀无声,孟帅看到几个年轻人浑身发抖,脸色潮红,便如发烧一般,他颇觉莫名,目送林岭从梅花丛中走出,缓缓站在考场之前,负手而立。

    过了一会儿,队伍才有微微哗动,韩杰锋拉着孟帅,低声却激动的道:“我没看错吧,没看错吧?那是梅园大人?真的是梅园大人?”

    孟帅肯定的道:“就是他。”

    韩杰锋兀自满脸的不可置信,道:“没想到……没想到这么轻易地见到梅园大人。这是何等的荣耀……就算没考上封灵师,能见到梅园大人也值得了。”

    孟帅心道:怎么你们那么想见他么?我是一点儿都不想见。

    韩杰锋道:“虽然北方的考试都记在梅园大人名下,但梅园大人向来不怎么出面,只是借用场地而已。据说成绩特别好的,梅园大人会出来颁发封灵师凭证,但也只是传说而已。最近几年都没听说梅园大人亲身露面的。毕竟是雪山三绝顶,云端上的人物。我原本也只想能远远看一眼他老人家便罢了。没想到……”

    孟帅不知林岭竟有这么高的人望,仔细想想,雪山三冷的名号,恐怕在五方世界里也是一流的。其实他当真见过不少大人物,只是因为关系比较近,反而忽略了。若按照一般的出身论,他也算是二代,只是一直没有这个自觉而已。

    韩杰锋喃喃道:“为什么他老人家一反常态?啊,是因为少三杰两位都来考核,这个阵仗多少年没见,就算是梅园大人也会感兴趣吧?”

    孟帅觉得林岭似乎是为了自己而来,但也不能确实,也许他真的是想看看北方世界本地的后起之秀呢?

    这时,蜂公喝道:“安静了,第一场考试现在开始。每人一座,坐好了。”

    孟帅按照顺序进入一座,座位宽敞,桌子也自宽大。在桌子两端,各设置一挡板,挡住左右视线,每座之间隔着一丈,如此布置,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考场。

    就听蜂公道:“第一场考试,现在起,两个时辰内结束,发题目。”

    听到发题目一声,孟帅猛然抬头,就见蜂公站在前面,以俯瞰的目光盯着全场,而另一个矛公则一个个座位发下卷轴。

    这也太像了吧?

    孟帅一阵恍惚,仿佛像是又回到了前世的考场中,参加高考的情形。自从考驾照交规之后,他还真没再次考过试了。

    卷轴发下来,孟帅一展开,差点笑出来。

    第一场居然是封印辨认。这还真是林岭的风格。

    林岭在封印师中,特别注重基本功,尤其对辨认基本封印严格要求。孟帅扫了一眼,就肯定这份题目是林岭亲自出的,一般人不会出上百种第一重封印考先天封灵师的。

    不过想那神秘空间的第一关也是辨认封印,可见这是封印师公认的基本功。林岭的理念是正途无疑。

    早在跟随林岭的时候,孟帅的基本功就很扎实,后来经过神秘空间的考验,阅历更丰富百倍,单比辨认封印,说大一点儿,五方世界也未必有人胜得过他。曾经沧海难为水,这长长的一个卷轴,对别人来说可能太多,但对于打破了九道封印墙的孟帅来说,实在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旁边早准备好纸笔,孟帅拿起就要写,就听蜂公道:“一炷香时间,答不完的便是淘汰。提前答完的出场,答题时间和正确率一律算分。”说罢将最前方香炉中的香点起,青烟袅袅而上。

    苍鹰玄彻拿到卷轴,先扫了一眼,眉头一皱,紧接着暗道:比以前的题目难了许多,但正适合我。以前的题目都太简单了,我与其他俗人的差距怎能拉开?现在正好,从第一关便遥遥领先,方显出我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一抬头,看向旁边的白梦笙。正好白梦笙也直起身子,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彼此都做了个挑衅的眼神。

    其他人不论,只有彼此才是对手。

    等到蜂公说计时的时候,玄彻立刻低下头,下笔如飞。在其他人还在审题的时候,他已经流畅的答题了。

    前面三分之二的内容非常简单,尤其对于玄彻来说。他几乎不假思索,提笔便答,答案如流水般的倾泻,一口气答完,轻轻出一口气。

    下面开始进入难点,也是他和白梦笙较量的开始。

    他并没有埋头一道道的辨认,反而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大略有了感觉。后面大概还有七八十个封印需要辨认,一半是自己认得的,四分之一能推断出来或者有印象,只是没有把握,剩下四分之一就要靠猜。

    他打算先把能答得答上来,然后再答没把握的,最后一个个磨猜测的。最后剩下实在不会的,大概也就是十个左右,这张卷轴的完成度绝对超过了九成五。

    订好了策略,玄彻抬起头,再次看了一眼白梦笙,见她眉头皱了起来,不由暗自放心——虽然这女人有事没事都皱着眉,但他太熟悉她了,知道这绝对是为难的表现。

    想必双方都有不懂的,就看谁发挥的更好了。

    正要低下头,进入状态,突然,一个身影进入视线。

    什么人?

    玄彻愕然看着身后一个圆脸少年拿着卷轴,径直到了前面,放下卷轴,施施然走了出去。

    交……交卷了?

    玄彻眼角开始歪斜,一向傲然的表情绷不住就要崩溃。

    但紧接着,他便定下心神,判断出来——绝对不是交卷,或者说,不是答完了交卷。

    开什么玩笑?要知道他可是文不加点,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完了前面的题,后面的难点一个没做,才用了这些时间,要是有人答完了所有题,岂不是说明他所有题都是一看而过,根本不走脑子?

    必定是只做了会做的,剩下的空着,只因后面的都不会做,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交卷,多拿点儿时间分数,以此投机取巧。

    必定如此。

    玄彻紧接着认出了此人是在外面阻挡了自己的小子,记得武功还可以,但也就如此而已,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小子记恨自己,用在时间上压过自己的方法来报复?虽然自损八百,但能恶心到他就算胜利?

    若真是如此……

    玄彻冷笑,那他回头要好好给对方一个教训,让那小子知道有些人的威严,是决不允许碰触的。

    放下了这荒唐的小子,玄彻低头继续答题——他的对手,只有白梦笙一个。

    答完了?

    蜂公看着一脸轻松的少年,眉头紧皱,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目送对方走出去。

    他虽然监督封灵师的考核,但不是主持,那少年又是生脸,纵然交白卷,也和他没关系,他犯不着跟小辈多说什么。无非是给个不合格,反正封灵师又不缺这一个。

    虽然如此,蜂公还是略有些不满的,毕竟是北方世界的封印师,看到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晚辈,总是有些恨铁不成钢,随手抓过卷子,要看他答成什么样子。

    正这时,他觉得手腕一轻,捏住的卷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一般,忽忽悠悠的飞了出去。

    抬头一看,那卷子已经被林岭抓住,转头看了起来。

    蜂公一怔,便不再动弹,梅园大人在雪山上,有绝对的权威,想看什么,旁人哪能拒绝?

    只是他有些奇怪,梅园大人不是从来不多事的么?有的时候整个考试一句话也不说,怎么今日主动看一个晚辈的卷子?

    过了一会儿,蜂公就听林岭轻哼了一声,走过来把卷子塞回他手中,飘然出场。

    虽然林岭还是一贯的冷面,但不知为什么,蜂公却觉得,梅园大人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第610章 六四二尊者兴致动,学生忙断肠

    广场之外,有一排凉亭,比邻梅花树丛,是梅园休息处,也是第二场考试的候场区。此时场区只有一人。

    因为第一场太没难度,孟帅不免意兴阑珊,候在场外时,若不是天气太冷,都要昏昏欲睡。

    这时,林岭从场中飘然而至,见孟帅没精打采,道:“太简单了?”

    孟帅刚要回答,突然想起林岭坑死人的性情,忙道:“不,还是有难度的。”

    林岭不理会他的否认,微微点头道:“会有难的。”说着转身离开。

    孟帅呆了一呆,便觉压力山大。暗道:难道他还要临时改考题不成?这封灵师的考试不是儿戏吧?说改就能改?

    倘若是别人,断不至于为一人临场改题,但林岭虽冷,行事却肆无忌惮,只要他兴致到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况且此地是他的主场,除非那千古孤独出面,不然谁也制不住他。

    虽然孟帅对自己封印水平有信心,但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若是林岭这样的封印师有心刁难,他也不能说没把握。

    当然他没想到,若是他都觉得难,其他人又该如何过关?林岭一改考题,孟帅若是倒霉五分,旁人要倒霉十分。一场几十个考生,或许就被他们师徒坑了。

    当然这个问题孟帅没去想,林岭更不会去想。

    他正在担心,后面的考生陆陆续续出了考场。第一个和第二个出场的,正是白鹭和苍鹰。

    两人几乎是肩并着肩出了考场,也同时见到了孟帅。

    白鹭深深地看了孟帅一眼,颤巍巍的走到凉亭之中,扶着柱子坐下,这时她没有侍女跟着,更加形单影只,楚楚可怜。

    而玄彻出来,死死地瞪了孟帅一眼,目光中凶光毕露,让孟帅莫名其妙。但玄彻也没有其他表示,甚至也只看了孟帅一眼,可能是顾忌场合,走到一边,坐在凉亭之中,却与白鹭各处一极,互不相交。

    孟帅疑惑之后,也便不理会他们,直到又有人陆续出来。出来的人大多神色郁闷,气色不佳。韩杰锋不前不后,跟着大部队出来,眼见孟帅在凉亭里,也过来坐在旁边,愁眉苦脸道:“这回坏了,第一关都不知道能不能过。”

    孟帅道:“运气不好,考的是你没学过的?”

    韩杰锋摇头,道:“不是我一个人。这一回……这一回怎么这么难?”他捶了捶座椅,道:“这次绝对是几十年之内最难的,比以前难了一倍还多。恐怕就算是那两位三杰人物,也有疑难,何况我们?”

    孟帅心道:果真?难道我那堂尊事先就干预过?

    韩杰锋看了一眼孟帅,道:“我做到一半,真恨不得放弃出来,却又不甘心,也不敢。我要像兄弟你这般勇敢就好了。”

    孟帅笑而不答,这时蜂公也出来,在最前方站定,道:“时间已到。尔等准备第二场考试。跟我……”

    正在这时,另一个封印师匆匆走了过来,也不是前面见过的矛公,而是更更年轻的人,凑在蜂公耳边说了句什么。那蜂公脸色微变,露出诧异神色。两人又谈了几句,蜂公才转过身道:“尔等在这里等候。第一场成绩出来,能通过的才进行第二场,不能通过的直接回去。”

    众人大吃一惊,显然这是从未听过的事。以前的考核都是有流程的,第二关结束才公布第一关成绩,且考试三项,取平均成绩,允许有一项略低,像这样一关淘汰一次,是从所未有的。

    第二关之后公布第一关成绩,也是为了留出判卷的时间,毕竟这么多人,卷子又长,要一个个判完再出成绩,岂不要等上很长时间?一般的考核要在一天内结束,这么浪费时间可不行。倒是孟帅心中有些明白——林岭果然是要改考题,他要求出成绩再考下一场,是给自己琢磨怎么损孟帅拖延时间呢。

    还没惊异完,蜂公又道:“第一场考试的合格线是八十。”

    这一声犹如油锅里浇水,轰的一声,全场都炸了。年轻人们顾不得这里的场地庄严,纷纷惊呼,甚至有人大声抗议道:“这是什么道理?不一直是六十五分过么?”

    蜂公冷冷道:“这是主持人的决定。谁不肯,现在就可以放弃。”

    主持人便是林岭了。林岭在雪山上的威信极高,果然无人敢再抗议,也没人主动离开——没有把握的自然会被淘汰,有把握的谁会走?

    韩杰锋颓然坐倒,道:“完了。我要被淘汰了。孟兄,咱们下回再见吧。”孟帅徒劳安慰两句,就见场内哀鸿遍野。

    过了半个时辰,蜂公和矛公一起出来,道:“我叫到名字的可以通过,其他人可以回家了。”说着打开一个卷轴,念道:“孟帅……”

    一个个念下去,苍鹰和白鹭都在,以外还有七八个,连上孟帅刚好十个人。韩杰锋不在其中,他起身道:“告辞了。”孟帅拱手相送。

    走出了场地,韩杰锋陡然反应过来——孟帅没跟自己出来,他竟然考过了?

    也就是说,第一个交卷的孟帅,竟然拿到了八十分以上?

    能拿八十分以上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自暴自弃,有不会的置之不理,直接交卷吧?

    那么他交卷的时候,卷面已经填完,甚至有把握,不用检查了么?

    也就是说,孟帅并非胆大,他是真真正正在别人看题的时间里,轻而易举的答完了一百道题?

    韩杰锋越想越是不可思议,停在原地,额上冒出冷汗。直到别人叫他时,他才反应过来,惊容依旧未收敛。

    他这才知道,恐怕自己来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不是见到了梅园,也不是和苍鹰面对面,而是见到了这么一个不知从哪里来,但将来一定名声大振的孟帅。

    韩杰锋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至少苍鹰和白鹭两个,注意到孟帅提前交卷,且现在还留着的人,就一起想到了其中关键。

    两道目光刷的集中在孟帅面上,再次离开,两人各有所思。玄彻怒火大炽不说,白梦笙也闪过了忌惮神色。倒是孟帅本人不以为意,神色自若。

    看着在场的十个人,蜂公缓缓道:“尔等能留到现在,都是好样的。我可以这么说,这一场考核,和别的考核不同,能通过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一次的题目是梅园大人亲自提出,能够通过的,除了三灵殿的封印师称号,还能得到梅园大人的认可。”

    众人眼睛亮了起来,刚刚些许不满立刻丢到九霄云外,即使是被称为少三杰的玄彻和白梦笙,能得到雪山三冷之一的认可,也是莫大的荣耀。

    而且,能参加这样的考核,正如蜂公所说,证明他们与众不同,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也让这些年轻人感到满足。不知不觉中,众人的胸膛都挺了起来。

    蜂公几句话起到了刺激作用,继续道:“现在进行第二关。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考试由梅园大人亲自主持。”

    众人又是一阵兴奋,连白梦笙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

    蜂公转身,将众人往梅园深处领去,穿过梅花小径,就见梅花点点,簇拥着一排小木屋。林岭站在木屋之前,负手看着众人。另有一张桌子上,铺着一张白纸,纸上画着一个个封印图。

    蜂公向林岭微一躬身,退了下去。林岭道:“第二关,制作印坯。”他说话一向简洁,直接说考试内容,多余一句话没有。

    孟帅暗自点头,在神秘空间里的考验,把这一关落了。其实制作印坯是最麻烦的,十足的水磨工夫,等闲好几日功夫,麻烦的数月也有。想必考核都是简版的,不然一考数日,太耽误时间。

    哪知林岭道:“尔等要在三日时间内,完整的做作一个印坯。”

    众人惊讶,没想到这场竟不是简化版的,而要确实做一个印坯,三日之内赶完,可也十分紧张了。

    林岭继续道:“尔等所用封印,必须在台前选择。”

    众人又是一凛,三日制作封灵师级别的印坯,已经很紧张了,一般都要选平时最手熟制作,若是只能做规定的印坯,万一生手,恐怕三日不够用,甚至制作失败。

    林岭仿佛还嫌众人不够紧张,道:“三日之后,十二重以下淘汰。品相正品以下淘汰。越多重越好,品相越高越好。”

    这回连玄彻和白梦笙都失色——十二重封印,对应的是中等封灵师,比一般的考核要求的低等封灵师高一个等级。按照一般修为对应,至少要阴阳境界的武者才能达到,要求十二重,也就是说要求封印师修为超过武学修为。

    这太难了。纵然是这些人,主要还是武者,练武为主,能以封印和武学并重的已经很不错,哪能让封印喧宾夺主?也只有白梦笙因为情况特殊,才有些把握,其他人都感吃力。

    林岭冷冷道:“做不到的,可以退出。节省时间。”

    其中几个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没人出去,毕竟封印师还有个成功率,到了这一步,众人心中都有个侥幸。

    林岭道:“按上轮成绩依次上前选取封印图,前面人选过的,不能再选。”

    众人心道:“果然,上一回成绩好的,这一回有优先选择权。“

    哪知林岭道:“排名最后的,先上来选择。”

第611章 六四三或作茧自缚,或冷对横眉

    看着眼前一堆零散的封印,孟帅暗暗好笑。

    今日说运气不好,也真是不好,不但林岭刁难他,还遇到个能写进教科书的蠢货也来凑趣,把一堆下脚料留给他。

    这些封印确实太零散了,懂得基本原理的封印师,都可以肯定,这封印是凑不到一起去的,若是勉强,只能凑出个四不像的废品,即使林岭亲自,也是如此。最多他用强大的真气和精神力,将四不像捏的更好看一些。

    每个学过封印师原理的人都一样认定,除非,有人学过另一套理论。

    比如孟帅。

    孟帅在大荒山中的怪圈中启蒙了三维设计封印的道路,到了神秘空间之后,进一步完善,再加上他自己利用黑土世界的推演,已经走出一条别开生面新路。

    以此新路为设计,什么样的封印都能无缝衔接,而且极为合契,无可挑剔。想必这一回,能骇人耳目。

    想到这里,他也不免得意。只是得意之情被一个画面阻住,不能持续。

    那是他离开封印空间的最后一个画面。在那一刻,他见到了最后的封印。

    也因为见过那个封印,孟帅在封印一道上永远战战兢兢,不敢自满。他知道,自己离着那个封印,还很远,很远。

    这世界上,真的有四维的封印么?

    长叹一声,孟帅先顾着眼下。

    按照孟帅的技术,三天时间完成十八重封印印坯绝非难事,但也不宽裕。这样就达不到他和林岭斗气的目的。虽然幼稚,但是既然在外面夸海口,当然要尽快的完成,最后能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为了这个缘故,需要动用一点儿手段,比如黑土世界,可以帮他解析这寒冰印坯的质地,让转换印坯的不适应降到最低,又比如——

    右手小指闪烁,“极限聚神印”!

    过了一整日,又是一轮白日当头照,在冰上折射出近乎梦幻的光芒。

    矛公站在一排木屋前,脸色略有些难看。

    倒不是他对谁有意见,而是在冰峰上站一夜,不是闹着玩的。

    本来他身为监督,并不一定非要留在这里看着。横竖这种场面无法作弊,封印师的监视手段,完全不逊于后世最严格的高考。但林岭不知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不走,梅园不走,他身为副手,当然也不能走,活活的站了一夜。

    冰峰上的温度,不是开玩笑的。比寻常北方世界冷上一倍,到了晚间更有大风。饶是矛公已经是阴阳境界,也冻得脸色青白,手脚冰凉。何况水米不进,更是难熬。

    一想到还要在此站上两个日夜,他便一阵打鼓,连梅园也怨上了——好端端的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就不能回去歇着么?往日在冰峰上组织封灵师考核,你连面都不怎么露,不照样一场场顺利进行?怎么就要出这么多幺蛾子?

    然而林岭一向冰冷乖僻,矛公绝不敢有半点不满浮在脸上,只好苦苦忍耐。

    刚刚到了上午巳时,只见最后一扇大门砰地一声打开,一人跑了出来,连声道:“起晚了,起晚了。”

    矛公注意力转移,登时认出这就是上一轮第一,却跟梅园大人硬顶的狂妄小子,叫什么孟帅的,眉头皱起,喝道:“快回去,再走一步算你离开考场,放弃考核。”

    孟帅尴尬一笑,道:“抱歉,失礼了。那个……现在交卷行么?交印坯……也叫交卷吧?”

    矛公一怔,几乎没听懂他的意思,皱眉道:“现在……交卷?”

    孟帅咳嗽一声,道:“睡晚了。所以现在才交。没关系吧?”

    说起这个,他也十分懊恼,昨晚用极限聚神印一鼓作气完成了封印,只是心力耗尽,倒头便睡。一下子便睡到了日上三竿,白白浪费五六个时辰。这样他那惊世骇俗的大计坏了一大半。

    矛公兀自难以相信,琢磨了一阵,还是认为孟帅考试压力太大,已经迷糊了,道:“我看你不是睡多了,而是睡少了。回去休息,考试还有两天,尽有时间,纵然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好好一个苗子,别把自己毁了……”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冷冷道:“既然好了,把东西拿上来。”

    矛公就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好像靠近一块寒冰一样,回头一看,果然林岭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背后。

    孟帅踏前一步,将一块寒冰交上。矛公这才知道,他是玩真的,不由瞠目结舌。

    那寒冰从外表上看,与之前无异,就算再高明的封印师,不把印坯拿上手,也看不出好坏,矛公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林岭,生恐这小子在发疯,触怒了林岭,自己都要受牵连。

    但事实,和他的预想完全相悖。

    林岭并没有恼怒,也没有其他情绪,只是眉毛略扬了一下。若不细心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矛公却是心中一动,这个表情,他似乎在林岭面上看见过。

    也不是很久之前,就在昨日。

    林岭拿到孟帅第一轮的卷子时,也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矛公心底冒出一个想法……莫非……

    过了一会儿,林岭将封印交还矛公,道:“封存。第二场结束,一起登记。”说完走了出去,和第一场一样,离开的十分突兀。

    见他离开,孟帅和矛公都觉得一下子放松了,不可否认,林岭是能把场中温度拉下一个等级的存在,孟帅纵不怕他,还是宁愿躲着他。等他走了,才问矛公道:“敢问尊公,有东西吃么?”

    矛公正在看孟帅的印坯,乍看之下,只觉得一头雾水,似乎抓住什么,又不得其解,听孟帅问他,愣了一下,道:“辟谷丹没用么?”

    孟帅道:“我……不习惯吃丹药。”

    说起来他也郁闷,虽然吸关在黑土世界里屯粮,但是上界这一个月都是在石船第二层度过的,完全靠他的粮食储备,支持他,陈前和尚素天三人的口粮,早把他的存货吃干净了,到大雪山想要补充,奈何雪山的饭食太素,不对他的胃口,一直打算下山找机会补充,现在粮食告罄。他又不吃辟谷丹,昨天又消耗了太多真气,夜里把他饿的够呛,要不是牛奶撑着,早就没力气了。

    封灵师考核现场自然是不供应餐点的,本来考核只需要一天,也没这方面的预算。但矛公冒出个想法,孟帅这个封印,他看不太懂,但意识到其中的不凡,若直接开口问,又显得自己无知,有心请这小辈吃一顿,席间旁敲侧击,或能弄个明白,心中计较已定,便道:“你跟我……”

    就听身后有人道:“你跟我来。”

    两人同时一呆,转过头去,就见林岭去而复返,如冰山一样站在后面。

    孟帅一时没回答,林岭道:“跟我来。”重复一遍之后,转身就走。

    孟帅只得跟矛公告别,跟了上去。矛公有些遗憾的目送他离开,继续研究那个封印。这时他心里有数,不但这次考核的第一名提前决出,梅园大人的认可也早有了归属。

    跟着林岭穿过大片的梅花,到了一处清幽雅致的轩阁中。轩中有桌,桌上备了酒壶。

    林岭进来,到了一杯酒。推给孟帅。

    那酒浆呈现琥珀色,浓稠犹如稀蜜,酒未沾唇,甘醇的酒香已经熏得人微醺了。孟帅虽不善饮,也勾起了酒虫,谢过之后,举杯一饮而尽。

    酒一入喉,一股热流直落入腹中,浑身都热了起来,孟帅两世都没喝过这么美味的佳酿,不由得赞了一声“好酒”。

    林岭道:“酒名浮月,我冰峰七种美酒之一。”

    孟帅惊喜道:“这样的好酒,竟还有其他六种。”

    林岭道:“各有滋味,平分秋色。”

    孟帅心痒难耐,道:“不知其他几种在哪里?”

    林岭道:“这一关,就这一杯酒。”

    孟帅一下子泄了气,没想到自己耗尽心力,就得了这一杯酒,果然林岭没有那么大方,道:“真是贵重。”

    林岭道:“美酒与梅花,皆世上难得的妙品,你得一杯,已经是天大造化,还不满足?”

    孟帅眨眼笑道:“您若得了这一种美酒,就从此满足,冰峰上就不会有七种美酒了。”

    林岭眼睛微微一弯,道:“也是。”袖子一拂,桌上出现了一个食盒,打开之后,盒中盛着七色点心,个个精巧,甜香扑鼻。

    他站起身来,道:“这些给你,包括这壶酒。还有两日时间,你可以醉一日,睡一日。两日之后,回去接受考核。”

    孟帅食指大动,忍着食欲,惊道:“还有考核?”

    林岭道:“还有一关。你若过关,七种酒酿,都可畅饮。”说罢转身出去。

    孟帅等他出去,方取出一块梅花糕吃了,但觉香甜沁人,舌底生津,吁了一口气,道:“总算有点儿盼头了。”

    林岭出去,等到了轩阁看不见的地方,轻轻一招手。

    一只仙鹤从梅林中飞出,落在他身前,俯首行礼,宛如童子。

    林岭道:“去把苦香阁收拾出来。”白鹤行礼而去。

    仙鹤既去,留下林岭负手独立,道:“终于进新人了。”

第613章 六四五苍鹰冻折翼,梅园立新约

    正如林岭所说,孟帅醉了一日,又睡了一日,这才回到了木屋前。

    也亏了他睡了一日,精神才好些。那浮月的美酒虽然香醇,劲力却大,孟帅酒量不宏,灌了几杯,醉倒在轩室之内。也亏了轩阁有门挡风,不然喝了酒再卧在当风处,被冰峰上地狱一样的寒风一吹,就算孟帅是先天武者,也要大病一场。

    醒了之后,在美酒作用下,他不免有些头疼,赶紧喝一杯牛奶压住了酒气,又吃了些点心,然后练功——就是龟息功,边睡觉边练的那种。

    如此又睡了一日,孟帅再起来时,便觉得神清气爽,修为更有精进,隐隐然已经触摸到了守一后期的门槛。他吃惊之余,明白一是他积累到了,二来,恐怕那美酒浮月也有所助力,雪山绝顶的美酒,可不只是饮品那么简单。

    等到他吃饱睡足,精神焕发的回到木屋之前,就见余人已经出来了。除了他之外,包括玄彻和白梦笙在内,精神都不怎么好。白梦笙本就羸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玄彻眼圈发黑,看起来十分暴躁。

    这是怎么回事?

    孟帅紧接着明白了——他是用一天时间完成考核,在旁边吃喝休息,其他人可是连续三天紧张的封印。时间紧迫,稍微合一合眼,可能就此失败,哪个敢睡?到了他们这样的修为,三天不睡觉不算什么,可是连续处在神经紧张,精神力消耗的情况下,却都有些支持不住的。

    就这还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历尽艰苦,最终达到目的,这样的疲劳一点,心情还不错。但若是最后也没完成,疲劳沮丧之余,情绪还差,可能就有些不稳定。或者暴躁的要失控,或者悲伤的要放声大哭。

    孟帅扫了一眼,觉得玄彻就有点要爆发的趋势,暗道:看来这小子失败了,这是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正如孟帅所预料的,玄彻的心情极差,急需发泄。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孟帅大摇大摆走进来,联想到之前种种,气恼无比,一腔怒火立刻有了目标,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孟帅掐死,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任他动作的所在,顾忌场合,还有一丝理智压住,欠缺一根导火索。

    导火索马上就到。

    孟帅一到,所有人都到齐了,矛公道:“现在宣布成绩。”

    他看了一眼众人,淡淡道:“其实还用我宣布么?你们谁完成了,谁没完成,心里都有数了吧。”说着点了点几个人,道:“你们——被淘汰了。”

    孟帅一看,果然玄彻就在其中。

    号称北方世界年轻一辈“三杰”之一的苍鹰玄彻,就这么意外地连最后一关都没过去,就这么失败了。

    玄彻低低的吼了一声,道:“不公平,若是完成十二重,我也能过关,比谁完成的都好。”

    矛公不以为意的看了他一眼,道:“自然。你是怎么落选的,你心里有数。”

    玄彻灵机一动的坏心,白梦笙看得出来,经验老辣的老一辈封印师自然都看得出来。林岭不知看没看出来,反正三言两语就让玄彻从天上坠落,纵然没看出来,也是不屑理会,而不是眼力不行。

    若是单纯的武者,看在玄彻出身不凡,大有前途的份儿上,不会当面落他脸面,但封印师个个生性骄傲,眼里不揉沙子,和单纯的武者划出一道间隔。玄彻若不说后面的话还罢了,说了不公平三字,竟然反咬到考核头上,矛公自然不会给他好颜色,讽刺一句,懂得自然就懂。

    玄彻便觉面上一热,好似被人当面扇了一耳光,牙咬得咯咯作响。偏偏矛公接着道:“你若真有本事,纵然有些意外,也挡不住你晋级。你看他——”指了指孟帅,“比你领到的题目还难,不也出色的完成?你若有他的实力,又何惧难题?”

    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简直是给孟帅引雷。玄彻大叫一声,五指如钩,如鹰隼一般向孟帅扑去。

    孟帅在矛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但他也没法打断矛公。且这里是雪山,他已经算雪山门人,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挑战,难道还能不接着么?

    修为差一点儿,可以用别的法子么。

    因为早有准备,孟帅可是一点儿都不慌,负手站着,神色淡漠,像足了林岭。就在鹰隼扑到他身边的一瞬间,身子一虚,在玄彻背后出现。

    乾坤移位,虚空解放印。

    一印一技的配合,天衣无缝,真如传说中的瞬间移动一般。玄彻暴怒之间,未免感觉略迟钝,竟一时愣住。

    占尽先机之后,孟帅手中结了明镜印,预备第二击,口中道:“此地不是动手所在,我也不想坏了规矩。可你若一定要放肆,那就难免受些教训。”

    这叫做造势。毕竟修为有别,孟帅其实不是玄彻的对手,但他有几手防御和逃跑的本事,确实高妙,有把握全身而退。只是一味的逃避,对他这个将来要在雪山上厮混的人来说名声不利,这才说几句,只要让人觉得自己是遵守规矩,不愿动手,而不是动不得手,便算过关。

    至于堂堂正正把玄彻踩下,那是以后的事,孟帅相信这一日肯定有,而且不远。

    玄彻到底是三杰,刚刚一下含怒出手,有些失态,被莫名其妙闪了一下,反而镇定下来,没有连续出第二招。反而凝重的收拢真气,回过头去,道:“很好。你有点儿本事,再接我一招……”

    话音未落,只见一层寒冰从他脚底心升起,霎时间往上蔓延,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蔓延到全身。整个人变成了一座冰雕。

    孟帅吃了一惊,暗中道:这是什么功夫,身子化为一座冰雕,能增强防御,刀枪不入么?

    慢着……

    孟帅心中暗动:这冰雕……是不是有些眼熟?

    好像……孟帅身子一冷,勾起了一丝不妙的回忆。

    这时,矛公反应过来,忙叫道:“梅园大人。”

    众人回头,果见林岭在远处冷冷的看着,不由一凛,一起行礼。

    孟帅方知,这冰雕才不是玄彻施展什么了不起的武技,而是这孙子真的冻住了。

    在场的人没一个看出林岭如何出手,但玄彻被刹那间冻成冰雕却是事实,心中皆是栗栗。他们虽在北方世界多年,却没见过雪山三绝顶的神威,只是被名声折服,远远敬仰而已。今日一见,果然深不可测。

    林岭飘然而来,没看冰雕一眼,只道:“丢出去。”

    矛公道:“是。此子敢在雪山上放肆,大人留他一命,已经是万分仁慈。”一面说,一面指挥其他人把冻成冰块的玄彻送回大寒山庄。毕竟玄彻还有些名气,在大寒山庄地位不低,才能有此待遇。若是别人,直接扔出去,一天两日冻在冰里,哪还有命在?

    林岭不理会其他人,只看了一眼孟帅,道:“没出息。”

    孟帅脸上一红,自知刚刚打不过逃跑又倒过来装x的用心全看在林岭眼中,方有此一说,正要缓和两句,林岭道:“一年时间。若不行,便如刚才。”

    他说的虽然简略,但孟帅还是听懂了,意思就说说,给他一年时间,不能正面打趴下那小子,林岭就像刚才那样把孟帅冻进冰里。

    好吧,一年时间,还是很宽裕的。

    林岭接着道:“还有五个?”

    矛公躬身道:“是,还剩下五个。”刚刚那一轮,连着玄彻在内,又淘汰下五位,一半儿的淘汰率。他不由暗叹,这回可算得是史上最严苛的封灵师考核了。刚刚那六位放在以前都是能以优异成绩过关的选手啊。也亏了梅园多少年才跳出来搞这么一次,要是次次都插手,北方世界的封印界就没人了。

    林岭道:“最后一关,我来。”

    余下几人心情一振,终于盼来点儿好处,梅园大人亲自主持,别说实在好处,只这荣耀就不同寻常。

    几人跟着林岭走出原地,往梅花深处行去。

    路上,一个小个子少年碰了碰孟帅,道:“这位……兄台,您和梅园大人什么关系?”

    刚刚林岭的态度,人人都看在眼里,虽然没什么好脸,但绝对是对亲近之人才会说的话,几人哪有听不出来的?那小个子嘴快,问了出来,其他几人也关心,纷纷看着他,连白梦笙也是侧过头,现在在细听孟帅的回答。

    孟帅想了想,道:“现在还不能说有关系。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这个答案太含糊,但众人都各有所思,显然把孟帅刚刚那句话当做了暗示和默认。几人都转了心思,要好好和这位能和梅园大人攀上交情的少年拉关系。

    这时,林岭脚步一停,道:“到了。”

    就见眼前出现了一道栏杆,围出了一块地面。栏杆里都是梅花,和外面的梅林看不出区别。

    林岭道:“第三关,考‘封’。用刚刚的印坯做出完整封印器,即为合格。”

    孟帅问道:“封底用什么?”

    林岭指了指栅栏,道:“园中一切,尽可自选,不限材质。三个时辰之后出来检验。去吧。”

第614章 六四六天道尚难补,封灵名已存

    “我很想知道,这梅花林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孟帅在栅栏门围城的栏杆里面转了半日,除了梅花,就是冰雪,又有什么可以做封底的东西了?

    莫非……

    孟帅好容易看到一角白石,勉强可以做封底,正要拿来用,却见另一个弟子上前,紧走几步,将白石占据。

    孟帅停步,一块破石头而已,争抢起来没意思,况且那石头本非奇物,就是聊胜于无而已。以那个石头为封底,林岭绝不会高兴。

    接着,他又眼前一亮,想到梅花树本身。

    那梅花枝干如铁,岂不是上好的材料?且在雪山梅园以梅花为封,也契合主题。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到梅花树边,抚摸树干,决定如何封印,就听背后有人道:“孟公子?”

    孟帅一回头,就看见白梦笙站在梅花树下,雪白的小脸几乎与头顶压枝的白梅同色,更添韵致,招呼道:“白姑娘?”

    白梦笙摇摇走来,轻声道:“孟公子可在研究这梅树做封印?”

    孟帅笑道:“小姐看如何?”

    白梦笙道:“好是很好,刚刚我看另外一位也在研究梅树,恐怕已经开始着手了。”

    孟帅额了一声,顿时一阵泄气,一共五个人,要是还有两个相同的,太没意思了,无奈道:“这是一步迟,步步迟。石头也不行,梅树也不行,难道要我去用栏杆封印?”

    白梦笙叹道:“栏杆处也有一位仁兄占据了。”

    孟帅愕然,半日拍了拍脑袋,道:“这是不给脑子慢一步的人活路啊。”

    白梦笙轻轻一笑,便如春风吹过湖水,掀起丝丝涟漪,端的容光照人,道:“孟公子好随和。奇怪,为什么梅园大人那样严峻的人,会收下完全不相同的弟子呢?”

    孟帅明知她试探,也不以为意,不过是早晚一日的事情,笑道:“是啊,所以他老人家看我一直不怎么顺眼。”

    白梦笙道:“孟公子太谦了。我虽不熟悉梅园大人,但也看出他极为重视你。”

    孟帅道:“白小姐……”

    白梦笙微微摇头,道:“小姐之称,也太生疏了。”

    孟帅心道:我们又何尝熟悉过?顺着她道:“那你看呢?”

    白梦笙道:“我号细雨堂。既然都是封灵师,不如就按此称呼?”

    孟帅道:“原来是雨主。斜风细雨不须归,当真是好堂号……我号……”

    这时他有些卡壳,心道:我到底号什么?

    鬼使神差的,他想起一个场面,道:“号补天。”

    这两个字说出口之后,孟帅脸上一红,顿觉两颊发烧。心头一阵神兽狂奔,吼道:“搞屁啊,千挑万选定不下来的封号,最后就弄出一个这么中二的名号?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会不会遭雷劈啊?”

    但是话一出口,断然无悔,尽管他和白梦笙不熟,但既然已经宣于外人知,等于公布于众,恐怕好不好都得用下去了。

    白梦笙听了之后,反而丝毫不觉得惊异,封印师界大了,什么人都有,有些人取号喜雅致,有的更平实,但也有不少走霸气四溢路线的,考虑到封印师大多是武者,这样的名号还不少。白梦笙见的多了,也不觉得如何过分,只是微笑道:“补天堂?真是威风的堂号。”

    孟帅的思绪继续狂飞,心道:我擦,这号怎么简称?补公?补堂?是人说话么?天公,天堂?且不说多二,这重复率会不会太高了?

    这时听到白梦笙说话,定了定神,强笑道:“正好相反。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本是个有太多不足之人,只希望上天多贴补我一些,聊以为生。”

    白梦笙又是一声轻笑,道:“孟公子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孟帅心道:果然她也没换称呼,也是不好下口吧。转过话题道:“恕我冒昧,雨主打算在何处为封印呢?”

    白梦笙柔夷轻翻,露出一朵五瓣白梅,道:“以此即可。”

    孟帅挑指道:“不愧是白小姐,好风雅。那我便不打扰了,三个时辰不长,以后见面的时候却长得多。”说着轻轻一礼,转身离开。

    白梦笙目送他离开,露出好奇之色,暗道:到底为什么梅园大人会找这样性情的弟子?真是太奇怪了。

    明知道白梦笙是因为自己是梅园弟子才来交际,孟帅倒没什么恶感,这本是人之常情。他和白梦笙是同辈人,将来恐怕见面的机会不少,若无冲突,搞好关系不是坏事。他对这北方世界年轻一辈的三杰也很好奇。

    白梦笙是个羸弱却通透的少女,玄彻是个标准的蠢货,不知剩下的朱鹮如何?

    当然这都是以后,眼下却要考虑,这封印到底怎么完成?

    梅园中,除了梅花梅树,偶尔可见的石头,外头的栅栏,还有什么?

    地上也有冰雪,可是印坯已经是寒冰,再封印可重复了。

    正在他皱眉时,耳边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音。

    那是……

    三个时辰转眼就过,众人都走了出来。不过每个人手上都没拿着封印器,毕竟不大方便。封在石头上还好说,封在栏杆上的总不能把栏杆拔下来。封在梅花树上的更不敢随意折枝,折断梅花还好说,可这是梅园大人的爱物,岂容他人攀折?

    因此几个年轻人都是等在栅栏之前,等候林岭检验,再带人过去看。

    林岭到来,也不问他们,道:“验收吧。”一面说,一面往里面走。几个弟子忙跟上。

    越过栅栏,林岭指了指一根栅栏,道:“合格。”

    那弟子登时满面红光,小跑着跟上。

    林岭又径直走到一个大石旁边,看了一眼,道:“粗糙。”

    那弟子脸上变色,林岭顿了顿,道:“差强人意。”

    那弟子松了口气,绝处逢生的庆幸弥漫开来,也不由露出笑容。

    林岭继续往前走,虽然他刚刚不在,但却如时刻关注一般,完全不用询问,就知道几个弟子封印器在何处。

    走到一处梅树前,林岭颔首道:“可以。”

    另一人立刻笑逐颜开,所有点评过的人里面,就他得到的评价最高。可以两个寻常字眼,在林岭口中说出,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验收完梅树,林岭转过头,看向白梦笙,伸手轻轻一招。

    白梦笙头上斜插的一朵梅花无风自起,飘落在林岭手中。林岭看了一眼,道:“别致。”

    白梦笙正自微笑,林岭道:“只是不该无故折花。”

    白梦笙失色,林岭手指一松,梅花飞回,道:“花颜辞树,再难回转,给你吧。切勿丢弃,使它受二次糟蹋。”

    白梦笙垂首道:“是。”

    无论如何,她这一关也算过了。

    还剩下孟帅。

    林岭站着不动,道:“自己请出来吧。”

    孟帅一招手,树后飞出一只白鹤,落在梅花树下,道:“这就是我的封印。”

    林岭早就知道这个结果,道:“展示一下。”其他人不必展示,他一眼可定,这回却额外给孟帅一个机会,自然是与众不同。

    孟帅道:“稍等,请各位上演。”说着打了个响指。

    白鹤往前走了一步,刷的一声,一身羽毛立刻变成粉红色,鲜艳如春日桃花。

    林岭脸上变色,神情难看了起来。

    孟帅没看见,让白鹤又走一步,一身粉羽再次变色,变得艳红艳红,比玫瑰更灿烂。

    其他人只是看着有趣,白梦笙却是低低的惊呼道:“体封!孟公子,我服了。”

    孟帅得意的道:“还能变绿。”

    林岭喝道:“够了。”

    他额上青筋隐隐暴起,前所未有的恼怒。

    这只白鹤当然是他派进来的,是梅园豢养的仙鹤之一。孟帅上一关出色过关之后,他就已经认可了这个学徒的水平,将他看做梅园的一份子,最后一关不但不加刁难,还暗开方便之门。

    之所以派白鹤进来,是因为林岭教过孟帅鹤翎封印术,白鹤翎羽是最好的封底。他让孟帅顺势展示这门封法,一是这封法本身足够巧妙,能使孟帅力压众人夺魁,二来鹤翎封印术是梅园不传之秘,人尽皆知,孟帅施展之后,他正可以顺势把孟帅介绍出去,正位名分。

    哪知孟帅不解他一片苦心,不走寻常路,不施展鹤翎封印术,反而另辟蹊径,走的“体封”之法。

    以封印入生灵,这是高端之极的封印术,和意封、灵封一样,另树一帜,比鹤翎封印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技巧远远超出了孟帅的修为,连白梦笙也佩服不已。

    但对林岭来说,却是一件极大的恼事,大大触了他的霉头。

    林岭此人性情孤僻,能入他眼的人不多,物更不多,平生爱好,唯独冰、梅、鹤而已。梅花他都爱,鹤只爱丹顶白鹤。

    他冰峰上豢养白鹤,不下百只,皆一色雪白,无有二色。如今孟帅一来,竟把一只好好的白鹤糟蹋成杂毛鸡一般,就如好好的完璧上多了一道划痕,叫他怎生忍耐?

    居然还要变绿,只怕孟帅没把白鹤变绿,他的脸先绿了。

    一天难得的好心情糟蹋殆尽,林岭忍了又忍,没把孟帅直接冻进冰里,指着他停了停,又指了指红色仙鹤,道:“这个归你了。从今日起就是你的鹤童子,别让我看见。”

    孟帅笑道:“多谢堂尊。”

    他没有在人前正式称呼过林岭,只因还没有得到认可。按照约定,过关之后,他便正式成为雪山冰峰一弟子,这样称呼便很自然了。

    虽然都已经猜到,但听到孟帅正式称呼,众人还是很震撼,向孟帅投来震惊又艳羡的目光。

    雪山三冷其他二人都是独居,林岭之前也从未收过弟子,北方世界年轻一辈,若伦身份,当以孟帅为首。

    林岭压下火气,心情稍好,本来他还是比较满意孟帅这个开山大弟子的,打算半个仪式介绍一番。以他冷淡的性情来说,再简便的仪式也是大大破例,可见对孟帅还是相当重视的。但现在心情不好,也就免了。只看了其他人一眼,道:“尔等都知道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岭所指为何。

    白梦笙聪慧一些,道:“我等刚刚才知道,原来梅园大人有此高弟,为北方之幸。”

    林岭点头,道:“知道了便罢,你替我一一通知到,十八山庄那些人。”

    白梦笙躬身答应,暗道:以梅园大人的性子,竟然要公之于众,可见对这弟子果真喜爱。

    她还不知道,这还是梅园一时气恼,减等的结果。

    接着,林岭又道:“这次考核,我考他比你们更严,尔等要分明,别叫人说我徇私舞弊。”说完转身道,“跟我来,登记你们的堂号。封灵师界自此有你们的名字。”

第615章 六四七北方界轰动,冰雪峰闭关

    至此之后,孟帅便留在雪山上进修。

    那日登记名号时,孟帅还是把“补天堂”这名字报了上去,林岭也没吃惊,只是略摇了摇头,以示这名字不符合他的审美。不过对林岭来说,名号并非重要,他在雪山多年,众人提起他,都是尊称梅园大人,或者称呼“冰峰”,无论是他的堂号五分堂也好,本名林岭也好,反而不为人所知,就是这个道理。

    自从那日其他弟子下峰之后,峰上发生的一切如旋风一般传遍了北方世界。北方世界最大的三大势力“八大山庄”闻风而动。

    他们关注点,当然不是林岭如何任性,闹得一场正常的封灵师考核平白多了许多风雨,而只关注一个人“孟帅”。

    梅园居然收下一个学徒,这还不是天大的奇闻么?别说梅园,就是雪山三冷,独霸雪山不知多少年,从没收过一个徒弟!性情稍好的雪女,也只有两个侍女相伴,梅园更是避不见人,山上除了仙鹤,没收留过一个活人。

    这个小子,是什么背景,什么机遇,竟能得到梅园垂青?

    因此孟帅的家底,很快就被人挖掘出来。

    不过,这些山庄虽然在北方世界纵横无碍,但触角伸的不是很长,孟帅的背景藏得又深,知道的人少,没那么容易挖掘。

    众人只知道,这个孟帅是从大荒来的,来自一个叫做百鸣山的门派,应当是刚刚上界的新人,直接归于林岭门下。至于孟帅家里到底是什么背景,就不得而知,更查不到龙虎山上。

    他们只是觉得,既然是大荒,那就不可能有什么显赫家世。大荒的顶尖宗门和贵族,在五方世界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对他们如此,对林岭应当也是如此。那么林岭到底看重这小子什么?

    封印水平高超?

    在众人看来,孟帅封印水平高,不是他多了得,肯定是林岭教授的,毕竟林岭就是北方世界第一封印师。甚至这场异乎寻常的考核都是林岭和孟帅这对师徒的自导自演,早已排练好了,只等展示出孟帅的才华,以便一鸣惊人。甚至孟帅的封印水平不过尔尔,是林岭事先漏题,才有这样的表现。

    经过一系列分析,孟帅大概的出身就变成了这样的版本——天赋异禀,气运惊人的少年本来默默无闻,在大荒世界遇到了上界的高人林岭,中间可能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孟帅帮了林岭什么忙,甚至有什么恩义,林岭心念一动,收了这个徒弟,约定上界之后雪山再见云云。

    别说,这个版本的主人公若是换成孟帅和水思归,倒有八分贴近,只是和林岭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北方众人都知道了雪山上有新人的事实,行动起来。祝贺梅园收得佳徒的贺礼源源不绝的送上冰峰,价值唯恐不高,诚意唯恐不足,八大山庄之外,一些隐世的势力和高人都送出贺礼,毕竟有机会巴结雪山三冷的时候不多。

    对于所有的礼物,林岭一概不收,只把帖子留下,让余人下山。

    这下北方世界的人便费了猜疑,倘若分毫不收,那没什么说的,他性格如此,但只留下帖子是什么意思?

    众人琢磨了半日,回过味来——这是林岭在点名呢。礼物不是重点,重点是林岭放出话来,其他人有没有表示?谁要是不上山送礼,就是不把梅园放在心上,说不定就被记上一笔。

    不管真假,反正众人更轰动了,所有势力不管有名没名上山送礼络绎不绝,礼物不要紧,只要能把帖子递上山,就是成功。

    这样的乱象持续了半年之久,而孟帅一概不知。

    林岭挡下了所有外界的琐事,将孟帅隔绝在冰峰上面。

    最后林岭给了孟帅两件东西,这也是贺礼,但是是林岭亲自收下的两份。

    那只能是雪山另外两位存在的礼物。

    尚素天送的,还是一件皮衣。之前那件虽然不错,却是她随便找出来的,不算顶尖好货,更不合身。雪女回去从新给孟帅订制一件切身缝制的,薄薄的犹如单衣,质地比纱还轻,穿上却温暖如春,纵然提温,也不会有燥热感,透气也好,外观更美,乃是一件天生奇珍。

    孟帅试了一试,赞不绝口,然后就被林岭收走。林岭道:“此物消磨意志,出去唬人尚可,平时用不着。”

    还有一件,是空峰送来的。

    空峰居然会送贺礼给孟帅,不但孟帅吃惊,连林岭都吃惊。

    礼物是一盏灯,不过拳头大小,琉璃灯罩,透明如水。中间小指头长一根蜡烛,看样子烧不到一盏茶功夫。

    林岭看了许久,道:“你当日见到空的时候,和他说话了么?”

    孟帅摇头,道:“我只远远看了他一眼。”

    林岭沉吟许久,道:“奇怪。是他一时兴起么?他也会有兴致?”将灯给他,道,“空给了你一次见他的机会。”

    孟帅一怔,随即猜测道:“莫非是点着灯能找到他?”

    林岭道:“不错。你珍藏着,若非紧急关头,不要随意使用。”

    孟帅也知道这灯的珍贵处,千古孤独神出鬼没,能有一次必然找到他的机会,岂有不珍惜的?自然珍重放好。

    处理过外事,便是单调的修炼。

    虽然雪山又冷又偏,但真是个修炼宝地。无论哪方面的修炼,都有极大的助益。

    修炼内功,不必说了。雪山上的灵气充足至极,与它相比,百鸣山不值一提。就算是雪山山脚的灵气,也胜过百鸣山老祖居住的青牛峰。而雪山是越往上灵气越足的,最高峰灵气甚至粘稠的化为液态,和云雾粘合。以孟帅的修为根本无法踏足,在半山腰修炼已经绰绰有余。

    除此之外,这极寒冷的天气也是助力。正如寒玉床能辅助修炼内功,冰山整个就是大型的寒玉床,或者说冰窖,在此修炼,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孟帅本来资质已经提升到极致,龟息功比一般心法效果加倍,充足的灵气又提升一倍速度,再加上寒冰辅助,再次加倍,修为速度已经不可思议,纵是那些天之骄子也赶不上。

    除此之外,冰峰上还有几处专门用来提升各方面能力的修行圣地。

    以冰刀行走,可以提升对力量的掌控,这孟帅已经自己琢磨出来了。而联系掌控力最好的地方,则是悬丝涯,那里到处是冰丝险地,若不掌握好力度,轻易就会掉下山崖,不过一般会被冰丝缠住,不至于丧命,但也要大吃苦头。

    若要炼体,冰峰中有个“玄风洞”,里面一年到头刮着厉害的罡风,从四面八方搅来,一块肉丢进去,霎时间搅成肉酱。且内中禁绝真气,进洞的人都只能凭着肉身抵挡。越往深处,玄风越猛烈。

    到底玄风洞有多长,谁也不知道,林岭据说已经进洞三百丈,兀自没看到尽头,而孟帅只能进入十丈,每过一个月,能推进长则两三丈,短则数尺。别看距离不长,对身体的锻炼也如脱胎换骨一般了。

    若要练精神力,冰峰上更有一处宝地,叫做凹晶宫。乃是一座以玄冰搭成的宫殿,冰面反射阳光,照射眼目,本就让人炫目,易生幻象。进入凹晶宫之后,四面皆冰,各种光线折射过来,令人头晕眼花,几欲呕吐。

    抵抗住了第一轮幻象,就能看见凹晶宫墙上刻着各种花纹,有大有小,有简有繁,都只是刮出的浅浅白痕,不从特定角度几乎看不见,通过精神力辨认花纹,便是锻炼的一种方式。认清一个花纹,精神力便能得到一次洗练。越繁复,越小的,洗练效果越强。

    据说凹晶宫最后一处凹镜一样的冰墙上,有一篇文字,能看清那文字,不但精神力能提炼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且还另有所获。

    除此之外,冰峰上还有几处险地天堑,也是修炼的圣地。但练习招数最好的地方,却在雪峰。

    雪峰是雪女的地面,孟帅来去不如冰峰方便,但他到底是雪山独苗弟子,和尚素天的关系不错,一个月能上雪峰一日,借用雪峰上的密地。偶尔也会摆放雪女,或者和雪女身边的侍女交谈几句。雪女的性情稍好于林岭,她的侍女更不必说。不知是否隔岸观景,景色更美,孟帅深觉雪峰的日子强于冰峰。

    冰峰他****居住,雪峰隔三差五能够上去,雪山三绝顶中,唯有空峰未曾涉足。

    孟帅对这个最顶层的空峰,不是不好奇的,只是听说了千古孤独的大名,不敢冒昧上峰。便旁敲侧击的询问空峰是否是禁地。

    林岭回答道:“不是。”

    孟帅又问可以上去么,林岭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孟帅本能的觉得这是要自己好看,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终于选择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往空峰前进。

    从冰峰下来,一路往西,就应当是空峰了,他按照路线走,一路上山,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景物似曾相识。再走两步,迎面看到雪女的侍女六儿。

    他猛然醒悟,这里竟然是雪峰。

    回过头去,空峰竟已经在身后,孟帅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忙回头往空峰行进,明明是一路上山,然而走着走着,才发现又回到了冰峰。

    站在冰峰脚下发了半天的呆,他才明白了其中缘故——冰峰和雪峰之间,明明看着有一座山峰,但那座山峰,是永远也到不了的。想要到达,只会径直穿过,抵达对面的山峰。

    它就像一个幻影,又像一个空间隧道,只在光线中存在,不在现实中存在。

    怪不得林岭不加解释,也不阻拦孟帅去查探。这样的奇观,若非亲自实践,怎能知道其中奥妙之处?

    真不愧叫“空”!

    了解了空峰的神秘,孟帅心中充满了敬畏,再不起这个念头。偶尔想起自己收藏的那盏能够见到“空”的灯,不免心中痒痒,浮想联翩。但也只是想想,让他请空出来,解决这个疑问,他又舍不得。

    他只是下定决心,若有朝一日要离开雪山,没机会再回来,一定要在这之前找到空,问一问空峰的奥秘。

    在这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在冰峰呆着,陪着林岭吧。

    虽然朝夕相处,因为性情相左,孟帅和林岭的关系也不见得多融洽。

    但至少师生都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林岭在传封印秘法之外,也教授了孟帅几门功夫武技,其中包括孟帅最想要的那门步法“雪泥鸿爪九斜行”,其他武技也会指点,有这么一位真正高手的指点,比孟帅独自一人摸索,更是完全不同。

    修为一帆风顺,在山上除了辛苦之外,最大的苦楚就是寂寞。林岭几日不开口都是常事,开口也多是武功封印,没有半丝笑容。孟帅也无法说闲话,只有默默回去,自行修炼。

    好在他还有伙伴们。他的灵兽,他的鹤童子,还是多嘴的蛤蟆。多亏了蛤蟆,他不至于不和人开口,失去了语言的功能。闲时和蛤蟆斗嘴扯淡,说些没营养的话,也是一大苦中乐事。

    因为和灵兽们共处的时间多了,他和灵兽的关系更加融洽,又有黑土世界资源,关系越来越接近白也所说的“伙伴”。

    说到白也,上次神秘空间出来,白也便失踪了。孟帅本来以为他留在空间里,或者另有去处,哪知有一日逛黑土世界森林的时候,发现白也居然又在林中沉睡,身上盖着一层树叶,怎么也唤不醒。

    横竖白也一向是神出鬼没,他也习惯了,只是惊讶的发现,白也又长高了。他初见白也时,白也是个十一二岁的童子,后来几次蜕变,变成十四五岁,现在一看,已经十七八岁模样,简直比孟帅的身体年龄还要大,醒来之后,孟帅叫声“白兄”也顺理成章。只是不知他何时醒来罢了。

    如此,不过数月之间,孟帅的修为和实力突飞猛进,那是全方位的进步,如脱胎换骨一般。最基本的境界早已突破了守一后期,进入守一巅峰。

    到了守一巅峰,有一个最重要的门槛,就是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最后阴阳并行,才能突破境界。但孟帅本就是阴阳双修,不需要这一步,也就是没有门槛。他只要积累够了,顺理成章就能晋级。他也不着急,只默默等着机会。

    时间如流水,已经匆匆过了大半年。

第616章 六四八静极思活动,酒酣忘风寒

    时间一晃而过,孟帅在山上呆了大半年。

    雪山不分四季,一年到头都是冬天,再加上没有节假日,很难注意到日期,孟帅偶尔想起,粗粗一算,竟也快到年底了。

    这一日,林岭把他找去,道:“去趟八大山庄。”

    孟帅吃了一惊,道:“下山去?”

    自上山之后,孟帅还从未去过下面,尽管八大山庄是北方最重要的势力,离着雪山也不远,他都没去过。没想到林岭主动让他下山。

    林岭道:“过两日就是新年,新年之后是元宵。惯例八大山庄要举行上元节聚会。今年他们发帖子请你。”

    孟帅讶道:“还有人请我?”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奇道:“这不是请您去么?就说了一句请您带着我去。”

    林岭道:“本意便是请你。他们知道我不会去,你去便可。我和雪女每年新年也会下赐贺礼,正好你带过去。”

    孟帅道:“是。只是列席么?”

    林岭道:“上元节会举办活动,有灯谜会,也有一场挑灯会武,或许有你出场。”

    孟帅道:“明白了。正好我好久没活动了。”说着不免有些兴奋。

    林岭道:“去便去,参加也可,不参加也可。你若不参加,量无人敢逼迫。但若上场,坠了我雪山之名,你知道的。”

    孟帅道:“明白。识时务那是我的强项。”

    林岭哼了一声,对孟帅的调侃,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找到笑点,只道:“我的建议,还有半月时间,若能进阶阴阳,不妨一试。若不能,不要丢人。”

    孟帅道:“也对,还有什么吩咐?”

    林岭道:“去找雪女。她那份儿礼物你也带下。”

    孟帅答应了,即刻下峰,来到雪峰上。

    尚素天听到他的来意,点了点头,道:“上元节挑灯会武很激烈,常常弄出人命来。要小心了。”

    孟帅诧异道:“上元节这么喜庆的日子弄出人命,不嫌不吉利么?”

    尚素天道:“北方惯例,节庆之日都要喝酒。挑灯会武也是边饮酒边举行。开始还罢,等酒劲上来……你知道的。我劝你不要与醉鬼胡缠,适时抽身而退。”

    孟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他也知道北方因为天气寒冷,人人好饮烈酒,酗酒者大有人在。即使那些武功高强的好手甚至女子也不例外。常常有武功不弱的武者饮酒之后,醉倒在雪地里,活活冻死。喝酒之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何况他人性命?

    一想到挑灯会武最后是一群醉鬼的狂欢,孟帅凑热闹的心登时淡了。

    尚素天道:“记得你与玄彻发生过冲突?”

    孟帅想了想,道:“是啊。”那都是刚上山时的事儿了,他险些忘记了。

    尚素天道:“他如今晋级阴阳了,会武时你当心些。”

    孟帅正色道:“是,多谢关心。”雪女对他比林岭要亲近得多,当心,小心这样的话,林岭从来不会说一个字。

    带上尚素天下赐山庄的礼物,孟帅就要下峰,就见一人跟自己招手,正是尚素天的侍女小初。

    雪峰上只有三人,两个侍女还在韶龄,难得有同龄的人说话,孟帅又谈吐风趣,性情随和,和两个女孩子相处不错。见小初叫自己,孟帅走过去,笑道:“小美女,怎么了?”

    小初笑嘻嘻道:“不许浑叫。你是不是要下山去大雪山庄?”

    孟帅回忆,果然这次八大山庄的上元节会轮到大雪山庄举办,道:“是啊,半个月之后。”

    小初道:“大雪山庄……有我一个好姐妹在,你帮我带点儿东西行不行?”

    不过举手之后,孟帅自然满口答应,小初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孟帅,道:“她叫做闫樱珧,今年十九岁。你跟她说,小初很想她,这个给她。千万偷偷给她,不要叫别人看见,更不要让她跟其他人提起一个字。”

    孟帅见她说得郑重,心中略感疑惑:这不是什么犯禁的东西吧?不过他知道雪女对侍女约束严格,多年没踏下雪山一步,想必也不许私自传递东西。而孟帅却是弟子身份,想来小初忌讳的事情自己未必忌讳,量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禁物?便收了下来。

    小初见他收下,千恩万谢,又叫他去客房用饭。

    雪峰上因为有侍女收拾,饮食比冰峰强得多了。林岭完全忌荤腥,雪峰却不然,虽无大荤,却有禽肉和鱼虾。小初因为早准备好感谢孟帅,将饭食准备的十分丰盛,炖鸡烤鱼,菌菇鲜笋,都是佳肴珍馐,另外倒上了雪峰才有蜂蜜果酒。

    孟帅放开吃喝,一吃吃到日已西垂。

    小初抬头见天色已晚,道:“今日不回去了吧?我安排间客房给你住。”

    孟帅摇手道:“没关系,很快的。”

    如今他已经不是半年前,对雪山的气温已经适应,路也很熟,傍晚时分穿越雪山不算什么。就算是深夜,凭他的修为也能行走。再加上今日喝了点儿酒,胆气壮了,便要走夜路。

    小初不放心,给他披了件厚些的大氅,抱了个小暖炉,这才送他走了。

    走到外面,风一吹,孟帅的酒劲一散,打了个激灵。

    清醒过来之后,他不免有些后悔。

    倒不是他不能走夜路,如今他也算“雪山的孩子”,夤夜行进不算什么,只是不值。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哪有在温暖如春的床榻上睡一觉舒服?只是如今再回去也未免丢人,只好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阵,情况变得更糟了。

    变天了。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乌云,霎时间天色阴暗下来,虽在晚间,也能感觉头上乌云压顶,气氛严重。

    孟帅暗暗叫苦,在雪山上呆了几个月,对于判断天气,他还是有些心得的。但天威莫测,雪山的天气犹如孩子脸,说变就变,他也不能全盘掌握。之前在雪峰上,明明见天气晴好,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看这样子,暴风雪要来了。

    这回他可是真的急了。在夜里赶路没什么,卷进暴风雪可要坏菜。就算是林岭也不敢轻易冒雪前进,若一个不小心,雪山三冷也要折戟沉沙。

    可是现在回去,已经不方便了。他从雪峰下来,走过了不短的路,就算回去也未必比回冰峰方便,应当说两边都不方便。

    莫非只能在旷野里硬抗?

    孟帅略一思索,便决定拼一把,抄近路。

    雪山上都是连绵的山峰,山连着山,雪连着雪,按理说没有近路一说。但唯有一处例外——空峰!

    那空峰是横在冰峰和雪峰之间的一个奇景,看着宽阔,却是咫尺可过。通过空峰,能从雪峰最快的回到冰峰。

    其实这条通路早就可用,只是那空峰太过神秘莫测,孟帅心怀敬畏,除了第一次走过之外,再没踏足其中,宁可绕些远路。

    今日却是顾不得了。

    穿上特制的雪鞋,孟帅在雪山上快步走了起来——雪山上是不能跑的,越跑越慢。若是内息走岔了,那就别想走出去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去,只想尽快的穿过空峰。

    天上渐渐开始飘雪,他也走到了空峰之前。

    冰峰和雪峰的分界处,他一直没搞明白,似乎在某一步踏出之后,空间立刻变幻,玄妙无比,无法捉摸。但根据他的判断,就是这一带了。

    快到了,再快一点儿……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警兆忽生。他蓦然感觉不对,身子一斜。

    半幅大氅无声无息的被割裂,落在地上。

    是什么?

    孟帅失色,再看向空中,隐约看到一丝黑色的裂隙,但融在夜色之中,难以察觉。

    空间裂缝?

    孟帅呆立在雪地中,突然看见又是一道黑光闪过,眼前一块巨石上半截突兀的粉碎,只剩下半块石头,留在雪地里。

    周围,有不少东西在消失!

    冰雪也好,杂草也好,土石也好,甚至地面,都会在某一瞬间毫无预兆的湮灭,毁灭他们的是一只无形无踪的手。整个过程寂然无声,连风声和雪声都沉寂了。

    空间裂隙……乱流!

    孟帅脸色苍白,想起了林岭的话:“冰峰上有冰雹,雪峰上有暴雪,空峰上呢?”

    “有乱流!”

    当时孟帅听过便罢,后来更没见过空峰,自然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今日却遇到了。

    就算空峰是虚幻,那空间乱流,实实在在是真。

    危险!

    暴风雪还能硬抗,这空间乱流,当真是挨着就死,毫无抵抗余地。

    为今之计,只有步步为营,一步步退出乱流的笼罩地,宁可回到风雪之中,不可在这里多耽搁。

    孟帅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又是瞠目,惊得目瞪口呆。

    身后,换了个景色。

    原本矗立在背后的雪峰,凭空消失了。漫天的暴雪和乌云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浓浓的夜色,和流窜不定的空间裂隙。

    再回头,眼前的路也不认得,原本遥遥在望的冰峰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远处全部不见,所剩下的只有脚下。

    他好像在一瞬间,换了个世界。

    虽然寂静,孟帅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毛骨悚然,比之遇到了怀有敌意的大高手,更恐怖百倍千倍。

    因为他面对的,是天地。

    在这一刻,他已经无路可走,等待他的,只能是苟延残喘,等待被空间吞噬。

    只是……他还想抢救一下。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这么个大活人。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放出所有的精神力,孟帅勉强能感觉方圆一丈内的空间波动,他小心翼翼的拣选最安全稳定的空间,向前走去。

    即使如此,他的处境也是危如累卵,空间流动只在一瞬间,但有一丝波及,他必然十死无生。

    能够安全抵达彼岸的可能性低的令人绝望,他抛弃杂念,往前走去。

    一丝裂隙从他头顶掠过,发髻削去一半,剩下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视线。

    用手把垂下来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开,露出孟帅麻木的眼神。

    霍然,他看见了一角白衣。

第617章 六四九桃花源深处,离乱不可知

    如此险境,荒野,竟能看见纯白的人影,岂不令人惊异。

    孟帅愕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这白衣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是“空”!

    心念电转,孟帅脱口而出道:“前辈,教我!”

    白衣人影仿佛踏空而来,从万千乱流中走过,如同走在春风中。孟帅的召唤远远地传了出去,他的身形却没有少动,沿着原来的轨迹向前行进,似乎没有听到孟帅的话。

    怎么?他不理会么?难道一定要点灯,才能与他交流?

    孟帅正要有些不舍的取出灯来,却目光一凝,往地下看去。

    白衣人继续向前走着,白衣依旧随风飘逸,不沾片草,脚下却多了两串痕迹。

    脚印!

    雪白的地面,一个个脚印分外清晰。

    孟帅记得清楚,上一次空行走过的地面,是没有任何痕迹的,来时空,去时更是空。而现在,两行脚印却分明记录下了他行走的轨迹。

    莫名的,孟帅知道了他的意思,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灯光,充满了希望。

    毫不犹豫的伸脚,踏足在对方的脚印上。

    危险,消失了。

    孟帅本很还活着,就证明他还没遇到危险,毕竟空间乱流何等危险,沾上一点儿就是身首异处。但没遭遇危险,不代表没感觉到危险。他处身于乱空之中,深深感觉到四周的危险在步步逼近,而自身如风中残烛,危在旦夕。

    然而当他第一步踏足在脚印中时,那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骤然消失。他就像回归母亲怀抱的幼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和满足。

    不及细思,他再次迈了一步,踏上了另外一个足印。空的足迹比他的脚掌大上一圈,踏上去绰绰有余。

    亦步亦趋,追逐前进,这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空的速度太快,他无法追赶,但只要足迹在,他就不会迷失。

    这时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空间裂隙不再忽起忽落,而是如同风暴一样各处肆虐,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狂暴的黑色裂隙,如狂舞的电蛇,布满了整个空间。山石草木在一道道裂隙下粉碎、消失、湮灭,空间在摇曳、颤抖,世界好像要在下一刻毁灭。

    孟帅看了一眼,垂下头,专注的看着脚下。无论外界多么险恶,都不足凭,唯有脚下一道足迹,才是他的生命线。

    因为太过专注,周围的景色好像消失了,裂隙消失了,天地消失了,四面八方,乾坤寰宇,在他的专注行进下,都模糊虚化,直至完全消失。

    摒弃一切,专注前行,唯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光线变幻,周围亮了起来,日月有了一轮更替。

    在某一刻,孟帅骤然停步,眼前的脚印消失了。脚印突兀的截止在一处旷野里,仿佛走路的人在此地插上翅膀,高高飞起。

    蓦然回过神,只见天光大亮,一片宁静,记忆中肆虐的空间乱流早已消失,一切都恢复了自然。

    而那位不知从而何来的“空”,自然也鸿飞冥冥,不知向何处去。只在地下留了一串脚印,在孟帅心底留下了一串记忆。

    孟帅呆了一下,双手抱拳,向着脚印尽头深深一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他日但有所遣,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空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孟帅起身,心道:这里是哪里?

    刚刚只顾惊讶,这时四处打量了一番,孟帅惊得呆了。

    毫无疑问,他现在应当在雪山上,他也看见了脚下以及回首处皑皑的白雪。但当他回头,往另一边看去,已经换了个景象。

    入目,竟是一片绿色。

    油油的嫩绿色,来自一片茸茸的草地。

    孟帅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种生命的颜色了,心中激动之余,再往上看。

    草地从山坡上往上铺去,铺的厚厚的,犹如毛毯。草丛中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白花,那是最简单,最普通的野花,却和草地搭配的如此融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再远处,丛生的灌木,锦簇的鲜花,潺潺的流水……

    再往最高处看去,缓坡一路向上,由丛林变成树林,树林中央,一根石柱冲天而起,仿佛图腾一样被高大的乔木,树木拱卫着,透出几分神秘的气息。

    除了石柱之外,一切的一切,在外界平常不过的春景,却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地出现在大雪山上,犹如梦幻仙境。

    闻着鼻端丝丝青草香气,孟帅依旧难以置信,直到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他鼻子上,抖落的花粉,触动了皮肤,让他一个喷嚏打出来,他才意识到,这一切竟是真的!

    这里……他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是“空峰”?

    那神秘莫测,遥不可及的空峰,竟是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孟帅有些难以置信了,尤其是在苦寒严酷的雪山上一住大半年,又刚从九死一生的境地脱身,真难以想象大雪山的最巅峰,竟是如此情形。

    只不知,林岭和尚素天他们是否知道?

    闻到花香草香,听着流水叮咚,孟帅几乎忍不住爬上山去踏一踏青,毕竟他不见绿色已久,但刚走几步,身子一摇晃,险些坐倒。

    他随即明白,是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虽然现在身处安全所在,但不是说昨夜一番辛苦就不存在了,他还记得昨天是怎么冒着严寒危险,命悬一线的前进的。那样高强度的行进,足以耗光他的体力。

    索性往前走了几步,踏上了草甸,一屁股坐倒。身下的草坪软软的,如同垫子一样,十分舒服。这种体验好久没有过了,雪山遍地都是冰雪,是绝不能随便坐的,一旦被寒气侵体,纵然是先天修士也要大病一场。

    一坐如此舒服,孟帅伸了个懒腰,骨节咯咯作响,一股懒意泛上,登时上下眼皮打架。

    想睡一会儿……

    那就睡吧。

    孟帅平时对自己也算严格要求,但劫后余生之余,也不免要任性一把。平时纵然想要露宿野外,又哪有机会?这里温度舒适,草坪里也没什么蛇虫,幽幽的花香好似催眠灵药,催着他就地睡一觉,恢复疲劳。

    至于在此地会不会有危险,他倒不担心,一来举目所望,毫无猛兽踪迹,二来这里是空带他进来的,除了他,林岭有没有进来过都两说,其他人哪能进来?再说他也是个武者,纵然睡觉,也是提着警惕的。

    另外晚回去会不会有问题,那更不在考虑之内。他独自在雪山上修炼,几日几夜不回,也不见林岭担心。就算一去不回,不到用得着他的日子,林岭怕也想不起他来。

    因此他十分心安理得的一仰身,四仰八叉的倒在草丛中睡下。

    这一觉睡得黑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孟帅兀自觉得头晕——这不是谁少了累的,而是睡多了的自然反应。越睡越晕。

    揉揉太阳穴,孟帅稍微清醒了一点儿,惊讶的发现,居然还是在白天?

    难道没睡几个时辰?

    不是,从他头晕的程度,以及独自恶的程度来看,他已经睡了一整日。

    笑着吐了口气,孟帅缓缓地坐了起来,照例取出水来漱口,然后打算喝一杯牛奶补充体力。

    然而,刚刚把一口水含住,孟帅抬眼一看四周,扑的一声,把水喷了出去。

    刚刚起来时周围还是青草蓝天,他没注意到,这时仔细看,却发现完全不对。

    在他印象中,远处的树林已经拉近了百丈,就在几步之外,而那条从前方流动的溪水,则从他侧面流过,拐了一个大弯儿,从后面泻下。

    位置……完全变化了!

    按照一般的思路,孟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被移动了。或者被什么人,或者被什么动物趁着睡觉的时候抱起了,凭空放在另一个地方,而自己全程毫无知觉。

    背后一凉,孟帅直起身子,警觉的往四周看去,想看看四周有什么人物在,但看了半天,没看到任何人影,而放出所有精神力,也一无所察。

    看过四周,他一低头,察觉到另一处细节,头脑轰的一声,被一个念头点爆了。

    在他身边,倒着一株小花。

    小花无力的垂着,被重物压扁后,花瓣贴在地上。它只是无数野花中最不起眼的一朵,但孟帅深知它的意义。

    这朵花儿,是孟帅睡下去的时候,压倒的。本来压在身下,但他一翻身的时候,露了出来,正好对着他的视线。他清楚地记着,在沉重的眼皮完全合上之前,最后一个印象就是这朵小花的影子。

    现在,小花还在,就是之前那朵,无论颜色,外观还是形态,都毫无分别。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朵小花,外形如此一致,连被压扁后的形态都全然相同,还正好都倒在孟帅的眼前。

    所以,花没变,他也没变。他醒来的地方,就是当时睡着的地方。

    这一下,孟帅更是悚然。

    他没变,那变的是什么?

    是这山,这树,这流水?

    树林会动么?无数老树一起拔地而起,凭空移到几百丈远的地方?

    水会动么?一条溪流连着源头带着河床,几个时辰之内改道,偏离原来的路线,没有一点儿挣扎?

    紧接着,他有了答案。其实答案一直在他脑子里,只是因为太匪夷所思,藏得太深,以至于他一时抓不住。

    这个答案如此意料之外,但一旦想到了,又如此在情理之中。简直顺理成章,无可辩驳。

    尤其是,这里是“空”峰。

    山不变,水不变,树不变,人不变。

    变动的是空间。

第618章 六五零定鼎磐石柱,无尽循环阶

    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疯狂的念头之后,孟帅重重吐了口气。

    虽然说来奇幻,但早在他踏上空峰时,就该想到,这绝对有可能发生。

    能够亲眼看到这样的奇迹,孟帅是有些兴奋的,但他更要考虑现实——他怎么回去?

    空间的变动,肯定影响出入。他来时糊里糊涂,但还有脚印可以凭依。若是外面乱流暂歇,沿着脚印退出去,还能脱身。现在空间一变,脚印也消失,他还能找到出去的路么?

    往来处看了一眼,但见草坪尽头,是皑皑的白雪,一直往下延伸到云雾里。那云雾看起来飘飘渺渺,仿佛仙境。孟帅却深信其中藏有不可测的空间变幻。

    虽然云雾可能藏有险情,但他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山上。山上的空间也在变动,不知会有何等变化。

    不管是福是祸,都得先进去看看。

    怀着惴惴的心情,孟帅一步步下了山峦。不到云雾前,他已经放开了精神力,全力试探云雾中的情形。

    不出所料,他的精神力在外界通行无阻,但一进云雾,便变得迟滞扭曲。但也不是完全失效,他似乎在云雾中“感觉”到了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像是有小爪子在触动他表皮的肌肤,引起了一丝丝反应,但凝神去刺探,又消失无踪。

    那是空间的形迹么?以他浅薄的精神力,竟也能刺探到空间的痕迹?

    孟帅有些惊异,他在乱流中,也曾放开精神力,试图捕捉那一点点空间波动,但效果甚微,怎么到这里却效果提升了许多?

    是他精神力增长了么?还是乱流本就比一般的空间波动更难琢磨,还是……

    蓦地,他想到一个封印——

    虚空解放印!

    那是他现在本命封印之一,只是这个印图他是死记硬背的,不能如其他封印一样解构。他只知道,在封印的作用下,周围的虚空会变得松散,更容易突破禁锢,一些涉及移动的武技会更好的施展。

    这白雾,是否也类似?因为空间在准备变动,因而变得不坚固,更容易让人摸到其中一丝丝轨迹?

    若是这样,自己能否找到其中规律,独自走出去?

    或者更进一步,不但走出去,甚至……甚至从中得到一些好处,悟出些什么?

    孟帅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他要的是走出去,以走出去为先,其他的还不在考虑。

    打点精神,孟帅放开精神力,一步步走入云雾。

    一入云雾,五感顿时失灵,只余下精神力和那冥冥中的第六感支持着他。他就凭着微弱的感觉,一步步试探着前进,比摸着石头过河更谨慎。

    捕捉空间的流动,确定方向,寻找安全的落脚点,前进……

    他就这么摸索着前进,直到看到云雾散开,露出一线天光。

    是出口么?前进!

    一步跨出云雾,孟帅怀着几分期待的看去,然后……

    失败了!

    第一眼看到外面的景色,孟帅就知道失败了。外面还是绿草茵茵,和他想象的大雪山白茫茫的景色完全不同,显然他辛苦一趟,又回到了原点。

    说完全不沮丧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有特别灰心。毕竟只是第一次尝试,他深知自己运气不会那么逆天,一次就成功,还需要进一步的摸索。

    因此他收拾心情,回顾了一下刚刚的过程,整理了些经验,马上试了第二次。

    在之后的半天时间内,他连续试了十次,到第十次回到原点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坐倒,露出了一丝苦笑。

    还是太天真了。

    这十次尝试,都失败了,这还不要紧,重要的是没感觉到进步。从第一次他就觉得自己模模糊糊的要抓到什么,到第十次还是那么模糊,没有办法清晰。又或者那种玄奥的感觉,本就是一种错觉。

    望山跑死马,空间的轨迹岂是凡人一时三刻能够抓到的?

    孟帅知道自己急功近利了,这只能是一场持久战。或许需要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才能真正触摸到其中一点内容。即使单纯的找到脱身之门,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以解决的。

    知道自己浮躁之后,孟帅坐在地上冷静了片刻。又灌了一杯牛奶恢复体力。自从有了琼牛,牛奶就成了他恢复体力的第一选择,纯天然无污染,药效之外,还补充蛋白质。若无牛奶顶着,雪山上的素菜早吃的他面带菜色了。

    歇了歇,他发现脚下的草地方位又不对了,判断方位的道标树林和河流位置发生了转移,它们之间的相对位置也在转换。现在这个山峰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动,目前看来,这样的变化还算人畜无害。

    这算个好消息,至少他在空峰上多耽误几天,应该能保证安全。

    其实孟帅还有一个选择,点起灯火,找到“空”的话,或许就能出去,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把这个机会浪费在这里。不过到底这张底牌给了他底气,让他安心研究,不至于因为慌张担忧而失措。

    于是,他就安心在这里耽搁下去。一呆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时间,他每天都要进白雾寻找路径,每个时辰一次,每天八次。剩下的时间则消化整理以及休息。当然,修炼也没搁下,只是他的修炼和休息可以兼顾,这一点倒是方便。

    半个月时间,在参悟寻找空间痕迹方面,老实说,收效甚微。他越发肯定之前自己认为捕捉到了空间的轨迹是错觉。那些空间的规律,就算放在孟帅面前叫他看,他看上十天半月也未必看出个所以然,何况凭着一点点精神力去感悟。

    看来这个持久战,比他想象的还要持久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修为一点儿没耽搁,而且还颇有进境。这里的修炼环境比冰峰有过之而无不及,浓醇的灵气辅助,他又专心,半个月时间已经摸到了阴阳境界的门槛,随时都有可能进阶。

    若是进阶,倒是达到了林岭给他规定的参加挑灯会武大会的及格线,只是他能不能赶得上上元大会,实在是难说。

    再次失败之后,孟帅盘膝坐下,用心整理着刚刚的收获。刚刚的收获很浅薄,甚至几近于无,但他整理的很用心。除了自己的感悟,他还有黑土世界帮忙分析整理数据,每一点数据经验都是非常重要的。

    整理之后,孟帅睁开眼,悠悠的出了一口气。

    前方的景物又变了,树林掉了个儿。这些天他早把树林的四个周边看全,知道同一片树林,周围的沿线也不一样,时常会旋转。他现在面对的一面边际,并不是之前那一面。

    对此,他见怪不怪,淡然处之。再看向树林中矗立的那根石柱,暗道:只有那里是不变的。

    等等——

    一道亮光划过脑海,他忍不住跳了起来:早怎么没想到呢?

    所有的一切,都在动,可是唯一没动的,也就只剩下那根石柱了。

    它不仅仅是位置没动,而且连方向都没有移动过,简直如定海神针,镇住了这方空间。

    这么多天,孟帅虽然没有意识到问题,但有意无意也曾扫视过那根石柱。石柱上隐隐约约的花纹,他也看得清楚。很明显,每次对的自己这一面,花纹都是相同的。

    或许,这石柱的四面都是一样的花纹,但孟帅有个感觉,自己确确实实,永远在看石柱的一面。无论自己方向怎么变,所面对的都是同一面的石柱。就好像自己是太阳,石柱就是向日葵,永远对着自己绽放。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孟帅精神一震,仿佛困兽找到了笼子的出口,一下子振奋起来。他有一种感觉,当他赶到那石柱下面,一定会有所收获。

    想到就做,孟帅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行动力。他正面面对石柱,笔直的前进。

    一开始,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空间太过古怪,那石柱也古怪,他害怕那石柱就像是大雪山上的空峰一眼,眼看着矗立在那里,但其实永远也到不了。

    事实上,走了一阵,他确实赶到怪异。他走路的速度,比接近石柱的速度要快得多。按照他目测的距离,应该早已达到石柱附近,但其实只接近了四分之一。

    而这四分之一,倒是货真价实,并没有因为他的继续亲近而变得疏远。他终究是一点一点接近石柱的。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整个空间如一团蚊香,石柱插在中心点,而他就绕着蚊香的轨迹,一圈一圈向中心靠近。虽然速度慢,距离远,但终究不是徒劳无功。反正他不在乎时间,只要不停下,一定能到达终点。

    花费了两个多时辰,他终于走到了石柱附近。

    比他想象的累。

    虽然是个先天武者,但走这么两个时辰的路,居然有些气喘。他知道这路径一定有古怪,而且,像是上坡。

    走起来没感觉,但按照他喘气的程度,恐怕自己不知不觉间,是爬了几千丈的山崖的。

    一个阴影笼罩了孟帅,那是巨大的石柱被太阳光从背后照射,遗留下的阴影。因为阴影的作用,他仰望石柱,感觉分外高大。

    石柱确实比他想象的高大许多,之前只觉得比最大的乔木高一倍,现在看来远远不止,他脖子都仰酸了,都没看到石柱的顶端。

    他只看到浑圆笔直的柱体以及石柱上的花纹。远处看是花纹,近看时,却是一圈圈的线条中,围绕这一个字。

    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个字,但是他却认不出是什么。那字体模模糊糊,飘飘摇摇,似乎就清清楚楚,但又像是蒙着薄纱。

    因为想要靠近石柱,孟帅往前走了一步。上了一个台阶。

    石柱底下是有个台阶基座的,只有五级台阶。他本以为一跃可过,但上了一个台阶之后,发现前面还有五级。

    又来了,又来了!

    孟帅无奈,这地方就是如此怪异。区区几阶台阶,也藏着玄妙。他再次登上,要确定这是个遥不可攀的死循环,还是如外围的路线一样绕远,但终究可以抵达。

    这些天,孟帅的耐性和毅力突飞猛进,生生在一级台阶上磨了两个时辰。

    之所以没放弃,是因为他感觉到越往上走,虽然永远有五级台阶,但压力是不断变大的。一重重负重压在身上,阻止他前进。

    有压力,证明石柱有反应,不是死物,或许终究可以抵达。好在压力虽大,但孟帅并没感觉力不从心,这种压力一直没有达到他的极限,直到两个时辰之后。

    两个时辰后,上了近千级台阶,压力渐渐让孟帅流汗了。如今他举步维艰,迈一个台阶便如挣命一般。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因为他感觉,不只是他到了极限,第一个台阶也到了极限。

    终于,在他就要被压垮的一瞬间,他踏上了一个台阶,眼前的台阶,只剩下四阶。

    上来了!

    他终于登上了第一级台阶,更加靠近了石柱本体。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也到此为止。孟帅明显地感觉到眼前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他的前路封死。任他如何努力,也不能前进分毫。

    当然,就算能够前进他也不会再走了。这个台阶明明白白就是自己的极限,再往上走,身体会吃不住劲儿,腑脏受伤,筋骨也可能断裂。毅力是一回事,没有自知之明是另一回事,他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无论如何,他达到了第一步,当然有成就感,如山的压力似也没那么可怕,活动了一下筋骨,听着骨节发出劈啪声,也是颇为满足。

    只是……费劲爬上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目的,不是要接近石柱么?

    区区一级台阶,在地上看,也只有一尺高。他离着那石柱依旧有遥不可及的距离,从现在的位置仰望本体,依旧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花纹,那个字体还是仿佛隐藏在深深地雾气中,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无奈的仰望着石柱,孟帅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刚刚顶着压力爬台阶,似乎身体得到了不小的锻炼,感觉比玄风洞效果还要好。这也不算白来一趟吧。

    想到这里,他有些肯定,这石柱恐怕是空峰一处修炼圣地,专门用来考验弟子的,下面一节台阶,恐怕要阴阳境界方能攀登。

    虽然是宝地,但对眼前的处境,还是于事无补啊。

    难道他当初猜想这里是空峰出路的关键,根本是错的么?

    仰头瞻仰了许久石柱,孟帅无奈的回过头,打算先下去另寻出路。

    然而就在他一转身,他看到了身后的景色。

    一瞬间,血液仿佛凝住了。心脏砰砰的狂跳,身子却是一下子僵住。

    孟帅僵直了一会儿,突然握紧了拳头,大叫一声,仿佛在发泄心中的郁气。

    我看见了!

第619章 六五一不畏遮望眼,更上一层楼

    看见了!

    虽然只是上了一节台阶,但蓦然回首,眼前视角全然不同,如泰山绝顶,一览群山小。

    站在台阶上,整个山体尽收眼底,三百六十度全无死角。

    且不只是视角扩大,更能看见底下看不见的东西。

    那就是孟帅一直追寻的“空”的轨迹。

    在他的眼中,原本连成一体的山体,就像一块块拼图,严丝合缝的拼插着,构成了山峰的本体,而每一个拼图板块之间不住的移动,或旋转,或挪移,纵横腾挪,从无静止。而山体表面的景物也随着空间板块的移动而移动着。

    从这个视角来看,所有之前种种不可思议,都能得到解释。而虚空本身的构型,玄奥乃至更深层的规则,也以玄之又玄的方式展现出来。

    孟帅一下子痴了。先是震撼,接着是兴奋,然后很快就沉浸在感悟之中。

    虚空的变动,不只是新奇,更是一种难得经验,给了孟帅太多可以感悟的地方。

    他站在台阶上,瞪大了眼睛,放开了全部的精神力,全心全意的去体悟空间的奥秘。

    不知不觉的,他背后升起一个巨大的封印图。那是他唯一一个涉及空间类的本命封印,虽然他用得最多,却最不了解。那封印一直静静地躺在指尖,等待着他的召唤。

    然而此时,这封印便如活了一般,自发的释放,一闪闪的放出光华,缓缓地旋转,它不知是有了动静,更仿佛有了灵性,和孟帅一起在感悟着前方空间的变动。

    孟帅的头顶,因为封印图而有了光芒,在他眼底,闪烁着另一种光芒,那是精神之光,也是灵气之光,唯有获得最大的知识财富,收获丰富时,才会有这样的光芒。

    太阳一点点的西斜,坠落山坡,经过一个轮回,又从东方爬起,缓缓上升。东升西落,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又一天,如白驹过隙。

    孟帅站在高台上,任东升西落,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塑。唯有他背后的封印图,转动不止。然而这种转动也不是匀速的,开始缓慢,后来加快,最快时如风车一般,旋转不休。之后时快时慢,快时突飞猛进,满时老牛拉车,有时快进的同时,突然好似遇到了滞碍,停顿下来,在下一刻,又挣脱了束缚,再次恢复了旋转。

    一转眼,又是十天过去。

    这一日早上,红日东升,和煦的阳光从侧面招来,在孟帅身上披上了一层嫣红的外衣。

    背后的封印图还在旋转,但已经非常缓慢,甚至有些疲惫,似乎在一点点的燃烧余力,靠近着终点。

    蓦地,孟帅眼睛眨了一眨。

    这是他十天以来,第一次眨眼。

    目光和背后的封印之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活力的残渣。

    然而下一刻,光华大放!

    孟帅眼底,两道精光如柱,笔直向前照射。同时,头顶白气上冲,脚底玄气下降,天地间的灵气,围绕着他个人,涌动起来。

    一气合手,百骸俱足,内外相生,阴阳两分,是为阴阳!

    孟帅在十天感悟之后,触动了契机,终于迈过台阶,直入阴阳境界!

    先天境界之后,每一次超越极限,都要引动天地变化,阴阳境界的变动就是清浊之气两分,然而若有其他人在,定然要对孟帅的进阶异象感到吃惊。

    自来进入阴阳境界,第一道气浪,或是阴气下沉,或者阳气上升,代表着守一境界冲破极限,与外界灵气合龙。然后阴极生阳,阳极生阴,开辟第二道气浪,两道相接,首尾循环,方代表成功。

    而阴阳互生,上下齐通,是晋级的最重要关口,若不能实现,这晋级终究是不成功的。无数武者被阻挡在这一步,一生也跨不过这个关口。

    而孟帅的晋级,竟从一开始就是阴阳两分,两道气息同时出现,规模相仿,下一步阴阳合拢便有先天优势,可以说他的晋级,一开始就大有希望。这就是阴阳双修的好处,在后天境界打下的基础,虽然进境缓慢,修为境界会在一开始落后侪辈一步,但到了阴阳境界,却能领先同辈人百步。

    果然阳气冲上云霄之后,缓缓坠落,阴气俯冲大地,反冲上天。阴阳二气在空中相遇,互相融合。

    二气融合,是晋级的第二个关口。虽然不如阴阳互生那般艰难,却也有极大地风险。不只是无法相容的风险,更有不能调和,比例失当的艰险。阴阳二气融合后的真气,是阴阳境界的基础,一旦不能充分融合,之后的修炼便断了根基,终生难以再上一步。

    寻常晋级时,阴阳二气融合都是缓慢而谨慎的。武者会有意识的让阴阳二气先错开,并行一段时间,再以螺旋形纠缠在一起,最后缓缓相融,直到彻底融合,不分彼此。

    但孟帅的阴阳二气,却是直接迎面撞上。这是武者晋级时一大忌讳。如此刚烈的碰撞,或会让阴阳二气互斥,难以融合,甚至引动反噬,伤害武者本身,以至于让晋级彻底失败。

    然而,此时的阴阳二气迎面撞上之后,立刻融合在一起,如胶似漆,又如两股同源之水,天生便是一体,瞬间水乳-交融。让武者头疼不已的二气融合,在一瞬间就解决了。

    这也是孟帅当年的基础,早在金刚境界修炼罡气时,孟帅的罡气属性就是“厚重承载”。那时他就已经以罡气的特性驯服过其他人异类罡气。他人的罡气都可驯服,何况本体只是阴阳属性不同的真气?这一关也没有丝毫的难度。

    孟帅一路走来,确实有不少磕磕绊绊的地方。他修炼兼顾本多,又要修习封印,以至于如此优越的条件还是走的不必别人快上多少。但之前种种的不容易,都是为了今天晋级的容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

    水到渠成。

    这是一场水到渠成的晋级。当其他人在这一关战战兢兢耗费数日晋级时,孟帅在半天内就走过了最艰辛的关头,一切只等最后的收尾。

    在孟帅头顶,一个竖立起来的大循环已经形成。阴阳二气为轴,外界的灵气也在不住的融入,像缠毛线一样缠在这个巨大的轮盘中,让循环的气流越来越粗壮。空峰的灵气充沛之极,霎时间便填满了阴阳轮的容量。到达了极限。

    在某一时刻,阴阳而起一抖,从轮状陡然抖得笔直,昂首冲天而起,再俯冲落地,轰然钻入孟帅的头顶,大量蒸腾起来的烟气弥漫开来,遮住了孟帅的身形。

    过了许久,烟气消散,露出孟帅的身形。

    从外形上看,孟帅并没什么变化,只身高拔高了寸许,皮肤白了少许,目光湛湛,比之前更显精神。但随即,他又露出了平时惯常的一团和气的笑容,将进阶之后,融入的一丝威势掩藏起来。

    不管如何,这时,他已经是个阴阳境界的高手了。

    即使在五方世界,一个阴阳境界的武者,也是中坚力量,不再与“小辈”为伍,尽管孟帅只有十七岁,确确实实还在少年。

    活动了一下身体,孟帅心中充满了喜悦。

    这回的收获,实在太大了。

    境界的晋升,只是意外之喜,就算不在此地触动机缘,他也能在月内晋升,只是经此一番,确实省去了月余功夫。真正令他欣慰的,是对空间的参悟。

    在如此视角上十天参悟,让他终于彻彻底底踏入了空间奥秘的门槛,尽管只是初窥门径,但已经踏出了旁人徘徊千百年都无法走出的坚实一步。从此之后,那玄奥无方的空间法则,就向他敞开了一角,也露出了一条足以前进的道路。

    将来,经过多年的苦功,他定有彻底掌握虚空奥妙的一日,那时他的力量将不可限量。

    即使现在,他只是掌握了一点儿空间奥妙的皮毛,那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皮毛,属于他自己可以掌控的力量,这点力量就有极大地益处。

    至少对虚空封印,他已经有了真正的理解,而手指上的虚空解放印,也有了微妙不同,将来的运用和发展,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还有就是,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走出去了。

    转回身,对石柱深深一礼,道:“晚辈先告辞,将来定然再来造访。”

    是的,他一定会回来的。这石柱是一个了不起的存在,值得他深度探索。若他所料不错,每一级台阶对应一个境界,现在他阴阳的境界,最多只能迈上一步,终究不能登顶第二阶,只有到了阴阳境界顶峰,才能完全踏上第二级台阶。

    到那时,他将看到更加不同的风景。

    而石柱本体前的风景,又该有多好呢?

    那又是个遥远的目标了。

    现在,是该归去的时候了。

    和空峰以及看不见的“空”道别,孟帅走入了山脚白雾。这时他不再昏蒙,而是如走在自家院落里一般熟稔,走了半个时辰,眼前天光一亮,一片洁白映入眼帘。

    经历了将近一个月的曲折,他又回到了大雪山上。

第620章 六五二剔透珊瑚树,大巧剑鹤鸣

    一个月没见到外面的景色,之前看厌了的白色也变得靓丽起来。

    沿着雪山脊背回头再看,空峰已经恢复到一般视界下的平淡,再看不出一片雪白中,藏着的那处桃源景色。孟帅略一失神,再次辞别,下了山去。

    从此之后,他虽不能如回家一般轻易地回到空峰,但也有迹可循,比其他人,甚至比梅园雪女更离着“空”进了一步。

    她也一定会回来的,空间的奥秘无穷无尽,他才领略了皮毛,更不必说还有那神秘的石柱,这里将是他独有的一个修炼圣地,不与第二个人分享。

    时隔一个月,孟帅再次回到了冰峰,去看林岭。

    他也想知道,一个月失踪,林岭如何反应。当然他不指望林岭如何心急如焚,但总该有些担忧吧,到底师徒一场。

    他回去的时候,林岭正在写信,见孟帅进来,用万年不变的语气道:“回来了。”说着把手中信纸团成一团,往外一扔。

    孟帅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心中十分挫败,只得道:“我吓着您了?吓得信都不写了?”

    林岭道:“我道你死在外面,正要写信给你父亲报丧。你既回来,倒省了些事。”

    孟帅拜服,道:“能给您省一个信封的钱,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林岭道:“既回来,去把东西送了,东西在里面。你若晚回一日,我便要白鹤去了。”

    等到孟帅进去,林岭放下笔,嘴角微挑,终于流落出一丝释然的喜色。

    进了内屋,只见里面有八个透明的盒子,各用白布盖起。孟帅暗自咂舌——到底是林岭特立独行,大年下送礼,不盖红布盖白布,和送丧似的,这得有多晦气?也就是他修为高,实力强,不然早被人围殴了。

    掀开一块白布,就见盒子里放着一段冰晶凝结的珊瑚树,旁边另放着八块冰雕挂坠,薄如纸片,造型工巧。

    每个盒子上面放着标签,写着“大寒”、“小雪”之类,都是山庄的名字,看来这就是冰峰赐下的礼物了。八个盒子里面东西都是一样的,就是挂坠的数目有所不同,多的十来个,少的四五个。珊瑚树的大小也略有区别。

    这珊瑚树他知道,长在玄风洞深处,是一种极品的封印材料。只要掺上一点,就能提高特种封印的品质。那寒冰坠儿不知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就像是一般的寒冰。

    林岭走进来,道:“那是如心冰玉。千斤万载寒冰中能产生指头大一块,佩戴之后凝神静气,修为增长,更不会有走火入魔之险,若用之封印,更胜过高等印坯。”

    孟帅赞道:“好东西,我都没用过。”

    林岭道:“那你现在睡得床是什么?”

    孟帅愕然,道:“难道我睡得床都是这种冰玉制作的?”仔细看去,果然似曾相识,与自己那张大的冰床有几分相似,不由苦笑道,“人家千辛万苦弄到这么点儿,我轻易就当床睡。就这样我进步不见得比他们快,是不是很无用?”

    林岭道:“你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他们从小服食丹药,享受各种资源,你没有这些条件,倒也未必差过他们。”

    孟帅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心宽着呢。反正我觉得自己混的不差。”

    林岭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算一个极品了。”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这个——”

    但见他取出的是一把短剑,剑的形状略奇怪,好像是一枚鹤翎。纯白的剑身,尖部却度着一层漆黑如墨的光芒,测过光看去,能看见剑身上一丝丝排列的暗纹,如柔顺的翎毛。

    好剑!

    二十重封印!

    孟帅暗自惊异,这把短剑材质不说,只论封印重数,也是他见过的数一数二的,更遑论材质外形,都昭示着这把剑可算极品。若论品阶,对应的应当是‘奇’兵,需要阴阳境界以上才能使用。

    而这把封印兵器的封法他熟悉,是林岭的“鹤翎封印术”,想必此剑就是林岭的心血之作了。

    林岭道:“剑名‘鸣鹤’。奇兵下品而已。”

    孟帅心道:奇兵后面加而已,当真好大的手笔。问道:“是给我的吗?”

    林岭道:“自然不是。八大山庄挑灯会武,每年俱要添置彩头。今年我添这个。”

    孟帅道:“又是例行赏赐?这个可比那些珍贵太多了。”

    虽然说五方世界封印师不稀罕,封印器更不稀罕,但也有高低之别。九重以下,归属于“利刃”,那不必说了,烂大街的玩意儿。寻常武者防身用,先天以上的高手,谁用那东西,都是跌份儿。

    到了九重以上,到十八重为止,便比较稀罕。归属于“精兵”,是世家高门,宗派大势力专有的上好兵刃,或是大商号的贵宾货物。层数越高,越是珍贵。其中又以三重为界。十二重之下,是寻常封灵师能达到的,像封灵师考核考的十二重,虽然严苛,但不算过分。一般大世家大宗门会为比较重视的弟子统一配发。

    到了十五重,便又珍贵一点儿,那是可以上拍卖会的宝物了。大宗门内,也只有亲传弟子可以得到,一般的世家可以做镇族之宝。

    到了十五重以上,及至十八重,更是奇珍。即使是一元万法宗的长老们,也不敢说人人都有,八大山庄这样的势力,恐怕藏不了几把。就算到了一方世界的大型拍卖会中,也能做的倒数几件宝贝。

    而十八重,却是真正的分水岭。

    十八重以上,是真正的奇珍,入了“奇兵”品级。即使在五方世界,只要一出世,必有腥风血雨,雄霸一方的高人都要出手抢夺。外面是根本不见的,就算是五方世界之主这样的大势力,也会珍而重之收藏。雪山之下的第一流势力八大山庄,扒皮拆骨也找不出一二把,纵然有,也必然是作为秘宝秘不示人。纵然是阴阳境界以上的太上长老,恐怕都无缘摸一摸,何况小辈。

    也只有林岭这样兼具封灵大师和不世强者的大高手,才能比较轻松地拿出来。

    当然孟帅也是封印师,因此他判断兵刃好坏的标准比世人高。一条线就是,自己能做出来的,都不算什么,做不出来的,都是宝贝。

    现在为止,他的极限是十八重,因此十八重以下的兵刃,在他看来不值一文。

    当然这个标准也是他心里的,若是拿出去说,恐要被人打死,多少阴阳境界的武者追求十八重封印的精兵而不可得,若知自己被孟帅看做“收废品的”,岂有不恼的?

    但眼前这把剑,不论是以世俗的标准看,还是以孟帅的标准看,都是一把珍贵之极的好剑。若是在外面一亮相,必然引起追逐。

    孟帅抚摸剑身,十分爱惜,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剑器,封印到了十八重,但和这把“鸣鹤”一把,真是差的太远了。

    林岭道:“你是封灵师,剑器自然出自己手,要其他何用?”

    孟帅心道: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是种庄稼的,也可以吃别人种出来的蔬菜啊。

    其实对他来说,剑器虽然珍贵,但正如林岭所说,自己做的才是最合适的。他更想要从鸣鹤中参悟超越十八重封印的法门。

    林岭继续道:“挑灯会武,本是八大山庄之事,我不必添加彩头。只是自老规矩,除八大山庄之外,谁要参赛,需缴纳一件宝物作为添头,且通过评定,方可参赛。最后前三包揽所有奖励。胜者六成,第二三成,第三一成。”

    他指了指孟帅手中剑,道:“我今剑给你,你自行决断。倘若参赛,胜了不但拿回此剑,还有其他奖品。败了血本无归。你若不参赛,此剑也归你,送出去的东西,我自不会要回来。”

    孟帅道:“您都这么说了,我若不参赛,岂不成了贪图您宝贝的小人?还要不要脸了?”说罢把剑收了起来,道:“您放心,我若参赛,不会给您丢人。”

    林岭道:“你自丢自己的人,与我何干?”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事,道:“在山庄之中,若听到‘五方轮回’的消息,要加意留心。”

    孟帅一怔,道:“五方轮回?那是什么?”

    林岭道:“五方世界一甲子一轮回的大事,与年轻一辈有关。本来我不在意,既然你在,要留心了。八大山庄人多,后辈也多,关注此事已久,消息反而灵通。离着终止还有四年时间,现在还不到最激烈的时候,但也要早做准备。等再过三年才准备,那就嫌迟了。”

    孟帅还是云里雾里,林岭也是说的十分简略,估计再问也不会更详细,当下把“五方轮回”这个词记下,道:“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林岭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叫他快走。

    孟帅便即告退,回到自己那张珍贵无比的冰玉大床上好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带着梅园和雪女的礼品下了山峰,独自一人往八大山庄走去。

第621章 六五三山庄接冰雪,玉笛印潮生

    下了大雪山,越走越是温暖。

    虽然北方世界总体偏寒冷,大部分地方四季如冬,大雪终年不化,但也要看跟哪里比。跟雪山绝顶比,下面这些地方,就已经充满了春天的气息了。

    孟帅是从大雪山上下来的人,习惯于酷寒天气,往山下走,越走越是温暖,最后已经颇感炎热,不得已脱下了身上的皮裘。

    他下来时,是穿着雪女送他那件最好的皮裘的,不管是为了给雪山撑脸面也好,自己装x也罢,反正穿上那皮裘,既舒服又体面。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他穿了那华贵大氅之后,也有些翩翩公子的范儿了。

    然而,气温升高阻止了他的风光,装x的计划胎死腹中,为了显摆而让自己不舒服,还不是他的性子。

    无奈恢复了一身布衣,孟帅又从富贵公子掉回草根。好在一年以来,他身高又长高不少,身高腿长,身材不错,再加上精神奕奕,看起来便气质不错。

    一路向下,已经到了八大山庄的地面。

    八大山庄名字叫山庄,其实规模堪比城池。北方世界地广人稀,气候酷寒,不适合人类生存。但灵气充足,也不在其他世界的宝地之下。多少年前,雪山三冷之下,只有几个家族零零散散遍布山脚。后来雪山下除了几位大能,极大的振兴了家族,创立了基业,渐渐形成了八大山庄。

    这八大山庄,从山上往山下,依次是大寒、小寒、冬至、大雪、小雪、立冬、霜降、寒露,气温渐渐升高,到了寒露山庄,已经如寻常深秋季节,栽种乔木了。

    八大山庄渐渐发展,繁衍人口,招贤纳士,也庇佑乡里,占地越来越大,又建筑了城墙碉堡,已经是城池模样。只是名字还沿袭祖上,并没改名。

    当初八大山庄创始,本是齐头并进,不分伯仲的。但随着时间流逝,有的兴盛了,有的衰落了,好在即使衰落了,底蕴还在,又有雪山三冷承认,轻易动摇不得,因此八大的格局数百年来不曾改变。而雪山人丁本少,这么多年没什么像样的新生势力出头,也确实缺乏挑战。

    现在来说,八大山庄最强大的,无疑是大寒山庄。其次大雪、霜降,与大寒山庄相差不多。再次小雪,寒露,又次冬至,立冬,最差的是小寒山庄。本来已经衰落,又离着大寒山庄太近,几乎成了大寒山庄一个附庸。

    到了这几年,小寒山庄年轻一辈出了个天才,人称朱鹮,位列少三杰之一。据说实力隐隐然独占鳌头,只因为小寒山庄比大寒山庄差的太远,她排名才在大寒山庄之下玄彻之下。不过外界传说,此女一旦成长,小寒山庄或能摆脱今日的地位。山庄上下,也对她寄予厚望。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孟帅还是听雪女的侍女闲聊时知道的,她们的消息也都滞后了,连带着孟帅也赶不上新形势。对山下如今的情形,根本谈不上了解。

    不过,身为空峰乃至雪山三绝顶的唯一弟子,他其实不需要了解太多。站在山顶上的人,不必对山脚介怀太多。

    孟帅从山上走了三日,远远看到了大寒山庄的城墙,这是他时隔一年重新看到人类聚集地。巍峨的城墙延绵数十里,城上结了一层光溜溜的坚冰。若有人来攻打,只攀援城墙一项,就足以令人却步。自然,几百年来,还真没人来攻打过城墙。城墙用来防御的,是每年一次的寒潮,和雪山上下来的凶兽。

    雪山上当然是有凶兽的,而且还不少。只是三大绝峰上少。孟帅天天在峰上晃悠,没被侵扰过。但雪山并不只有三大绝峰,还有其他山峰,那些山峰上隐藏有许多高等异兽,强大者不在少数。

    从本质上来讲,雪山三冷和凶兽是一样的。强大的凶兽王者,默认三冷是最强的存在,三大绝峰是他们的地盘。而其他山峰又各有领主王兽。很多境界相当于阴阳境界以上,甚至强过了八大山庄的强者,又有群兽跟随,若是下山袭人,当真难以抵挡。凶兽暴乱最汹涌的时候,大寒山庄险些被攻破,死伤惨重。甚至要去绝顶求援,方才幸存。

    不过,也正因为大寒山庄直面雪山,受到冲击最大,得到的锻炼最多,实力才在血与雪的磨砺中稳步增长,始终稳居八大山庄魁首。而小寒山庄一直处在阴影中,且一到大灾,山庄高手往往被抽调入大寒山庄充作前锋,损失惨重,因此衰落的尤其厉害。小寒山庄对大寒山庄,可谓又恨又怕又离不开。

    大寒山庄出来的人,大多有一种气质,与万人中也能一眼分辨,又骄傲又剽悍,如雷霆一般凶猛,令人不敢靠近。

    譬如苍鹰玄彻。

    虽然孟帅认为那苍鹰脑子有问题,器量又狭窄,但毫无疑问他身上的剽悍气是很典型的大寒山庄气质。只是其他人未必有他那么小心眼且阴损,但看不顺眼就动手的性子都差不多。而且他被称为少三杰只跟他的实力和天赋有关,跟人品无关,也不见得所有人都和他一般恶劣。

    说起来,孟帅和玄彻有些梁子,且还没了结。孟帅也做了进入大寒城再跟他放对一次的准备,不过不至于心有忌惮,不敢进城。且不说那样自灭威风,损了胆气,就凭他的身份,也不必担心对方用势力来压他。苍鹰纵然疯了,大寒山庄还有不疯的人,决不至于对孟帅这个三冷使者如何。

    哪知一进城,就听有人议论,苍鹰三日前随队出发去大雪山庄了。作为新晋的阴阳境界武者,他要代表大寒山庄在会武赛中大展身手,城中都是议论他如何厉害的,市井之间,人人都相信这位代表必能夺魁,不坠了大寒山庄的威名。

    既然玄彻不在,孟帅倒省了事。心想要跟玄彻结账,只需到大雪山庄会武即可,到时大家都是客场,公公平平一战,便了却一桩恩怨。

    只是大寒山庄三日之前就率队出发,可见自己落后了。以后要加紧赶路,不然赶不上这场热闹。不过也不必太着急,他的身份是可以压轴出场的,又不用应酬交际,踩着点儿到达就足够了。

    在大寒城休息了一夜,孟帅第二天略在城中逛了逛。到底是苦寒之地,城池虽大,人气却不足,市场也不繁荣。最热闹的是东边一处市场,专门和其他世界来的人做生意的。那些来自其他丰饶之地的商人带来外面的特产,在这里换皮货和药材,经过漫长的跋涉,回去赚个差价。虽然辛苦,但来往一趟利润也十分丰厚,大寒山庄的皮货确实物美价廉,是八大山庄里最好的。

    孟帅当然对皮货毫不感兴趣,反而对一些花花绿绿的外地产品兴趣十足。在雪山上呆久了,他最喜欢一些鲜艳夺目的颜色。虽然不缺什么东西,还是随逛随买,入手不少。

    到了一个摊位前,孟帅低头一看货物,颇为惊异。

    原来这处摊位,竟是卖乐器的。倒也没有大型乐器,无非是笙箫长笛,也有几把琴瑟古筝,摆了几个架子。

    这些东西需要的人当然少,北方世界自有特产乐器,玩琴弄萧的便少,可是再少,也架不住供货更少。全山庄只有这么一处摊铺,生意还不错。

    孟帅不玩这些,不过看着有些乐器精巧好看罢了。尤其几案上一根玉笛,通体碧绿,犹如春天的新芽,晶莹可爱。

    看了一眼价格,这笛子价值十万玉,也就是一百万标准印坯,考虑到这笛子还是一个十二重的封印器,倒也算合理。

    只是孟帅不学乐器,也不稀罕上面的封印,买这个玩意儿回去,就是直接买着玩儿了。为一时新鲜花十万玉,纵然他不缺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正要离开,孟帅余光一扫,看到笛子上刻了两个小字,似乎是“潮生”,心中一动,要拿起来看个清楚。

    这时旁边有人叫道:“别动——”

    一抬头,就见摊铺主人过来,道:“这位公子,咱们这乐器都精贵,净手之前可不要随便动。最好拿手帕垫着点儿。”

    孟帅收回手,问道:“敢问这笛子上的潮生两字是什么意思?”

    摊主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棒槌,根本不是正经买乐器的人,不然怎会不知,懒洋洋道:“这是说这支笛子是潮生岛出品。”

    潮生岛?

    某处角落里的记忆泛起,孟帅依稀觉得有些耳熟,道:“潮生岛是哪里?”

    摊主更加不耐,道:“就是东方世界潮生岛啊,天下琴音武道,就是他家居首,虽然偏僻,可也是数一数二的势力。琴瑟乐器,能打上他家标示的,立刻身价百倍。”

    孟帅道:“百倍么?可我看也不算太贵啊。”

    摊主悻悻道:“那是因为这笛子不是潮音阁正品,是潮生岛某个后辈的练手之作,不然哪会在这地方售卖?你要不要?就算是小作品,也是精品。”

    孟帅想了想,觉得就算为了记忆的几个字,也可以买下来,回头就当做牧笛,吹给琼牛催奶吧。当下道:“要。给我包起来。”说罢爽快的付了钱。

    买过了笛子,孟帅深知不能继续败家了,回到城中的“得意居”美美吃了一顿羊肉汤锅,便离开大寒山庄继续前进。

第622章 六五四地气垂金锁,红衣飞流星

    一出大寒山庄,立刻便有了道路。

    大雪山上是没有路的,就算人踩出小径,眨眼之间也会淹没在万千风雪中。要想在雪山上生存,只有攀岩走壁,踏遍冰雪,自己踩出一条路来。

    雪山不但自己没有路,也不允许任何人修路,大寒山庄靠着雪山那一面是没有现成的道路的。仿佛北面城墙就是世界的终点,出去之后,就只剩下绝境。

    但大寒山庄另一端,靠近其他山庄的方向,可是修好了大道。而且因为大寒山庄的财力雄厚,官道修得宽阔而平整,在雪原上开出一条深灰色的通途。

    既有官道,便可驰马。雪原上跑的马,是灵兽“踏雪乌”,乌身白蹄,比之似龙驹更加神骏,真正的踏入了异兽等级,相当于先天守一武者。

    本来租一匹踏雪乌也不算贵,但孟帅已经有了自己的坐骑,就是风源马。风源马品级不低,远胜于踏雪乌,速度更远在其上,只是容易受惊,不过至少在受惊之前,卖相也好,能力也好,都十分亮眼。

    不过孟帅并没有策马狂奔,也不赶时间,保持匀速前进,当然也不慢。就像在高速公路开车,开在中间一道,不超速也不低速。有那喜欢飙车——或者是驰马的,不免马蹄翻飞,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他也不在意。风源马更不在意,它虽然是良骥,却不是烈马,不在乎别的马超越。只有逃命的时候才会爆发出超高速。这样的性子被林岭评价为“跟你天造地设的一对”。

    孟帅在马上看着,只见差不多的武者,马背上除了带着兵刃,就是带着酒囊,有的策马狂奔之余,摘下酒囊狂饮,长虹吸水一般灌下烈酒,或长歌当哭,或仰天大笑吗,绝尘而去。可见北方饮酒之风何等激烈,等闲武者,灌下两三斤烈酒根本小事一桩。

    孟帅一年来常饮林岭珍藏的好酒,酒量见长,不过很少痛饮。且林岭的酒虽好,劲力虽强,却少了山野村醪那种毫不掩饰的刚烈,孟帅也少了江湖游侠儿那目空一切的狂气,相组合之下,便没有那般策马狂歌,痛饮烈酒的气概。孟帅见到那些慷慨悲歌之士,也是心生感慨,热血沸腾。

    虽然沸腾的热血只一会儿便平静下来,但孟帅对如此北国男儿心生好感,比起大雪山上绝世强者的清冷,这些武者更有人气,更合人心。

    奔了一程,前面有一驻碑,写的是“小寒山庄五十里”,另有一分叉口。

    显然,若要进小寒山庄,需要走上分叉,倘若急着赶路,便沿路直行,便能绕城而过。

    孟帅虽然不着急,但刚从大寒山庄出来,补给充足,没必要再去最为落魄的小寒山庄,便要策马直行。

    正这时,背后银铃声响起。

    那是马头铃,许多疾驰的骏马头上会带有铃铛,因为它们跑得太快,铃声提醒其他人注意闪避。

    孟帅一回头,就见一匹如烈火般鲜红的骏马疾驰而来。

    那马来得太快,刚看见身影,已经到了近前。孟帅一闪眼间,就见马上有一骑士,身穿大红的斗篷,人与马俱是鲜红如火,好像在燃烧。

    惊讶之间,红马载着人从孟帅身边掠过,进入岔道,往小寒山庄奔去。

    就在孟帅以为一马一人就要飞快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时,就见大道旁突然斜冲出一人,拦在路当中。

    红马疾驰之中,骤然受阻,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马上骑士喝叱一声,缰绳抖直,牵住马首,终究还是方寸之内停住。显然那马不但神骏,马上人的骑术也真了得。

    虽然有惊无险,马上骑士还是惊怒非常,喝道:“谁?干什么?”

    声音清亮,是女子声音,却又比女子的声线生硬。

    这时,孟帅已经看清楚,那马上骑士果然是个女子,身穿红色骑马装,外披斗篷。尖尖的脸蛋,长眉入鬓,英气勃勃。竟有些男女莫辨。

    不管她是男是女,都是俊逸人物,倘若是男,便是俊男,若是女,也是美女。

    而另一边,拦路的却是个紫衣人。

    若说那女子是雌雄莫辨,这人就是年龄模糊,他似乎很年轻,又似乎已有三四十岁,沉稳老练之极,双手合抱,拦在路当中,就像是拦路的强人。

    此地会有拦路强人么?或许吧,就算北方世界也会有不开眼的强盗,但不是这么个拦法。强人拦路,自有路障,绊马索,哪有以自己血肉之躯上去阻拦飞马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被踩死在路上。

    那么,此人是谁?

    那人大喇喇的拦在路当中,道:“你就是朱鹮朱仙苑?”

    孟帅吃了一惊,没想到那红衣女竟然是北方世界少三杰之一的朱鹮。如此风采,果然比苍鹰、白鹭,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仙苑轩眉道:“是我。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接下我十招,我便告诉你。”说着双手接环,往前一按,一道沉重的金色流光从天而降。

    金锁坠地!

    强大的气流带着无穷的重力坠下,仿佛泰山压顶。周围的尘土已经开始飞扬,似乎真的被沉重的金锁砸在地面,微微震动。

    孟帅目光一缩,倒不是震惊于对方的武技,而是在这一招金锁坠地中,看到了封印的痕迹。

    封印入技,莫非是……

    朱鹮喝道:“来得好。”袖子一卷,一团火气倒卷半圈,又再次反向旋转,如钻头一般,冲破金锁的重压气氛。

    飞火流星——破!

    沉重的金锁地气被冲破之后,剧烈的摇晃起来,火气在其中穿插纵横,见一个牢固的金锁光圈冲的七零八落,眼见便要完全消弭。

    那紫衣人神色威凝,双手不退反进,一圈圈凝重的真气压来。

    锁地式!

    周围刚刚被金锁坠地压出的土气一起上涌,漫天烟尘,滚滚成流,往上方抬去。下有土地封锁,上有金锁碾压,在中间的朱仙苑两头受力,压力陡增。

    朱仙苑厉叱一声,双手袖口同时卷起,一正一反,都是卷起一半,再次反转,两袖抖动出团团袖花。虽然袖子的旋转,一团团火气抖动而出,绽放着像四周飞出。

    飞火流星雨!

    流窜的飞火激烈无比,与沉重的地气相交,虽不见得占上风,却也刺出无数凹陷,让地势不成地势,这一系列武技中的“锁”字诀,便已经失去了效力。

    正在这时,飞火流星集中处,地势出现了裂口,朱仙苑身子一动,如一团火云,猛然扑向那紫衣人,凌厉的去势让周围的空气险些燃烧起来。

    那紫衣人双手回圈,不再维持催动金锁坠地的气势,五指捏紧,拳骨咯咯作响。

    出拳——

    朱仙苑的袖子如刀,携着丝丝火气切割过去,那紫衣人的拳头如石,万千地势凝结成一点——

    拳袖相交——

    两道身影陡然飞退,土气和火气在一片激烈碰撞之后一起熄灭。朱仙苑身子在空中飞舞,一连串气浪尾随。而紫衣人则倒退几步,每一步退后,都留下一深深脚印。

    乍合乍分,不分胜败。

    若论退后的距离,自然是朱仙苑的距离远些,但地上退和天上飞自然不同。那紫衣人虽然勉强控制退后的脚步,不露出踉跄之态,但紧咬的牙关处渗透的丝丝血气,也证明他并不好受。

    精彩。

    孟帅在旁边暗自点头,两人都是阴阳境界的高手,这一战虽短,也已十分精彩。武者进入阴阳境界之后,阴阳二气再次分化,能接触到五行之变。不过哪只是些许皮毛。只是带有丝丝“气”而远非“形”,更别提“意”了。但饶是如此,有五行之气的阴阳高手远非其他人可比,只有接触五行,才算站稳了阴阳境界。

    刚刚朱仙苑身含火气,对方则土气护体,都是其中高手。

    朱仙苑身子落地,脚步轻点,稳稳落地,再次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紫衣人缓缓道:“好,不愧是朱鹮。少三杰之首。虽然外人都说你是第二,我却知道你在苍鹰之上。”

    朱仙苑暗暗惊异,听对方的意思,分明是和玄彻交过手了,说不定白梦笙也不在话下。一人之力,连会北方三杰,是什么意思?

    朱仙苑喝道:“还不肯报名么?看来要再动手了。”

    那紫衣人淡淡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朱鹮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也罢。我是一元万法宗核心弟子范真宗。”

    朱仙苑越发惊奇,道:“你是东方一元万法宗的人?为什么来北方?为什么拦我的路?”

    范真宗道:“想必你也要去大雪山庄的集会吧。到时候你自会知道。若不出意外,咱们之后还有很多相会的机会。”说着,转身就走。

    朱仙苑脸色一沉,到底没有再问。

    那范真宗走了几步,正往孟帅的方向来,突然冷笑道:“小子,你看热闹是白看的么?也吃我一招——”

    说罢,左手一摆,掐了半个圈,往前一按。

    数条地气一起上涌,牢牢地将孟帅四周的空间锁个严实——

    锁地式!

第623章 六五五五方轮将转,甲子岁在今

    涌上来的地气,足有十余道,立刻将孟帅上下左右各个锁死,比刚刚与朱仙苑斗争时还要汹涌。

    孟帅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悍然出手,随即冷笑道:“神经病。”

    他一只手掐诀,也不见其他动作,甚至真气都没提起,数道地气齐齐一震,砰砰几声,全部消散。

    和孟帅用封锁型武技,就和对孟帅用封印武技一般,都是找不痛快。

    何况范真宗两样都犯了。

    只凭着虚空解放印,孟帅就可以让所有封固类武技消弭无形。任何封锁若不直接涉及空间本质,又如何能在空间解放下维持?就算那些直指空间本质的强大武技,也要和孟帅的空间玄理较量一番,毕竟孟帅也是参悟过空间规则的。

    何况锁地式也是封印武技,孟帅想的话,随时能从封印上釜底抽薪,叫它彻底失败,只不过现在轮不上而已。还用不着孟帅深刻钻研,锁地式便土崩瓦解了。

    范真宗没想到偶遇一人也十分棘手,其实他刚刚探查过对方的修为,阴阳初期,比自己第一小层,因此用了八分力,本拟狠狠教训一番,没想到对方竟大出他意料之外,也就冷笑道:“好,你接我一招,算此事了结。走吧。”一面说,一面从孟帅身边掠过。

    孟帅眉毛一挑,道:“慢着,我叫你走了么?”说着一掌反拍,磅礴的真气化作一条龙尾,狠狠地抽了出去。

    神龙摆尾!

    这是孟帅威力最强的绝技之一,只有一招,全能容纳最强大的真气,浑厚迅速,一样不缺,他用了六分力,却已经有十分的威势。

    范真宗没想到孟帅竟主动动手,双手合拳,猛地击去,砰地一声,正中龙尾。范真宗身子一踉跄,差点飞出去。他本站在下面,龙尾是从下往上反抽,是要将他抽飞的,好在他练得就是底盘,最是沉重,没飞起来,可也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到了嗓子眼,被强压下去。

    要知道孟帅虽然刚入阴阳,却早就是阴阳双修,体内真气浑厚磅礴,范真宗匆忙之前,力量不到位,哪有不吃亏的?这还是孟帅没推动阴阳磨的真气暗伤他,不然他的下场还要更惨。就这样也受了些内伤。

    他向孟帅怒目而视,叫道:“小子,你……”

    孟帅也没继续出手,道:“好,你接我一招,算此事了结。走吧。”

    刚刚那句话,原样奉还。

    范真宗双目发红,道:“你敢如此对我一元万法宗弟子,将来定叫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说罢化作一道土龙,从地下遁走。

    孟帅嗤了一声,道:“甩下那样的狠话,还不是用遁法逃跑?”虽然那遁地武技玄妙,但若论移动,没人能胜过他的乾坤移位,只是今日懒得追去。

    等那范真宗离开,朱仙苑才走过来,道:“敢问阁下上下?”

    孟帅也下了马,道:“在下孟帅,是……”

    朱仙苑讶道:“原来你就是冰峰传人孟帅!久仰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孟帅才想起来,他现在可不是无名小卒,至少封灵师考核闹过一场之后,差不多的北方世界武者,没有不知道他名字的了。

    当下客气道:“不敢。朱姑娘才是名满北方,大名远播。”

    朱仙苑道:“既是雪山弟子,请来小寒山庄一坐,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

    孟帅推辞道:“我今赶路,就不多叨扰了。”

    朱仙苑笑道:“也非留你住下,不过进去用一杯茶。我也不会在山庄多耽,孟兄是去大雪山庄吧?一会儿可一路同行。”

    孟帅却情不过,便跟她到了小寒山庄。

    小寒山庄果然小,连大寒山庄的一半都没有,不过景色不错,比起大寒山庄的城高池深,这里更像个山庄原始的风貌。山庄前后栽种红梅,红梅似火,几乎不逊于林岭的梅园。

    朱仙苑按照孟帅的意愿,没惊动太多人,只带他去最好的茶舍小坐。茶舍的老板姓温,年纪已老,耳朵却长,经营茶馆之余,南来北往的消息都知道的不少,和朱仙苑关系也不错。

    沏上热茶,温老板端上新出炉的肉末烧饼,招呼孟帅吃,自己就笑眯眯的坐在一边,道:“朱大姐,外面有什么新鲜事?”

    这么老的老板却叫朱仙苑大姐,孟帅差点把刚刚吃下的一口烧饼喷了,好在及时止住,没浪费那香喷喷,热腾腾的美食。

    朱仙苑不以为意,道:“正有件奇事。我今天好端端的赶路,却遇到个恶客。”将范真宗的事说了,又问“温老板,你说他是来做什么的?”

    温老板笑眯眯道:“原来朱大姐也遇到这个人了。”

    朱仙苑一怔,道:“还有谁……哦,是玄彻?”

    温老板道:“正是。前几天苍鹰带队去大雪山庄,正遇到这个拦路的恶客。两边交了手,似乎是玄彻吃了点儿亏,对方也没留下名字。不过从对方的手法上来看,想必出自一元万法宗。”

    孟帅一听,心知苍鹰比不上朱鹮。范真宗应该是认可了对方的实力,才会自报姓名。他认可了朱鹮,却没认可苍鹰,连名字也没留下。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朱仙苑是一美女,玄彻却长了一副讨人嫌的模样,范真宗当然宁可对朱仙苑客气一点。

    朱仙苑道:“一元万法宗的人,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温老板道:“老朽也在琢磨,开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突然想起一事。朱大姐,你可听说过五方轮转么?”

    朱仙苑一皱眉,道:“五方轮转?那是什么?”孟帅却是讶然,下山时林岭叫他注意“五方轮转”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温老板道:“详细的老朽也不知道。不过据说每个甲子,都有这样一次盛事。五方世界分别派出年轻弟子,从邻近的世界开始,一关关的历练。得到每一个大世界的势力认可,绕行一圈,回到原地,就像推到了一个轮子转了一个圈,这个过程就叫做五方轮转。”

    朱仙苑皱眉道:“听起来好生繁琐。然后怎么样,转了一圈,难道就不动了么?”

    温老板道:“这个过程可难了。每一方世界都会派出许多才俊,可是得到一方世界的认可,可有多难?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卡住,或者直接被淘汰。而要真正达成,必须在三年之内完成完整轮转,到时候那些剩下的万里挑一的才俊会集中到中央世界去……”

    朱仙苑听得点头,道:“然后呢?”

    温老板叹道:“然后我就不知道啦。反正最后一关就是大家集中到中央世界,去做一件事,那件事非常机密,但是完成之后,一定有绝大好处。每一甲子,都是高手辈出的喷发期,堪称盛事。现在又快拉开序幕啦。哎哟哟,连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有些期待呢。”

    朱仙苑目光灼灼,道:“我也期待起来了。这么说,那小子就是东方世界进行轮转的人了?”

    温老板道:“那倒不一定,听说五方轮转还有一年的筹备期啊。也许是先来探探路的。那小子说他是核心弟子?不知他排名怎么样?若是排名低了,恐怕还没有他的名额呢。”

    朱仙苑眉头皱起,道:“听说一元万法宗有七十二位核心弟子,上面还压着十二名真传弟子,或许那人只是一个小杂鱼……”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深为一元万法宗的实力赶到无奈。

    温老板道:“大姐别想多了,虽然咱们北方人少,可也出精英啊。我看大姐就不在他们真传弟子之下。再说了……参加这个轮转,可是有年龄限制的,不可以超过三十岁。他们那些人,恐怕早就超龄了。”

    朱仙苑点了点头,神色一松。武者进入先天之后,寿命大幅度延长,因此对于老中青代的划分也和旁人不同。像一元万法宗内,年轻弟子的界限是五十岁,很多核心弟子四十多岁还是青年才俊,真传弟子更是放宽到一个甲子。若只在三十岁以下寻找,她还真不怕谁。

    不说别人,就算那范真宗,说不定都超过了三十岁。

    温老板笑道:“以大姐的本事,必定要参加五方轮转的,到时候可要给我们北方世界争光啊。”说罢起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朱仙苑若有所思,吃了一口烧饼,和孟帅对视一眼。孟帅笑道:“我也想试试。”

    别说林岭早就提醒过他,就算没说过,孟帅也心存兴趣,定要参与到这等盛事中去。武者的提升可不只是埋头修炼,实战历练很重要。孟帅的实力到了五方世界之后,进入了飞速增长期,当然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朱仙苑道:“我猜你也不会错过。怪不得师父叫我无论如何要回来参加这次的挑灯会武,说不定这件事要在大会上决定。东方世界动起来了。我们北方世界也不能落后。孟兄,现在比武场上分个高下?”

    孟帅笑道:“一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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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介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勉其心志,锻其筋骨,赞其行为,给其金手指,然后看其脸色,任其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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