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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补天道txt下载     补天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三地底行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余下两人的脚步声。

    孟帅的脚步比起不会武功的人显得轻些,但远不如那些轻功在身的人物,包括受了重伤的荣令其。

    荣令其的喘气声短而急促,显得受了不轻的伤,但脚下的脚步声仍然轻不可闻,只是他似乎有一只脚受了伤,落地时有微妙的差别。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荣令其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帅脱口而出道:“孟帅。”

    荣令其道:“孟帅,你是家里的老大么?”

    孟帅心道:什么和什么,跟我是老大有什么关系?当下胡乱答道:“是啊。”反正他叫孟帅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是老大,也是独生子。

    荣令其道:“孟帅,你读过书么?”

    孟帅回答道:“读过几本。”

    荣令其道:“那你可知道,如今的世界,是何人天下?”

    孟帅这才摸到一点脉络,道:“大概是……大齐的天下?”

    荣令其大怒,转过身来怒喝道:“什么大概?四百年来,九州哪一寸土地,不是我大齐的天下?你吃着大齐的米,喝着大齐的水长大,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何等可耻?”

    孟帅摸了摸鼻子,道:“好吧。”

    一听荣令其的口气,孟帅就知道他的立场,这等信念坚定的人物,一般言语说不通,不惹他就是。

    不过大齐已经立国四百年了?那还真了不起,从中国历史上来看,最强盛的王朝生命力也就不到三百年,加起来四百年的两汉中间断过一次,相当于从头来过。

    怪不得……要亡啊。

    是它的寿命到了吧。

    荣令其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孟帅的表情,只是他愤怒过后,自己也觉得一阵无力,道:“只是,现在国家偶有小厄……”

    说到这里,他终于无法自欺欺人,狠狠的一拳打在墙上,喝道:“都是那群乱臣贼子的错!好好的一个国家,竟给他们祸乱成这个样子。”

    孟帅摊手,这些大事他一点也不熟,钟少轩很少讲起,水思归就不说了,至于其他市井传言,大概跟“皇上坐着金马桶”差不多。

    荣令其道:“你年纪还小,我跟你说这些忠君爱国的大道理,你也不懂。但你要知道,君王如树干,我等如枝叶。乱臣贼子如书上寄生的蔓藤。蔓藤肆虐,树干会枯萎。枝叶又如何能够生存?”

    孟帅道:“所以只有让枝叶枯萎救树干,没有让树干枯萎救枝叶?”

    荣令其语气中露出几分惊喜道:“你能懂得这个道理吗?”

    孟帅心道:我懂个屁,只是顺着你说罢了。

    荣令其道:“蔓藤与树木,早是不共戴天的情势,我等若不能铲除疯狂肆虐的蔓藤,树木枯萎迫在眉睫。”

    孟帅道:“那若是那些蔓藤本是树中长出来的呢?把蔓藤抽掉,树干就空了,还不是要枯死?”

    荣令其怒道:“你……你说……”

    过了一会儿,荣令其苦涩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外面不熟,就是王畿四州之中,也有无数作乱的贼子。当年的四大柱国,现在也各怀异心。连皇室都有人觊觎大宝,何况那些贵戚。外面国贼再多,总还有抵御的办法,但若是自己人早就杀了起来,比外面还凶狠,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惠王和寿王两个……已经厮杀起来了……”

    孟帅心道:该到了连根拔起的时候了吧。周期论是这么说的。

    荣令其沉默良久,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夜色中,不绝于耳。

    孟帅忍不住道:“别这样,你冷静点,有什么可笑的?”

    荣令其笑道:“我为何不笑?国难当头,群寇并起。我本一芸芸一勇匹夫,一无惊天彻地的力量,二无覆雨翻云的智慧,空有一腔热血,都不知往哪里抛洒。如今我虽仍一无足取,却也掌握一件举世瞩目的底牌,虽未必能力挽狂澜,用得好了,却也能为我朝偷得一线生机。如此引得群贼纷纷侧目,后面缀了不知多少恶犬,连族亲都因此反目,倒让我这小人物受宠若惊了。”

    他背转过身,一字一顿道:“天若予我,我也博得个青史留名。天若不与,我死在群贼乱刃之下,也能见我列祖列宗。”

    “即使我死了,天下第二个,第三个匹夫,我们的血不流尽,大齐不会灭亡的。”

    他说完,高举着火种,缓缓黑暗中走去。

    孟帅怔住,良久,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刚才,他也心生敬意——不管认同不认同,如果有人能做到他永远也做不到的事,必然让他心怀敬意,而不是恶意。能将一般人最珍视的性命抛开的人,总有一种支持的力量,是别人不能体会的。

    话又说回来,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恶意的揣测,他总觉得荣令其的忠义之心,也不那么纯粹。

    忠君爱国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如果是传统的仁人志士,会说:不需要。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信念,都不用解释。

    但荣令其会解释,还给他讲了近乎涉及利害关系论的大树理论,这是不是也说明荣令其对忠君救国并非自内心的相信,而只是被说服了?被另外一个人用这种关系到切身利害的理由说服了?

    罢了,苛求而已。

    本身不信仰,却苛求别人的信仰纯净无垢,仿佛对方只要有一点不大义,就必然怀揣比自己更低劣的人品,从而产生优越感,那是什么样的精神病?

    再想下去,不免落入“阴谋论”的窠臼,成了浑身散着怀疑论的阴暗小人。

    孟帅不再多想,默默地跟了上去。

    密道悠长,正如荣令其说的,要通往城外的密道,至少要有两公里长,这还得密道没修错方向,走最短的路。

    而两公里的黑暗,紧靠一点灯火照亮,给人的心理压力,是非常大的。

    孟帅给自己数着步数,一直数到五千出头,才听荣令其道:“到了。”

    但见一道悬梯直直向上,挂在天花板上。

    荣令其腿脚不便,对孟帅道:“你先上去,爬到最顶端,上面有一个洞口,里面有一面镜子,能看到外面。你先观察外面有没有人,若是没人,再转机括。”

    孟帅答应了,蹭蹭蹭爬上去,果见一个碗口大的小洞,仰头看去。

    过了良久,荣令其不见孟帅下来,问道:“怎么了?可是外面有人?”

    孟帅回过头,道:“倒也没人。”

    荣令其不耐道:“那你还不开门?”

    孟帅道:“我不敢开,因为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荣令其吃了一惊,寻思道:“难道说……有人把镜子摘下来了?”

    孟帅道:“不,是把出口堵了。”

    两人重新回到地道下面,对视一眼,孟帅脸色难看,道:“刚刚你若不把活路堵死,咱们还能退回去。我家乡有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荣令其哼了一声,道:“离死还远着呢,你以为我会死在这里?”他转过身,道,“这密道不只有一个出口。”

    果然,对面角落里还有一个出口。

    不过,比起通道来说,这个出口显得太不规则了些,与其说是出口,更像是墙壁被打漏,出现了一个破洞,堪堪容一个人爬进爬出而已。

    孟帅质疑道:“这个出口是修出来的么?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么?”

    荣令其道:“这地道本不是我们自己修的,是请一位工匠大师帮忙修得。那工匠曾经主持修过先皇的陵寝。”

    孟帅道:“现在已经被杀了吧。”听说修皇陵的工匠都会死。

    荣令其,面色微微一沉,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挖通了这里之后,说到此地和一个先朝大人物的墓道相连接。本来惊扰了先辈的安宁,应该填起来。但他考察之后,现这一段墓道本是荒废的,不通往墓室,反而连通另一处地面,有可能是当初的工匠私自挖通的,留下来做个备用也可。因此就没填上。”

    孟帅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不至于困死在此地。”

    荣令其哼道:“我说过,我是不会死的。至少不会死在这里。”他侧下身,转身钻入密道之中。

    两人再次进行着艰难的历程,这一道密道和刚才的完全不同,又小又窄,也没铺石板,看起来和鼹鼠挖的隧洞没什么区别,弯弯曲曲看不见尽头。

    两人开始还猫腰弓身行进,到得后来,隧道的高度完全不够用,只好四肢着地爬行。孟帅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就算是一流高手,遇到这样的土洞,他钻是不钻?譬如水思归,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去钻耗子洞的狼狈。

    但无论如何,这一路毕竟没有遇到人怎么也钻不过的坎儿,想来这个通道原本就是为了走人的。孟帅年幼,身形还小,一路上行的颇有富裕。

    这一次行得天昏地暗,不知方向何处,但一直到腰酸背疼,怕不过了几个时辰。孟帅暗自计算,只怕有十里路,从直线距离来算,都快到瓜陵渡了。

    若是一抬头从瓜陵渡出去,那敢情好,他也有好几个月没回去了。

    行着,行着,荣令其终于哑声道:“看见出路了。”他虽然有伤在身,但毅力很是惊人,一路上竟没有稍作歇息,孟帅几次想休息,看他如此,都没有吭声。

    孟帅长松了口气,道:“看见出口的门了?”

    荣令其道:“没有门,有一眼天光。”

    孟帅更是大喜,有天光就是有畅通的出口,这下至少不会被困住了,道:“那赶紧出去吧。”

    荣令其突然喝道:“噤声。”

    两人同时闭上嘴,地道内安静地一根针都能听到。

    这时候,才能听到嘈杂的人声,从洞外传来。

四十四雌雄盗

    沙陀口,口内口外商路交汇之地,咆哮的大河绕城而过,笔直的官道横贯城墙。

    然而即使沙陀口是如此重要的大镇,毕竟身处西凉荒僻之地。离开沙陀口城墙不过数里,已经露出荒芜之色,离城二十里,就是完完全全的荒郊野地。在城外除了几个重要的渡口,并无繁荣的乡镇。

    离城三十里。

    迎着黎明的第一缕晨曦,一队人马顺着官道行来。

    那队人马乍一看,就像是一般运货的车子,车是最普通的货运马车,四匹马拉的大长板车上,赚的都是大麻袋,不是谷子就是稻草。赶车的人一头汗水,衣着简陋,就像一群力巴车夫。这样一队车,就是路过山寨,都没人愿意抢,何况还是官道。

    然后就在这时,只听上方忽的一声,一只响箭冲天而起。

    最前头赶车的见了,眉头一皱,挥挥手,车队停下。那人一伸手,从车里拽出五杆大旗。

    这五杆大旗有红有白,有的是威风凛凛的狮子,有的是高高壮壮的骆驼,颜色不一,但做的都是华丽精致。

    就见前方转弯处,出现两个人影,晨曦中,身形十分模糊,只能看出两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一左一右,卡出了官路的要道。

    那人一见两个身影,就是一皱眉,他身后的汉子道:“老大,一个穿青,骑着黑马,一个穿红,骑着枣红马,难不成是?”

    那领头人哼道:“越来越嚣张了,雌雄双盗欺到沙陀口外了。这不是欺负咱们沙陀口没人么?”虽然如此,但还是扬声道:“两位请了。”

    那骑着青马的青衣汉子策马向前,冷然道:“人过去,药材留下。”

    那领头人脸色一沉,道:“是雌雄双侠贤伉俪么?”此二人本是沙陀口外有名的大盗,叫做雌雄双煞,但当面叫着好听,要叫雌雄双侠。

    那青衣汉子道:“我数十个数,低着头从后面退走,可保性命。不然一起杀了,管杀不管埋。”

    那领头人脸色越难看,但还是挥手止住身后人的骚动,道:“贤伉俪既然知道这次运的是药材,当然就知道这药材是给郭家药仙会用的。当然,我知道你要是有心给郭家的面子,早就不出来了。可是你来看——”

    他伸手,将五把旗子一起举起,道:“这是五家旗子。郭家、于氏、沙陀帮、快马帮、雪山镖局。这批货是五家联保。这五家之中,难道就没有一家能让您卖个面子么?横竖这几车药材,您二位根本也带不走。不如大家交个朋友。我等愿意出白银百两,买二位高抬贵手。”

    那青衣汉子突然开口道:“十个数已完。死吧!”一声大喝,突然双脚一蹬,青马化作离弦的箭往前飞奔。

    那领头人喝道:“不好。”抽出刀来。

    那青马来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身前,人借马力,马借人力,一道白光闪过,呼的一声,一个人头飞起。

    鲜血四溅。

    这一下是偷袭之功,并非那青衣汉子武功如何绝,但马快手黑,竟势如破竹。众人吃了一惊,一起围了上来。

    那青衣汉子一提缰绳,青马人立而起,登时将迎面来的人踢飞,收马回圈,竟毫无损的退了回去。

    就听有人娇叱道:“哪儿去?”

    但听一阵嗖嗖嗖的声音,众人还没看出什么东西,那骏马突然稀溜溜一声大叫,马失前蹄,跌了下来,那青衣汉子倒翻一个滚翻,从旁边滚落,没被马压住。

    这时天空兀自蒙蒙亮,那青衣汉子扫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来,再退一步,突然目光一闪,道:“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暗器高手。”

    他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们有高手,我就没有么?”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利箭划破黎明的夜空。

    只是一支箭支,竟在空中出了尖锐的呜呜声,可见霸道。也许它并不隐蔽,但绝对力量十足!

    利箭所向,正是最后一辆车的车厢。

    砰!

    车厢中箭。四分五裂,一个人影登时飞出。

    一袭红衣,一柄柳叶刀,翻翻滚滚向那青衣汉子飞来。

    众人登时轰然欢呼,道:“三小姐。”

    那青衣汉子挥了一刀,两人双刀相交,出“铮”的一声脆响。那三小姐往后落下,露出一双细长的凤眼,正是郭家三小姐郭宝茶。只是这时她的慵懒之色已经不见,眼睛圆睁,更带了几分英气,几分果毅。

    郭宝茶冷声道:“左队东北,右队西北,中路后退,我来战他,你们包抄。”说着不再废话,又是几刀挥出。

    郭家刀法以沉重狠辣著称,在郭宝茶这女子以柳叶刀使出来,却是多了几分轻灵,少了几分凌厉,终究是退了一层。那青衣汉子却是臂力沉重,刀法凶狠,实在出于郭宝茶之上。

    但郭宝茶人多。

    不但人多,郭宝茶一面打,还有心思指挥手下分路包抄,什么时候扰乱,什么时候突袭,哪一方该进,哪一方该退,井然有序,竟似个调度有方的女将军。这一群武功不过尔尔的乌合之众,在她指挥之下,居然挥了偌大的效用,将那青衣汉子不知不觉中逼得施展不开。

    然后,那青衣汉子也不是一个人。

    他稍一分心,险些被砍中,连忙呼啸一声。

    嗖——轰!

    利箭又至!

    郭宝茶百忙之中,连忙低头,利箭擦着她的髻划过,射入身后一人的头,只听砰地一声,那人的脑袋如西瓜一样爆了开来,溅的周围一片鲜红!

    嗖嗖——

    利箭接踵而来。

    每一箭射出,就是一个人的损伤,即使不被直接爆头,这么大的力气,也是巨大的伤害,非死即残。

    利箭其实舍得并不快,远不到连珠箭那般源源不断的地步,更比不上军队的万箭齐壮观。但郭宝茶手下的人也不是军队,他们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利箭的威胁下,心胆俱裂,哪还能按照吩咐行事?

    郭宝茶叱咤了几声,眼见不顶用,喝道:“先杀了那射箭的。后队上去,左队掩护,这里交给我。”

    旁边人巴不得这一声,连忙半是遵命,半是逃跑,弃了她一窝蜂往那红衣箭手那儿扑去。

    那红衣人冷笑一声,慢慢退步,一步一箭,一箭射中一人,却能吓跑十人,二十多人不过冲了几步,就已成溃败之势。终于在那红衣人再次弯弓搭箭时,大呼小叫,做鸟兽散,把郭宝茶独自一个人剩在场中。

    郭宝茶见了,心中大怒,手中刀却缓了,以自保为上,她也是千金娇养,看重自己的性命更胜于财货,自然打起了退堂鼓。

    那青衣汉子却也看出她的意思,刀刀进逼,反而圈住了她的退路。

    那红衣人慢慢退去,眼见周围所有人都已经被逼得不敢向前,她也渐渐退到了山坡前。

    那青衣汉子突然大刀一挥,将郭宝茶逼到一角,半闪过身,露出一角空挡,大笑道:“家里的,再补上一箭。”

    郭宝茶又惊又怒,一双终年眯起的凤眼,陡然睁开,露出一丝狠意,左手银光灿然。

    那红衣人马已经退到山石壁前,倚着山壁,正在借力。那红衣人一张铁臂弓缓缓拉开,箭头在晨曦中闪闪光。

    突然……

    “嘶——”

    马嘶声长响,一头神骏非凡的枣红马轰然倒下,红衣人不如青衣汉子上次走运,竟被红马带着滚倒在地,连翻滚几次,扑倒在地。

    只见山壁上一块岩石后面,露出一孔。岩石正在缓缓移开,从中钻出一个人,身形矮小,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

    青衣汉子和郭宝茶同时愣住,但惊呆的原因却是并不相同。

    那青衣汉子喊了一声:“老三!”

    郭宝茶却是盯着那孩子,低声讶道:“竟然是这小子,哪里来的?”

    那红衣人摔得不轻,但身体素质本来不错,反应很快,背部落地的一瞬间,立刻爬起,先想到的是自家的兵刃,连敌人也顾不得,摇晃了两步,来到那铁弓之前,又坐倒下去,手兀自往那铁弓上抓去。

    但有一只脚突兀的挡在身前,挡住了抓住铁弓的那只手。

    那红衣人抬起头,但见那孩子冲自己一笑,惊呼一声,往后便倒。

    那孩子一笑之后,飞快低头将她落在地上的弓箭拿起,端起弓箭瞄准那人,那人大吃一惊,惊叫一声,往后就爬,刚刚腿软,这时生命被人威胁,竟然爬得不慢。

    那孩子啪的一声,拉响弓弦,那人吓得扑通一声,彻底倒在地上。

    身后的孩子抖抖手,哈哈大笑,原来他刚刚伸手拉的,不过是一副空弦,那红衣人太知道这神弓铁箭的恐惧,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场吓得倒地。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惊弓之鸟了。

    那孩子吓到了一个,也知道乘胜追击,冲过去补了一击,将那红衣人砸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才挽起弓箭,转过身来。

    这时郭宝茶和那青衣汉子虽然还在交战,却也心不在焉,远不如刚刚激烈,郭宝茶的压力也不算大。

    那孩子看了,笑道:“郭三小姐,你退开了。我来帮你。”

    说着,他再次拉开弓,这回瞄准的,是那青衣汉子。

四十五一把火

    那汉子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往后就跑。

    铮——

    弓弦一松,利箭离弦。

    嗖地一声,那箭支擦过那汉子,射中了车里的药材。

    孟帅略微习过骑射,也会设连珠箭,但毕竟重心不在这里,也有些日子不练了,哪能与刚才那红衣人相比?这一箭堪堪擦过那汉子,已经不错了。在他想来,这一箭不过是牵制,郭宝茶在下面寻机动手更容易些。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孟帅只觉得手上一热,那弓身上出现了伤痕,紧接着竟哗啦啦碎成一地。

    只听砰地一声,那汉子身子一颤,陡然从内到外冒出一团火焰,紧接着,整个人化为大火,火焰中,就听他大声惨叫,一声惨叫未毕,已经成为一堆焦炭。

    而与此同时,插在药材上的利箭也是如此,整个药材从里到外,呼呼焚烧,连着一辆大车带着拉车的马,统统燃烧起来。那几辆大车为了防备敌人靠的很近,一辆烧着了,全部烧着,连着所有的车辆尽入火海。

    数车药材,付之一炬!

    别说郭宝茶在旁边看着面色大变,连忙退开,就是放箭的孟帅,也看的面如土色。

    这回的损失,真比劫匪劫一遍损失还大!

    虽然孟帅出手救人,也着实有功,但这等将对方的车队毁于一旦,还不知要怎么收场。

    不过一刻钟功夫,那带领药材的马队,已经化为灰烬。

    郭宝茶一直在旁边看着,先是震惊,然后神情变幻不定,突然放声大笑。

    孟帅只道她怒极而笑,但听笑意中畅快非常,似乎也不见得含着多少怒意,不由得犹疑不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郭宝茶笑过之后,几步赶了过来,道:“你小子在这里。”她本来和孟帅不过几面之交,但现在经过一次历险,倒也熟稔了不少。

    孟帅摸摸鼻子,尴尬道:“这个……嗯,碰巧路过。”他一摊手,看了看地下的碎弓,道:“这件事好奇怪。”

    郭宝茶也道:“今天这件事好古怪。小子,你是不是学了什么法术,弄出这样大的声势来?”

    孟帅举手道:“我倒是想,可惜并没有学过这样的神通,也可能是某位大能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这时,荣令其正好从孔洞中出来,听到这话,道:“这有什么奇怪?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胡言乱语。”

    孟帅也不生气,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荣令其指了指脚下弓,道:“这是封印兵器。”

    孟帅道:“咦,这弓竟然是附魔……额,封印过的?”

    郭宝茶更是惊异,蹲下身来一块块捡起残片,道:“竟然是封印兵器?我竟也有幸看见封印的兵器。刚刚那最后一下,就是封印的效果么?”

    荣令其道:“这封印一直在挥用处。你看那人射箭奇准奇快,固然是他弓箭术高明,其实也有封印的功劳。那长弓封印至少有两道,一道应当是增加力道的,另一道就是最后着火的。想必是这道封印十分霸道,一箭射出,不但挨着就焚烧,这长弓也会自毁,是最后保命的手段。那人平时开弓,气力要控制,不送到最后的封印处,你不知就里,全力开弓,因此阴差阳错,点燃了最后一道封印。”

    郭宝茶和孟帅同时道:“原来如此。”

    郭宝茶又道:“这位公子好厉害,竟然推测的如此清楚。”

    荣令其道:“封印兵器说穿了也就是那些手段,见得多了,自然认得。”

    郭宝茶心中更是惊奇,她是郭家女儿,从小锦衣玉食,更见过许多常人见不到的资源,但即使是她,也没亲眼见过封印的兵器。据说郭家有一把,那是她父亲最宝贵的珍藏,向来秘不示人,她也无缘得见。这人竟然说自己见惯了封印的兵器,那是多大的口气?倘若是真的,他又有多大的背景?

    因为被镇住了,她反而不敢随意套问,只道:“今天是上天眷顾。我们郭家这几个月药材的准备很是不顺利,被雌雄双煞劫下好几次,这一次虽然一样的没保住药材,但能杀了雌雄双煞,也算是一场幸事。”

    孟帅奇道:“雌雄双煞?”

    郭宝茶道:“正是雌雄双煞。他们夫妻两个,是凉州四大贼人之一,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来去如风,比千军万马还厉害。我们郭家家大业大,却也奈何不得他们。”

    孟帅道:“雌雄双煞?是不是一男一女?”

    郭宝茶道:“是啊,是一对夫妻,男的用刀,女的用弓箭,一远一近,相得益彰。”

    孟帅沉吟了一下,道:“你过来看。”

    当下,孟帅将郭宝茶带到那红衣人伏尸的地方,板过那人身子,道:“这是女的?”

    但见那红衣人眉毛粗黑,骨骼粗大,更有喉结,分明是个男人,哪是什么女子?

    郭宝茶一见之下,瞪大了眼睛,良久无声。

    孟帅在旁边道:“难道他们叫雌雄双煞只是伪装?其实都是男人?两个男的结婚,在我们那也是有的,不想你们这里也有这样的风俗……”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按,转头看时,却是荣令其瞪着他,喝道:“不许胡扯。”

    正在这时,就听有人叫道:“三小姐,三小姐!”

    原来那批四散溃逃的散兵游勇又转了回来,见到郭宝茶无恙,一时心头大喜,连马队凭空消失了也没想到。

    郭宝茶见了他们,“嗯”了一声,道:“你们来啦?过来,我有事找你们。”说着慢慢走过去。

    孟帅下意识的往前走,身子一动,扣在肩头的手又是一紧,就听荣令其道:“在这别动。”口气极是严厉。

    孟帅不解其意,心道我本来也没想过去,你着什么急?

    郭宝茶恢复了懒洋洋的神色,将几个人召集过来,道:“你们这一趟出来,虽然遇到了些波折,倒也平平安安到了这里。”

    几人面有尴尬之色,道:“全仗着三小姐。”

    郭宝茶道:“你们也有功劳么,不愧是三哥调教出来的人,这一次也算有功劳,本姑娘论功行赏,这是些金子……”说着从腰囊之中摸出几片金叶子。

    几人临阵脱逃,本以为必有重罚,但没想到三小姐竟然还肯颁赏金子,不由得又惊又喜,纷纷躬身致谢。

    郭宝茶一手拿着金叶子,突然另一只手抽出刀来,刷刷刷几刀,将迎面几人劈倒。

    还有一人被迎面砍了一刀,竟还不死,抹头就跑,郭宝茶手指一扬,嗤嗤几声,一蓬钢针射出,那人惨叫倒地,眼见不活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利落无比,郭宝茶脸色不变,孟帅看得瞠目结舌,心中恶寒。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这句话却是问荣令其。

    荣令其淡淡道:“那几人临阵背主,早就该死。况且那女人不是善茬。”

    孟帅不语。他两世为人,也有些阅历,前世也在社会上混过几年,但他知道的那一套,都是和平年代人们的行事,对于这些武林人的心思手段,包括江湖上的现象,并不熟悉,这时见郭宝茶随手杀人,心中又是反感又是忌惮。

    郭宝茶随手还刀入鞘,道:“两位,多谢相助了。”

    孟帅不免没精打采,道:“罢了。也没帮上什么忙,我看还是添乱的居多。这一车药材我赔给你。”心道趁着这个机会人货两讫,别跟这女人扯上关系。

    郭宝茶笑盈盈道:“啊哟,我这条性命还不值几车药材?我性命都是你救的,还说这样见外的话……”

    说到这时,听到背后微有异响,孟帅转头一看,见荣令其靠在坡上,满头是汗,脸色白的如同纸一般,眼见就要失去意识。

    郭宝茶道:“看你这位同伴身子虚弱,这里离着我的一处别院不远,去我那里休息吧。”

    孟帅道:“怕是不方便吧?”

    从本心来讲,他是不愿意和郭宝茶扯上关系,但荣令其的身体未必能支持,孟帅也不十分拒绝,没把话说死。

    郭宝茶笑眯眯道:“方便得很。说实话,你那位朋友现在到了沙陀口抛头露面,那才真是不方便。”

    孟帅心中一跳,故作轻松的笑道:“还行吧,他伤势有些重,不过沙陀口城里有名医,也能救治回来。”

    郭宝茶道:“那定要找个眼盲的大夫,那他就必定不会看过通缉令,也就不认识你这位朋友了。”

    孟帅心知她必定将荣令其认了出来,哼道:“被大夫举报和被你举报有什么分别?还不如我自己去举报,赏金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

    郭宝茶笑道:“你可真不识好人心,刚刚我为了你的朋友,把我属下都灭了口,你还不知道我站在哪一边?”

    孟帅鄙夷道:“这个人命别栽在我头上。你刚刚在火海边上大笑的时候,不就已经起了杀心了么?那时候他可还没出现呢。”

    郭宝茶啧啧几声,道:“你这个机灵鬼。那又是另外一件事,回头跟你说。”

    孟帅怒道:“这些烂事你当我想知道?倒找钱我都不爱听。”

    话虽如此,孟帅到底带着荣令其跟着郭宝茶去了她的别院。

四十六不速客

    幽静的小巷子里,一辆马车缓缓行进。

    马车帘子一掀,一个瘦小个子走了下来,对旁边的车夫道:“你先回去,晚上来接我。”那车夫答应了,自行掉头退出。

    那小个子上前敲门,一个仆妇开了门,向外张望,那小个子道:“劳烦通禀主人,猫耳草主人前来拜访。“

    那仆妇丝毫不懂,只道:“主人不在家。我可不管放人进来。”

    那小个子顺势一推门,闪身进了,道:“我知道他不在家,我在家里等着他就是。”

    那仆妇不过是外面雇来的一般妇人,搓着手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那人进去。

    那人大摇大摆进了院子,果见前院无人,便在庭院中的石椅子上坐了。刚坐下,就见后院走出一人,一张圆圆地胖脸,一团和气,好似个做生意的掌柜的,就见他上下打量了那小个子一眼,道:“哟,客人到了。”

    那小个子笑着抱拳道:“原来是白先生,钟小公子不在家么?”

    那圆脸自然是百里晓,他在外面喝花酒化名姓白,知道的不是一个两个,被人叫出来也不足为奇,当下哈哈一笑,道:“我们公子不在。这位姑娘里面坐。”

    那小个子脸色微变,她擅长易容,这一次过来精心打扮成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就是平日里常常见面的人也看不出破绽,却被百里晓一口叫破,登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恢复神色道:“白先生好眼力,慕容佳拜服。可是小女子哪里露出破绽?”

    百里晓当年号称万事通,江湖经验何等丰富,见识何等广博,慕容佳易容术不错,但还瞒不过他,笑眯眯道:“也不算什么破绽,其实我一直觉得王平斋的粉底要比柳荫楼的好用,慕容姑娘下次可是试一试。”

    慕容佳道:“惭愧,原来是遇到了前辈。晚辈自不量力了。”她今日过来,早有目标,准备下满腹说辞,这时开门便受挫折,知道对手厉害,心中的自信立刻消去许多,咽下开头的腹稿,准备再调整说辞。

    百里晓却是不给她机会,又道:“郭三小姐好?”

    慕容佳露出笑容,道:“小姐好。唉,既然是先生看破了,借贵府一瓢清水,我先将化妆洗去,这般伪装着实累得慌。”

    百里晓指着屋后的水缸道:“请便。”

    慕容佳自取了清水,卸下妆面,露出来原本颜色,走到百里晓面前,再次敛衽行礼,道:“小女郭门客卿慕容佳,见过先生。”

    百里晓打量她,见她素面朝天,容颜秀美,尤其一双水汪汪的的眼睛,流波转动,微笑道:“姑娘太客气了,能得丽人光临,蓬荜生辉啊。”

    慕容佳之所以立刻洗尽妆面,一来为显示坦荡,二来趁着卸妆的时间思量对策,三来就是以相貌缓解对方戒心。她自负美貌,比郭宝茶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这白先生寻花问柳、夜夜不眠,自然是存心好色之人,见了自己的容貌,自然放下防备,自己的说辞也好下了。

    哪知还不等她开口,百里晓道:“姑娘定是来接你那位亲信的,很好,我们等了好些时候了。快跟我来。”说着站起。

    慕容佳还不知道这件事,奇道:“什么亲信……”陡然想起一人,道:“是巧珍?”

    百里晓道:“我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是隔壁逃过来的。进来先报了郭三小姐的名号,我们公子一听,那还了得,郭三小姐的人哪能怠慢了?赶紧亲自安置了,就等你们过来接人。慕容佳姑娘大驾光临,肯定是为了此事,这就跟我去吧。”

    慕容佳又自呆住。郭宝茶在郭宝莲那里有钉子的事她当然知道,而且还是她亲自安排接头的,可是这钉子是好不容易打进去的,自然是准备常用,或者关键时刻大用的。正因为此,她才要大力拉拢同在一条巷子里的孟帅。但还没正式说上话,那钉子自己跑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呆了一阵,慕容佳道:“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但紧接着她又想起另外一事,道:“这么说来,我们的关系已经暴露了?”

    百里晓道:“我们有什么关系?”

    慕容佳仔细思量,心道:如此说来,二小姐早就提防了我们,现在更是加倍提防,在这小巷子内外,不知道有她多少眼线,这几位小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好在我为了谨慎,易容前来,不过既然来了,想要出去也没那么容易。这可要和他们家好好说了,若无此人配合,我出去说不定就有危险,我们小姐杀人不眨眼,二小姐只有更厉害,落入她的地盘,只怕会死的不明不白。

    当下嫣然一笑,道:“是没什么。乃是我家小姐的一些私事,将前辈和钟公子扯了进来,实在是对不住之至。”说着再次敛衽行礼。她已看出百里晓知道的远比自己想的为多,正所谓真佛面前不烧假香,索性坦坦荡荡说了出来,反而显得磊落。

    百里晓见她坦率此事,心中略有好感,道:“我家公子是忠厚好人,看在你们小姐面上,已经替你们挡下,这就把她领回去吧。将来咱们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了。”

    慕容佳道:“多谢。三小姐定有厚报。巧珍这丫头没有给贵府添麻烦吧?”

    百里晓道:“麻烦不说,今天你把她领回去,天大的麻烦也解了。”

    慕容佳见他水泼不进,不给自己下说辞的余地,心中略感烦躁,笑道:“那请带我去见她。”暗中道:为今之计,只好先见了巧珍,问出她擅自出逃的缘故再想对策。

    百里晓站起身来,道:“很好,这边请。”说着推开大门。

    慕容佳愕然,道:“她去哪里?”

    百里晓道:“我们公子吩咐将她妥善安置,决不能让人现了。我思来想去,这院子里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地方,还不如放在外面。”

    慕容佳道:“外面?你已经将她送出巷子了?啊,不,你说是隔壁?”

    百里晓走出小巷,到了对面一推门,大门应手而开,道:“你过来吧。”

    慕容佳心中疑惑,她早就对整条巷子做过盘查,这对门是一间空屋她当然知道,要是这家人把巧珍放在这里,倒也算是隐藏的很巧妙。只是这样一来,巧珍没有人保护,岂不是一搜就能搜到?

    然而略一思忖,她就是已经知道道理,“是了。在他们看来,第一要紧的是解脱自己的干系,至于巧珍会不会被搜到,并不在意。说到底,又不是正式的盟友,他们自觉出手相助已经是人情,要是护不住也不算什么大事。也是我们经营的时间太短,遇上这样的变故,这一步棋算是下废了。

    然而此时还有一处难处,这两座宅子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她现在妆容卸了,怎能出门?但现在再次化妆,又太过繁琐。好在自己只是卸了面妆,头仍是梳成男髻,衣衫也没换。衡量了两边的距离,垂下头快步走过小巷,反手把门关上。

    她刚刚关上门,最里面郭宝莲家的宅邸打开门,郭宝莲一身劲装带着嬷嬷和侍女走了出来。

    那嬷嬷道:“小姐,这下你看清楚了吧?那小子和那边儿果然是一伙儿的。虽然不知道今天来的是谁的属下,但包藏祸心,总是不错的。咱们近日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郭宝莲嗯了一声,道:“且慢,你们先退下。”

    那嬷嬷道:“小姐,那边是怎么逼迫您的,您都忘了?难道还要心软不成?”

    郭宝莲道:“一来这封印师的事情,我还有些疑虑。二来我有一个新的思路。”

    两人进了院子,但见满目荒凉,真正是个破败的院子。慕容佳以袖掩口,暗道:巧珍被藏在这里,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了。

    百里晓推门进了后院,在后院一间耳房的床上,找到了那位巧珍。

    正如慕容佳所想,那巧珍倒在床上,人事不省,脸色苍白,身下只有稻草铺垫。看来已经躺了有一段时间。

    慕容佳上前扶住她,略一搭脉,就知道不过是给封闭了穴道,其余不过虚弱而已。当下给她推宫过穴,没料到推拿几次,始终没有效果,偏头看了一眼百里晓,暗道:此人的手法很厉害,定然来历不俗。他这是给我警告,叫我休要小觑了他们,还是要我开口求他,欠下人情?可你也小看了我姓慕容的。

    当下并指如刀,飞快的颤动了几下,在巧珍的脊背上划过,就听巧珍“哦”了一声,清醒了过来。

    百里晓看了她的手法,目光微微一挑,心道:原来是他们家,慕容家难得还有人存世,这下可给我抓到一条大鱼。

    巧珍惊醒,立刻坐起,一眼看见慕容佳,叫道:“慕容姑娘救我。”说着跪下抱着她大哭起来。

    慕容佳拍拍她,道:“好啦,咱们回家吧。”

    巧珍道:“我要见小姐,有大事禀告。不,告诉你也行,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慕容佳止住她,道:“慢来。不着急,咱们回去再说。”

    巧珍欲言又止,道:“是。”刚刚站起身,只听咯噔一响。

    三人同时一惊,回头看去,却见出声音的不是别的,乃是巧珍睡过的床板。

    慕容佳还道是巧珍不小心摇晃了床,道:“没事,咱们……”

    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又是咯噔一声,那床板突然整个翻了过来,露出一人多长一个大洞。

    在三人惊异的眼光中,一个人从洞中爬了出来。

四十七得失命

    三人之中,以百里晓的经验最为丰富,身形一动,并没有踏前,反而后撤一步,以慕容佳和巧珍的身形为拐点,遮蔽了自己的身形。

    慕容佳和巧珍也是大吃一惊,往后退了几步。

    但见那人爬出来时,一只手搭在床边,按下一个血手印,身子摇摇晃晃,动作十分迟缓,再探出脑袋来时,更是只见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乍一看好似一具血尸。

    倘若是孟帅在此,看见如此情景不免散思维,叫出许多怪物的名字,但百里晓一眼就看出,不过是个受伤的人,不足为虑。

    那受伤的人勉强爬出洞穴,一抬头,竟看见三个人,惊骇道:“谁?你们哪里来的?”

    百里晓喝道:“你是何方小贼,竟敢到此偷窃?”他自然知道对方不是窃贼,故意如此说,不过是激将。

    果然那人咬住牙,道:“我是此间主人,你们干什么?竟敢私闯我的宅邸?”一面说,一面将身子挪到床沿,坐正了身子,两只手放在身前,十指交叉,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百里晓和慕容佳同时盯住他,各自转着心思。

    巧珍却是一怔,立刻道:“慕容姑娘,就是他。我之所以找你,就是为了他。”

    那人吃了一惊,道:“你是何人,我认得你么?”

    巧珍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百里晓一眼,道:“姑娘,咱们这边来说。”说着拉着她倒退几步,走出门去,显然是防备百里晓偷听。

    百里晓但笑不语,暗道:你们太小看老夫了,别说在院子里,就算是在墙外头,我要听你们说什么,有什么为难?让你们走远点,说起来放心,我更容易得知机密。当下假作无所谓,转过头来,自己打量那人。

    眼见那人鲜血侵染下的脸其实出乎意料的年轻,最多十七八岁年纪,严格说起来,不过是个少年,看来年轻气盛,无论从哪方面说,也只是寻常模样。百里晓暗自思忖,不知此人是什么来路。

    他在看着那人,那人也在盯着他,目光中的警觉再也抑制不住,哑声道:“你是哪家的?是来……的吗?”

    百里晓眨了眨眼睛,笑道:“啊哟,对不住,老夫就住在隔壁。惭愧,本还以为这里是一座空屋,因此来的孟浪了些,可不是什么歹人。这么说你就是屋主?咱们是邻居,先前少拜会,以后定要多走动。你伤得不要紧吗?我家里有上好的白药,正好可以给你用上。”一面赔笑,一面走上前去拉他的手,似乎要给他搭脉。

    那人沉下脸来,抖着手,喝道:“让开,谁要你多事。”一甩手,翻手掌往外推出,百里晓顺着他的手跌出几步,踉踉跄跄到了门边,道:“有话好说,干嘛这么粗鲁?”

    那人喘了口气,道:“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家,你在这做什么?”一面说,一面随手整理自己已被鲜血侵染了的袍子。

    突然,他的手在空中僵住,紧接着,猛地跳起来,疯一样的在身上拍打,不住的掏摸,叫道:“我的东西呢?我的东西呢?”

    百里晓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人声音渐渐带了哭音,叫道:“不对啊,我的东西呢?”返回头在床上床下爬来爬去,在缝隙里搜寻不止,渐渐满头大汗。

    百里晓见他如此,眉头一皱,道:“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那人抬起头来,原本慌乱的目光露出一丝凶光,喝道:“是不是你拿了?”

    百里晓道:“干我什么事?”

    那人吼道:“定然是你!拿出来!不然要你粉身碎骨!”

    百里晓退了一步,喝道:“你别攀诬好人。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从没有……”

    那人目光染上一层血色,咆哮道:“恶贼,你追到这里来了?看我取你的性命!”说着双手结印,大吼道:“大力开山印!”

    巧珍拉着慕容佳走到院中,道:“姑娘,我知道小姐对我期许更多。但我认为二小姐的事比不上这人重要。”

    慕容佳脸色微沉,道:“你敢对你的判断负责?他比小姐在你身上下的多少年的心血还要重要?”

    巧珍正色点头道:“重要得多。”

    慕容佳道:“好。你有这个自信,我就听你说说。倘若果然如你所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之前的事不但不追究,我还向小姐为你请功。”

    巧珍道:“其实……那个人是个封印师。”

    慕容佳神色一变,道:“封印师?”

    就听有人道:“果然是封印师。”

    两人一听此言,脸色刷的惨白,比刚刚见到人从地下爬出来更恐惧百倍,巧珍身子更摇摇欲坠,险些就倒在地上。

    慕容佳颤巍巍的回头,只见一白衣女子倚在门前,面上不露喜怒,目光中还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但在慕容佳眼中,直如见了恶鬼一般,连退两步,终于抿着嘴,半蹲身子行礼道:“见过郭二小姐。”

    郭宝莲打量了她一眼,开口道:“我的侍女,若是见到你家小姐,也只会称呼三小姐,你干嘛要称呼我为郭二小姐?你这样就能撇清关系么?郭家无非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我那三妹,旁人碌碌之辈,使不起你这样的人才。”

    慕容佳唯一低头,已经笑道:“是慕容行事差了。小女还以为二小姐已经不愿意听这等亲近的称呼。没想到风水流转,二小姐已经打算尽弃前嫌了。”

    郭宝莲淡淡道:“你是讥讽我忘了当初的誓言,破门而出之人,居然又要腆着脸以郭家人自居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斜斜踏上一步,手掌横掠,往慕容佳脖颈处劈过来。

    慕容佳大吃一惊,身子一矮,要躲过这一掌,哪知道那手掌来的奇快,更将她的行动算的奇准,她身子刚动,手掌下切,已经抵住她颈下。

    郭宝莲点到即止,保持着切中她喉咙的姿势,淡淡道:“你家小姐武功练得怎么样了?”

    慕容佳脸色变了又变,突然露出笑容,端正的行下礼去,道:“多谢二小姐关心。我家小姐勤练武功,胜过其他公子小姐,却还比不上二小姐。二小姐如此关心,毕竟是姐妹情深,小女定将这个意思带到。”

    郭宝莲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道:“你很聪明,懂的我的意思。我那妹妹也是不安分的人,想必也不想与郭家那些蠢材为伍吧?既然如此,不如和我谈谈,或许我们能各取所需呢?”

    慕容佳道:“小女看着也是极好。我家小姐年纪渐大,郭家就有人打她的主意。纵使小姐不甘心,毕竟势单力孤,有二小姐为奥援,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只是小女毕竟只是客卿,不能代小姐做主,我这就回去传达二小姐的好意。”

    郭宝莲点点头,道:“很好。”目光扫在巧珍脸上。

    巧珍没想到本是敌对的两方,见面几句话竟草草达成联盟,自己的地位显得十分尴尬,心中忐忑不安,见郭宝莲看向自己,登时白了脸色,道:“姑娘……”也不知道是叫郭宝莲还是慕容佳。

    慕容佳走上一步,道:“二小姐,之前的事都是误会,第一个不对的是我,我们小姐也有不是。这丫头什么也不懂得,且让我带回家去教训,回头我家小姐定然给您斟酒赔罪。“

    郭宝莲转头道:“这丫头你可以带走,但走之前,要说个明明白白。譬如她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要走,这都是重要关节。倘若不说清楚,叫我白吃了一个亏么?”

    慕容佳略一沉吟,心道:这个秘密是巧珍宁可暴露也要带过来的,是何等的重要?若是随便就跟二小姐分享,说不定就误了小姐的大事。但若不说,二小姐哪能放我们走?她说尽弃前嫌,其实有几分真几分假,一点也说不准。现在事事在她掌握,捉拿我们轻而易举。到时候定要严刑拷问,秘密还是保不住。

    她权衡利弊,立刻下了决断,道:“那是应该的。巧珍,你将怎么现这位封印师的经过说来听听。”

    郭宝莲冷笑,知道慕容佳肯定在诱导巧珍不告诉自己实话。但她看得明白,慕容佳并没有听到巧珍报告的具体消息,她能引导,自己就能套话,巧珍这丫头很好对付,凭她们两个,休想隐瞒自己。

    她只是淡淡道:“在这里说话,成什么样子?走吧,到我那里说话。”

    慕容佳笑道:“这样不好吧?哪里好打扰二小姐呢?”

    郭宝莲道:“你不是晚上叫人来接你吗?现在去我们家坐坐,慢慢说话,等人来接你。倘若巧珍说话言简意赅,早说完你们早走。倘若由头太长,几个时辰说不完,你就写下一封书信,告诉我那妹妹你在我这里,一切安好,让她别担心就是了。”

    慕容佳面上还笑着,心中已经暗暗苦,只好道:“小姐吩咐,敢不从命?咱们……”

    话音未落,只听里面吼道:“大力开山印!”

    砰地一声,一个人影从窗户飞出,落在院子里,打了几个滚,激起满地尘土,正是百里晓。

    三人同时吃了一惊,只听房间中一声惨叫,声音绝望而无助。

    一连串的变化让三人惊呆了,转过头去,但见大门敞开,一人坐在院子里,双目望天,一脸的绝望,正是刚刚谈论的那个封印师。

    慕容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紧接着反应了过来,上前道:“这位公子,你怎样了?”

    郭宝莲一怔,也反应过来,道:“怎么样了?”说着本来冷冷冰冰的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

    那少年举目望天,道:“我的东西呢?”

    慕容佳柔声道:“你丢了什么东西呀?说说看,我们来给你找。”

    郭宝莲又落后一步,只得“嗯”了一声。

    那少年道:“我在找……”突然清醒过来,道:“你们还在这里干嘛?”

    慕容佳道:“我们来帮你啊。”

    那少年冷冷道:“你们这些人,无非是图我的东西,有种就来啊?”说着又大吼一声,道:“来呀!”

    慕容佳半蹲下身子,正色看着他,道:“你这样说,真伤人心肠。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我绝不是坏人。”

    那少年盯着她的眼睛,但见如一泓秋水,清澈无尘,流转之间,波光盈盈,心中一软,有三分活动,道:“你不是为我的东西来的?”

    慕容佳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再珍贵的东西,都比不上你这人珍贵。”

    郭宝莲心中暗道:这丫头真不要脸,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最可恨的是,我偏做不到这么不要脸。

    那少年被慕容佳三两句说舒服了,心情略微放松,道:“就是图谋我的东西,现在也没了。好吧,我知道了,你们是知道我封印师的身份才来找我的,是不是?”

    慕容佳道:“知道的你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师,不知道的就是个一表人才的俊秀少年,你猜我为了哪个?”

    那少年被她眼波飞得晕晕乎乎,一口气咽下,突然道:“你想要借重我,是不是?那好,那你拿出诚意来。”

    慕容佳坐在他身边,笑道:“你要什么呢?”

    那少年感觉到她吹气如兰,脸色一红,道:“我也不要什么……总之,你先出去,要想再登我家的门,除非拿七……六品草药来。”他扭过头去,道:“出去。”

    慕容佳笑吟吟的伸过头去,在他耳边轻轻道:“好啊,我就出去,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在她目光期盼下,终于开口道:“我……高崎。”

    慕容佳道:“好名字,那么高公子,你等着我,我还会来的。”说着站起身来,敛衽行礼,叫上巧珍自行走了出去。

    郭宝莲神色略感尴尬,沉下脸来,道:“你要药材?”

    那少年脸色也自然了许多,道:“我封印师不用药材,但你们要用药材证明你们的诚意。”

    郭宝莲淡淡道:“是越名贵的药材越有诚意么?”

    那少年道:“那看你怎么想了,怎么做在你,怎么判断在我。”

    郭宝莲直视着他,终于道:“告辞。”转身走出。

    等她们都走光了,那少年出一声哀嚎,道:“我的宝贝呢!难道真是命数吗?”

四十八局中局

    经过半个时辰的跋涉,郭宝茶指着前方道:“到了。”

    孟帅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有一片大屋,七八间房子。那房子一色平顶土坯,连砖瓦都不见,外头还堆着大跺稻草,比寻常农户看着还简陋些。

    郭宝茶推开院子门,道:“进来吧。这里原来是我家收药材的仓库,废弃之后就被我收拾出来,充作别院。”

    孟帅扶着荣令其,道:“倒也……宽敞。”

    郭宝茶拍了拍手,立刻转出两个丫头,都穿着农妇衣衫,将荣令其接过,郭宝茶道:“将这位客人安置到最里面的客房,取最好的药材给他治伤。”然后对孟帅道:“你跟我来。”

    两人绕到后面一座大房子,推开门进去,里面家具齐全,一水的硬木桌椅,摆设倒也精致,桌上还放着鲜花水果,不输于一般的富贵人家。

    郭宝茶让孟帅坐在一边,道:“我先去换衣服,你等着。”

    孟帅坐下,有小丫鬟打来洗脸水,泡上香茶,一切如富贵人家一般。等他洗过脸,慢慢饮尽一杯茶,郭宝茶才中里面出来。换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裙,头上髻散下来,只梳了一条辫子垂在身后,散着一种居家的慵懒味道,坐在孟帅旁边,道:“这里怎么样?”

    孟帅道:“挺不错啊。外面弄得这么朴素,是因为要隐蔽吗?”

    郭宝茶道:“一是为了要隐蔽,二是为了图便宜。要在城里弄这么大一套院子,至少也要千两银子,装修还不算在内,干嘛要花那个钱?”

    孟帅奇道:“你不是很有钱吗?”

    郭宝茶道:“你说谁很有钱?你怎么知道我有钱?”

    孟帅道:“你自己说的。”

    郭宝茶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是我要招揽你时说的吧?那不是废话么,我要招人,当然要充大个儿,难不成跟你哭穷么?”

    孟帅翻了个白眼,道:“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充了?”

    郭宝茶笑吟吟道:“就凭咱们刚刚并肩携手的关系,还不该更进一步,坦诚相见么?”

    孟帅再次翻了个白眼,郭宝茶的手指轻轻在他眉眼划过,孟帅一躲,郭宝茶笑道:“你这小子就这么大的眼睛,再翻也不可能比我大啦。”

    孟帅心道:你才是正经的眯缝眼好不好?目光在她面上一扫,但见她一双凤眼眼波流转,虽然狭细,神采却不输给那些杏眼美女。

    郭宝茶叹道:“我若说有钱呢,也算是有的。吃的、用的都是不错的,但那不是我的钱,是郭家的钱。我自己不但没多少财产,本身还是旁人的财产。”

    孟帅一怔,道:“那怎么会?”

    郭宝茶道:“我大姐姐嫁给了雪漠王,虽然是个英雄,但是个糟老头子。当年二姐要被嫁给铁呼儿,也是填房,给人当后娘,她就跑了。眼见就要轮到我了,我未必要像她一样破门而出,但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啊。”

    孟帅皱眉道:“你们家又不缺钱,干嘛总干这种卖女儿的事?”

    郭宝茶道:“那要看当家的人决定值不值。郭堡主十年前就不管事了。郭宝芒觉得我们就配嫁给老头子,那就嫁呗。”

    孟帅心道:郭宝芒这名字,多半是她兄长,既然直呼其名,那就是兄妹关系很恶劣了。怎么她管郭亮生也叫郭堡主?

    郭宝茶道:“不过呢,我运气比姐姐们好。郭宝葵和郭宝蒲都成长起来了,谢天谢地,他们都不安分。郭宝芒这家伙妄自横行霸道,却是个草包,连小上好几岁的弟弟都压不服,再加上一个有夫人支持的郭宝莱,真是好热闹。我的压力小上好多。”

    孟帅道:“慢着,你们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干嘛要跟我说?”

    郭宝茶道:“咦?你想置身之外么?那怕是不可能。刚刚你已经杀了郭家的人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告诉你情形,那是为了你好,免得你糊里糊涂给人杀了,还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孟帅猛的站起身来,道:“我什么时候杀了郭家的人了?”

    郭宝茶慢悠悠道:“你坐下,我这不是要慢慢跟你说么?着什么急呢?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有什么话会瞒你?”

    孟帅一阵头疼,隐约觉得自己怕是上了贼船了。

    郭宝茶笑着拿过一个苹果,用桌上的银刀削皮,道,“郭家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吧?”她说起郭家,就如同外人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孟帅道:“不是本地的豪侠么?”

    郭宝茶道:“豪侠当然是豪侠,豪侠就是很有钱的武人的意思。但凭他再大的豪侠,银子不是大风刮过来的,是不是?沙陀口的土地不长粮食,郭家除了传统的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以外,也要做买卖。”

    孟帅咧了咧嘴,道:“我好像听说郭家是做药材生意的。”

    郭宝茶道:“这个说对了。郭家一直做口内口外的药材生意,一方面把药材运到口外,另一方面也把中原的药材运到凉州。那个交易会,你看见了吧,凉州的药材,就数郭家做的最大了。不过啊,就算是这个,也不是大宗。真正的大宗是走私。”

    孟帅差点没喷出来,道:“这些东西往外说,没有问题吗?”

    郭宝茶道:“这有什么?他们做得,我说不得?况且整个沙陀口,谁不走私?不过是郭家走私的是看管最严密的药材,尤其是辅助修炼的药材,按照大齐的法律,是一根草也不许出关的。他们都是一车一车的走私,因此获利特别巨大。”

    孟帅道:“这是卖国吧?”

    郭宝茶道:“反正没人查他们,我也觉得遗憾,怎么不查他们呢?以前沙陀口的太守都是和他们搅在一起,现在新太守就要到任了,说不定有点指望了。嘿,不如我去出吧……”

    孟帅无语的看着她。郭宝茶道:“且不说这个。反正既然是走私,就不能打郭家的名号,打的都是杂牌子帮会的旗号。都做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做熟了。这么多年没出过事。但就在三个月前,开始出事了。郭宝芒的车队好几次被劫了,药材一根不剩,全部丢失。回来的人都说,是雌雄双煞动的手。”

    “接下来几次,口外的走私队伍连连遭劫,紧接着,连中原进来的药材,明晃晃打着我们郭家名号的,也遭了劫难。那两个大贼,来去如风,神出鬼没,今日在那里,明日在这里。我们出十倘商队,倒有八倘遭劫。尤其是我们每年要在这个季节开药仙会,运送药材特别频繁,就因为他们的行动,我们到现在也没凑齐药材。”

    孟帅道:“他们只劫你们郭家的药材?”

    郭宝茶摇头,道:“只要是药材他都劫。沙陀口几个老主顾的商号也难逃毒手。只是运送药材,到底以郭家最多,因此也更遭殃一些。眼见药仙会在即,郭堡主都坐不住了,66续续把武功高强的客卿派出去押运。还是有一些效果的。只要是厉害高手保得车队,就遇不上劫匪。但哪一批车队保护的力量弱了,就必然遭劫。”

    孟帅“哦”了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情报工作做的很到位啊。”

    郭宝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郭家嫡系子女亲自出手押镖的,我是第一个。是郭宝蒲举荐的。”

    孟帅道:“郭宝蒲?是你哥哥郭三公子吧?他举荐你……是好意吗?”

    郭宝茶咯咯笑了起来,道:“那能是好意吗?不过是为了表示决心,把我豁了出去而已。倘若成了呢,他举荐亲妹子,这样的忠义,还不有功劳?倘若不成呢,反正罪责归不到他头上啊。”

    孟帅想说:“你这么揣测,是否太过小人之心?”但想自己不是郭家人,不知具体情况,也不好瞎说。却道:“那你现在已经丢了药材,那怎么办?”

    郭宝茶站起身来,踱步道:“好,丢的好。我就盼着丢呢。只要丢了,就能和他翻脸了。”

    孟帅愕然,郭宝茶淡淡一笑,道:“我这个亲哥哥,可真是亲的。从小到大,人前妹妹长,妹妹短,可亲热了,好吃好玩的,从来都是我拿头一分,重视亲情,那真是郭家的一个异种。”

    孟帅听她口气中的凉意,微微一凛。

    郭宝茶道:“就因为他对我这么好,我们兄妹一体。所以我的所有份例都在他手里把着。吃的玩的,都给我,还可以贴给我。只一涉及到药材、兵刃、学习武功的机会,我从来没见过。十年时间,我从没吃过家里一枚丹药,更没机会学除了学堂以外的任何一门武功。我小时候不懂,还问过他,他就跟我说,‘妹子,你只管平平安安的长大,开开心心的玩乐,外面的刀枪剑雨有哥哥来挡。’小时候我听了可感动了。长大了才知道,他夺走的是我的未来。”

    孟帅无语,过了一会儿,道:“我看你修为也挺不错的。”

    郭宝茶道:“那是我的本事,不是他的施舍。我早就受不了他跟我温情脉脉的那一套了。只是他在人前不漏痕迹,我若跟他翻脸,倒显得我不知好歹。这一次好了,我回去背了罪责,他一定跟我翻脸。因为之前跟我好,这次他义愤填膺的教训我,旁人只会说他大义灭亲,若是利用好了,他不但无错,还能挣下名声,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他跟我翻脸,我就能名正言顺的甩开他了。”

    孟帅听得遍体生寒,只觉得郭家人个个都不可理解,又问道:“那你的罪责呢?”

    郭宝茶嬉笑道:“咦?你替我担心了吗?你放心吧,我联络好了内援。只要我表现出价值,自然会有人替我求情。我以前被牢牢地绑在他的船上,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叫人恶心。这次回去能跟他保持距离,就可以待价而沽,接受旁人的拉拢了。这样腾挪的余地也大一点。”

    孟帅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郭宝茶道:“不说他,只说雌雄双煞,他们是你杀的,你看出什么破绽了没有?”

    孟帅想起那“雄雄双煞”,道:“世上果然有雌雄双煞这对贼人?”

    郭宝茶道:“有的,成名十几年的大贼,一对夫妻。”

    孟帅道:“那这么说,这次的雌雄双煞就是别人冒充的了?”

    郭宝茶霍然转过身来,道:“你也看出来了?”

    孟帅道:“这还用看么?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郭宝茶轻笑道:“这世上的明眼人就是少啊。其实我们这些人——所有不那么傻的郭家人,都怀疑这雌雄双煞是家里的某个人弄出来的。因为情报太准,也从不失手。可就是拿不住。一是抓不着尾,二来么,郭家每一方势力的药材都给劫过。要说幕后主使针对谁,这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孟帅道:“也许只是单纯的内奸勾结外面的势力劫的,针对的是你们郭家堡。”

    郭宝茶道:“不像。一来消息太精准,不是一般弟子能动的手脚,二来这么大批的药材,除了郭家堡,没人能处理。倘是外来势力,这么多草药往外运总有蛛丝马迹。倘是本地势力,你当郭家没查过么?都是本地地头蛇,相互之间盘根错节,不可能撕破脸到这个地步。这些药材应当就在本地。”

    孟帅道:“那也可能就是郭家的某个人,他也劫自己的药材,那是苦肉计,不惹上嫌疑。”

    郭宝茶捋了捋额前刘海,道:“按理说是这样的。可是这样一来,不是揣测谁都有道理了么?譬如说今天,我若死了,可能是某个人要剪除郭宝蒲的羽翼,也可能是郭宝蒲自己做的苦肉计,无论正反,都说得通。那我们还猜什么?”

    她笑道:“所以郭家一口咬定,就是雌雄双煞动的手。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查不到,就掩耳盗铃,大家装不知道好了。”

    转过头来,她笑道:“所以你知道今天麻烦了吧。大家都假装不知道,可是雌雄双煞一死,死出两个男人,这戏还怎么演下去?而一旦破局,事情就闹大了。不管幕后主使是谁,他都一要报复,二要杀人灭口,你可知道自己处境多危险?”

    孟帅看她笑吟吟的全是戏谑,道:“说得好像你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似的。”

    郭宝茶笑道:“我姓郭,所以明面上不至于怎么样的,无非就是躲开暗箭,你还要小心明枪呢。”

    孟帅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不知咱俩谁更惨些。”

    郭宝茶笑道:“怎么样,跟着姐姐我吧,有我帮你遮掩,明枪暗箭都是我来接着,你只要伺机而动就行。”

    孟帅岔开话题,道:“其实关于幕后黑手,我有一个猜想……”

    正在这时,只听门口丫鬟道:“小姐,外面有人来投宿。”

四十九听口风

    郭宝茶一怔,也不开门,不悦道:“这点小事也来找我?我若不在呢?这里离着沙陀口不过二十里,天色又早,投的什么宿?叫他们去沙陀口住宿去。”

    那丫鬟道:“我就这么说了,他们说沙陀口因为药材交易大会临近,找不到客栈,借宿的地方都住满了,这才出城来借宿,愿付银两作为房租。”

    郭宝茶越不耐,道:“简直荒谬。就是因为药仙会的缘故,沙陀口住满了,旁边还有瓜陵渡,还有鬼沙镇,都是方便的小镇,哪里住不得?就没有在我这里住宿的道理。就说不方便,让他们快走。”

    只听那丫鬟委委屈屈叫道:“小姐……”

    郭宝茶这才起身开门,道:“怎么了?”

    门一开,那丫鬟跌跌撞撞的进来,道:“小姐,其实是来了一群恶客,总有十来个人,身上又是尘土又是血迹,还拿刀弄枪的。他们一来就挤进了院子里,抢进房中,先把有伤的人放下。还指着我说,若是敢泄露出一个字,就杀了我们全家。然后又给了我这个……”说着一伸手,手上放着一锭大元宝。

    郭宝茶抿着嘴,道:“你来告诉我是……”

    那丫鬟道:“奴婢……奴婢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进来告诉您一声,那些人可凶恶了,咱们还是别惹他们的好。”

    郭宝茶瞥了她一眼道:“看你没出息的样子。真是怪事,还有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把你的衣衫给我拿一套,我出去看看。”

    孟帅道:“我出去看看吧。”

    郭宝茶笑道:“我说,你可别是想要趁乱逃走吧。”

    孟帅道:“怎么个意思?我需要逃走吗?我还以为我在这里是来去自由呢。莫不是三小姐你不怀好意?”

    郭宝茶咯咯笑道:“那怎么会呢?你快去瞧瞧,瞧出什么好来,别忘了告诉姐姐。”说着起身转到后面。

    郭宝茶这间屋子本就在最后方,孟帅身形矮小,溜到前面去,丝毫不打眼。

    但见院子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大门紧闭,寂然无声,显示出一种不同以前的紧张氛围。

    孟帅略一观察,就见地上有不少杂乱脚印,还溅上了点点鲜血。正这时,一个丫鬟提着水桶过来洗地,将这些痕迹冲刷了。孟帅问道:“这是里面那些人的要求?”

    那丫鬟点点头,孟帅道:“他们在哪儿?”

    那丫鬟指了指里面的一间屋子,低声道:“那些人很凶恶,你别去惹他们。”

    蹑手蹑脚的走近屋子,只见大门关的严严实实,里面似有人声,但隔着墙壁也听不清楚。

    孟帅先不去推门,一丝内息灌入双耳,里面的声音登时变得清晰了起来。

    内力本就有强化五感的效力,孟帅身上的龟息功内力质量之高,天下少有其匹,因此就算武功比他高一个甚至两个境界,也未必如他这么耳聪目明。

    就听一人道:“这一番能够脱险,全凭先生的功劳。”接着底下有数人附和。

    另一人道:“什么功劳不功劳,大伙儿同仇敌忾,还说什么见外的话?”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孟帅头脑一清,暗道:这人的声音很耳熟啊?

    另一个大嗓门吼叫道:“狗日的八臂哪吒门,竟然敢带官军来坑害我们,这次老子不死,定要打上门去,把他们山门砸了。”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喝道:“小声点。官军是不是八臂哪吒门引来的,还在两说,就算是他们引来的,咱们也不可轻举妄动。难道这一次吃亏还不够大?兄弟们死伤大半,实在是家族的一次大劫。依我看来,这一次就算是栽了,还是回原籍去,修养为本……”

    他刚说到此,立刻被数个声音打断,就听不少声音喝道:“不行!”、“怎能如此?”、“绝不能退!”

    过了一会儿,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慢慢安静,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为了这次大哥的财产,我们已经付出太多,倘若没有收获,别说家族要衰落,能不能平安退回原籍,还在两说。别忘了,咱们来的路上,消息已经泄露了,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

    先头那声音沉默一阵,道:“怎么能说没有收获呢?虽然那笔财产没找到,但在大老爷的宅邸里,也找到了一笔丹药啊。大老爷自己是举世闻名的炼丹师,他的丹药也是价值连城。”

    那苍老的声音道:“即便如此,和我们预期的差距也不小,这些丹药都是疗伤、解毒等辅助的,根本没有助长修为的丹药,这对于家族的根基,并没有直接的好处,怎能叫人满意?”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但大体上都是拥护老者的意见,认为还是不能就这么撤退。

    先头那人提高了声音,道:“二老爷,诸位叔伯兄弟,倘若咱们果然有办法,或者只是有些消息能得知大老爷的财产藏在何处,我又怎能反对?可是咱们明明白白一点线索也没有。大老爷的故居被官兵围了,再也回不去了,咱们又往哪里去找寻?既然没有方向,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你们怎么看不明白?”

    里面一阵沉默。

    那苍老的声音开口道:“事在人为,倘若人人都只懂得知难而退,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高手?”

    那开头的人道:“您说的很对,但就眼前这件事,您有什么办法?”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个声音道:“诸位,请恕在下冒昧,我可以说两句吗?”

    孟帅在外面听到,忍不住撇嘴,暗道:你终于出声了啊。还你也来说两句?你是领导吗,用这么专业的语言。

    众人一起道:“先生有什么高招?”

    那人道:“其实远远谈不上高招。就是实在没办法,其实可以碰碰运气。郭家有一个交易大会药仙会,大家知道吧?”

    众人嗯了一声,那人继续道:“那是整个凉州所有的大会,一年之内,凉州境内所有的重要药材交易都会在这一场大会中举行。要打听丹药的下落,那里倒是个好方法。”

    先头那个出言反对的人道:“难、难、难!这可是机密大事,若不是傻子,怎么会透露消息?”

    那人笑道:“我并没有说盲目的打听。其实咱们应该撒下香饵钓金钩。要知道,在那交易会里,大宗的药材交易固然是银货两讫,但珍贵的丹药就是以物易物。那人倘若已经将东西拿到手,那他手中就有一大批可以交易的丹药,那他会不会去会场看看呢?”

    先头那人道:“任凭什么丹药,都比不上增长修为的丹药好,他没必要去交易。”

    那人道:“我并没有说他是为了交易,但手中有底牌,想要去看热闹,这是人的本性。可能他没什么目标,也不打算交易。但他很可能怀着土豪的心情要去交易会游玩……就算是再危险之中,这种心情也不会改变的。这就像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一样的道理。”

    孟帅听了,暗道:娘的,说的很对啊,要是我,我也想去看看,这不就是扮猪吃老虎的装逼感吗?

    那人道:“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放出一点东西去,昌先生的丹药有不少效用神奇的,可能就有合用的,只是放出去一枚两枚,咱们也只说换一两枚修炼用的丹药,说不定那人会动心。倘若那人一动心,就会有行动,就算不现身出来跟我们交换,也会露出些行迹。有了行迹,还怕没有办法追踪吗?”

    一番话说下来,里面的屋子登时就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那苍老的声音道:“先生真是高人,算人心,有奇谋,比我们高明百倍。”

    那人谦虚道:“哪里,说是谋划,那也是碰运气。我不敢说这个谋划到底能不能成,听不听也全在各位一念之间。”

    孟帅暗道:这个计划听起来头头是道,仔细一想漏洞也多。他干嘛一口咬定,弄到丹药的是某个人啊?倘若是一个势力,或者干脆还没有人找到,那批丹药压根还埋在某个地点,那这个计划不成了扯淡了么?

    最重要的是,据孟帅所知——这家伙和里面那些人压根不是一路人啊!而且很有可能,双方是敌人。

    他干嘛要真心给他们谋划?

    如果不是真心,这个计划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难道是要把这些人骗到郭家什么的交易会上,要动什么手脚么?

    孟帅在这里有自己的分析,但里面那群人或许是掌握的信息不如他多,或许压根就是脑子不够数,居然大呼小叫道:“先生的主意太好了,哪有不遵之理?”

    那出言反对的人也是默然,只说了一句:“就怕我们进不去药仙会。”

    那人道:“这个容易,交易牌并不难拿,那些大商号都有不止一面。若是拿丹药去贿赂其中管事,怎么也能弄到一面两面。就是弄不来,诺诺,我这里还有铁汉帮的一面,我与大家这么投缘,也不是不能出让。”

    那苍老的声音道:“如此,万无一失矣。若有先生相助,我等当重重酬谢,我荣氏和铁汉帮永为盟友,绝不相负。”

    孟帅心中鄙视,突然听到门一响,似乎有人要走出来,连忙倒退几步,藏在屋后。

    只见一人潇潇洒洒走出来,原本冷峻的眉峰都绽出一丝笑意。

    孟帅看了他一眼,心中十足十的确认,暗道:果然是你,傅金水。

五十章正反算

    孟帅一溜烟溜进偏房,就见荣令其半睡半醒的倒在床上,经过一两个时辰的休整,没见缓过来,脸色还是那么难看。

    走近前去,孟帅推醒了他,压低声音道:“快起来,你的对头来啦。”

    荣令其本来昏昏沉沉,这时候猛然惊醒,喝道:“谁来了?”

    孟帅低声道:“别这么大声。荣家的人来了。”

    荣令其坐直了身子,额头上冷汗涔涔,也不知是受伤还是紧张的缘故,又摇晃了一下,道:“他们终于追过来了吗?好吧,那就是命该如此。”

    孟帅道:“你先别给自己泄气行不行?他们也不是来找你的,只是凑巧赶在一起了。”当下把自己在外面听到的说了一遍,道,“我估计他们昨天被围剿了一通,也是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找到这个下处。刚刚好就跟你住了个隔壁,这就是缘分。”

    荣令其呸了一声,道:“我和他们有什么缘分?”冷静了一下,道,“这地方难呆了。看来要赶紧撤走。”

    孟帅道:“依我看,也未必要立刻撤走。现在一墙之隔,相安无事,他们也没四处搜寻,更想不到你近在咫尺。你若妄动,反而露了行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野无人,绝难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不如暂且忍耐一时,藏好了叫他们当个灯下黑。”

    荣令其沉吟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既然如此……你去打听下他们有几个人。”

    孟帅道:“我去看看……你要做什么?”

    荣令其道:“既然是有心算无心,干嘛不算厉害一点的?在这种封闭的地方,安排好了,将他们一个个除去,永绝后患,也不是不可能。”

    孟帅一怔,道:“你还真够敢想的,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打算除去敌人吗?”

    荣令其道:“那要看情况而定,你先帮我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他突然停止,抬头看他,道,“那些人里面,有你的亲眷在内吧?”

    孟帅莫名其妙道:“擦,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荣令其脸色阴沉,道:“没有吗?你管荣昆叫什么?”

    孟帅奇道:“我能管他叫什么?”

    荣令其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道:“那你心里希望谁赢?”

    孟帅更加奇怪,道:“当然是你啊。虽然咱俩也没什么交情,但比那群人强得多啊。”

    荣令其道:“是吗?你既然来给我报信,应该……应当是向着我的吧。”停了一阵,道,“你帮我看看他们有几个人,有几个高手。还有……问问此地主人,她是什么意思。毕竟我们是客居,有些事绕不开主人情面。倘若她支持我们,那事情就很容易。”

    孟帅道:“她会支持我们?”

    荣令其哑声道:“去问问。”说着扶着床慢慢起身,穿好鞋子,看来是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孟帅见他撂下脸,心中十分不爽,道:“你要找死,也由得你。”说着转身便走。

    等他走了,荣令其站起身来,缓缓推开门,闪身出去。虽然身子已经摇摇晃晃,但落地竟然无声。

    孟帅走了出去,心中考量这件事,虽然荣令其的建议听起来大胆,但其实也非不可行。虽然人数差距大,但可以利用暗算分而治之,如果有郭宝茶的帮助,胜算更加大些。

    但是有一件事孟帅很担心,荣家的人,很可能是一群蠢货,但有一个人可是精明厉害,孟帅觉得自己就一定不是对手。

    这个人就是傅金水。

    此人来历、立场、手段都是谜,一开始把孟帅从街上拉过来,就很奇怪,现在更莫名其妙的混到荣家的队伍里去,又出谋划策,但孟帅知道他和荣家绝非一伙儿的。

    虽然不是一伙儿,但如果荣令其对付那边,傅金水肯定也会站在荣家这一边,因为他还需要荣家去郭家的药仙会上走一趟,肯定不允许现在就出事故。

    而荣令其和傅金水若是正面对上,谁能赢……孟帅觉得,还是傅金水赢面更高,不然同是和荣家作对,为什么傅金水混成了座上宾,而荣令其却混成了这个鬼样子?

    还是去找郭宝茶吧。

    孟帅往前走了几步,一路绕到了开头那间大屋前面。

    大屋的门紧闭着。孟帅刚要过去,心中暗道:不对,荣家有人见过我,可别给他们瞧出破绽。当下从地上抓了两把灰土抹在脸上。

    至于这个法子灵不灵,反正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干的,孟帅也只好先试试了。

    正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随便找了个靠墙的地方解开裤子方便,这人孟帅依稀有些印象,在荣家见过两眼,总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是了。

    也不知是不是疏忽,他一出去,竟没关门。

    孟帅暗自腹诽道:这群家伙一点没有逃难的自觉,不过好像官兵也没怎么追他们,不然凭这几个家伙的胆子,早缩到老鼠洞里去了。

    一面想,孟帅一面若无其事的走出来,从大门前横向走过。

    路过大门时,他毫不在意的往里面瞟了一眼,脚下也没减,就这么走了过去,还路过了那个对着墙正在方便的大汉,也没引起什么警觉。

    若是前世,这一眼也未必看得真切。但今生他连内功是白练的么?太上龟息功全面提高了他的感官,让他在这一眼中,把里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并像照片一样印在脑海中。

    里面只是一间普通的仓库,地上铺的都是稻草,十个人坐在稻草上。

    郭宝茶虽然把后面的仓库装成不错的房子,但前面一排房子还是保留原样,也是不惹人怀疑。这群人随意看了前面几个屋子,眼见个个都是简陋的仓库,估计也就没了心情往后找,因此荣令其和郭宝茶的闺房并未暴露。

    房间中一共十个人,加上出来的那个就是十一个,那加上傅金水,就是十二个人。

    这十二个人里面,有三四个人身上带伤,并没有一个重伤员,除了一个最老的老头之外,也没有一个老弱病残,想来身体稍弱的都没能突围。

    当然,也没有小末。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抗十二个人,刨除傅金水,至少还有十一个青壮劳力,孟帅总觉得希望不大。如果荣令其硬要干,又拿不出合适的对策,孟帅可不会跟他胡来。

    不过还是先问问郭宝茶的意思吧。

    郭宝茶的房间是在……

    突然,孟帅停住脚步,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他看到了什么?

    阳光下,巨大的稻草垛旁,一对男女背靠着墙壁交谈甚欢,一个拉住另一个的手,彼此靠近……

    这两人男的俊朗,女的娇媚,倘若孟帅不认得他们,倒还真觉得是一对璧人。

    可惜这两人孟帅都认得。

    男的是傅金水,女的是郭宝茶。

    孟帅吓得倒退几步,缩回房子后面,脑中还一片混乱。

    再次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那两人还言笑晏晏,傅金水凑近郭宝茶耳边说了句什么,郭宝茶一低头,扑哧一笑,两人一起笑了起来。神态之热络,绝非第一次相见。

    擦……难道是一对早有勾搭的狗男女?

    孟帅心中的念头如井喷一般涌了上来,刹那间转了好几次。

    如果这两个人早就勾结,倒也能理解傅金水为什么把他们引到这里来。那么他又撺掇荣家人去郭家的交易大会,是不是也跟郭三小姐有关?他们里应外合,要在交易大会上搞出什么事来?

    但也太巧了吧?倘若不是自己,郭宝茶可未必能回到这里来,那傅金水又去投奔谁?

    再说,倘若是秘密勾结,光天化日之下这么亲热的凑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但不管怎么说,孟帅已经陷入了一种很坏的情况,有道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推测人心。孟帅觉得自己不用最坏的打算已经很险恶了。

    最坏的情况,荣家人、傅金水、郭宝茶全是他的对头,这才叫十面埋伏。

    要真到了那种情况,是半分胜算也没有的。

    其实这些人大半是冲着荣令其来的,但孟帅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反复无常。

    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那……

    一拍脑袋,孟帅突然想起了一事,当初自己怎么藏匿从郭宝莲家逃出来的女人的?现在依样画葫芦,把荣令其变消失了,然后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该怎么就怎么就行了。

    即令郭宝茶知道荣令其和自己在一起,反正人是没了,自己一推二五六,只说不知道,她还能把人搜出来不成?

    等过几天再找个地方把荣令其放出来,不过要离得自己远远的,把关系撇清,至于之后荣令其是继续自己的理想最终成功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就与自己无关了。

    想清楚了这一节,孟帅心情大振,心神缓缓沉入黑土世界。

    一片绿色……

    孟帅的心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进入世界,相反,只看见一片浓稠的绿色。绿色的雾气夹杂着黑色雾气,充斥着他的视野。

    这是……

    好像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就是水思归给他开灵窍的那一天……

    孟帅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后路被堵死的感觉。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不断地在心中联系黑土世界。

    但还没等他联系到黑土世界,突然噗的一声,一个身影蹦了出来。

    不用问,老相识了。

    孟帅一伸手,把蛤蟆抓住,道:“你怎么出来了?”

    那蛤蟆道:“你不是叫我吗?正好我在里面被挤得没地方呆了,出来透透气。”

    孟帅心中又是一沉,状似无意的道:“我没叫你,是叫那个世界呢。我要弄点东西进去。”

    那蛤蟆叫道:“开什么玩笑?现在正在生长的关键时刻,哪能弄进外物去?你省省心思,有什么东西自己扛着走吧。”

五十一一笔画

    “详细的情况就是这样,所以还是别做什么各个击破的美梦了,下决心逃命去吧。”孟帅正容说道。

    荣令其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神色显得痛苦不堪。看他的样子,孟帅真的怀疑他马上又要吐一口血。

    不知为什么,荣令其明明应该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孟帅总觉得他刚刚大干一场似的,充满了疲劳。

    怕他立刻抽死过去,孟帅安慰道:“依我看来,不至于往最坏的情况展。现在想来,那两人恐怕不是一早就勾结上了,倒像是一见如故,一拍即合。虽然男女一见钟情也是寻常,但那两位满肚子坏水,肯定是因利害而合,谈成了一笔交易。”

    他边分析,边点头,显然也把自己说服了,道:“至于交易的内容,我看也不是你。一来你这样的大人物,关系到天下大利,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达成交易。二来看他们这样子,有点像达成了长期合作战略同盟关系之类之类的,总之很不符合你的情况。”

    说到这里,孟帅又觉得宽解的过了,道:“虽然她可能还没把你卖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奇想,就会溜出口。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你还是早作打算的为好。”

    荣令其紧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道:“给我拿纸笔来。”

    孟帅道:“这哪去找……”目光一瞥,现窗台上竟然就有一个笔筒,往里面看去,笔墨俱全,又打开柜子,果然见到一沓纸,便一起取了出来。道:“给你。”

    荣令其道:“研墨。”

    孟帅对他指手画脚颇觉不爽,但看在他伤势严重的份上,还是帮了他一把,不但研墨,连纸都铺好了,道:“你要干什么?要写信求助?要是路途不太远,我可以帮你送信。”

    荣令其道:“通信?……好吧,也算通信。”

    孟帅道:“你那朋友强力不强力,能不能把外面那些家伙一扫而光?”

    荣令其不再回答,笔端一沉,落在纸上。

    只第一笔落下,孟帅就看愣了,但见笔锋一划,拖出了一条长长地墨迹。

    这哪里是书信,分明是绘画啊。

    这当口画的什么画?

    这是嫌时间太多,要浪费点才舒服么?

    荣令其显然雅擅丹青,寥寥几笔,已经勾勒出一个人形,再加修饰,人面已经栩栩如生,比之当初孟帅在通缉令上见到的面目模糊的肖像,却已经天差地别。

    只见他画的是一个青年人,长的貌不惊人,但精神焕,看来神采奕奕,令人一见之下便觉提气。

    勾勒完毕,荣令其指着画中人,道:“你看看。”

    我看什么?刚刚你画的时候我一直在看啊。

    孟帅心中腹诽,面上却道:“嗯,看见了。”

    荣令其撑住桌子,道:“看清楚了?”

    孟帅道:“看得很清楚。这是谁?”

    荣令其没有回答,突然点上了桌上的灯台,将刚刚画好的丹青凑过去。

    孟帅“啊”了一声,就见火苗曈曈,画纸已经付之一炬。

    这不是有病么?

    孟帅看了一眼荣令其,暗道:“听说垂死的野兽会在死前狂,做种种莫名其妙的事,没想到叫我赶上了,不过他做的稍微文艺范儿了一点。”

    荣令其不知道自己给孟帅编排成了什么样子,手一抖,灰烬尽数吹散,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喘息不止,道:“我来告诉你,我这一身麻烦,只有见过这个人才能解脱。”

    孟帅点头道:“你要把宝贝交给这个人?好得很啊。赶紧交了,你少一个大麻烦,正好让他们各自散去。”

    荣令其道:“但是我出不去。我看你现在还自由些,不如替我走一趟。”

    孟帅大为不爽,暗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干嘛要把风险转嫁在我身上?这差事神经病才捡呢。”当下拒绝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怕是办不好。一路上有个闪失,我是什么事小,若是你那宝贝出什么差错,那可就坏了。”

    荣令其盯着他,道:“千钧重担落在你肩上,一国命运也压在你手。这是天大的荣耀,也是天大的危险。你怕了?”

    孟帅见他激将,道:“要是我认同的事,天大的风险我也敢担。但若是不信的,一点风险我也不冒。”

    荣令其道:“你忘了地道之中我跟你说的话了?”

    孟帅道:“当时你也没说服我。”

    荣令其直视着他,过了一会儿,道:“我看你一路扶持我,还道你想通了。”

    孟帅道:“做事情也要有始有终,你又是条人命,总不能看你死在外面,那跟想通了没什么干系。你可别想多了。”

    荣令其被他气得脸色更是白,过了半响,才道:“你是不肯把东西带去给他了?”

    孟帅道:“你安心想想怎么逃出去吧。如果在这件事上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但是也要我先活着。”

    荣令其缓缓道:“既然如此,你去给我送个信。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通知这个人来我这里取东西,如何?”

    孟帅道:“那倒可以。只是送给信的话,倒也没问题。”

    荣令其凑到他耳边,以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个地址,怕他记不牢固,还特意又重复了两遍。

    孟帅闻言,皱眉道:“这是什么鬼地方?离着沙陀口又不远,当初你干嘛不直接去找那里?还回你的老宅做什么?这不是节外生枝么?你要一早把麻烦交付出去,哪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荣令其嘴角一抽,既像是抽搐,又像是冷笑,道:“你去吧。我要睡一会儿。”

    孟帅“啊?”了一声,道:“外面危机四伏,你居然敢睡,这是破罐破摔了?”

    荣令其道:“我现在全身乏力,就是想要逃跑也跑不远,何况现在天光大亮,也不是逃跑的时候。等我歇息几个时辰,晚上再做打算。”说着靠向床铺,倒了下去,双眼合住,竟像是睡着了。

    孟帅看了他一眼,道:“了不起,佩服。关键时刻豁得出去,虽然不是那种豁得出去。”说着转身要走。

    突然,耳后风声微动。

    孟帅反应不可谓不快,脚步一垫,已经向前跃出,然而身子刚动,就觉得脖子后面一痛,眼前登时一黑,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荣令其已经站直了身子,目光在孟帅身上一转,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抱起,放在床上。

    荣令其再次伏案疾书,这一回是真的一封书信。他弯腰将书信塞入孟帅怀里,一面从袖子里艰难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时,只见里面放着一盘蚊香一样的香料,另有三枚药丸。

    他将其中两枚药丸捏碎了蜡封,一枚药丸含在口中,另一枚塞入孟帅口中。

    接着,他将孟帅抱起,塞在自己的床下。再将那蚊香点着了,放在床头,袅袅的轻烟升起,弥散在空气中。

    做完这些事,荣令其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倒在床上,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的神色,低声道:“祖父,孩儿已经违背了您说的,倘若身死,就将这个秘密永远的带下去,好过落入他人手,您将如何看我?”

    孟帅眼前一黑,又是一亮,已经出现在黑土世界当中。

    现在的黑土世界,依旧是一片绿色烟雾,朦朦胧胧,连那棵世界树也分不清了。

    在黑土世界中,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是精神十分疲惫,现在黑土世界又如此无聊,令人十分不爽。

    他试着像以前一样,退出心神,但只出现一阵眩晕,身子依旧在这个世界之中。

    孟帅心头略慌,忙叫道:“蛤蟆,你快出来。”

    只听异声响起,那蛤蟆果然到了他身边。

    孟帅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出不去?”

    那蛤蟆啧了一声,道:“你在外面受了什么伤了?”

    孟帅这才回忆起之前的事来,怒道:“被人暗算了,我去年买了个表,枉我还这么帮着他。”

    那蛤蟆道:“果然。虽然详细的原理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说说我的理解。一个人的意识有浅层的意识和潜意识。一般你在外面想事情,都动用的表面那层意识,而进入这里,却用的是潜意识。你收了伤之后,大脑封闭,浅层意识封闭了,潜意识却还在,因此你是进的来出不去了。”

    孟帅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只有等我清醒过来,才能出去了?你有办法让我早点清醒么?”

    那蛤蟆道:“若在往常,你和我一起呼吸那树上分解出来的灵气,很快就能苏醒。不过现在么……”

    孟帅看了看眼前的绿色浓雾,道:“现在没有办法?”

    那蛤蟆道:“没办法啦,你跟我在一起歇歇,不也挺好?”

    孟帅百无聊赖,道:“我倒是想歇歇,但外面不由自主,就怕把命丢了。罢了,那绿雾什么时候散?好歹让我有些事干?”

    那蛤蟆道:“我看就要块了。或许下一秒,或许两三个时辰,或许到明天,那就要看你的运气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只见绿色雾气一阵波动,似乎受了大风吹,又似乎如冰雪见了太阳一般,霎时间散开,露出黑土世界的原貌和那株树苗来。

五十二八卦变

    孟帅看到树苗上的叶夹空无一物,已经将上一人的尸身化为殆尽,心情立刻好了起来,道:“我看看,最近我老感觉力不从心,给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冰@火!中文”

    那蛤蟆道:“你怎么力不从心了?说出来,让我这无上的智慧给你指点一二。“

    孟帅道:“别闹,什么无双智慧,你看你头的体积,就是没多少脸,又能盛多少毫升的脑浆?”抬起头看时,但见树冠上光秃秃的,并没结一个果子,不由吃了一惊,道:“怎么没东西?”

    那蛤蟆哼了一声,道:“我跟你说过了,这世界树越吃嘴越刁,那女人的头脑有限,世界树不认为她有什么头脑的精华,当然不肯给你什么。”

    孟帅十分失望,道:“看来我的智慧才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那蛤蟆道:“是啊,你被人打得昏迷不醒,只得在黑土世界里到处乱跑,一定是他们嫉妒你太聪明的缘故。”

    孟帅转过头去,和蛤蟆互相瞪视,过了一会儿,道:“我先喝点树汁,她的资质总胜于我吧?”幸喜那树苗上果然长了新的树疤,证明这女人不至于连身体素质都不如孟帅。

    按照之前的办法,在树疤割开,一滴滴琥珀一样的松油落了下来。

    一……二……三……

    还不错。

    三滴树汁浑圆饱满,比上次他自己滚出来的那滴个头大上很多,他不由大喜,道:“这三个是什么?”

    那蛤蟆随意的瞄了一眼,道:“根骨、经脉和感官。每一样都有一点。今天倒给你抄上了。”

    孟帅大喜,道:“没想到这女人素质这样高。”

    那蛤蟆道:“嗯,主要是原来参照的起点太低。”

    孟帅哼了一声,又看地下的菌类,只有一枚灰白色的菌类,看来蔫头蔫脑,还不如上次的结实,叹道:“不行啊,这个。”

    但无论如何,根骨、经脉什么的,都是影响长远的东西,只有这灰白菌类,才是他现在就上一个台阶的保证,就算这一枚不如上次的那枚,能帮助他把灵龟八卦变完成,就已经是非常大的助力了。

    正在这时,那蛤蟆突然道:“你看树上,最顶上是不是有个果子?”

    孟帅忙抬头看去,但见细密的枝桠之内,果然有一个果子,刚刚没看见,却是因为果子太小,颜色又不显眼。

    但无论如何,能结在那么高的地方,多半是好东西。

    孟帅双手摇动那树苗,摇了几下,那果子摇摇欲坠,晃动几下,终于落了下来。

    孟帅伸手接住,放回来看时,但见这果子跟那菌类一般,长得十分畸形,歪歪扭扭,呈一种半青不黄的土气颜色,更只有一个枣子大小,无论哪方面看来,都与精华无缘。

    他心中奇怪,问蛤蟆道:“你看这是什么?”

    那蛤蟆也是奇怪,上前嗅了一嗅,道:“是啊,是什么?”

    孟帅道:“不是脑子方面的吗?”

    那蛤蟆道:“是啊。但从来没有见过。倘若这也是精华的一种,那定然是你两辈子从没拥有过的一种资质。”

    孟帅听得十分不入耳,但仔细想来,却也说的不错。他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一种资质。”

    那蛤蟆道:“什么?”

    孟帅摇摇头,并不回答,又重新拿起菌类,道:“可惜这东西我现在用不到,不然在这里练习,效率就高……”

    说到这里,孟帅手下意识的一用力,菌类嗤的一声,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孟帅体内。

    轰——

    黑土世界霎时间淹没了。

    在孟帅眼里,黑雾,黑土,巨大的树苗,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天上地下只剩下一片鸿蒙。

    唯一的图形,就是他脚下踏着的,光线组成的巨大八卦。

    孟帅本来是不认识这些八卦图形的,但当他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化开始,他就能清晰的辨认出这些奇门八卦的走向。

    那是他久违的空明状态。

    又回来了!

    而且比之之前在外面体会过的空明状态,这一次更加完美。

    因为外面的世界都随着他的神思而改变。

    在这一刻,他内心的所想,就是外面的呈现。

    就像是神。

    空明状态并非什么也不想,而是在过滤所有的杂念之后,唯一的执念无限放大,在这个世界中,甚至会和外界的景物变换一一勾连。孟帅心中最大的执念,就是将八卦掌和灵龟养志法结合,到如今进入这个境界,便出现了这个巨大的八卦图。

    八卦图中心的太极,就在孟帅脚下。八卦图依照方位向前延伸。

    这八卦图又不是普通的八卦图,暗合着他演练最熟的八卦掌的形意,这套八卦图,在外面被水思归讲解了多少次,孟帅也颇有理解。但从来没有一次如此直观,如此清晰的俯瞰这个图面,登时心中升起阵阵感悟。

    在空明状态下,他的感悟如潮水一般,在月光下被一波又一波的冲上沙滩。

    凝立许久,孟帅突然拉开架势,一招一式演示了八卦掌。

    在空明状态下,他演绎的是完美状态的八卦掌。

    上一次第一次的空明状态,他已经能演绎完美状态,时隔多久,他在外面已经能得到八分神韵,在此地更是不用说了。

    而如今,这八卦掌在这个最适宜的世界里,一拳一脚,渐渐地与天地融合在一起。

    六十四招演绎完全,孟帅却没有回到原来的收招势中,反而突兀的转了一圈,盘膝坐下,如一只玄武盘踞。

    猛地,他一手向前推出,正是八卦掌中的一式,而且是最后一式。

    坐式,倒推!

    这灵龟养志法,是静功的极致,孟帅坐在地上,心无旁骛是为静,变化归一是为静,如此静功,即使他的手在不断地推演着八卦掌,依然暗合灵龟养志法的精神状态,取静之一字。

    坐在八卦中心,仿佛一只巨龟,驮着八卦,驮着宇宙,恒恒久久的静默在那里。

    六十四招以极短的状态推演完,孟帅手掌拳回,再次从头推演。

    这一回,却是半蹲起来,以极小的动作再次开打。

    一招一式,到了最后,只有十六式。

    虽然十六式,但已经包含了六十四式全部的精髓,删去了多余的变化,去芜存菁,只剩下最精华的底蕴,更比先前的六十四招静奥。

    推演还在继续。

    六十四招八卦掌,既然是龟门的武功,虽然只是基础武功,但已经十分高妙,去芜存菁,十六招已经是简而又简,再也不能删减了。要想再删减,无论如何不能保全原意,只能自加变化。

    而灵龟八卦变,求得必然是变化。

    但见孟帅的动作越来越慢,渐渐地身子不动。只是偶尔飞快的出击,一下前进后立刻缩回,仿佛没动一般,若不是微尘被他震动的飞舞,整个人看着就像岩石一样动也不动。

    四周的八卦图案越来越扭曲,渐渐地中间凸起,四周凹陷下去,如山丘,如龟背,只剩下孟帅一人独立顶峰,掌掌推出,似快实慢,竟与山峰龟背化为一体。

    过了良久,他终于收掌,慢慢坐正,呼吸轻缓,如同睡梦。

    四周八卦图案和一团鸿蒙如潮水般的退下去,露出黑土世界的原貌来。

    与之一同退下的,还有孟帅神奇的状态。

    虽然消除了空明状态,他依旧流连许久,喃喃道:“四招,应该还不是极限吧?”

    刚刚一番推演,灵龟八卦变最终定格在四招,时间也到了。再往后推演,就算有空明状态推演,进度已经慢如蜗牛,几乎推不动。就怕再给一倍的时间,也再难浓缩了。

    他却不知道,即使是龟门历代那些悟性奇高的天才,又有师父手把手的指导,能推演到十六招,已经不错。能推演到八招,更是万中无一。至于四招……

    孟帅不知道,他已经开了龟门的先河。

    遗憾之情随着时间慢慢消退,孟帅呼了一口气,原地跳了一跳,哈哈笑道:“没想到,竟在这个世界也能推演,而且比外界的效果还好。”

    要在外界,陷入境界的只有他一个人,可不能虚构出如此活灵活现的世界。没想到误打误撞,竟获得了如此效果。

    那蛤蟆也难以索解,想了想道:“可说呢。或许是这个东西只跟意识有关,牵扯不到身体,才让你得了这个便宜。也好,现在你梦里武功大进,出去就把打你的那家伙胖揍一顿,报了仇怨。”

    孟帅道:“我也没想报仇。那家伙么……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要说荣令其对自己有恶意,那也不太像,他弄出那个画像来,似乎也不是只为了骗自己。但最后将自己打晕,也太诡异了。

    孟帅想了好久,还是不明其意,道:“反正他若是跟我翻脸,那还好了,我本来就不想一直参与这件事。回头我出去,立刻就抽身走人,再不理会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说着,他下意识的像往常一样,心里想着从黑土世界退出去。

    接着……

    忽的一声,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他真的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五十三一把火

    孟帅睁开眼时,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冰@火!中文

    他吃了一惊,一阵慌乱,接着想到:这不是我眼睛的问题,分明是天黑了。

    原来他这一昏晕,竟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已经到了晚上。

    身子一动,孟帅头立刻撞上了东西,出砰地一声,登时头晕眼花,又跌了回去。

    他伸手向上摸索,只摸到一个木板,陡然一惊,暗道:我被装在棺材里了?再次摸了摸,又心道:不对,像是个床板,我是给人搁在床下了。

    侧耳细听,并没听见什么呼吸声,想来床上没有睡人,侧着身子往外挪,但觉头上略亮了一点,已经出了床底。

    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再看周围,略有些家具的影子,似乎就是当初荣令其的房间,但寂静无声,荣令其并不在内。

    他心头一动,暗骂道:好小子,自己跑路了,倒把我一个人塞在床底下,这是什么意思?

    找到了门户,耳朵贴在门板上侧耳倾听,外面远远地有人声,似乎在叫喊什么,但也听不分明,只想:原来是前面闹起来了,最好他们去追那小子,我好趁机脱身。

    稍微推开门,伸头出去,但见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个方向,似乎红彤彤的,不住的放光芒。

    他正奇怪,不知那边有什么异宝出世,大放光彩,就听有人远远道:“走水啦,走水啦。”

    孟帅呸了一声,心道:我道是什么好玩意儿,原来是失火了。闪身出门。

    到了院子里,后院没什么人,他黑灯瞎火的找不到门户,本想找个后门悄悄溜走,绕了几圈,不但没找到后门,反而离着人声越来越近。

    再走几步,就听有人叫道:“荣令其,那小子跑了,快追呀!”脚步声乱响,人声分四面八方,显然是分头找寻。

    孟帅心道:“我就说他早跑了吧。看来是先放火调虎离山,然后自己跑路。这小子好不是东西,自己跑了还放火,老子昏倒在床下,倘若不知不觉的烧死了,往哪里说理去?”

    虽然这么想,孟帅心头略有疑问:在把自己放倒之前,荣令其是不是透露的信息太多了,又是什么画像,又是什么地址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麻痹自己?

    那个地址真的是那画中人所在的地方吗?

    或许……难不成……

    正想着,突然前面轰的一声,一道门倒了下来,露出一个出口,出口处红彤彤的的火舌直冒,一人从里面窜了出来,喝道:“在哪里,小贼在哪里?”

    若在以前,孟帅肯定先冲上去,来个先制人。但刚刚在黑土世界,他摸到了一点以静制动的门槛,反而步伐频率不便,直直的往前走。

    那人也没想到竟然真遇到人,低头一看,道:“小子,你是哪里来的。”伸手往他头顶抓去。

    孟帅走过去,身子微微一晃,一手拍出,拍到他腋下,只听咯咯两声,已经断了几根肋骨,那人惨叫一声,跌了出去。

    刚刚那一招,正是孟帅新学到的一招灵龟八卦变,随手而出,静中取动,几乎到了出手无痕的地步,那人哪里抵得住?

    他内外功具有根底,本来功力就过侪辈,何况在黑土世界中一朝顿悟,力量虽未增加,但手上功夫已经和昨日天差地远。龟门武功本来就在同境界中无敌手,他更是龟门中的佼佼者,除非境界胜过他许多,不然还真没有人抵得住他一招。

    那人不过是个寻常举重境界,实非他一合之敌。

    打趴下那人,孟帅随手捡起他扔在地下的兵刃,不出意料,果然是刀。

    将刀扛在肩上,孟帅施施然走出了门户。

    但见前面一团混乱,两个最大的稻草垛被点燃,火焰熊熊,已经蔓延到仓库上,火苗烧的半边天都红了。

    前院也有人在跑来跑去,有的救火,有的就是直接往外跑。

    孟帅冷眼看着,跑的都是大汉,或许是荣家的人。倒是救火的大多是女子,想必是郭宝茶的丫鬟。

    孟帅在场中绕了一圈,没看见郭宝茶和傅金水,谁知道这对男女往哪里去了,或许是追荣令其去了。

    除了这两人,其他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在火焰的威胁下,也真没人有兴趣找孟帅的麻烦,偶尔有一两个撞上的,被他随手撂倒。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火场,也走出了郭宝茶的别院。

    他却不知道,别院最高的屋子的屋顶上,并肩坐了两个男女,正在悠闲地观察场中的局势,不时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出好戏。正是郭宝茶和傅金水。

    傅金水见了孟帅的背影,微微一笑,指着他道:“这孩子的武功真不错,虽然气力只是寻常,但手上功夫真是出众,我之前还小瞧他了。”

    郭宝茶眯了眯凤眼,道:“是吗?他武功是不错,不过你的眼力更好。我都没看见他出手。”

    傅金水道:“因为他出手快而且隐蔽。怪了,这么快捷出手短小的功夫,都该走奇诡的风格,偏偏他出手堂堂正正,显然不是走的左道,是真正的上乘武功,而且是秘传。”他一面说,一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郭宝茶笑吟吟道:“怎么着?您对他评价这么高,是不是看上了?想要找他么?”

    傅金水道:“这孩子与我有一面之缘,我对他感觉还不错,虽然资质一般,但颇有根基。没想到手中还有这样的功夫,确实有潜力。今后可以结个善缘,将来若有机会,他又有意,我可以帮衬一把前途。只是现在我还有许多的事要做,且不必管这些小事。”

    郭宝茶笑道:“嗯,也是了,眼下事情确实多。这孩子的底细我知道,我若要找他,随时都能找到。到时候你要找他,就跟我说吧,算给你添头罢了。”她突然挑了挑眉毛,指着另外一个方向道,“你放了那孩子我倒不稀奇,荣家那小子你也不感兴趣?这可是天字一号的要紧人物,多少人费尽心思找他,你竟然也不动心,我都奇怪呢。”

    傅金水道:“奇怪什么?你自己不也不动心么?”

    郭宝茶道:“我是有自知之明。别说别人,现放着你我就争不过,何苦填上性命?你早说你不动心,说不定我心思也就活了。”

    傅金水笑道:“天底下人人都为他动心,偏偏我是一点心思都没有。这就压根不关我的事,让他们费心去吧。”

    郭宝茶道:“他们……是谁?”

    傅金水侧过头笑道:“他们?他们就是……天下人啊。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啊。”

    郭宝茶笑道:“我还是管好我自己吧,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突然凑近他笑道:“你别忘了……我的事。”

    傅金水凑过去笑道:“你的事,难道不是我的事么?我就忘了谁的事,也不能忘了自己的事。”

    郭宝茶道:“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了,要一天十八遍挂在心上。”

    傅金水笑嘻嘻道:“知道了。你下去收拾收拾吧,别叫他们都跑光了,留下三五个人,我还有用。”

    郭宝茶一笑,从上方一个回旋,如乳燕投林一般,飞旋而下。

    她手持柳叶刀,站在火海中央,火光映着她娇艳的脸蛋,也映着她手中闪亮的刀光。

    女杀神降世!

    孟帅一口气走出几里路,心头一阵郁闷。

    黑夜中赶路,本来就郁闷,况且还没人来追自己。

    一点气氛也没有!

    来的稀里糊涂,走的莫名其妙!

    说到底,这件事的起因,不过是孟帅穿了一身白衣服,被傅金水偶然拉住演了一场戏而已,结果就越出越奇,几经波折,一天一夜那一番涉险,现在想来宛如梦幻。

    虽然几番涉险,但最后离开的时候倒是出奇的顺利。简直就像一场戏剧的散场一样。

    但是……

    还是不爽啊。

    孟帅想起荣令其,想起郭宝茶,又想起傅金水和荣家的人,总觉得事情未了结。

    干脆晚上再回去看看好了。

    这时候,先回家去歇会儿好了。

    这里离着沙陀口也不过二三十里路程,他脚程又快,在天亮之前能够赶到,当然,再早些赶到也不是奇事,只是城门上锁,早去也不开门,那就不用着急,趁着朗月清风,慢慢赶路也就是了。

    回家之后干什么呢?

    睡一觉,继续练武,然后……

    干脆去荣令其告诉他的那个地址看看去好了。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等等,好容易才从这件事脱身,干嘛要自找麻烦?

    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到底是相识一场,做件事情,也得有始有终不是?

    沿着官道走出几里路,就听得马蹄声响起。

    大路上飞驰过两匹马,度之快,如电光火石,一掠而过。

    像这官道往日往来繁忙,有马匹经过,实在是最平常不过。但深夜驰马,却是少有。

    孟帅用余光一瞥,看出马上乘客是两个女子,心头略微奇怪,却也不在意。

    正在两人闪过他身边时,一人开口说话,声音顺风飘了过来——

    “不好,那火焰是怎么回事,小姐……”

    剩下半截没有传过来,孟帅却已经愣住。

    这声音,他曾听见过!

    那不是他从郭宝莲处救下的那个女子么?

    当日情势混乱,孟帅把那女子拖入黑土世界当中,但后来局势缓解,他便将此女放了出来,丢给百里晓看管。以百里晓的本事,怎么会让她逃脱的?

    难道是郭宝茶派人来把人领出来了?

    倘若是平时,这个推测还算靠谱,但郭宝茶这一日都在庄园之中,又有各种事务缠身,她哪能还想起去领人?若是旁人,哪能自作主张的去领人?百里晓又怎么会放人?

    那女人旁边又是什么人?是郭宝茶的丫头?

    孟帅心头各种念头闪过,正好不甘心的念头闪上来,果断调转头来,快步追了上去。

    但以他的轻功,去追奔马还真是力有不逮。那黑土世界的顿悟,跟轻功身法没有一文钱关系。再加上他一日一夜,并未进食,体力早已亏虚,开头跑的还算轻松些,但也与两匹马越拉越远,到后来越跑越累,连马蹄的尘土也吃不上了。

    跑着跑着,原本已经远去的火光越来越清晰,孟帅暗道:是了,她们是去郭宝茶的庄园上去,肯定是回去找她的主子。我若找她们,不必追的这么辛苦,直接回庄园去就是了。

    想通此节,孟帅登时失去了动力,慢慢的由跑变走,最后停下脚步。一股疲劳冒了上来,差点没坐地上。这一天一夜他折腾的够呛,原本心气足时还好,刚才一时动念,又剧烈活动,白跑了这么一段路,最后散了这口气,立刻就心力俱疲。

    又累又饿,孟帅蹲在地下,抚着胸口,姿态颇为颓废。

    正在这时,就听马蹄声再次响起,又有两匹马路过,一人在他身后道:“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什么病了么?”

五十四绊马索

    孟帅抬起头,只见身后两匹马上,骑乘一男一女,跟自己说话的就是那位女子。冰@火!中文半夜天暗,也看不清面目,但直觉上感觉两人都很年轻,那女子声音清脆,显然也是年轻女子声口。

    孟帅尴尬一笑,道:“没什么,赶路累了,正在这儿歇着呢。”

    那女子轻笑一声,随即肃容道:“你这孩子,大晚上的怎么在外面,你家大人呢?”

    孟帅道:“啊?走散了。”

    那女子轻叹道:“是么,你家住在附近么?你上来,我带你一程。”

    孟帅刚要推辞,就听旁边那男子轻咳了一声,道:“勤姑娘。”

    那女子转过头去,那男子默不作声,但孟帅猜到,他在使眼色,或者做什么表情。

    孟帅心头登时不爽,他不稀罕那女子带他,但那男子的态度很有问题,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心思找事,只道:“多谢姐姐好意,我们家就在不远处。”

    那女子大概是看到了男子的脸色,略一沉吟,道:“你家在哪个方向?”

    孟帅心道:你们必定是要去沙陀口,我可不能跟你们顺路。当下随意往后面一指,道:“那边。”

    那女子道:“咦,果然和我们顺路。这倒是正好了,上来,我带你一程。”

    孟帅心道:擦,这也能撞上。

    事已至此,他倒无法推脱,只好被那女子拽上马来。那男子低声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出声反对。

    到了马上,孟帅才觉,这匹马身高腿长,毛皮顺滑,很是神骏,不是寻常驽马。再看马鞍上,竟有黄铜打就的得胜钩,只是没有挂着枪戟一类的长兵刃。

    那女子身穿骑马劲装,两条手臂从孟帅身边穿过,拢着缰绳,姿态舒展,孟帅身子一动,碰到了她的手臂,感觉坚硬非常,不是人手的触感,登时明白——她袖中暗藏了武器。他目光落在她手上,心道:这双手一定握过兵刃,武功说不定还不低。坐在马鞍上,只觉平稳非常,显然那女子的骑术也了得。

    怪了。

    一般的武林女子,当然也是精通骑射,但不知为什么,孟帅对这女子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好想她并非是一般江湖人。

    两匹马一路往前,正往郭宝茶庄园的方向行去。这些时候过去,似乎火焰渐渐熄灭,火光也不似当初那么耀眼了。

    突然,孟帅就觉得身子一歪,整个人向前倾倒。耳边传来马长嘶的声音。

    马失前蹄?

    孟帅立刻反应过来,身子就要向旁边跃开,但他身后那女子反应更快,一手揽住孟帅,双脚一蹬,蹬离了马鞍,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几滚。

    孟帅颠簸之中,余光一瞥,见旁边那匹马也一起摔倒,立刻闪过一个念头——不是意外,哪有两匹马一起失蹄的?

    难道是……绊马索?

    正自想着,陡然头上一张大网罩了下来,他往前一滚,却没想到那女子身子碍事,没滚出去,登时给当头罩上,那女子反应也不慢,却也是给孟帅碍住,两人一起被罩住。

    孟帅本能的要挣扎,却被那女子压住,低声道:“是缠丝网,不可挣扎,越挣扎越紧,你我从两个方向往外绷紧,留出空间。”

    孟帅答应了,向前爬了几步,一直爬到渔网嘞的难受才停下。目光一转,就见前方也有一团渔网,想必那男子也落入圈套。

    就听有人道:“拿住了,拿住了。”

    四下里轰然站起十几个人,一起往前扑来,其中几人围住了孟帅这边,举起火把,明晃晃的火光照在他们脸上,道:“咦,这是谁,不是咱们找的那人吧?”

    孟帅眯着眼睛,从火光缝隙中看来人,见也是一群汉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显然也是一群人,不像是荣家的,但不知是哪方的人?

    旁边那女子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在官道上如此行凶?”

    孟帅回过头,借着火光,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

    但见那女子五官俊美,但与传统女子相比,显得线条刚硬了些,配合她眉目间的英气,别有一种奇异的中性美。

    这样的女子若是女扮男装,倒真可能被误认为翩翩美少年。

    就听旁边有人叫道:“大公子来了,大公子来了!”

    围住他们的人登时齐刷刷列好队伍,道:“大公子,咱们抓住了点子。”

    就听一人怒喝道:“放屁,大公子在东边亲自布网,已经抓住了正点子,你们怎么又能抓到?还不知道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糊弄。”

    随着他的训斥声,人群分开,那大公子走了过来。但见他三十来岁年纪,身材壮实,身上衣饰精美,倒也一派富贵气象。

    大公子身后跟着三五跟班,刚刚出口训斥的就是其中一个。

    就听那边那男子叫道:“既然知道抓错,还不把我们放了?我们还有急事,放了我们,大家好走路。”

    那大公子还没说话,那跟班已经呵斥道:“吵嚷什么?大公子面前,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大公子,你瞧他们怎么处置?”

    那大公子嗯了一声,开口道:“搜搜他们有什么东西。”

    孟帅心头恼怒,心道:这是什么大公子,看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看来也是个混账人物。

    就听那女子道:“慢着,敢问公子府上是哪里?我们是铁汉帮的家眷,不知府上和我们帮会有没有交情?”

    孟帅心中一凛,暗道:怎么,她也是铁汉帮?

    大公子道:“铁汉帮?倒也有点来头。”

    他这么慢悠悠地说着,旁边那些人可不管这些,将两匹马的背囊搜了出来,道:“大公子,就这些。”

    但见背囊里不过有些金银、随身衣服之类,并不如何,唯有一个小盒子装置的十分精致,那大公子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孟帅暗道:不好。

    他看得清楚,那大公子眼中,分明透出贪婪的光芒。

    果然大公子合上盒子,牢牢抓在手里,生怕丢了似的,接着目光转移,在搜出来的东西上逡巡着,突然一伸手,指向包袱中露出来的一角,道:“那是什么?”

    立刻有人把包袱翻开,取出一把弓来,道:“公子,是一把短弓。”

    那大公子脸色一沉,道:“啊哈,我知道了。你们一男一女,并肩夜行,女的身上带的弓箭,那是什么?”

    旁边人一怔,头脑机灵的立刻叫道:“雌雄大盗!”

    那大公子点头道:“是啊,本来正在找你们,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啊,一个都不能放走。”说着一挥手,“全带回去,严加审问。”

    这一来,不但孟帅大怒,那两个男女更是气恼非常,纷纷怒骂道:“胡说八道,你这是诬陷好人!”那女子更是喝道:“狗贼,混蛋,杀千刀的贼子!”

    其中一个跟班踹了那男子一脚,喝道:“你们嘴巴干净点,知道我们公子是什么人?再骂一句,把你们舌头割了。”

    之所以踹那男子,不踹那女子,他心里也有计较,暗道:大公子要谋财害命,只需将东西拿走,人都杀了毁尸灭迹,岂不一了百了?之所以要带回去审问,说不定是看上了那雌雏儿,我可不能先对大公子的女人动手。

    但他踹了那男子,那女子也忌惮了,叫道:“喂,你们别把昭……昭公子怎么样,不然……好吧。”也就闭口不言。孟帅很明显的看出,那女子有一个用手抓住手肘的动作,他还道那女子要把藏在袖子里的武器拿出来,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最终没有拿。

    那昭公子的性子似乎也比较隐忍,除了开头指责了一句,就算被人踹了,也并没有在说话,一行人彻底沉默下来。

    当下那行人牵过两匹马,将两团渔网分别抛在马背上,一路运送回去。那大公子悠闲地离开,并没跟着这队人回去。

    被人仍在渔网里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孟帅这一日一夜之中,几次受制于人,数这一次过的不爽。

    颠簸的马背,不明的前途,还有本来因为没有进食而虚弱的身体,这都让他感觉到情况糟透了。

    马上不能进食,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补一补?

    好吧,从黑土世界里面带出来的树油和果子怎么样?

    明明知道那果子和真实的不一样,他还是觉得可以试试。

    先将几滴象征着根骨、经脉、感官的树油捏碎,孟帅登时觉得身体上上下下被洗涤过一遍,软洋洋的十分舒服,而五官也感觉戳破了一层膜一般,立刻接受到了新鲜的信息。

    感觉……相当好!

    不过……

    孟帅紧接着便后悔了,因为感觉敏锐意味着——

    更饿了!

    孟帅清晰地感觉到,胃在抽搐,他甚至能想象,胃酸在咕嘟咕嘟往外冒,不住的腐蚀他的胃壁,似乎马上就要腐蚀出一个洞,胃酸要流出去,流到其他的脏器官……

    擦,要死!

    两世为人,孟帅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饿得要死是什么滋味,挣扎中,他用颤抖的手捏碎了剩下的一个果子,期望能带来奇迹。

    奇迹生了——

    但不是以他想象的方式!

    孟帅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以前他曾经体验过吃果子被钝器打头的感觉,但这一次的感觉却更惨烈。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有人用烧红的钢筋,从他太阳穴扎到另一个太阳穴,然后从那边太阳穴抓住冒尖,一点点往外抽的感觉……

    灼烧,刺痛,磨难,三种剧烈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孟帅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额上青筋暴起,张开嘴,出一阵类似嘶吼的低声。

    这种动静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旁边那女子,她在马的另一侧,听得见动静,却碰不到孟帅,只是惊道:“喂喂,那孩子,你怎么了?”

    过了好久,孟帅的声音低了下来,不再动弹,她又叫道:“你没事么?”

    孟帅嗯了一声,那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只是感觉头脑里多了什么东西,他自己却不得要领。

    那女子松了一口气,道:“好了才好……我们快到了。”

    孟帅从渔网中抬起头,就见前面星星点点都是灯火,似乎有好大一片房屋。

    “这里是哪儿?”他哑声问道。

    “虽然我也没来过……”那女子道:“但我猜是……郭家堡!”

五十五笼中鸟

    真的是郭家堡。

    孟帅就被关在郭家堡的地牢。

    郭家堡在沙陀口外,足足占了十里地,外面是拱卫的村庄和依附的下人居处,而最中心的地方,就是郭家嫡系子弟住的郭府。

    地牢就在郭府的第一道墙外,论地段的好坏,已经胜过许多旁支弟子和客卿所在的外围,至少也相当于二环以内,但这可不是孟帅想要的。

    坐在黑沉沉的地牢当中,唯一的光线来自头顶的二尺见方的小窗,鼻端闻着不知多少年积存下来的腐臭味,孟帅的情况差到极点。

    像他这么不安分又不算笨的人,被关在这种地牢里,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逃跑,奈何他饿的没有力气了。

    饥饿感一上来,整个人从里往外都空虚了,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你没事吧?”一个柔和的声音问道。

    那女子也被关在同一间地牢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那昭公子反而被隔开,不知道被关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地牢里只剩下他和那女子两人。

    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他被关到地牢里,也有三四个时辰了,那女子进来之后,倒也镇定,靠着墙先睡了一觉,似乎在养精蓄锐。孟帅倒也想睡,但他饿到睡不着。

    “没有什么。”他没力气说话,但还是回答,“有点饿。”

    那女子眉头一皱,道:“也不知道这地牢里有没有送饭的。他们倒不是一定现在就要取我们的性命,不然刚刚在外面就杀了。但就怕他把我们忘了,倘若他们想起我们便罢,想不起我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正说着,只听头顶铁窗铛的一响,一只手伸进来,推进来两只瓦罐。

    孟帅大喜,饿虎扑食一样向上一跳,将两个瓦罐一起拿下来,只见一个里面盛着一个馒头,两条咸菜,另一个里面盛着半罐清水。

    孟帅喊了一句:“只有这么点?一个人都不够吃吧?”

    只听外面有人嘿嘿冷笑,道:“你还想要多少?”接着脚步声便已离去。

    孟帅又饿又气,可惜那传说中的“气都气饱了”神迹并没有动,他更饿了。

    取出唯一一个馒头,孟帅道:“这个……”

    那女子笑道:“你吃吧,你是孩子。”

    孟帅忙道:“你吃吧,我是男人。”

    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看你饿的眼都绿了,还逞什么强?”紧接着道,“既然如此,你掰一点给我,剩下的你来吃。”

    孟帅将馒头均匀的掰成两半,递给她一半,另一半塞入口中。以他的饥饿程度,就是一个馒头都给他,也感觉不到什么,何况只有半个,这半个馒头下去,就像没吃一样,不过是饥火稍抑。

    那女子见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乃是一包红褐色粉末。

    孟帅见了,道:“那是什么?”

    那女子道:“是红糖,你现在正需要这个。”一面说,一面将糖粉化入清水之中。

    孟帅一怔,吃糖类是补充热量的好方法,没想到那女子也知道,奇道:“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那女子随口道:“军旅之中……嘿。”她察觉到说漏了嘴,立刻停下,咳嗽了一声,道,“我经常有不能按时吃饭的情况,消耗又大,因此我习惯身上带糖粉。”

    带糖粉,不是带干粮?这大概就是男女有别了。

    那女子喝了两口糖水,将剩下的交给孟帅,道:“都喝了,咱们还有事要做。”

    孟帅将糖水一气饮尽,登时感到好了很多,道:“多谢姐姐。”

    那女子摆手道:“你我同舟共济,说什么谢不谢的。在这里吃饱喝足是不可能的,咱们还要趁着体力没有全部流逝,筹划怎么出去才对。”说着站起身来,围着斗室转了一圈,伸手推了推巨大的铁门。

    孟帅点头,道:“能打开么?”

    那女子耳朵凑在铁门上,敲了一敲,又不知怎的,捅了一捅,道:“大门有两寸厚,生铁铸的,很是牢固。锁从外面拴上的,倒也不是什么精巧的锁头,但太沉重,又无门缝,无处着手,倒不大容易撬开。我知道这样的地牢设计,门锁安排的并不以精巧为要,就是要沉重陈旧,为的是一动就出巨大声响,向外面报警。”

    孟帅“嘿”了一声,抬头看向那个天窗,道:“上面呢?”

    那女子用手撑住墙壁,往上攀爬。

    那天窗离地越有一丈,对于寻常人来说自然够高,但对于武功好手来说,并不算什么,何况墙壁打磨的并不平滑,有许多凹凸可供支持,更不算什么。

    那女子攀上铁窗,道:“铁窗上焊了三根栏杆,缝隙太窄。”

    孟帅跟着攀了上去,他虽然还没恢复力气,但攀爬墙壁已经寻常。当下和那女子一起挤在铁窗口向外看,果见铁窗上焊着三根铁栅栏,但年久锈蚀,已经不算特别牢固,从窗户再往外看,只见外面有一条小道,那窗户堪堪与地面平齐,整个地牢都在地下。道:“若把这栅栏卸了下去呢?”

    那女子抓住栅栏,道:“那也难。这窗口太窄。就算都卸了,人也过不去。”

    孟帅指指自己,道:“我呢?”

    那女子一怔,转头打量他,露出笑容,道:“是了,你是个孩子,身材瘦小,尤其是肩膀还窄,说不定可以试试。你把脑袋凑过来,看看个头。”

    孟帅依言凑过去,头脑堪堪能过,那女子道:“虽然有点窄小,但我在后面推你,揉搓你的关节,就能出去。”

    孟帅心道:亏了我没像万千穿越前辈一般天赋异禀,十一长得像二十一那样伟岸,不然到了现在可不是得干瞪眼?敲了敲铁窗栅栏,道:“我看应该能拆下来。”

    那女子道:“没有工具,难。”

    孟帅伸出手来,用最大的力气撬动栅栏,只觉得手中铁柱略有弯折,出了吱吱哑哑的声音,些许铁锈并铁屑被他拽的扑簌簌落下,窗口落成一片红黑粉末,但无论如何都差一口气,死活拽不下来,反将手指嘞得生疼,感到一阵憋屈,暗道:我那些穿越前辈一般第一次突破,怎么也是一拳打碎石头起步,我给他们丢人了?

    不过想到那些前辈就算能拗下铁栏,身子太大也钻不出去,心中略感安慰。

    那女子在旁边看着,道:“你的力气真是不小,不是天生神力么?”

    孟帅道:“倒没那个加成。”

    那女子道:“莫不是到了举重境界?”

    孟帅胡乱点点头,道:“算是到了吧,也不知谁说的,举重境界就有千斤之力,有一千斤力量我还掰不下这个铁栏杆?”

    那女子笑道:“你也别丧气了,你的力气也不小,可是这铁栏杆不是寻常物。郭家也是武林大豪,他家的牢笼,常常要关押武林人士。倘若举重境界的就能轻易把牢笼铁栅栏摘下来,这郭家堡就该塌了。除非利刃,不能隔断。”

    孟帅心头一动,道:“利刃我也有。”暂且先下了铁窗,将那机关铁拿出一弹,薄刃从指间弹出,轻如蝉翼,他抚着刀刃,道:“可惜太薄了,怕给弄折了。”

    那女子笑道:“有利刃给用折了,那是你用刀的手不巧。”回头在他机关铁上一扫,目光一跳,翻身落地,道:“这是谁给你的?”

    孟帅伸出手来,道:“这个?一个朋……一个路过的熟人给的。”傅金水跟他与朋友的关系还差着八条街呢。

    那女子伸手接过来,仔细打量,突然笑了起来,道:“这个熟人肯把这个给你,想来是真熟人了。他可是怪性子,好时金山银山都肯挥霍,但大部分时候,可是只占便宜的,一毛不拔的。”

    孟帅心道:你说的是谁?傅金水?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就听那女子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孟帅这才想起,两人还没做自我介绍,道:“我叫孟帅,先前住在瓜陵渡,现在住在沙陀口。”

    那女子咦了一声,道:“瓜陵渡么?那边有一个人,你知道不知道?”

    孟帅顺口答道:“有钱的便知,无钱的不晓。”

    那女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道:“有没有钱我不知道,只是知道他是一个能工巧匠,世上少有的,姓钟的,你知不知道?”

    孟帅道:“那倒知道,是我哥。”

    那女子又是一笑,道:“好啊,那咱们就不是外人了。你哥哥和我,还有给你机关铁的人,我们都是一起的。”

    孟帅心中猜到一二,笑问道:“那你怎么称呼?”

    那女子张口欲言,随即笑道:“此地不是明言之所,你可以叫我勤姐。有机关铁就好,我送你出去。”

    当下那勤姐用手指夹住薄刃,在铁栏上一转,道:“你要看清楚了,似用力非用力,手中半空不空,最容易挥这种薄刀刃的锋利。”说着看似轻松随意的一挥手,铁栏杆应手而折。

    孟帅大喜,自己试了一试,他也算不笨,这个诀窍也不难学,他试了一试,便轻易掌握,那勤姐见了,也夸奖了一声他聪明。

    当下两人将三根铁栅栏都拆下来,茬口却平整,只为了一会儿孟帅爬出去之后还能装回去充样子。

    那勤姐盯着孟帅爬到窗台上,道:“出去之后先偷钥匙,倘若偷不到,就保全自己,混出郭家堡,去沙陀口报信,就找你那位熟人就行。倘若只能去报信,也顺路探探昭公子的下落。”

    孟帅点点头,手一分,撑住两边的墙壁,头先出去,收拢肩膀,手一用力往后反推,勤姐在后面用力拖他,两相用力,紧紧缩缩的钻出了牢房。

五十六路尽头

    出了牢房,孟帅又回看后面牢房格局。

    从外面看,他被关进的牢房也不过是一溜矮房,房屋外面有一圈高墙,他所在的地方,就在高墙和牢房的夹道中。

    从这个格局来看,夹道旁边的房子都是一个制式,应该也都是牢房,和勤姐在一起的昭公子说不定就关在某一间。

    夹道现在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尽头有一扇小门,紧紧关闭。想必这个夹道是送饭时才用的到的,其他时候便没有人在。

    这样也好,方便行动。

    地下都是石板路,倒不必担心会不会留下脚印,孟帅走到夹道尽头推门,果然是锁着的。但门可以向外推出半寸,露出一线缝隙。

    透过门缝往外看,就见外面是一片空地,似乎是高墙中单独隔出来的小院,虽然目光可及处,并没有人影,但从房屋的格局来看,门边一定有住人的房子,说不定还有好几位就在外面蹲着。

    孟帅尝试着将手伸出去,触摸锁头,却不能够到,好在门闩不过指头粗细,尚不如那铁栏杆粗,若在这里割开,倒也可以。

    想了一想,他还是先退回去,来到窗边,叫道:“勤姐。”

    勤姐一直在窗边等他,道:“怎么样?”

    孟帅先大体介绍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又道:“两个方案。”

    勤姐道:“你说说。”

    孟帅道:“一个是锯断门闩出去,碰碰运气。好处是省时间,就是不可测的可能性大些。”

    勤姐道:“本来就是这个主意,你还有其他想法?说说看。”

    孟帅道:“我才刚刚想到的。就是这个夹道的结构,笔直而且非常封闭,特别适合埋伏,而且与外面隔绝,就是杀了人外面都未必知道。我想现在这里没人,但总归是有人送饭来的。我藏在门后的死角,等他进门立刻偷袭,在里面解决,就可以摸到钥匙……”

    勤姐听了,笑道:“不错,不错。难得你小小孩子,已经有了这样的计谋。这么大一个监狱,送饭的多半只是小喽啰,并没有钥匙,但能问道一个可靠的口供,就是事半功倍了。只有一个问题,一般的监狱,一日只送一次饭,咱们刚刚吃完,怕还要再等一日。”

    孟帅愕然道:“啊?那怎么够吃?”

    勤姐道:“犯人么,不死就行了。所以关在牢房里,只能一日比一日衰弱,别提养精蓄锐了。不过你这个计策不管用不用得到,都说明你是个有心的孩子,非常好。”

    孟帅颇觉尴尬——二十来岁的人给你用夸小孩儿的方式夸赞,一点都不觉得得意好吗?

    勤姐道:“既然如此,我有东西给你。”她一抖袖子,一个金属的短棍落在手中,正是她一直藏在袖子中的机括,“这个东西给你防身。倘若你要偷袭,这正是上佳的选择。”

    孟帅接过,但见这东西似乎是个复杂的机械收拢在一起的样子,倒转头来,看见了钟的印记,道:“是我哥哥做的机关。“当下按照钟少轩指点过的方法,找到了开关,一按之下,短棍无声无息的张开,正是一把弩。

    孟帅还来不及欣喜,就现了一件事——

    没箭。

    “这东西能用吗?”

    勤姐道:“这是封印过的弩机,不需要箭支,而且封印用了上好的印媒,不需要多少内力。你既然已经到了举重境界,一次一箭,连射十次是没问题的。用完之后,就要封存三个时辰休息。”

    孟帅讶道:“封印武器,这不是我哥哥做的么?他不是封印师。”

    勤姐道:“总……嗯,是啊,我另外找人封印的。”

    孟帅赞道:“土豪,我们做朋友吧。”倒过头来看,果然见弩机装箭支的地方,有一抹跃动的微光,道,“真的,这灰光闪闪的,就是封印的效果吧。”

    抬起头,勤姐正瞪着他,孟帅以为自己身后有敌情,忙回过头去查看,却没有异常,道:“你怎么了?”

    勤姐一字一句道:“你能看见封印的痕迹?”

    孟帅吃了一惊,再仔细看时,那灰蒙蒙的光芒依旧不散,道:“我看见了。”

    怪了,他不是应该看不见才对么?

    不论是当初的八宝铁莲子,还是水思归随意做的开锋术,孟帅从没看出其中有什么不同,难道说这个封印特别浅显易看?

    勤姐盯着他的脸,仿佛看出来花儿来,过了一会儿道:“你都不知道吧,说不定……你有千里挑一的封印师资质。没想到啊没想到,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孟帅笑道:“我才没有呢。”

    要说别的资质,他还可能,但他没有封印师的资质,却是水思归鉴定过的。水思归这样的人,难道还能看错了他?

    慢着……

    等等!

    以前他没有,不代表现在他没有。别人不可能几日之内脱胎换骨,但他可以。他有着独一无二的黑土世界和世界树。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几乎把他脑子烧坏的奇异的果子,那种痛苦现在还能如临其境。

    并不是他有了封印师的潜质,而是那被树分解掉的女人有封印师潜质。而他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恰巧接收了一个千中无一的封印师潜能而已。

    这运气,不愧是穿越者,而且是主角范儿!

    勤姐目光在孟帅身上打量,心中盘算不已,封印师不是玩笑,就算只是封印师的苗子,也难以估价,非要拉拢不可,不过要是现在就直言改色,不免失了矜持,有些难看,她也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心道横竖现在同舟共济,正是建立情谊的时候,不必特意造作。因此只笑道:“你想想你父兄,祖上或者亲戚里面,有没有封印师?封印师的潜质大多来自遗传,说不定你有这个血脉。”

    孟帅心道:我这个身体的亲父兄在哪里,本来也是保不准的事情,何况我是吃了别人的资质才有的,和父兄有什么屁的相干?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了。”

    勤姐道:“要做封印师,都要经过长时间的学习,我倒是认识……”

    说到这里,突然,门轻轻一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住口,孟帅身子一窜,已经隐蔽到了门后的死角,弓弩持在手中,已经蓄势待。

    门环一响,大门打开。

    只听一声吆喝,从门中赶进来一辆车。

    孟帅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即使进来人,也是一二个郭家堡弟子,却没想到竟连车子也能进来。

    只是这夹道实在窄小,马车根本进不来,赶进来的也就是一辆驴车。车上扯着帆布篷,似乎坐了什么人。五六个青衣汉子护持在前后。

    孟帅心中暗道:“是了,这又是哪个倒霉鬼给抓了进来,要关在牢房里。不过遇到我了,那也不倒霉了,看在同仇敌忾的份儿上,我也放你出去。

    驴车刚进来,夹道的门吱呀一声从外面关上。

    这一关门,孟帅的死角登时不成死角,他站在墙根,甚是尴尬,倘若有人回头看一眼,立刻就能看见他。好在没人回头看。。

    他有些庆幸的垫了脚侧身贴在墙壁上,手中紧紧攥着弩机。这个夹道是天然的暗袭地,他若是以十次弩箭扫射,就是来再多的人也是白搭。就怕声响太大,惊动了外面。

    这时,就见走在前面的两个大汉一路走到夹道尽头,突然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最后一间屋子半边墙壁突然移开,露出一间门户来,原来有一个地下室能从外面打开门。

    孟帅吃了一惊,暗道:“我还没现有这样的机关,难道这里能出去?“

    接近着,有人把驴车赶了过去,掀起车棚。

    孟帅要看里面是什么人,侧过头一看,却见里面没有人出来,反而是那些大汉一个个从车里搬出东西来,挨个放入门户中。

    孟帅一怔,已经想明白:原来藏人是幌子,藏东西才是真的。这也算是一个盲点,人人都知道这里是地牢,关押人物的地方,要是把这里当仓库用,藏点东西什么的,倒还真不易觉。

    果然那几个大汉有人道:“大公子太英明了。每次这么一弄,谁还能怀疑?”

    另有一个大汉呵斥道:“闭嘴,敢在背后议论大公子,活腻了么?贾四,你掌管迷香,刚刚可用足了分量了?”

    那贾四回道:“放心吧,头儿,外面那些人都给我放倒了,我放了十足十的分量,够他们睡到晚上。”

    有人道:“其实吧,隔三差五就被迷一次,谁还能老蒙在鼓里?外面那几个看守都知道了是咱们做的,就是碍着大公子,都在那掩耳盗铃罢了。”

    那领头的大汉道:“哼,算他们乖觉。不过这件事太机密,就算他们口严,以大公子的秉性,最后还是要善后的。”他做了个下劈的手势,意味不言而明。

    众人噤声,一趟又一趟的往里面搬东西。

    孟帅在旁边听得大乐,心道:你们替我把外面的人放倒了?那可太配合了吧?有劳你们了。当下沿着墙根一点一点的摸过去,瞅准了一个空子,正赶上好几个大汉都在地下室,只剩下两个大汉一个看车,一个正要进去。

    孟帅猛的跳出来,一个肘锤,将看车的大汉打倒,飞起一脚,将正往下走的汉子踹入地下室,堵住门口,举起手弩,笑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五十七饱私囊

    那几个大汉本在地下送东西,这时听到突兀的一声,都是一怔,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堵住门,都是莫名其妙。

    登时有那领头的笑道:“什么他妈……”一句话未完,只听机括声响。

    孟帅只道如今情势,靠喊叫是不行的,需要立威,这弩箭不是手枪,不能拿着就吓死人,须得射出来看效果,因此瞄准领头的就是一箭。

    嗖的一声。一道乌光闪过。

    砰!

    那大汉的脑袋如烂西瓜一般,立刻爆开,红的白的溅了一墙。

    如此惨烈的情形,别说剩下的人吓呆住了,孟帅也是一阵呕心,差点吐出来。

    他倒忘了,这是封印过的弩箭,哪里是寻常弓弩的劲力可比的?比那伪雌雄双盗手中封印过的弓箭还要厉害。

    眼见众人被震慑住,孟帅压下满心的不适,站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大喝道:“哪一个再动,这就是榜样!”

    众人被他吓住,瑟瑟不敢出声,孟帅退出门槛,端着弩机,冷笑道:“你们都靠墙蹲下,抱着头。”

    那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有一人炸着胆子喝道:“好小子,这是郭府……”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又是一响。那人一声没吭,头脑炸开,追随第一人而去。

    这一次众人那还敢多说一个字,个个抱着头蹲下,身子兀自瑟瑟抖。

    孟帅本不是滥杀之人,但也知道自家情形,身陷险地,若不能一举慑敌,便是自寻死路,因此下手毫不容情。

    让众人蹲好,孟帅看了一眼唯一一个在外面的大汉,将他一脚踢起,滚了几步,正好滚落在自己出来的牢房前面,叫道:“勤姐,那个你来制了。”

    只听勤姐道:“是了,从铁栏杆当中伸出一只素手,将那人脖子卡主。

    孟帅心道那勤姐来头比自己大,手段也比自己多,交到他手上必然无错,便专心对付里面这一群。

    到这时,他才有心打量里面。

    但见最里头这间地下室,比他刚刚呆的那间牢房打了三四倍,里面堆满了一箱一箱的东西,真是仓库一样。那几个大汉打开了几口箱子,往里面放东西,看样子都是用桑皮纸包的纸包,孟帅用鼻子一闻,气味有些混杂,但还是隐隐闻出些药味来。

    难道装的是药材?

    孟帅心里头暗自计较,喝道:“你们几个,谁是领头的?”

    那几个大汉抱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小声道:“回……大爷,头儿给你射死了。”

    孟帅道:“是吗?那是他活该。剩下的你们几个,谁比较大?一样大么?干脆,你们就按照年头顺序排好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只得按照他的指示排好了,孟帅指着中间的人说道:“你过来回话。你们其他几个人,谁要是插口,就跟他们两个一样。”

    其他两个大汉都道不敢,中间一个人战战兢兢上前,道:“少爷。”

    孟帅现在才想到,不知从何问起,随口道:“你们是大公子的人?”

    那大汉道:“是,小少爷是哪位公子的伴当?”

    孟帅一愣,随即明白是那人的试探,却立刻顺杆爬道:“你管我跟哪个公子,你是不想回话了?”

    那人忙道:“不敢,不敢,小的立刻回话。”心道:我就说,郭家哪能进外人?这必定是哪位公子的心腹伴当。这么无法无天,不是三公子,就是四公子,我看还是四公子的多。

    孟帅见他乱转眼珠子,就知道他在胡猜,也不点破,道:“你们替大公子送什么东西来了?”

    那人道:“回少爷,这是……是药材。”

    孟帅道:“胡说。郭家什么矜贵药材没有?要你们偷偷摸摸的运来?”其实他心里信了八分,因为他自己认得药材的味道,但也就像他疑惑的,郭家就是做药材生意的,郭大公子又是掌家的大公子,什么好药材没有,至于像做贼似的往地牢里运药材?

    那人道:“是……是……这个药材,有点……”

    孟帅自然猜到不是好来路,但又有什么不好来路?郭宝茶说郭家走私,但既然走私,那就是整个郭家堡的事,何必在自己家里藏着掖着?

    难不成郭家大公子还是个山大王,往家里运贼赃不成?

    一想到这里,孟帅突然脱口道:“雌雄大盗。”

    那人脸色大变,低下头来,心道:这可是你自己猜到的,不是我说的。四公子知道了,自找大公子去,大公子知道了,也别来找我。

    孟帅心头雪亮,郭宝茶早说过雌雄大盗来的蹊跷,果然是大公子办的。

    这也奇怪了,这等有破坏无建设的事,应当是想篡位的人做的,用来挑唆关系或者挤兑当权者。这大公子早早当家,大权在握,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干嘛?

    不过,这都是郭家的内事,跟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孟帅道:“我记得每次药材至少也有好几大车,这里都不够一次的量吧。”

    那人道:“是。不过那大宗的药材,一来不好藏,二来大公子也不稀罕,都就地烧了。这些都是精选的,有价值的,才藏在这里。”

    孟帅暗喜,道:“多少是有价值的?”

    那人道:“都是七品以上的药材,才能收进来。”

    孟帅目光在仓库的箱子上一转,暗道:妈蛋,这下抄上了。我多了好多精华。

    按下心中的爽快,孟帅咳嗽道:“大公子像你们这样得用的人,还有多少?”

    那人苦笑道:“我们哪是什么得用的人?郭家堡一千来人,像我们这样的至少有八百。大公子身边要挤进去,至少要举重上层的修为,要是倚重心腹,也要生风境界啊,那也有二三十人。”

    孟帅心道:“生风境界有二三十人?那可真是不少。不过郭家堡里郭大公子是大半个主人,这应该也是郭家堡大半的力量了。”

    多问了几句郭家堡的情形,孟帅又道:“这个地牢,是大公子的私牢了?”

    那人道:“是,明面上没这么说,不过郭家四座监牢里,就这里都是大公子的人。”

    孟帅心道:一个郭家有四座监牢,这不是恶霸么?又道:“和我们……咳,昨晚抓来的人,往那里去了?”他刚刚扫了一眼,监牢之内并没有那昭公子在,毕竟和勤姐是一路的,也该问上一句。

    那人瞠目不知,道:“什么?我刚刚从外面劫……回来,不知道啊。你说的是姓荣的那个么?”

    孟帅心头一跳,道:“姓荣的?你们抓的姓荣的?”

    那人道:“是抓了个吧?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来着,那人好像是特别要紧,从没见过大公子那么紧张的,都是亲自关押的,都不知道关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您要一定要问,就找外面那几个看牢的,或许还知道个影子。”

    孟帅心道:荣令其原来糟糕了,落在郭大公子手里,那还有个好?我要不要去救他一把?于是问道:“是么?外面的人不是给你们放倒了么?我要怎么问他们?”

    那人笑道:“就是一般的闷香,两瓢凉水就醒过来了,少爷只管问就是了。”

    孟帅心中一动,问道:“你们用了多少闷香?不怕误了他们交接么?”

    那人道:“没事,我们那闷香也就管三四个时辰,他们十二个时辰才换一次,这次交接怎么也要天黑呢,那时他们早就醒了,不怕惊动了旁人。何况……就是后来的人现了,都是大公子的人,心照不宣的事儿,谁敢多嘴?”

    孟帅心道:“那就好了,真给配合。”淡淡道:“你腰间那是什么?”

    那人一摸腰间,道:“腰刀。”

    孟帅道:“很好,提起刀把,给他们每人一下。”说着指了指旁边两人。

    那人道:“这……这……”

    孟帅道:“我看在大公子面上,好心饶你们性命,只让他们昏晕一会儿,你还不肯?那好,把腰刀抽出来,用刀子砍。”

    那人忙道不敢,赶上前去,对剩下两个人一个人给了一刀把,将他们打翻在地。孟帅从地上下来,给了那人一拳,将他也打晕了,然后每人封住三道大穴,非十二个时辰不能动弹。

    思量了一阵,他犹嫌不足,心中一动,将这几个人扒的赤条条的,身上东西一应收走,再用三人的腰带将他们手脚捆上,又把嘴塞了。料想他们就是醒转,这等情势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脱困。

    做完了这些事,他这才笑逐颜开,随手打开一个桑皮纸包,但见里面是一根上好的乌,又粗又壮,颜色乌黑,显然至少有七品,再看其他纸包,也各自包着上好药材,就凭这些药材,在外面价值不下万两白银。

    他喜欢的连连搓手,心道:我就说否极泰来,这两日倒霉到家了,这就是补偿。依我看来,就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补偿我受伤的心灵。

    一面想着,一面将药材全都用草藤抓紧黑土世界,这才出了地下室,反锁上门,往夹道外面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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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介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勉其心志,锻其筋骨,赞其行为,给其金手指,然后看其脸色,任其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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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第一高手,听说你叫我补天?不好意思,咱俩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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