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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补天道txt下载     补天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六二 大局已定,胜败自有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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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呼声响起,紧接着一片死寂。

    然后,欢呼声再次爆发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到了历史的最高点。

    其实在场的众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他们只看见地底下被人抛出一块巨石,狠狠地将黎佑生砸在下面。大石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下半截没入地面,就像是镶嵌进土地里一样,可见力道之大。这一下清清楚楚,比之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于净利索百倍。

    过程,匪夷所思。结果,毫无疑问。

    这是一场于净利索的逆转,众人虽然不明其中曲折,但渐渐也有了概念——无非上上次那一剑没劈死孟帅,他藏在地底,趁着对方分心时反戈一击,用石头压倒了黎佑生。

    虽然释疑,但另一处疑窦紧接着翻上来——孟帅的状态,实在太好了。

    当然,孟帅还不至于于于净净,一尘不染,他毕竟还在地底下走了一遭。多少是有些灰头土脸,但是状态实在是完美,不但毫无外伤,连精神也是健旺,神采飞扬。不由让人怀疑,刚刚黎佑生那一下,根本就是劈在地上,连他一点儿边儿都没擦上。

    于是……黎佑生是个傻叉么?

    刚刚神神叨叨,以悲天悯人之态,横扫千军之势在地上劈了一个口子,就以为自己赢了,连劈得上劈不上都心里没数,白白把破绽仍给对方,最终被人一举拿下。

    虽然心中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但事实上就是赢了。胜者值得欢呼。况且刚刚一系列事件,让黎佑生的好感度拉下来不少,有很多人不知不觉是站在孟帅这一边的,也乐见其成。纵然没有选边站,或者偏向黎佑生的人,也跟着凑趣,不免轰然叫好,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少数明确支持孟帅的铁杆,如韩凤至朱徽冰她们,更是大声喝采,指挥身后的观众有节奏的喊着孟帅的名字。

    在众人欢呼声中,孟帅走到大石之前,一伸手,将石头推了起来。

    场中欢呼声稍微一弱,显然有些人没想到孟帅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莫非黎佑生还没完,这场比赛还有的打?若是这样,孟帅又何必亲手推开石头?等黎佑生推开再进攻就是。

    孟帅之所以推开石头,确实是因为黎佑生还活着。

    他离得近,能感觉到大石头下面微弱的生机。

    当然,这种生机已经完全构不成威胁。因此他才犹豫,要不要打开石头。

    如果黎佑生还有反击之力,他是决不会动一动那石头的,但对方应该没有了。而地下这股生机是在渐渐削弱,如果他放任不管,裁判下来之前,对方是一定会死的。

    孟帅毕竟还是正常偏善良的人,赛场敌对是一说,让他坐看一个生命消失最终无动于衷,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因此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大石推开了。

    黎佑生果然还活着。虽然很惨。

    被大石压得奄奄一息的黎佑生,伏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是鲜血,石头移开,天光照射下来,他居然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光芒来处。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身影,那是他最恨的身影。

    恨意凝在孟帅身上,黎佑生恶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血液从嘴角流出来,但下一刻,肺腑的剧痛让他眼中的恨意消散了一些,反而流露出一丝绝望。

    孟帅蹲下身,道:“你还真是结实。我这乾坤一掷连地面都砸这么大一个坑,你觉得没死。你是属小强的?”

    黎佑生神色茫然,道:“我……我要死了……”

    孟帅道:“你还没死。理论上你还在场内,也没有失去意识,甚至还不算输。当然我可以再给你补一下。但我觉得没必要。你虽然讨厌,但还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夭折太可惜。你现在认输,我叫人来救你,怎么样?”

    黎佑生嘴唇微动,道:“认……输……”突然,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孟帅,嘶声吼道:“我会输?为什么我会输?”

    孟帅嘿了一声,道:“你他么执迷不悟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能输?我问你为什么能赢?实力上,基本功,是我赢。对武技,是我胜。判断力,是我强。玩阴的……特么的,玩阴的也是我厉害,你有哪一点儿比我强了?实话说吧,除了选美,你就没一个地方能赢过我。”

    黎佑生嘴唇一动,道:“那魔种……你竟然知道……”

    孟帅嘴角一抽。说起这个澄天伏魔剑,也是赶巧了。

    他是一早就知道伏魔剑不对,判断出那个卖剑法的是个局,薛明韵也提醒过他。因此他一开始就不会中计,但是后来将计就计,也是凑巧。

    要用伏魔剑设局,可不是易事。假装走火入魔不难,但假装哪种走火入魔,可就难了。谁知道澄天伏魔剑会引发什么症状,要如何才能让黎佑生相信自己真的走火?若是装的不对,被人一眼看出不说,还会笑掉黎佑生的大牙。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摆明了没上当,失去一个暗算的机会,至少还是公平竞争。

    不过后来练功房建立起来,有了推演的系统,问题一下子迎刃而解。

    那推演机器有一个功效,就是能塑造人体,快速的模拟一个人修习一门武功的流程和效果。这对孟帅将来练武帮助非常大,对他选择武功和武技也非常重要,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能模拟出澄天伏魔剑的效果。

    模拟结果一出,孟帅出了一身冷汗,大骂黎佑生狠毒。

    那澄天伏魔剑可不是简单的引人走火入魔,而是在人体内形成一个魔种,若遇克星,全然丧失抵抗之力,直至任人摆布。

    联想到黎佑生和自己打赌的时候说的那些狠毒至极的话,他相信自己若是落在对方手里,可不会简简单单一刀两断就算了。

    好在他完整地观看了澄天伏魔剑的效果之后,装相倒是简单了。先天武者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大的控制力,无论装什么病态都非常简单。像瞳孔扩散这种状态,在后天是绝对模拟不出来的,但是先天武者就可以做到。黎佑生完全没想到孟帅会装的这样惟妙惟肖,上了这个恶当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这计策本来未必能一举搞定,只是有心算无心占据优势而已,后来凑巧,黎佑生没下手折磨孟帅,一剑了结,孟帅才能如此于净利索的用乾坤一掷的法子将黎佑生砸倒。话又说回来,倘若黎佑生当真要用极其险恶的手段折磨孟帅,孟帅刚刚就看着他去死,不可能恻隐之心一动,还留他一线生机了。

    当然这些内情不必明说,孟帅深沉的说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黎佑生目光越发涣散,这是孟帅之前表现过的状态,但这不是装的,他轻声道:“石头……都没了……从哪里来的?”

    孟帅额了一声,道:“你于嘛纠缠那些细节?”

    事实上不怪黎佑生想不开,这地方确实有不少石头,但都被孟帅上一轮扔光了。谁知道他怎么从地底下抠出一块这么又大又硬的石头炮弹来?

    其实这还真不是场中的石头,是孟帅准备在黑土世界里的。

    乾坤一掷是强大的绝招不错,但也实在受到太多限制。最大的限制就是适合的材料难找。并不是哪个地方都有适合投掷的大物件的。当然乾坤一掷就是一锭银子投出去也像一块陨石一样能把地面砸一个坑,但是最适合的还是合抱大小的石块。

    好在孟帅有黑土世界。

    在黑土世界里,他专门利用矿山给自己量身定做了一批炮弹。大如八仙桌,硬比金刚石,重胜黄金,简直就是金刚不坏的超级炮弹。这也是为什么黎佑生最后劈石块根本劈不开,还挫伤了手,除了因为乾坤一掷的巨大力量之外,那石弹的坚硬也是一方面。

    孟帅不喜欢把黑土世界暴露人前,这一次正巧他藏在沟里,顺利拿出大石,众人都关注他的反败为胜了,也忘了追究大石的来路。当然若真到了生死之际,黑土世界的保密工作和他的性命相比,还是不值一提的。

    不多解释,孟帅道:“认输吧,我看你还有几十年好活,别想不开了。”

    黎佑生头微微一动,看得出是在摇头,低声道:“杀了我。”

    孟帅皱眉道:“你想好了没有?你还有大好前程,只要你别不开眼的再来惹我,将来还可以过得逍遥快活。”

    黎佑生低低道:“既然……输给了你……回去……回去也活不了。不如……死在擂台上……”

    孟帅稀奇道:“你确定?你不是个大公子么?输了又怎么样,最多脸上不好看。刚刚我还以为是个杀手说的话。

    黎佑生道:“也……也差不多……”

    孟帅道:“不是吧,什么人……”

    话音未落,孟帅突然觉得气氛不对,猛然一抬头,就见一条虚影从天而降,狠狠地抓向他。

    那身影来得太快,快到超出了孟帅的反应极限,他霎时间向后一抑,头脑一阵空白。

    下一刻,另一道身影抢在他身前,砰地一声,和上面来的人狠狠的撞在一起。

五六三 半途杀出,能者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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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一声巨响,本已平静下来的擂台山谷再次炸裂,这次的动静更远胜任何一次。

    孟帅身子一轻,向后飞出,被一只纤纤素手一托,落在地上。

    再回过头,就听一声虎啸,从孟帅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一头巨大的白虎和一把长剑抵在一起,长剑背后是一个神色阴狠的青年。白虎背上站着另一个孟帅极为熟悉的青年。

    “大哥?”孟帅呼叫道,心中也不吃惊,刚刚他就知道兄长到来,那么千钧一发为自己挡过一劫的自然也只有钟少轩了。

    身后那素手的主人放下孟帅,娇叱一声,赶了上去,孟帅就觉得眼前一亮,一个鹅黄衣裙的美貌女子和钟少轩并肩站在一起。

    那女子斥道:“黎剑昆,我们当时怎么约定来着?你不但插手,竟还以大欺小,直接动手,你要不要脸?”

    孟帅这才知道对面那青年叫做黎剑昆,一听说姓黎,便知道是黎佑生的家人,暗道:他们家人的人品素质这样堪忧?看来修为和脸皮能够双修了。

    黎剑昆冷冷道:“是你家那小鬼不守规矩,已经打胜了,还要下杀手,岂非卑鄙?”

    钟少轩沉声道:“怎见得小弟是要下杀手?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真可笑。”他目光在倒在地下的黎佑生身上一转,道:“你兄弟既然受了伤,我先不跟你动手,你把他带回去。晚上咱们在此地一战,如何?”

    黎剑昆道:“带回去?不必了吧。”突然抬起一脚,往下一踩。

    一片惊呼声中,黎佑生吐出一口鲜血,登时气息全无。

    场中一片哗然,本来比赛到最后,突然出现这么几位,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就看那青年如此辣手,无不悚然惊怖。有人便要偷偷离席,但有人连走都不敢走,还有那胆大的,强忍着心惊留下来看到底。

    连孟帅也吓了一跳,他是听说黎佑生回去没有好结果,但也没放在心上,哪知对面这和黎佑生相貌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如此狠辣,心底一阵翻腾,再看那黎剑昆,只觉得面前人是非人的妖魔。

    钟少轩也没料到如此发展,震惊之下便觉恼怒,喝道:“你于什么?那不是你兄弟么?你是人是畜生?”

    黎剑昆双目望天,道:“兄弟?姓黎的有这样不成器的兄弟?本来下放大荒,就是家族的考验,很明显他失败了,而且败得这样难看,丢尽我黎氏脸面。回到家族,他也没有立足之地,痛痛快快死了,还算好结果。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钟少轩脸色一沉,道:“放屁。畜生。”

    黎剑昆目中寒光一闪,道:“你骂谁?”

    钟少轩道:“倘若你说的是假话,你就是畜生。倘若你说的是真话,你全家都是畜生。”

    黎剑昆喝道:“好啊,我看在龙虎山的面上,一直容让你,你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然如此,我便收拾了你。”他转过头,盯着孟帅,道,“还有你,你害死了黎佑生。”

    孟帅愕然,道:“诶哟我擦?”

    黎剑昆道:“若不是你,佑生岂能惨死于此?这笔血仇,我记下了。”

    孟帅又好气又心惊,知道这小子又厚又黑,又毒又辣,简直就是一条毒蛇,比黎佑生更难缠得多,当下道:“有本事你就来,我杀了你绝对算为民除害。”

    钟少轩大怒,斥道:“闭嘴,有你什么事儿?”心下打定主意,决不能将这个麻烦留给小弟,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里了结恩怨吧。”

    黎剑昆冷冷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罢一拍长剑,人跟着剑气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钟少轩一声呵斥,一提白虎,随着剑光冲去,眨眼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孟帅十分担忧,忙对那女子道:“夏师姐,烦请跟上去看看。”

    夏月洲点头,道:“你小心。”说着也唤出一头猛虎,跟着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就剩下孟帅一人站在谷中,脚下是死透了的黎佑生,倒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说他是胜利者,应当接受欢呼,但看周围人的情势,也没几个人有心思给他欢呼了。因此他不免有些尴尬。

    好在主席台上很快又下来几个人。这回是靠谱的了,连何掌门和上官度在内,百鸣山几个重要人物都到齐了。

    何掌门先到近前看黎佑生的情况,确认他气绝之后,长叹一声,大声道:“这次比赛的第一名,是孟帅。”

    赛场外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颇有应付公事的意思。何掌门心知,就算再等也等不到众人热情的欢呼,道:“本次选拔赛圆满结束。奖励和颁奖仪式择日举行。现在各位执事组织弟子们分内外门依次退场,不得拥挤,扰乱秩序者严惩不贷。”

    这时,上官度道:“孟帅,这边来。”

    孟帅赶过去,上官度叫出青牛,带着他从另一处通道走了。

    回到杏花峰,孟帅才松了口气,他紧接着看到上官度也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上官度叹道:“真是荒唐。”

    孟帅道:“真是倒霉。”

    这时乔晔从里面出来,他本来要去看比赛,被上官度以闭关学习的理由拦下,只得闷在洞府里,这时见两人回来,忙上来奉茶。先给上官度上了茶,这才拉着孟帅道:“孟师兄,你赢了没?”

    孟帅伸出双手,道:“你看,我还活着,这不就说明了?”

    乔晔大喜,道:“我就知道师兄一定能赢,黎佑生那家伙现在一定垂头丧气的吧?”

    孟帅心中一沉,上官度道:“你先下去,孟师兄现在需要休息,回头再找他说话。”

    乔晔退出,上官度方缓缓道:“不用太过忧虑,不管怎么样,这场比赛是你赢了。”

    孟帅点头,道:“我自己没什么,只是担心兄长,不知他会不会伤在那姓黎的手上。”

    上官度何尝不担心,他倒不是为哪一方担心,他是担心任何一方受伤了,百鸣山身为地主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固然龙虎山和百鸣山一向更近,龙虎山弟子若有差池,那是塌天大祸,但黎氏同样也是庞然大物。若黎剑昆有个好歹,百鸣山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除非……

    上官度有了一个想法,只是事关大计,也非他一人能够做主,也就按下不提,道:“不要太过忧心,本来也不是你能忧心的层次。龙虎山有两位高人,决不至于输给黎家那人。况且我觉得他们虽然说的厉害,但不一定当真动手。那等层次的势力,冲突不冲突,不是小辈可以做主的。”

    孟帅半信半疑,这武者打斗,虽有背后的考量,但更多时候是头脑一热,就要出手,什么大局不大局,只好事后再说了。

    上官度道:“何况就算今天冲突了,只要不结下死仇,过两天等其他上使降临,请他们代为转圜,料想可以揭过一时。”

    孟帅道:“怎么,还有上使下来么?”

    上官度道:“自然。大幕即将拉开,各方各面都会下来人。南方使者已经到了,只是舟车劳顿,还在山上休息,并没有去看你们的比赛。我一会儿就先请她出来调和……”

    孟帅急道:“怎么,南方凰金宫的人到了?是谁?”

    上官度奇怪他如此惊讶,道:“是青鸾首座座下两位梳翎使者,为首的姓郭,怎么啦?”

    孟帅一阵失望,道:“没什么。”

    上官度自然看出他心中有事,但也不便多问,只是暗自惊讶孟帅交游广阔,连南方凰金宫也能扯上关系,道:“不管如何,东方和西方打起来,南方和中央也不会坐视,那都是天上的事,你操心不着,你只做好你的事情便罢。此时此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心。”

    孟帅点头,道:“您是指……大荒战场?”

    上官度点头,道:“经此一役,你就是当仁不让的百鸣山年轻一代第一人,大荒战场的队长,你是确定无疑了。

    孟帅不觉得高兴,但身担重任,也算是一件外人羡慕的喜事,也不能哭丧着脸,道:“是,我要早做好准备。”

    上官度道:“当然要早做准备。其实满门上下看好这一辈的领袖都是黎佑生。黎佑生威望很高,能力也不错,又早知道其中很多内幕,不需要我们再托付。我本来想,你修为不错,正可以独来独往,也不用听人指挥,也不必指挥他人。现在临阵换人,这份职责说不得只有你来担了。”

    孟帅道:“您本来给我的定位其实更好些。”

    上官度道:“事到如今不容你谦让。正好你这一战也打出了威风,如今威信也立起来了。我看前八里面有几个是向着你的。你又不是脑子不够,无非是以前没心而已,现在有心了,我相信你做的只会比黎佑生更好。”

    孟帅道:“我是想有心,可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上官度道:“所以要学。还有一个月时间,我来教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队长。今晚就可以开始。”

    孟帅道:“今晚?”

    上官度道:“有些事情,应该尽快叫你知道。比如说,去大荒战场于什么。”

五六四 战场往事,界石破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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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帅沉吟了一下,道:“我听说是去抢上界的名额。”

    上官度道:“不错。怎么抢呢?”

    孟帅并不知道,胡乱搪塞道:“自然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上官度好笑,道:“也罢。这些事情本该在定下名额之后集中教导的,但你既然是组长,理当先知道。首先你要知道,这个大荒战场的界门是怎么打开的。”

    孟帅果然不知道。上官度道:“你知道五方世界是什么?”

    孟帅道:“不是五个……上界?”他有些不会用词。

    上官度道:“上界是上界。你觉得大荒世界和五方世界是如何分野的呢?像千层饼一样,一层摞一层?”

    孟帅额了一声,道:“难道不是?”

    上官度道:“是。”见孟帅无语,道:“但以前不是。以前五方世界是五座广阔的高原,和大荒世界联成一体。那时候还不叫做五方世界,叫做五太岳。”

    孟帅道:“您这么说我就有点明白了,好像是五岳。”

    上官度道:“但数千年前,或许是万年以前,有大能配合天地巨变,将五方世界活活往上抬升了万丈距离,高悬长空。从此大荒和五方世界正式分离,才有了今日的格局。”

    孟帅讶道:“五方世界是凌空的?我倒没感觉到。”

    上官度道:“我记得你去过五方世界?那你应该感觉到过无处不在的鬼压吧?那鬼压整个包围了五方世界,就像一团云雾抬升着五块土地,正因为如此,五方世界才能悬在空中,久久不落。”

    孟帅惊道:“能将五大山岳抬到空中,难道是阵法?”

    上官度道:“或许。上古大能的手段,非我等所能探知。当初五方世界和大荒的通路被截断了。唯有一处,留下了一线生机,被叫做界门。”

    孟帅脱口而出,道:“大荒战场?”

    上官度道:“是了。那时那地方还不能称作战场,只能称作界门。你记住了,大荒各地,或者有不少界门,都是五方世界的高人从上往下开的,也能沟通两界,但多少有些来历不明。只有这一道界门是自古以来留下的,最合法,也最神奇。”

    孟帅道:“究竟怎样神奇?是天梯么?还是半空中开一座仙宫?”

    上官度好笑道:“你还挺能想的。可惜都不是。在大荒深处,有一处地方,常年被云雾笼罩,不能进。一个甲子,会有一场大变动。从天上掉下一块大石头来,掉到雾气中央,将雾气砸出几道裂隙。”

    孟帅讶道:“天上掉石头?”

    上官度道:“那块石头是关键。那石头落地,会在大荒停留三个月,三个月以后,会再次上升,缓缓的回到五方世界。想要上界,就要坐在石头上跟上去。”

    孟帅点头道:“就跟坐电梯一样啊。那石头有多大?够几个人坐上去?”

    上官度道:“每次都不一样,有时大有时小。当然,若只是石头,那挤一挤也能上去不少人。关键是得到上界的通行证。大石落下时,身上会有青苔震落,洒在大荒战场的范围内,绝不会撒在外面。只有抢到了青苔,吸附在石头上,才能抢到一个名额。根据往常的经验,一次能上去的,也不过十余人。”

    孟帅道:“原来如此。听起来倒新奇。”

    上官度道:“据说那青苔有灵性,若给不认可的人捡到,会立刻枯萎。虽然不知道怎么得到认可,但似乎是越年轻有潜力的高手拿到,得到认可的可能性越高。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恐怕是不行了。”

    孟帅道:“听起来还事事儿的,这样麻烦,为什么非要走他这一道不可呢?”

    上官度道:“据说这样上去的人,资质潜力会上一个台阶,这我也不仔细知道。但有一件事是确确实实。乘坐石头上去的时候,会得到五方世界认可,从此不怕鬼压。”

    孟帅“咦”了一声,道:“那不是很有用么?不怕鬼压在五方世界就可以移动自如了啊。就算是五方世界本土人也羡慕吧。怪不得他们扑通扑通往下下人,原来是抢名额的。”

    他突然一怔,道:“五方世界的高手比咱们高得多吧?他们若来抢,咱们哪还有名额?别说这一届,往届的名额也会被占光了吧?”

    上官度道:“他们倒是想。你可知当初界门为何会变成大荒战场?就是上面来抢名额的人太多了。每一次界门开启,都是腥风血雨,那才真是我们都插不上手,就看一群高手互相残杀。直杀得白骨累累,大好天才死伤无数,大荒战场方才得名。有一届,大概是六百年前吧,有一位高手被人围攻之下,在界石上自爆,炸死了那一届所有高手,界门开时,无一人能登上。从那以后,这样的乱象才有所收敛。”

    “也不知是上界达成了默契,还是有哪位高人出面镇住了局面,从那时起,就没人明目张胆的从上界下来走界门了。若有,也是像黎佑生一般,从小寄养在下界门派家族之中,到了时候以下界的身份参加大荒战场。绝不敢明目张胆。”

    孟帅撇嘴道:“黎佑生还不够明目张胆?他的背景就差七大派都知道了。”

    上官度道:“也就是一两个。且我听说他是另有目的,并非专为混一个名额来的。只是这一届风云突变,上界不少势力突然送了不少弟子下来,堂而皇之抢夺名额,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上界的约束解了?还是这一届特殊?”他轻轻摇头,显得颇为费解。

    孟帅道:“不管如何,他们都不要脸的抢名额了,大荒这边还能抢到几个?”

    上官度摇头,道:“他们不是都抢的。大荒战场有一座环形山,界石会落在山口之中。这山内被叫做内围,出了山叫做外围。界石上的青苔洒下来内外围都有。咱们只在外围活动,他们在内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孟帅道:“既然如此,内外围有什么差别?”

    上官度道:“内围有鬼压,听说十分严重。但内围也有许多出产,环形山中有不少草药和矿石,连五方世界都没有。往年咱们的弟子都会采摘一些,一部分上供门派,另一部分自己留着。去五方世界要需要一笔钱财傍身,这些药材矿石就是第一笔启动资金了。今年他们占了内围,这笔钱咱们分润不到。外围也有些草药,但年份灵性都不如内围的。你若带队,遇到也可以采下来。”

    他又道:“其实往年咱们也分内外围的,大抵是刚入先天的小弟子们去外围,年长的老弟子去外围。今年你们没什么损失,那些老弟子的损失就大了,白白失去了名额。但宁可牺牲了他们,也不能牺牲你们。这是门派传承问题。

    孟帅点头,突然道:“可是我们在外围拿了青苔,还是要去内围吸附界石的吧。”

    上官度神色凝重,道:“你很敏锐,一下子便看到了这个关键点。这其实是漏洞。当初约定的时候,就是我们的人进了内围,便是主动参与他们的混战。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放手进攻,生死各安天命。所以其实拿到了青苔,最后进入内围时这一路是十分凶险的。那些上使可以以你们先过界为由,进行截杀。往年那些老弟子不会的。所以这一届对你们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孟帅道:“那么弟子的职责,就是抢到青苔,收集草药,再保护他人安全么?”

    上官度道:“不错。一共三个月时间,前面两个月你带着百鸣山弟子跟其他宗门抢夺青苔和草药。若是运气好,还能捡到多年前高手们用过的封印器或者其他宝物,这是收获期。等到最后一个月,才是关键。你让一部分人先回来,自己带着人进入内围,在时限之前吸附界石,只要界石离地你能安全到达,就算成功。”

    孟帅道:“明白了。”

    上官度道:“按照以外的规律,前两个月是团队战,百鸣山的弟子要组织到一起,洗剑谷和菩提谷和我们联盟,如何作战,你要心中有数。之后就是突入内围,也看你审时度势。到底是分散了隐蔽插入,是所有人集合在一起闯关,还是分小组互相策应,就像看形势。不过青苔数量有限,恐怕外围加起来也没多少人,再加上分散在各个门派,人人各怀心思,不能齐心,到时候可选的战术应当不多。”

    孟帅道:“听起来确实艰难。真是一场大考验啊。”

    上官度道:“所以这一个月你要把队伍集合在一起,熟悉情况,制定战略,若是准备不充分,可能一进去就被淘汰了。说句难听话,你一个人被淘汰,还是自家事,若是因你之故连累百鸣山所有人……”

    孟帅正色道:“晚辈决不能当这个罪人。”

    上官度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这次选拔赛选拔了些人才,回头名单就出来,你就整合队伍吧。我既然选择了你,队伍名单你可以调整,带谁去,不带谁去,你一言而决。”

    孟帅感到压力,道:“这责任确实重大啊。”

    上官度道:“还是那句话,我是相信你的还有不少经验要传授给你,这几就慢慢学吧。”

五六五 整合队伍,白发制青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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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陌平、朱徽冰、韩凤至、侯禹……等等,侯禹那小子居然在?”

    孟帅靠在椅子上,看他手中那份儿名单,一个个和脑海中的印象对上号。

    这份儿名单基本就是选拔赛的前八强和十六强中比较知名的选手组合而成。当然黎佑生不在了,侯禹居然还在。

    大概是百鸣山已经审问明白,侯禹确实是被人附体,并非本人叛逆,因此还放他回来参加大荒战场。不过他前面一路杀到四强,可是寄生蝎的功劳,现在不追究寄生蝎的罪过,反而占了它的功劳,对其他选手不公平,当然这是因为他家世显赫的缘故。

    除了侯禹和朱徽冰,其他五姓家族各有一个,每家一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进入八强的算八强,没进入的就算十六强的优秀三个选手中的一个,看来就算是武力决胜的选拔赛,也免不了分猪肉。

    不过马家有一个人不在,那就是马恩杰,也就是和黎佑生对战,耍了点儿小心眼,被黎佑生狠狠教训丨还要追究他们全家的那位。后来马家还连夜跑到上官度那里求情,不知后来怎样收场,反正黎佑生死了,估计也没能继续追究。

    但不论如何,马恩杰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补上了一个叫做马思思的女子,当然也是马家的人,这人并没有经过选拔赛,直接家族内部替补,当然也不公平。孟帅看的时候嘀咕了一下,也没多说。

    将除了自己的九个人分了一下堆,孟帅整理了一下自己熟悉的,不熟的和可能有矛盾的。发现熟悉的也就是韩凤至和朱徽冰两个女子。其他的不熟,但也不会敌对,只有两个人可能有敌对的矛盾。

    其中一个是侯禹,他战败了侯禹,但收了寄生蝎,不知道侯禹有没有发觉,暗中会有什么想法。还有一个就是乌家的弟子乌玮。孟帅压根儿不认得他,但和乌家有些陈年旧恩怨,不知道乌家对他如何,反正他心中隐隐看不顺眼姓乌的。

    不过职责在身,只要旁人不是不开眼的惹到他,他就要做好一个队长的工作,每一个队员他都要走访到,再详细了解他们的长短,根据情况制定策略。况且这次去如果顺利的话,就要上界,彻底脱离家族,上五方世界,小小的百鸣山世家又算个屁?倒是一起从大荒上来的同伴还是个依靠,但凡脑子清楚的,都知道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怎么选。

    就怕他们脑子不清楚。

    娘的,所以说不能当队长呢,按原计划当个闲云野鹤多好。职务越大,责任越大,时间都用来搞人际关系,制定策略了,哪还有时间练武呢?他还想趁着最后一个月的时间,磨着钟少轩学几门龙虎山的武技呢。

    正在这时,孟帅突然背脊一直,若有所感。

    他跳起身,几步赶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

    门外一片安静,没有丝毫异样。

    奇怪,刚刚明明感觉到外面有人,怎么现在没了?难道是大哥回来了?

    钟少轩自从那天比赛完了去追黎剑昆,已经两日未归,孟帅真有些担心。

    再看一眼,就见天边远处出现了一团白色,一声虎啸传来。

    这回是大哥没错了

    孟帅打开大门,迎接钟少轩回来。就见钟少轩和夏月洲各骑一头大虎,到了近前。

    孟帅道:“大哥,怎么去了这么久?没捉到姓黎的么?”

    钟少轩风尘仆仆,摆了摆手道:“进去说。”

    孟帅把门关上。他却没看到,在他关门之后,门口青影一闪而逝。连屋外的老虎都只是略一侧头,便自行在屋前屋后打转,并没有吼叫报警。

    进了屋子,孟帅给两人倒了茶水,道:“怎么样,没事吧?”

    钟少轩道:“有点晦气。我去追那黎剑昆,本来我占了上风,就算没有夏师姐帮我,也定将那小子拿下,没想到在山里撞上了乾坤无影宗。”

    孟帅道:“乾坤无影宗?是乾坤四宗门之一?”

    钟少轩道:“是啊。四宗门乾坤龙象宗,乾坤流星纵,乾坤无影宗和乾坤云中城。这四家据说这次都会下来人,好死不死,我们便撞上了乾坤无影宗的车队。他们很是下来了几个高手,我和师姐寡不敌众,一路败逃回来。”

    他们兄弟是自己人,因此钟少轩用词也随意,自己大败亏输的事也说得很明白。

    孟帅道:“他们追过来了么?”

    钟少轩摇头,道:“黎剑昆上了他们的车跟着走了。据说去了泣血谷。”

    孟帅咦了一声,道:“去泣血谷?”

    钟少轩道:“这几天各大势力会下不少人,你是知道的。总不能都往百鸣山去吧?各个宗门都会接收一些人,分掉各自的名额。那一路去了泣血谷了。就算同一个宗门,还有不同的部分去不同的门派。譬如黎家来的是百鸣山,但我知道一元万法宗真正的嫡系是去了璇玑山的。璇玑山才是一元万法宗真正的属下,有点像龙虎山和百鸣山的关系。

    钟少轩正色道:“你知道大荒七宗门之间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五方世界中各家宗门之间更是复杂百倍。到了大荒战场,要好好考量各人的来路。遇到不是一路人,可要好好防备了。譬如那泣血谷,就要打点精神防备。”

    孟帅点头,又不无遗憾的道:“可惜了,我和那边关系还不错呢。”

    夏月洲皱眉道:“你和泣血谷关系不错?那不是有名的邪魔外道的聚集点么?你跟他们有牵扯?”

    孟帅道:“也不是和他们门派有牵扯,其中一个人,之前有交情。他还救过我的性命,我若上界,这个人情可还不了了。”

    夏月洲道:“泣血谷的人分外险恶,阴险狡诈。有人救你,恐怕不是真心,最多市恩沽义,说不定还包藏祸心,你不可因此迷了心智。”

    孟帅笑了笑,并没说话。钟少轩道:“这一趟来,除了看你,还有两门武技要教给你。”

    孟帅大喜,一跃而起道:“我正想求您教我些武技,这样太巧了。”

    钟少轩道:“师尊要我带两门武技给你,一门绝技,倒是一时三刻可以学会。还有一门兵刃武技,时间未必够用。且毕竟是全新的兵刃,倘若和你本门武功冲突,也可学可不学。”

    孟帅道:“什么兵刃。”

    钟少轩道:“鞭子。”

    孟帅一拍腿道:“啊,真巧了,之前我用过软鞭做武器,还有些底子,看来能学。一个月时间绰绰有余,我学东西很快的。”说完不免得意洋洋。

    钟少轩拿他没办法,笑道:“既然你说学,那就学吧。不过我过几日要离开一下,先将招数交给你,你先练着。若有问题,不妨先向师姐请教。”

    孟帅道:“您有什么事情先离开?”

    钟少轩道:“回家去看父亲。”

    孟帅哦了一声,道:“这一路很长吧,您来得及么?”

    钟少轩道:“我有虎辛在,来回不过两日时间。若能劝得父亲跟我上去最好,若不能便陪他老人家住上十天半月,下半月我肯定会赶回来。”

    孟帅沉吟了一下,道:“那我也跟您回去看看吧。”

    钟少轩道:“你?你来得及么?”

    孟帅道:“那虽不是我的家,但也有故乡之情。我也想回去看看,路上您再指点我武技。”

    夏月洲嗤了一声,道:“小师弟,你嫌弃我教导你是不是?少轩,你赶紧把他带走,他不叫我教,我还不愿意教呢。”

    孟帅忙道绝无此意,钟少轩也便笑道:“行,那咱们一起。”

    钟少轩他们离开,孟帅出门相送,目送他们离开,就要回房。

    突然,他又觉得汗毛一乍,回头看去,还是只看见一片夜色,什么也没看清楚。他在房前屋后搜了一遍,不得要领,只得暂且回房。

    等他关上门,远处山上,两个青衣女子闪出来。

    其中一个青衣女子道:“再等一等,等他睡下再动手。他背后牵扯太多,要下手就要无声无息,于净利索。不可留下丝毫痕迹。”

    另一个女子点点头,突然小声道:“郭师姐……咱们真要动手么?”

    那郭师姐回头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了,周师妹,你怕了?”

    那周师妹道:“不是怕……只是他背后那么多人,还有杀了他,回去万一被鸿鹄首座发觉了,那……”

    那郭师姐哼道:“你还是怕。怕什么别忘了你是青鸾首座下的梳翎使,关鸿鹄首座什么事?况且首座也是为了大局,让这凡俗小子玷污了凰金宫的门楣,玷污了鸿鹄首座的名声,岂不怡人笑柄?杀了他,了解这段恩怨也就是了

    周师妹咕哝两声,也没说话。两人在夜空中静静地等着。

    月上中天,四周一处寂静。郭师姐紧紧地盯着屋子,压低了声音道:“好了,走吧。”说着一拽周师妹的袖子。

    然而这一拽没拽动,周师妹也没跟上来,她十分恼怒,回过头喝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她便僵住了,张开的嘴再也合不拢。

    只见一个白发人站在周师妹之后,两支修长的手指卡住了她的脖子,一双清冷的眼睛扫过来,仿佛能看穿郭师姐的灵魂。

    郭师姐连气都喘不上来,僵直的站着,眼睁睁的看那白发人低下头,凑在她耳边道:“替我带话给青鸾,让她管好自己就行,少管闲事。”

五六六 一路顺风,山河依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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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高空中一只飞鸟从天而降。

    孟帅一伸手,讲飞鸟抓住,赞道:“这龙虎十节鞭好厉害,简直是超远程。”

    钟少轩骑在虎背上,道:“别玩了,快要出山了。”

    此时他们已经在出山的路上,离着钟少轩归来也过了四五日时间。孟帅对着名单一一拜访了其他九个人,每人闲聊两句,并没发现刺头。那侯禹也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而已。

    略作了结,孟帅便和钟少轩一起踏上了归途。两人都是乘坐老虎。那老虎比寻常老虎打上数倍,背脊足有七八米长,跑起来脚下生风,比老灰还快得多。不过一日功夫已经跑出了大荒地面。

    路上,钟少轩将龙虎十节鞭传授给孟帅。

    说起这十节鞭,一共是五招,招数的攻击性也不强劲,比不上血影杀。但它有一个特性,就是超远的攻击距离。十节鞭并非指的是鞭子有十节,而是指以鞭子长度为界限,能够一瞬间将真气发出鞭长的十倍而不衰竭,这是独一无二的,孟帅学过之后,多了一件远程的强劲武技。

    配合着十节鞭,钟少轩将孟会凌专门给孟帅准备的虎尾鞭传下,那虎尾鞭有鸡蛋粗细,毛茸茸的便如老虎尾巴一般,看起来毫无威胁。孟帅童心大起,将虎尾鞭缠在脖子上,充作皮裘,也自神气活现。要不是钟少轩说了一句:“夏日炎炎你围着皮围脖有什么毛病么?”他可能就把这个打扮当做自家标配了。

    另外一招神龙摆尾,就是正儿八经的绝招了,是从前往后,反手攻击对手的大招,比乾坤一掷更标准。孟帅琢磨着神龙摆尾和倒腾龙都是从前往后倒着来,不知道便宜老爹为什么喜欢这一口。

    孟帅一日一夜时间,白天在外面练,里面去黑土世界对着机器练,仅仅一日功夫,就将龙虎十节鞭的第一招学会,神龙摆尾也有个架势了。钟少轩也不由感叹孟帅内慧,竟是学武的天才。

    过了一会儿,灵气一升,浊气一降,到了凡俗世界。

    一入凡俗,孟帅不由感叹,当初他在后天,没感觉凡俗有什么不好,等到了先天,能感应天地灵气之后,才发觉凡俗果然是乌烟瘴气,俗气逼人。他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种云泥之别的环境。

    从大荒山地出来,还是山地,只是山丘矮了不少。这时天色已晚,钟少轩收起白虎,来到一处山坳中的村落借住

    那村落只有稀稀落落的十来户人家,乍见外人很是惊奇。好在山民淳朴,见两人于于净净,一表人才,也热心招待。最大户村长收留了两人,晚间还招待他们吃了一顿山货晚餐。

    吃着山鸡、松蘑、山芋一锅熬出来的大炖菜,钟少轩问道:“老人家,您知道不知道山外头怎么样了?”

    那老者道:“不知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当年我们从山外避战火一路逃进来,是不想再出去了。”

    孟帅奇道:“你们是避战乱进山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老者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也就是两年前。我们本来住在荆州唐大帅的属地,突然有一天天下大乱,益州的马大帅打过来了。我们就跑啊,往北边跑,不行。说是皇帝没了,京城一片大乱,杀的比南方惨多了。我们只好又向南跑。一路跑到西南来,最后终于在山里住下了。谁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孟帅一算,也就是自己刚离开,天下就大乱了。想想也是,皇帝死了,唐旭死了,中山王也死了,龙城被袭击了,大齐朝廷的支柱塌了,又有那么多藩镇环伺,天下不乱才怪。

    现在刚乱了两年时间,按照一般的历史规律,乱个四五年就已经算极短的,十年以内还算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赶上大分裂的时代开启,乱几百年都是常有的事儿。

    想到这里,孟帅也不由心中恻然,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是无上真理。他是先天高手,能够超脱世俗,但千千万万平民还在饱受乱世之苦,不知何日终结。

    可惜他不是救世主。面对乱世,他也无能为力。

    几人都沉默下来,埋头吃喝。睡前,钟少轩对孟帅道:“咱们只去瓜陵渡,最好能接上父亲就走。若是多耽……徒乱心境。”

    两人第二天接着上路。

    哪知出山之后,发觉一路上还算太平。所经过的村落,大抵还是鸡犬相闻,炊烟袅袅。道路旁的田野里,麦穗尚青,但看得出来,收成还算不错。

    两人大出意外之余,心情也好了起来。钟少轩道:“莫非战乱已经结束了?谁统一了?是不是姜大帅?”

    两人都曾在姜府任事,与姜家也还算相处愉快,当然还是希望姜家能赢。钟少轩更是在姜府也有不少朋友,倘若姜家输了,那些人难逃一死,他也是不愿见到的。

    孟帅道:“就算没赢,至少没输。这里这么好,大概是某个大势力的大本营,地处后方,因此安逸。据说这里是南方荆州?唐旭都死了,唐家不可能立足,老村长说是马大帅打过来了,大概就是马云非都督。马都督和姜大帅是同盟,这里应该是咱们的大后方吧。”

    钟少轩点头,道:“姜家根据地是西北,若是和马都督联盟,那么西北,西南,南方连成一片,也是半壁江山了。最少这里是太平世界。”

    孟帅道:“就是不知道这联盟还在么?割据势力一日万变,若真是两年都还结盟,那肯定是有特殊的维系方式了,总不能只是义气吧。”他想着,暗道:说不定一方被吞并了,肯定不能两个头领并进。

    两人加快了行程,一路往北。在下午就到了沙陀口。果然从西南到西北,一路畅通无阻,分明是一家治下。到了沙陀口,孟帅兴致一起,进城看了一眼,才看到布告栏上已经褪了色的红色布告,大赦天下的喜报。

    “哟,原来姜少帅娶了马都督啊。”孟帅和钟少轩面面相觑,又道:“倒是才貌双全、志同道合的良缘。”

    看布告日期,这场对天下大局至关重要的婚礼才过去半年多,但城中没有任何气氛。连布告栏都刷成白色,显得有几分肃穆。

    这个反常景象两人立刻在旁边的大布告上找到了答案,布告上的内容,让两人同时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孟帅才道:“原来姜大帅……去世了。”

    布告上并没详细写,但从只字片语上看来,似乎是战死。死在征伐龙城的战争中,而龙城也没逃生,两个大齐赫一时的将星同一日陨落了。那一天离着姜期和马云非的婚礼,不过数日功夫。

    孟帅感慨非常,世事变幻,白云苍狗。他在大荒虽然历险,但大多数时间过得比较平静,没想到这个世界如此风起云涌。那么多风流人物,转瞬间便如流沙一般逝去。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钟少轩默然良久,道:“父亲应该在家里了。他与大帅是至交既然大帅去了,他想必不会再四处奔走,我去劝他离开,说不定能成。”

    孟帅点头道:“那太好了。”

    两人离开时,听到城中大户郭家当家郭三娘子郭宝茶在城南施粥。孟帅略感惊讶。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记忆深处拖出这个名字,那一段往事几乎已经从他的记忆力清除了八九。他依稀记得,郭家那场凶狠内斗中,最后的胜利者是郭宝莲,但郭宝茶卷走了大量家财。也不知怎的,郭宝茶又杀回来了,还当了郭家的当家娘子。

    当初孟帅在这件事中也卷入很深,但现在想想,都不叫事儿。他连问一句的兴致都没有。就当做听了一个趣事,会心一笑也就罢了。

    两人来到瓜陵渡,见房屋依旧,镇上的商铺,船户都在。到了钟家大屋前,钟少轩一推门,叫道:“父亲,我回来了。”

    里面无人应答。

    钟少轩神色微变,推门而入,只见院中空无一人,上房门锁着,显然里面人出门去了。

    孟帅哦了一声,道:“钟伯父外出了。”

    钟少轩遗憾的摇摇头,用手指抹了一下锁头,道:“没灰,刚刚出门。”

    既然门锁的好好的,应该也不是出事,钟老头那么大岁数,也不用小辈操心。钟少轩不无遗憾的道:“只能在这里等了。不知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可别错过了时辰。”

    孟帅道:“不如去街上问问,或者有人知道钟伯父去向。”

    钟少轩明知可能性不大,还是出门询问,哪知一问之下,还真有人知道。

    门口摆摊的老李头说道:“钟大爷?被王府的人请走啦。”

    钟少轩道:“王府?”

    孟帅捅了捅他,道:“就是姜帅吧?”他记得看到过告示,自姜期和马云非成婚之日起,都督府已经改称“秦王府”。

    老李头道:“是啊。就前两天,傅大人亲自来,火急火燎的请咱们钟大爷出山,两人一起去了熙宁府啦。”

    钟少轩拱手道:“多谢您老指点。”拉着孟帅一起往熙宁府赶去。

第536章 五六八各执一词,约定半夜天

    那少‘女’自然是马月非,她在拍卖会后跟孟帅辞行,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走了,孟帅本担心她被人害了,没想到她平安到家。.访问:щщщ. 。

    傅金水见马月非进来,神‘色’微沉,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马月非来到孟帅之前,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来了,是不是也不想在大荒呆了,宁可觉得家里好。”

    孟帅摇头,道:“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恐怕以后回不来了,因此特意回来看看。”

    马月非讶道:“很远?比大荒还要远吗?”

    孟帅道:“远得多了。”

    马月非心驰意动,遥想不已,过了半天,才道:“不回来也好。我在外面把家里想的千好万好,回来也觉得郁闷。不,我根本没有家了,家是别人的了,姐姐也是别人的了。”

    孟帅略感尴尬,他倒是能明白这种舍不得姐姐出嫁的少‘女’心,只是不好附和,转移话题道:“带你回来的那位呢?他真是姜家的旧部?”

    马月非奇道:“咦?你不知道么?他可是如今头一个风头人物。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啊。”

    孟帅恍然道:“啊……他……他是姜璋啊。”现在回忆,也能想起那人的样子来,就记得他卖相不错,也是英俊人物。不过当时他对那人印象就不好,现在和脑海中勾画出来的姜璋一重合,更是好感大降。

    显然马月非和他感觉完全相反,道:“他一回来,就做了一件大事。现在正在揭‘露’一件埋藏已久的‘阴’谋……”

    听到这里,傅金水却也坐不住,喝道:“马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马月非道:“我没有‘乱’说,那天对质的时候,你不也在场么?你看见姜大哥是如何意气风发,步步紧‘逼’,让……让秦王无言以对了吧?谁有道理,明眼人一看便知。”

    傅金水道:“我只看见来历不明的小人仗着武力信口雌黄,颠倒是非,诋毁秦王。”

    马月非呵呵一笑,道:“诋毁……哼哼,诋毁。”她看向孟帅,道,“孟帅,你觉得呢?你是外人,应当明辨是非吧。”

    孟帅沉‘吟’一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有证据么?”

    马月非道:“证据……什么证据?”

    孟帅道:“口舌如刀,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指摘别人的好。”

    马月非道:“我们自然有证据,证据就在姜家,他们推三阻四不拿出来,可见心里有鬼。”

    孟帅心道:这就叫上我们了?姜家行不行了,自己家里都能说这样的言论,这事态还能控制吗?道:“谁主张谁举证,你们自己找证据,为什么要叫姜家拿出来?”

    马月非薄怒道:“我道你是个局外人,头脑清醒,没想到也这么偏袒。算我看错了你。”她转头看向傅金水,道,“你当然知道你们是如何横加推诿,不肯配合的。你现在这么坚定的站在秦王这边,之后若真是姜大帅死于他手,你要如何自处?”

    傅金水眼角肌‘肉’微微一‘抽’,道:“马姑娘,你们如此妖言‘惑’众,要是引起恶果,最后又不能证明,那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马月非道:“你们老拖着不‘交’代,当然永远没办法证明了。”她突然冷笑道,“为了不给‘交’代,连苦‘肉’计也用出来了。还说受了伤,姜大哥说了未查明之前不会动手,谁能伤害他一个做王的?还不是演戏。”

    傅金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马姑娘,我一是看你年幼,二看在王妃面上,始终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可别欺人太甚。”

    马月非也起身,道:“你要是跟我一般见识,又能如何?”说罢一身罡气笼罩开来。她本来就是天才,在琵琶谷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傅金水这军旅出身的一般高手强得多,这时气势上来,立刻压住了傅金水。傅金水‘性’情刚硬,一步不退,但压力也越来越大,额上渐渐沁出汗来。

    孟帅在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真气如云雾一般散开,罡气便如撞了南墙一般,倒弹回去。两人之间立刻竖起一面气墙,分割成两个世界。

    马月非霍然转头,道:“你还是在拉偏架,不过恃强凌弱,仗着武功强欺负人么?”

    孟帅觉得头疼,不明白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看来爱恋毁人不浅,懒得和她多说,懒懒道:“欺负人怎么样?你能欺负得,我欺负不得?”

    马月非叫道:“无非是见姜大哥不在,才这样欺负我。姜大哥若在,你动我一下试试看?”

    孟帅失笑道:“我动你了吗?你是不是还要我倒找出没动你的证据,不然就要告我强……”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道:“够了,到此为止吧。”

    众人回头,就见姜期大踏步进来,他一进来,厅堂中蓦地肃穆了。

    走到厅中,姜期先对孟帅道:“小孟,你到了,一路顺风?”

    孟帅打量姜期,见他还是英气勃勃的相貌,不怒自威的气派,比之当年威严更甚,有些姜廷方的影子,只是脸‘色’略白,似乎是受了伤,但丝毫无损她的气质,回答道:“我一切顺利,少帅别来无恙?”

    姜期道:“自然无恙。你坐。”说罢正襟危坐在主位,让孟帅坐在上位。

    马月非被他气势打断,心中不悦,嘀咕道:“哪里像受伤了?”

    姜期目光如电,看向马月非,马月非气势一挫,随即不肯服输的反瞪回来。

    姜期道:“月非,你能联系上姜璋吗?”

    马月非双目望天,道:“当然。”

    姜期道:“那你请他过来吧。我和他谈一谈。”

    马月非讶然,道:“你要主动见他?你敢么?”

    姜期道:“有何不敢?正如你说的,如此拖延,如何了局?”

    马月非道:“你不是设下埋伏,打算伏击他吧?你别打他注意,就算孟帅……”她忌惮的看了一眼孟帅,道,“也不是他对手。动歪心思没用的。”

    姜期道:“自然,地点可以不在王府。时间就是今晚吧,地点他选。哦,若是钟老先生也在,就请他出来做个见证吧。”

    马月非道:“好,你有胆量就好。”说着起身出去。

    姜期目送她出去,转头对孟帅道:“怎么样,大荒好么?是块风水宝地吧?”

    孟帅见他谈笑风生,丝毫不介怀刚刚之事,心中佩服,倘若此人坦坦‘荡’‘荡’,那真是个了不起的豪杰。倘若是装相,那也是一时的枭雄人物。当下随意跟他叙了几句大荒的风光,只作寒暄。姜期又吩咐摆酒,给孟帅接风。自己和傅金水作陪。

    等到了酒席上,姜期依旧不谈正事,等酒过三巡,傅金水才道:“主公,你为什么突然要见他,可是要妥协?”

    姜期再劝了孟帅一杯酒,不以为意道:“我早就想跟他谈谈,不然怎么样?让这孩子一直胡闹下去,‘弄’得人心涣散,根基不稳?”

    傅金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道:“不能这么闹下去是肯定的,但也不能您先退让,向他妥协啊。这不是明摆着我们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了么?我们偌大一个王府,连他一个人都怕,我们还有脸面与天下英雄争长短么?您要这样,还不如当初他一来,就跟他说开了,省的后来的事。”

    姜期道:“那时不行。当初他来找我时,以一人压一府,我若对他有求必应,那才是服软认输。正因他以武力来压我,我才绝不能退让。不然我和他同是父亲的儿子,也是兄弟,只是家事,有什么不能谈的?我一直想和他谈,但必须是公平公开,摆在台面上谈。城下之盟万万不可。”

    傅金水仔细琢磨他的意思,看向孟帅。

    孟帅早已明白,道:“我知道。等姜璋来了,我先跟他做过一场,让他知道先天高手本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二十级的号跑到新手村撒野,也就这点儿出息了,有能耐去五十级地图啊?”

    姜期不懂他后面说的什么,但前面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倒了一杯酒双手捧起,道:“全仰仗孟贤弟,我敬你一杯。”

    孟帅推让一下,这才饮了,姜期陪着饮尽,道:“我本来想,钟老爷子找到姜璋,就把话传过去,没想到啊……”

    孟帅问道:“钟……老爷子没事吧?”

    姜期道:“当然没事,十有*是被姜璋劝服了。大概他现在对我也有所怀疑,才不站在我这边了。毕竟他与父亲是老‘交’情,跟我没什么‘交’情,不信我也是寻常。”

    傅金水气恼道:“这老……也够糊涂的。您是什么人品,这么多年他看在眼里,怎么就信那小子?还纵容他在城中动摇军心,怎么这么不顾大局?”

    姜期道:“你我之大局,何尝是旁人之大局?不必多言,一谈之下,自有结果。”

    傅金水神‘色’凝重中带着几丝悲愤,道:“难道您已经决定听从他的办法……去……去惊扰老帅的在天之灵?那罪过……那罪过……”

    姜期道:“罪过自然由我一人承担。只等大局一定,我愿受五雷轰顶之责。当然父亲若在天有灵,他心中明白,也不会只怪罪我一人。”

    孟帅突然‘插’口道:“惊扰老帅什么的……不会是……”

    姜期将酒一饮而尽,道:“开棺验尸。”--36289+dsuaahhh+25152088-->

第537章 五六九强占上风,当面锣对鼓

    深夜,城外五里坡。

    五里坡前,一条笔直的官道通向熙宁城。道路一边斜坡陡起,形成一片高地。高地上有一处凉亭,处在视野最好的地方。不论是从凉亭里看外面,还是外面看凉亭,都一览无余。

    如今深更半夜,官道上早已无车马行走。凉亭中却有人。

    亭中一灯高悬,投下一片光晕,照着桌上一桌精美的酒菜,净白如玉的瓷器反射着灯光。反而凉亭里坐的两个人,退在灯影深处,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嘎——”

    一只寒鸦惊起,聒噪的叫着,掠过凉亭。

    风声陡变,一人从天而降,落在凉亭顶上,一脚狠狠地往凉亭上踩下。

    这时,一道人影如幽灵般的升起,手指如灵蛇,往那人手腕抓去。

    那人反手,与后来人十指相对,狠狠地撞在一起!

    轰——

    巨大的力量在寂静的夜色中骤然爆发。两人一分即开,各自退出凉亭顶端,浮在空中。

    这时,人影才分明。只见空中对峙着两人。一人身材挺拔,英气逼人,另一人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半大小子。

    英气青年皱了皱眉,道:“是你?”

    少年笑道:“咦,记得?”

    青年道:“月儿提起过你,说你是个莫名其妙的惹祸精,也是姜家的走狗。”

    少年微笑道:“这么说,你在拍卖会上种种都是处心积虑的了?我还以为你是偶尔犯贱呢。”

    青年脸色一沉,道:“退开吧。我看在月儿面上,不为难你。”

    少年道:“先打过,打过之后才能判断你有没有资格说刚才那句话。”

    青年冷冷道:“好——是你自己找死!”

    两人同时进击,在空中交手。

    这一场交手极其沉闷,不知是否是默契,两人打起来都无声无息,唯有偶尔风声嗤嗤,一响即灭,还不如两个壮汉在场院里斗把式有声势。虽然浮在空中,但腾挪的余地都很小,几乎可算拳拳到肉,近身搏杀。

    眼见两人无声无息的厮斗,从势均力敌,到渐分上下。那青年竟渐渐有不敌之势。少年身躯如龟一般,慢吞吞的,但也渐渐爬到了青年头顶,成千钧压顶之势。

    这时,只听青年一声大吼,道:“弹指舜华!”

    从青年手指中,如闪电一般亮了起来,爆发出一道光带。

    那光带一闪而没,如流星赶月,向对方射去。就见对方双手结印,左右手扣在一起,如勺子一般,光芒正落在勺中央。

    噗——

    刚才还不稳定,随时都要爆发出巨大能量的光滑,就像弹球一样被弹了出去,九十度直角弹上天空。隐没在上方,也不知归宿如何。

    那青年一击不中,就要冲上再斗,那少年抬起一只手,道:“不打了。”

    那青年居然也真不再动手,负手道:“也罢,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本事,已经不容易,若就此离开,我便不计较了。”

    那少年笑道:“倒不是这个意思。”

    那青年道:“那是什么意思?”

    少年道:“你摸摸脑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那青年满腹狐疑,抬手往上摸,一路顺着头发摸去,突然,手指僵在空中,疑惑之色褪去,只剩一片骇然之色。

    在他发髻上,竟插着一枚细细的针。

    他颤抖着将头上针拔下来,送到眼前。那针若隐若现,几乎透明,在黑夜中瞧不清楚,若非手中明白捻着,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真有如此暗器。仔细想想,刚刚从激斗到发大招,从不曾有一瞬间放松了防御,现在回想,也始终想不出来到底什么时候挨上的。

    抬起头,就见少年道:“若非不愿伤了和气,这针再往三寸,你猜怎样?”

    那青年冷然道:“你暗算我?”

    少年道:“就因为你使用绝技之前喊了弹指舜华四个字,就不算暗算了?”

    那青年默然,过了一会儿,道:“你有这样好的身手,前途无量,怎的自甘堕落,为俗世人的走狗?”

    少年微笑道:“何谓走狗?依我看来,心术不正算的走狗,利欲熏心算的走狗,你为自己的贪欲支配,行事不正,危害生灵,难道不是做了欲望的走狗么?”

    那青年摇头,道:“你不懂。真是幼稚。”

    少年道:“我当然不懂啦。不过你又不是大美女,我也不想把你,我干嘛要懂你呢?”

    那青年道:“我虽侥幸逃生,也知道好歹,但有些事不得不做,只好拼命了。”

    正在这时,就见凉亭中一人缓步而出,道:“孟贤弟,璋弟,下来吧。酒都冷了。”

    姜璋脸色一沉,道:“很好,我既然来了,就算是穿肠毒酒,也得喝一杯了。”说着缓缓落下。

    孟帅道:“被迫害妄想症。”说完并不落下,转头拱手道:“大哥,钟伯父,也请出来吧,大家开诚布公谈一谈嘛。”

    夜色中,突然走出两人,一老一少。也不知他们本是藏在哪里,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

    钟不平保持了当初和孟会凌对战的形象,干净利索,望之不过四十许人,钟少轩站在他身边,眉眼五官,清楚的看着是两父子。

    两人跟着进了凉亭,钟少轩先怒视姜璋,喝道:“姜先生,不是说好不许下毒手么?你突然使用武技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岂不卑劣?”

    姜璋心中郁闷,几乎吐血,明明是自己挨了一记偷袭,险些被结果,对方可是一根汗毛都没掉,结果都成了自己的不是。但眼前三人,那兄弟两个自然是一家,老头虽没表态,总之不会向着自己,自己实在和他们争执不起。

    就在两日前,自己还掌握着武力的主动权,这两天先天高手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真是莫名其妙。

    他心中郁闷,不理会其他,只向在场唯一一个武力低过自己的人问道:“姜期,你怎么突然约我出来?是有人保护,胆气足了么?”

    姜期道:“胆气有什么宝贵?你道我有对你沉默的勇气,就没有对你求饶的勇气?我有对天下兵锋烟尘冲锋陷阵的勇气,就没有对一匹夫长剑血溅五步的勇气?今时今日,只是能公平对话而已。若不如此,你放不下高手的架子,我不屈从你的威胁,我们永远不能坐下来谈一谈。”说着斟酒,向在场每人敬了一杯。所有人包括钟不平都饮了一杯,唯独姜璋不饮,将酒杯倒扣在桌上。

    姜期叹道:“璋弟,你我本是兄弟,何至于此。”

    姜璋厉声道:“说清楚了咱们是兄弟,说不清楚,你我是杀父仇人,不共戴天。”

    姜期皱眉道:“我还要怎么说清楚?你第一天来,我就说的清清楚楚,你从不听进一言半语。我说再多,你一言不听,有什么用?”

    姜璋冷笑道:“都是狡辩矫饰之词,多听都污了耳朵。”

    孟帅听着,突然想起了段子里狗血言情剧男女主一个咆哮:“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一个捂着耳朵,叫道:“我不听,我不听。”的场面,忍不住扑哧一笑。

    钟不平瞥了他一眼,姜璋厉声喝道:“你笑什么?”

    孟帅道:“没什么。”说着突然拔出长剑,横在胸前。

    姜璋道:“你要动手么?”

    孟帅道:“不,我是未雨绸缪。”他拍了拍剑刃,道,“像你这种不会说话也不听人说话,蛮不讲理且无差别扫射,迁怒无辜的性格,一会儿一定会暴起伤人。为了不被殃及,我得先拿出剑来保护我自己,一会儿才能应付自如。”

    姜璋越发恼怒,道:“你和他一唱一和,阴阳怪气,果然是姜家走狗。”

    钟少轩拍案而起,孟帅拉住他,道:“说得好,还有后半句我替你说——天啊!”他突然放声一嚎,钟少轩都被吓了一跳,就听他接着道,“我姜璋大好男儿,竟然输给一个走狗,我真是连狗都不如啊……”

    姜璋气的浑身发抖,作势扑去,钟不平突然在桌上狠狠一拍,喝道:“闹什么!说正事。”

    姜璋满肚子怒气,坐了下去,盯着姜期,道:“你要我相信,只有一个办法。”

    姜期沉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这是天大的罪孽。”

    姜璋道:“纵有罪孽,由我来承担。”

    钟不平冷冷道:“应当说是——倘若姜老弟死于非命,罪责由姜期承担。若是姜老弟安然正寝,罪过由你这个孽子承担。我们都是见证。”

    姜期长叹道:“后人不孝,惊动先人,这罪孽真是某个人就能承担的吗?罢了,那你跟我来吧,咱们连夜去父亲陵墓。”

    姜璋道:“慢着,只我们几个不行。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开棺验尸,像什么话?这是检验还是盗墓?要验尸,就要选择黄道吉日,要召集所有人来。先做法事,祭奠先父,然后当众开棺。”

    姜期大声道:“不行,家丑不可外扬。这等事私下办已经不孝,还拿去出去办?你要让全城人看笑话么?”

    钟不平突然,道:“就依他,举办吧。只要你问心无愧,当众澄清事情,对你名声有利。”

    姜期道:“我知道……可是……姜家成了笑话了。”

    姜璋冷笑道:“那得看结果如何。”

    姜期突然起身,将酒杯往下一掷,道:“好,择良辰吉日,当众动土!”

第538章 五七零暗潮汹涌,迟到的主角

    秦王府兄弟反目,开棺验尸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熙宁城。

    不,不只是熙宁城,更是秦境,大齐境内外。甚至因为诸侯眼线的缘故,境外比境内传的还快。一时间,不知多少双眼睛,一起盯住了熙宁城。

    “啪——”姜勤把线报拍在桌子上,怒道:“我们自家闹点矛盾,管外人什么事?这么多探子蜂拥而来,当我熙宁城是澡堂子,谁都敢光着屁股跳进来?”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道:“给我抓——抓干净了。也不必审问了,就地格杀,反正不怀好意。”

    乔紫烟坐在下首,道:“知道啦,姑娘。你们护军府,我们飞军府早就动起来了。一般的探子,管教他来得去不得。只是有些高手,恐怕手底下的人奈何他们不得,只好我和几个将军亲自出手了。”

    姜勤道:“好,我也出手。”

    岑弈风在旁边坐着,开口道:“二将军还是别管这件事了。外面交给乔娘、倪统领他们。护军府连同血影卫,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证开棺验尸场地内的安全。那天不止台上剑拔弩张,台下也暗潮汹涌啊。”

    姜勤惊道:“他们敢到当场捣乱?那可是安保最严密,苍蝇都飞不过的所在啊。”

    岑弈风道:“是险地。也是大机遇,值得冒险。败了死几个死士,若是胜了,或许天下大势会逆转。”

    姜勤撇嘴道:“他们做梦,一分机会也没有。在两军阵前,他们拿我们束手无策,难道在熙宁城还能投机吗?”

    岑弈风道:“倘若姜璋不出手,当然一份机会也没有。倘若姜璋出手……我们要防备一个先天高手尚且不及,自然就给人可乘之机。”

    姜勤怒道:“他不是姜璋!”

    岑弈风目光中精光一闪,道:“二将军认得准么?”

    姜勤说完,愣了一下,颓然坐倒,道:“不管他是不是姜璋,都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是父亲那样的大英雄,不是趁人之危,不辨是非的混球。”

    岑弈风叹了口气,道:“那就是二将军的家事了。”

    正说着,就听脚步声响起,傅金水大步走进,一面走一面道:“这可真是一方有难,八方围看,天下热闹极了。”说着来到厅前,先向岑弈风行礼,再见过姜勤。

    岑弈风淡淡道:“傅都督,可是外面的军马动了?”

    傅金水道:“正是。齐廷、徐州、渤海国,一起来了。最快的渤海国大军已经连夜移动了八十里,就要靠近边境了。”

    岑弈风淡淡道:“果然是内外勾连。这是等开棺的结果啊。若是真有意外,必有大乱,他们便趁虚而入了。”

    姜勤气的浑身发抖,道:“好啊,这是把我们都当死人了。就算没有这事,父亲刚去半年,还有兵不伐丧这一条呢。岑先生,咱们也休整够了,是不是该出击一下,给他们长长记性?”

    岑弈风道:“是个机会。轻举妄动,调动主力,国中必然空虚,或有凿穿的机会。咱们准备一下。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姜勤正色道:“先生,姜勤请战。”

    岑弈风道:“也好,到地图这边来。”

    傅金水见两人去看地图,心中松了口气。他当然是站在姜期这边的,且绝对信任他。但即使如此,被留言灌得多了,心中也有一丝隐忧,生恐最害怕的事变成现实。到时候他虽然还想支持姜期,却也不知如何面对姜氏。

    但看岑弈风如此镇定,尤其是没为“万一”做任何准备,显然对验尸的结果笃定非常。既然一直将大帅护送回来,且亲自陪到最后一刻的岑弈风都如此确定,那么姜期肯定是清白的……

    又或者,即使不是清白的,也绝不会被外人看出来。

    正在这时,岑弈风突然转过头,对傅金水道:“对了,还是要做些准备。”

    傅金水一震,道:“准备什么?”

    岑弈风道:“自然是准备那位看到结果之后,心中不甘,暴起伤人了。”

    姜勤道:“会吗?他会这样犯浑么?”

    岑弈风道:“当然不希望如此。只是防备而已。”

    傅金水自然知道,这其中若只是感情问题还罢,就怕姜璋是借题发挥,一计不成之后恼羞成怒直接动手,沉吟道:“光咱们防备只怕不够。属下防备那些探子绰绰有余,只是防备先天高手,有些无处下手。”

    岑弈风道:“你去找孟帅吧。请他替你盯着点儿。咱们府里也有几件好东西,可以用来酬谢他,想必他会答应。”

    傅金水拱手道:“是。”想了想,又问道,“其实找总师不是更好么?我和他共事的时间长,请他更容易些。”

    岑弈风道:“不。去找孟帅。一来钟老爷子站稳了中立。总师未必能违抗父亲的意愿。”

    姜勤奇道:“孟帅也是钟老爷子的儿子啊。”

    岑弈风笑道:“他不会听老爷子的话的。还有一点……到时候的情势很复杂,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棘手。需要个有决断的人来,这一方面孟帅强得多了。总师的性情失之温厚,并不是处理这件事的好人选。你请孟帅的时候,也不用具体跟他说要做什么,只说帮忙看着就足够了。”

    傅金水道:“是。”转身离开。

    姜勤突然笑道:“要说温厚随和,孟帅也是如此啊,我看他们两兄弟性情一脉相传。”

    岑弈风摇头,道:“差远了。孟帅是随和,他哪里温厚了?是好心人可不是说他不果毅。他一是欠缺野心,二是走了武道,不然也是一位能争长短的豪杰。”

    姜勤笑道:“就他?我一直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是个枭雄坯子?”笑了一阵,慢慢敛住了笑意,露出一丝苦涩,道,“先生,刚刚你说防备的意思,是不是璋……姜璋果然像他们说的,根本不在乎父亲怎么死去,只是想借题发挥,争夺权位?”

    岑弈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绝对不这么认为。”

    姜勤惊喜道:“是么?那他……只是单纯的糊涂了。”

    岑弈风道:“现在还不好说……或许。到时候就知道了。”

    良辰吉日,就选择在两日之后。

    这一日天高云淡,凉风习习,是个好天气。

    姜廷方的陵墓,号称秦王陵,其实远不如王陵气派。姜廷方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大兴土木,修建自己的阴宅,自称为王之后才有规划。且因为是战时,钱财吃紧,也不可能大为奢靡的准备身后事。因此姜大帅的墓还是一般将军墓的规格。

    只是姜期为了表示诚心,在陵墓的规制上留了余地,表示要等天下太平之后重新修建,因此姜廷方的王陵是处在半封闭的状态,关上了墓门,但封石还没落下,也没有封土。正因如此,开棺验尸还算可行,不然真得炸开墓门才可进入,已经不是惊扰死者那样简单了。

    这一日早上,姜期率众到了王陵之前。来的人虽多,但都是军政人物,也有文官也有武将,还有府中一些白身的门客,并没有平民。这毕竟是很肃穆的事,放百姓进来像看戏一样围观,未免儿戏。

    姜期独自跪坐在高台上,双目微合。姜勤站在一边,神色似哭非哭,显得情绪低落。其余重要人物都环绕在四周。

    孟帅穿着简单的衣服,靠在角落里,打量着一切。前日傅金水请托之后,他便答应下来,他本来也无所谓,来看热闹也是好的,何况还有报酬。

    只是这个热闹,开始的太晚了。

    从清晨众人等在这里,卯正时分姜期到了,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接近巳时,依旧不见姜璋前来。

    虽然场面肃穆,无人出声,但不耐烦之意已经渐渐显露在某些人脸上。

    孟帅也觉得无聊,若非与人有约,早已溜号。

    过了一会儿,傅金水赶过来,低声道:“那小子还没来,太不像话啦。”

    孟帅道:“有实力,任性。”说到这里,他不由郁闷,心道:老子也有实力,我怎么不任性?

    傅金水道:“您能不能去看一眼?我担心这小子背后搞事。”

    孟帅一拍脑袋,道:“你说他是不是调虎离山,把你们的人支开,趁机在城里夺权?”见傅金水悚然,便笑道:“我觉得不至于。钟老头盯着他呢,他要是来两面三刀那一套,钟老头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着,一挥手,一只灰色大鸟腾空而起,向远处飞去,正是他的灵兽老灰。

    任由灰色大鸟离去,孟帅道:“我这老灰视野不错,那小子藏得再隐秘,也逃脱不了它的耳目……咦,我去。”他神色一变。

    傅金水急道:“怎么了。”

    孟帅道:“那小子来了,你赶紧去通知秦王。”

    傅金水道:“好。”突然想到,若只是如此,孟帅不该如此惊讶,忙问道:“还有什么?”

    孟帅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一群大乱七八糟的人,乌央乌央的,就快到跟前了。你赶紧去约束手下吧,别起了冲突。”

第539章 五七一是非真假,大白于天下

    傅金水赶到时,果见乌央乌央一群人,堵在山门口。周围的士兵围成一圈,但因为早有严令,并没有动手。

    他一惊之下,以为对方纠集了一群死党杀过来,再仔细一看,就见前面大群人衣着打扮很是朴素,就像是乡民,后面也有一二穿绸裹缎的,看起来都是富商一类,有几个他还有印象,似乎是城中有名的客商。

    傅金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带人赶了过去,道:“这是做什么?”

    姜璋大手一摆,道:“你来的正好,我带着人来了,快让我的人进去。”

    傅金水道:“什么你的人?这些是什么人?”

    姜璋道:“都是我请来的客人。这些都是四境的居民,本份的老实人。还有诚信的客商,都是我筛选出来的,绝无问题。今日一起做个见证。

    傅金水又惊又怒,哑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真的要闹成大事么?”

    姜璋道:“不成大事,我何必来这里?你光只让自己人进去,出了结果,有什么公信力?我找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来,不带偏颇,一起做个见证。一会儿结果出来,是好是歹,一夜之间传遍四境,方是我的初衷。”

    傅金水脸色难看,犹豫了好久,道:“也……也罢。这些人不能一股脑的进去,要有兵士安排,分散着进去。里面不是玩笑的地方——”他严厉的扫了一眼众人,道:“谁敢胡来,休怪刀兵无情。”

    众民诺诺称是。傅金水安排人带他们进去。眼见一队队人从自己眼前过,突然一惊,喝道:“且慢!”

    他几步上去,拉住其中一个精壮汉子,又指了指周围几个一看就是武者的人,喝道:“这些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为什么混在平民之中?”

    姜璋不以为意的道:“傅将军好眼力啊。他们不是平民,是各地来的间谍。”

    傅金水悚然一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姜璋道:“不要干什么。这件事我说了,要宣扬的四境皆知,可这里的百姓都是你们治下,哪能到处传播?只好靠外地人。我也找了些外地人——”他指了指几个富商,“可是他们走的路也不多。地方也不齐全。我只好抓了些间谍来,至少他们嘴快腿快。”

    傅金水道:“这些人居心叵测……”

    姜璋道:“当然咯,不过有我在,他们不敢。”说着一静,一股先天威压压了下来。傅金水也觉得气血翻腾,只听扑通一声,一人摔倒在地,口吐鲜血,眼见不活了。

    姜璋大声道:“在场的奸细你们听着,我借你们的耳目用用,可没让你们动手脚。谁要是胡乱动作,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傅金水瞪了一眼,只得放众人进去。

    这一群人到来,给原本肃穆的场地多添了几份嘈杂。平民就算不出声,也难免有些小动作,立刻和周围格格不入,让这场典礼变得杂乱起来。

    孟帅好奇的看着场中变化,就听有人道:“二弟,这边来。”

    孟帅忙走过去,就见钟少轩站在另一边角落里,钟不平更远远站开,周围笼罩一层雾气,好似个隐形人。

    钟少轩道:“父亲嘱咐,你我最好还是别参与这等事情。就算参与了,也先别认定哪一边。你先在我这里吧,别露面了。”

    孟帅道:“也行。”他本来就是看场子的,又不是急先锋,当然不必在前面冲杀,只要姜璋不乱来,他当然也不动。

    不管如何混乱,这场开棺验尸,还是开始了。

    姜期先主持了法事,以本家嗣子的身份站位,姜勤随祭。姜璋却站在一边,没有上台的意思。孟帅心中奇怪,这等抢名分的事,他怎么不赶着上,这不是自外于姜氏家族么?

    祭奠完毕,墓门缓缓打开。十六个民夫入内,将姜廷方的棺椁抬了上来。姜璋这时却随了下去,确认棺椁无误之后,方才跟上。

    这时,棺椁已经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姜璋也不例外。

    姜期站在棺椁之前,沉默良久,道:“开棺。”

    数层棺椁都是用楔子钉上,要一个个拔出来。眼见外层石、木、金棺椁一层层打开,将内层抬出来,最后露出描金楠木棺材。姜期走上一步,道:“璋弟……现在放弃还来得及。父亲在上面看着呢。”

    姜璋脸色一沉,道:“打开!”

    姜期咬牙,道:“你我兄弟,一起开棺吧。”

    姜璋点头,两人走到棺木两侧,同时用力,哗啦一声,棺材盖被推开。

    场中一片安静。

    虽然众人不自觉的想要看看棺材里到底有什么,但场中几乎凝固的气氛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姜家两人一起低头查看。

    就见姜期只是在旁边站着,姜璋却是俯下身查看,突然伸手,向棺中抓去。

    姜期喝道:“你干什么?”

    姜璋道:“都到这一步,就让我彻底的确认一下。”伸出双手,去抱棺中尸首。

    孟帅嘬了下牙花子,道:“行不行啊?真要曝尸?”这时,就见人影一闪,钟不平从身边掠过,到了场中。

    孟帅心道:这老家伙不让我去,自己倒是一马当先了。要不,我也去看看?

    钟少轩突然道:“去看看吧。”

    孟帅点头,他以前是很不想见尸首,但自从带着黑土世界,跟太多尸首打交道之后,已经变成了法医级别的承受力了。当下也跟了上去。

    四周有人不认得他们几个,见随便一个老者一个少年也围上去看,都以为是开放参观了,不免蠢蠢欲动。但有人一动,周围士兵立刻持着兵刃拦住,喝道:“老实点儿。”

    有人不服,想叫道:“他们去得,为什么我去不得?”但看见明晃晃的的刀刃,终究没敢说话。

    孟帅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就见姜廷方躺在棺中,面目如生,就像睡着了一样。这应当是采取了措施,毕竟只是半年,保存不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据说武功到了一定程度,死后尸身能保持不坏,不知道姜廷方到了没有。只是棺材中的老人如此慈祥,就像邻家老者,和生前几乎像两个人。

    不过现在姜廷方睡得不安稳,身上披着的锦绸被掀开,寿衣都解下来,姜璋正在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姜期冷冷在旁边看着。

    姜廷方身上,有不少旧伤,那都是他军马倥偬生涯的痕迹。唯有在肋上有一个比较新的伤口。姜璋验过之后,盯着姜期道:“这是什么?”

    姜期冷冷道:“父亲是战死的。被龙城刀穿肺叶,伤重而亡。”

    钟不平道:“这个伤我知道。无疑义。”

    姜璋不再说话,再接着检查。孟帅在旁边看着,深感无聊。但看姜璋的神色倒也肃穆,不似之前蛮横的架势。看样子对待此事也真的认真了。

    过了好久,姜璋缓缓将之姜廷方的尸首放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眼中闪过轻松的神色,孟帅甚至在他目中看到一丝解脱,不由暗自惊奇。

    姜璋取出一块玉石,放入姜廷方口中。姜廷方本来也含着珠玉,他将原本的抠出来,将自己的放进去。

    姜期道:“你干什么?”

    姜璋道:“你准备得玉石不过寻常物件,我这块是封印的,能保存老爷子尸身万年不坏。”

    孟帅道:“这倒是真的,确实是封印。”

    姜期点头,沉声道:“现在你要如何?”

    姜璋转头看向钟不平,道:“老爷子你看呢?”

    钟不平冷冷道:“我看没问题。”

    姜璋长吁一口气,道:“是啊。”转头对姜期道:“秦王,请收殓吧。”

    姜期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喝道:“入殓。”民夫围上,再次楔上棺椁。

    围观众人终于忍不住,嗡嗡嗡的议论开来。显然对大张旗鼓的找他们来,结果静悄悄的结束了表示不满。在场的间谍也暗自嘀咕,他们嫌的是没乱起来,无法浑水摸鱼,暗道:“不是说姜璋很横么?就这么认了?”

    这时,钟不平道:“小子,你以为白闹一场就完了?后面的事儿你不得负责?”

    姜璋道:“当然。我会负责,秦王,借高台一用,我说几句话。”

    姜期示意他随意,姜璋在众人议论声中,缓缓登向高台。

    孟帅见他心平气和,态度从容,不由暗自纳罕,只觉得他变了一个人。

    这时,岑弈风对姜勤道:“二将军,一会儿他说完了,你上去质问他。”

    姜勤心中伤感,不敢看父亲遗体,一直在一旁饮泣,这时道:“质问什么?”

    岑弈风道:“问他是谁?有什么目的?”

    姜勤愕然,道:“他不是……不是……”

    岑弈风摇头,道:“不是。他恐怕……”

    正在这时,直接姜璋登上高台,深深一礼,道:“诸位来宾,秦王府的大人,乡亲,还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么,感谢你们的到来。首先,我要向你们道歉。我邀请你们的时候,没有说实话。”

    他抬头,一字一句道:“在下并非姜璋。”

第540章 五七二抛头洒血,定鼎天下安

    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万吨巨石。轰的一声,激起千层浪。

    场面一下子开了锅,声音鼎沸。别说围观的百姓和外国奸细轰动,连秦王府的文武官也炸了开来,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岑弈风瞳孔一缩,惊异之色一闪而逝,就听姜勤失声道:“他在说什么啊。”就要闯上去,被岑弈风一把拉住。

    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吼道:“吵什么?”

    这声音太大,以至于每个人耳边都如同打了个焦雷,全身如过了电一般麻痹住了,声音登时安静。

    台上的“姜璋”微笑道:“多谢钟老先生。”原来刚刚吼叫维持秩序的,正是钟不平。

    他微笑道:“诸位可能有人想问我是谁的,但是无需多问了,我是百死劫余之人,已经没有名字,我的名字已经如同我的前世,一起尘归尘,土归土。”

    姜勤气道:“他没有名字,就可以冒充我哥哥的名字么?”

    那人继续道:“秦王殿下,还有姜姑娘,以及关心的人,可能还想知道姜璋先生的去向。这里我很遗憾的报知,他已经去世了。”

    姜勤大叫道:“骗人!你有什么证据?”

    那人缓声道:“需要什么证据呢?好吧,我活着就算是证据——我这条命,就是姜璋赐予,他因为救我,不幸身亡。我这里……还有他的骨灰。”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乌金坛子,爱惜的抚摸了一下,道,“他随我走过千里,落叶归根,终于回到了故乡。”

    姜期上前一步,道:“若是如此,这位先生,请将璋弟的骨灰赐还。”

    那人将姜璋骨灰放下,道:“我当然会还的,只是之前,我还有话说。既然我的性命是姜璋所赐,他的遗愿就是我的使命。他有两个遗愿,一个是希望落叶归根,二是希望看到父兄小妹安好。我带着他的骨灰,千里迢迢来到熙宁,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

    姜勤听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泣道:“哥哥。”

    那人道:“其实姜璋兄的骨灰我已经葬过一次,葬在他先妣的墓旁。只是他不愿我直接告知亲人死去,只希望他们一直有些安慰,我甚至还准备了一封平安家书。逝者已矣,何必叫生者为他们伤心?做小儿女态,也非我武人之姿。我葬了他,确认姜家一切安好,去他灵前告慰,便返回大荒。”

    姜期道:“可是先生去而复返。”

    那人道:“我之所以回来,是听到谣言说,姜前辈有死于非命之嫌。倘若是其他事,我可以不理会,但姜兄的父亲,就如同我父亲,我怎能不问?因此我赶了回来,在熙宁城观察情况。或许是我愚笨,这些时日一无所获。”

    姜勤道:“那当然了,是你疑神疑鬼。”

    那人道:“或许吧。但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怎对得起姜兄的英灵?纵然赌上我的一切,我要追查到底。”

    姜勤冷笑道:“你哪里是赌上你的一切,你是赌上我大哥的一切了。”

    姜期道:“小妹,不要说了。这位先生也是个义薄云天的侠士。”

    那人道:“侠士绝不敢当,只是个任性的蠢货而已。倘若我不那么蠢,我或者能想出一举两得,又能查清真相,又不伤害他人的方法。即使我这样愚蠢,我也知道这么一来,对秦王殿下的伤害有多大。秦王殿下,抱歉了。”

    姜期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姜勤咬牙道:“只一句道歉就够了么?你操纵舆论,散布谣言,激起变乱,连我父亲遗骨也被人拉出来曝光,区区一句道歉就能一笔勾销?”

    那人道:“自然不够,我做下的事,当然是我来负责。今天开棺验尸,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姜伯父果然死于非命,我就是冒着再大的危险——”他看向了孟帅,孟帅冲他一笑,他接着道,“也要提三尺剑,替姜璋兄报仇。反之……我会亲自澄清这一切。”

    他转向平民的群体,道:“这是我要带这些百姓来的本意。若只是内部澄清,流言永远消失不了,不论什么结果,都会被歪曲,只有放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能厘清谣诼。还有这些奸细们,他们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汇报给他们的主君。”

    傅金水暗自冷笑,心道:这些人会我们分说?不传谣就不错。

    那人仿佛看穿了众人内心所想,道:“我知道,即使再如何分辨,还是会有别有用心的谣言传播于天下。对此我只能再次抱歉,只是希望各位细作至少把真相汇报给各位诸侯,让他们心中有数,再造黑谣时,自知有愧便可。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他日史书工笔也好,千秋万代人心所向也好,想必都能还姜期一个清白。”

    姜期长叹一声,道:“兄弟,有你这一句话,我相信你是信人义士。下来喝一杯水酒,咱们冰释前嫌。”

    那人一笑,突然后退一步,轻轻一抛,将手边姜璋的骨灰匣抛给姜期,道:“请留下。”然后转向众人,道:“诸位,请再次记得,此事结果分明,在下当以一己之身,证明秦王殿下的清白。”

    钟少轩一直冷眼看着,突然一惊,失声道:“难道他要——”就要跃身而上,突然两只手一手抓住他一只袖子,正是孟帅和钟不平两人。

    孟帅神色严肃,微微摇头,钟不平厉声道:“让他去。”

    这时姜期也反应过来,叫道:“先生不可——”一面上前一步,却好似撞在一面无形的墙上,给弹退了几步。

    那人一伸手,已经抽出长剑,道:“我本微末之身,非德高望重之辈,说出话来谁能深信?只好因一腔热血——”说到这里,长剑横在颈上一拉——

    鲜血四溅!

    那人的身体如金山倾倒,玉柱坍塌,轰然倒下。一腔滚热的鲜血,洒在方圆数丈地面上,往土地中渗去。

    姜期一闭眼,道:“老弟……何苦如此?”

    周围轰然大乱,姜勤本是怒不可遏,也不由惊愕,眼前一花,竟有些模糊了。只有岑奕风神色异常冷静,快步上前,道:“傅将军,快维持秩序,防止有人趁乱起事。”

    傅金水这才如梦方醒,跑着去安排人手,岑奕风回头看台上,已经被人团团围住,轻声叹道:“也是性情中人,可惜了。”

    钟少轩长叹一声,挣脱拉着他的两个人,道:“你们……都不让我去。那人就这么死了。”

    钟不平冷冷道:“算他识相,他若不死,老夫亲自砍死他。”

    钟少轩道:“何至于此?”

    钟不平道:“他该。从他决定如此行事,逼出真相,就代表他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以一人撬动天下,想要不沾一点儿因果,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那样的便宜?”

    他目光如炬,扫过台上,道:“当初老夫袖手,也是他答应之后会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岂会任他胡闹。就这一死,还未必能弥补损失呢。还得靠姜期那小子费心作态,给他擦屁股,方能揭过去。”

    钟少轩茫然,就听远处姜期道:“这位先生虽非姜家人,但所言所行,也是我辈中人,我想将他与璋弟一起葬在先父身边,使他们团聚。”说罢失声痛哭。场中渐渐传来哭泣声。

    钟少轩呆了一阵,突然对孟帅道:“小弟,刚刚你也阻止我,你也这样想的么?”

    孟帅轻声道:“我是希望您成全他。他今日身死,生前身后名得以保全。倘若不死,难免被传为冒名顶替,投机使诈,最终事败还砌词狡辩的虚伪小人。这是他绝不想要的吧。”

    钟少轩想了想,摇头道:“我辈武者,又不似文人要求个青史留名,但求问心无愧,何必如此呢。也罢,这件事也告一段落了。”他向钟不平一躬身,抽身离去。

    钟不平哼了一声,道:“这孽障婆婆妈妈,哪像我的儿子?”瞪了孟帅一眼,也离开了。

    这一天的大戏,终于落下帷幕。这几个月的大戏,也走向尾声。

    对于秦王府上下,这个结果还算不错,几个月的阴霾一扫而空,最多为那位死都留下名字来的先天高手欷歔。对于纯粹的看客来说,这处大戏有悲有喜,有情有义,狗血热闹,跌宕起伏,最后还有大逆转,也是心满意足。但对于那些幸灾乐祸,甚至企图趁虚而入的人来说,显然事与愿违了。

    而后期的发展,还有他们的乐子。不过数日之后,姜家趁着东海郡王大兵轻动的空挡奇袭连云成,将东海郡王赫连正树俘虏,再次吞并一国。

    几年之内,姜家在姜期率领下连战连捷,征伐四境,如摧枯拉朽一般,所向披靡。终于在五年之后推翻了齐廷,建立新朝,立国号为秦,姜期尊姜廷芳为太祖,姜璋为英孝王,连那位不知何名何姓的先天高手,也追封了个忠义武侯,挪入太庙配享香火。并从此开启了有一个绵延数百年的王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与孟帅无关。

    孟帅本人,在几日后就和钟家父子一起踏上了返回大荒的旅途。

第541章 五七三群英荟萃,闲坐话传奇

    “十个人都到齐了?”孟帅站在庭前,默默点名了加上自己的十个人。余下九人依次站好,以众星捧月的姿态,将他围在中央。

    这种以孟帅为中心的做法,他开始是有些不习惯的。不过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此时他早已回到了百鸣山内,距离大荒战场的开启,也只剩下五日。

    这十余天时间,他将小队整合了一遍,效果还不错,他一是有选拔赛头名的战绩在,二来五姓这样的贵族大多见识到了他的后台,倒也不敢瞧不起他,三来他见识和手腕都不错,也镇得住场子,因此这支队伍也算初步成型。虽不敢说和军队一般令行禁止,但至少团结一心,没有明面上的矛盾了。

    孟帅数清了人数,道:“今天咱们的盟友就组队到了,咱们先与盟友汇合,再一起赶往大荒战场。虽然说盟友算自己人,但也不能弱了声势。毕竟自从大荒战场开启以来,百鸣山、洗剑谷、菩提谷都是结盟的。且咱们百鸣山都为首,这一次也不能差了。”

    众人都点头,别说现在各人之间没矛盾,就算有矛盾,在外人面前也是一条心的。

    孟帅道:“我这里有他们两个小队的资料,不过那是一个月之前三家互相交换过的,未必就没有变化,大家先看看,心里有个数。”说着给每个人分发。他知道很多大世家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不过这是他的职责。

    分完之后,孟帅笑道:“我还年轻,对其他门派不大了解。几位师兄师姐若对其中的人有所认识,或者知道他们哪个需要提防的,还请不吝赐教。”

    其余几人看了名单,若有所思。朱徽冰首先道:“洗剑谷的首领妙太真我知道,是妙掌门亲生女,修剑的天才。据说她还不到二十岁,就在剑术上超越了她姐姐妙太清。现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应该是了不起了。”

    孟帅点点头,心道:太真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大美人。

    洗剑谷的人,他都不怎么认得,只记得当初有一位妙太清,实力不俗,这位妙太真还更厉害,相比确实了不起。

    除此之外,孟帅还在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人,唐宁初。就是唐旭的女儿,大齐末代皇后的妹妹。当年唐宁初和马月非是一时瑜亮的天才少女,现在已经前途迥异。马月非已经回到大荒,先天之路中断,唐宁初倒是坚持下来,而且既然能够入选,恐怕也先天了,真是世事难料。

    他当初虽然和唐家对立,但纯是立场问题,不算仇怨。对唐宁初顶多有些感慨,也不算关注。想来她也不会关注自己,说不定连孟帅这个名字都不记得了。

    这时,鲍姓的鲍里京道:“据我所知,洗剑谷还有一个人值得关注。就是名单上最后一个人,魏陵远。”

    韩凤至讶道:“最后一名也值得关注?”

    每家十个弟子,虽然说是不分先后,但其实是分先后的,这个先后一般是选拔赛的名次,大约等同于实力。像百鸣山,孟帅为首,下来就是另外两个半决赛的好手侯禹和乌玮,然后是进了八强的几个人。像马思思这样的替补,虽然马家算第一世家,她排名反而在最后。洗剑谷想必也是如此。唐宁初已经排在倒数,这位最后一名,想来实力是不大过关的。

    鲍里京正色道:“这个小子,当初真正是个天才。不到十六岁就已经火山境界,而且剑术超卓,惊采绝艳。我家里因缘巧合知道了他,还仔细观察过,甚至想把一位姐姐嫁给他。”

    朱徽冰等几个世家弟子同时撇了撇嘴。找到潜力少年,用婚姻笼络,本也是世家发展的常态,但大部分都是在门中选人,没想到鲍家的手这么长,都伸到洗剑谷去了。

    鲍里京继续道:“没想到他十七岁那年,突然发生了变故,不知是走火入魔,还是遭人陷害,修为一落千丈,竟变成了个废人,家族失望之余,也不再关注。哪知上个月选拔赛,他从默默不闻,一下子展示出了惊人的实力,杀上前世。而一年前我们还确认过,他几乎是废人一个,这一年的时间,他必有奇遇,方有这样的突飞猛进。像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额外关注么?”

    孟帅听到天才变废材,废柴转天才的故事,正触动了心事,道:“说得对,此人要一级警备,我记上点。”说着在魏陵远的名字下面掐了一道指印。

    其他洗剑谷的人,并没值得关注的。众人又转向菩提谷。菩提谷的人名字全是法名,都是“本”字辈儿的,什么本空,本明,本净之类。众人看了一遍,都快不认得本字了,也没什么议论。

    孟帅道:“不是说菩提谷有俗家弟子么?怎么都是法号?”

    朱徽冰揉着额头,道:“他们的俗家弟子也是互相称呼法名的。那个领头的本空……”

    这时,马思思道:“本空是菩提谷一位传法长老的衣钵弟子,早年很是叛逆,以蹇神秀的名字在外行走……”

    几个弟子同时失声道:“蹇神秀就是他啊?”

    孟帅奇道:“怎么了?这人很有名么?”

    鲍里京拍腿道:“特别有名啊,当初在大荒真是风云人物,杀神一样的角色。十多年前,他绝对是年轻一辈里最有名的,‘叫我出门遇到蹇神秀’都成了流行赌咒发誓的誓言了。十年之前突然消失匿迹,我还以为他被人杀了。”

    马思思道:“没有。这个人顿悟了,重归长老门下,二次剃度,法名本空。十年以来足不出户,一心清修,修为更上一层楼,是个传奇人物。”

    孟帅点头,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

    马思思细声道:“我们不算人才,真正的人才是五方世界下来的那些,虽然和我们同赴战场,但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只知道随便拿出一个,就能碾压我们所有人吧。”

    孟帅道:“何必妄自菲薄。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比我们强哪儿去。我们可以不主动惹他们,但他们若惹我们,难道我们是吃素的?”

    这句话没引起共鸣,众人大多沉默不语,唯有排在最后,两个年纪小的弟子点头,显然还在热血沸腾的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孟帅颇感无趣,心道:五方世界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活吓死人?

    正在这时,一个弟子进来,道:“菩提谷的队伍到了。”

    孟帅道:“大家准备好出迎。”

    菩提谷一行十个人落在山门外,孟帅和同队队友前往迎接。

    果然菩提谷中的众人,有一半是俗家弟子,但也只是不剃度而已,依旧传的很简朴,一身灰衣,白袜草鞋,神色十分沉稳。领头的和尚看来二十多岁,神色肃穆,不说长得如何,只看相貌,无端让人觉得他面上笼罩了一层佛光,异常圣洁。

    孟帅心知这就是风云人物本空,上前见礼,道:“师兄请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进了。”说着一转身,领着这队人往后走。

    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方轻衍站在队伍中,神色端然,仿佛入定的老僧。

    两年不见,他竟然如换了一个人,虽然相貌不怎么变,但气质已经大为不同,眉梢眼角固有的傲气散去,异常的肃穆沉稳,仿佛从小就在佛门持戒的居士,在和尚队伍中非常和谐。

    孟帅心中讶异,却没多看一眼。给本空带路,跟他攀谈几句。

    他本来以为,本空这样的和尚,应当沉默寡言,哪知道对方言辞得体,举止合度,虽然不开玩笑,但交流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孟帅暗暗称奇,将几人带入客房,方道:“几位先歇息,明日洗剑谷的人到了,咱们三家开个短会。师兄们除了静修,是否愿意出去散心?我们几人都愿意做个向导,请师兄们去百鸣山内外逛逛。”

    本空微笑道:“有劳安排。贫僧在室内静修即可,但各位师弟愿意出门,尽可随意。佛门不拘这些。”

    孟帅点点头,道:“那太好了。我们都乐意效劳。”

    当下晚上开素斋为菩提谷弟子洗尘,之后出家人做晚课。几个俗家弟子倒是各自出去,孟帅见方轻衍也出来了,这才上前打招呼。

    方轻衍点点头,见四野无人,才走上来道:“你们厨房在哪儿?”

    孟帅愕然,道:“干嘛?”

    方轻衍道:“带我去垫补两口——晚上全是素的,你们喂兔子么?”

    孟帅好笑,偷偷带他去了先天弟子才用的小厨房,方轻衍撕了一只熟鸡,大口大口的塞去。孟帅在旁边看着,啧啧几声,道:“我听说人要是一两年不吃荤腥,乍一吃会闹肚子,你悠着点儿。”

    方轻衍道:“谁说我两年不进荤腥?我天天吃荤。真不知道你们听谁说的菩提谷不用荤的?有一大半出家的师兄还跟我们吃荤腥呢。”

    孟帅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么说你们是禅宗啦?喂喂,你别光吃啊,还有别的话没有?”

    方轻衍抹抹嘴,道:“有——听说那个黎佑生,被你弄死了?”

第542章 五七四仇深似海,偏向虎山行

    孟帅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你说啥?”

    方轻衍重复了一遍,道:“我说那个姓黎的,被你弄死了?”

    孟帅道:“是啊……你认得他?”

    方轻衍道:“我当然认得。他本来是来找我的。”

    孟帅道:“怎么说……嗯,他是一元万法宗的。”他突然想起,方轻衍和一元万法宗有深仇大恨,不只是他想找一元万法宗的麻烦,一元万法宗也一定有知道他的存在,且得之而后快的人。

    莫非黎家就是他的仇人?

    方轻衍神色中厉色一闪而逝,道:“你大概也能猜到。不错,黎家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我父祖之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当初仇家不止一家,但黎家最为谨慎狠毒,一直在找我。他们听说我在大荒,知道我必然在大荒战场露面,因此埋伏下黎佑生这个棋子。本来是我亲自动手拔掉他这个钉子,你先做到了。多谢。”

    孟帅道:“这没什么。好在我和他本来有仇,和你却两年没有联系。他们不会怀疑你我有联系。若真叫他留下了,还当了百鸣山的队长,你就不该来。”

    方轻衍道:“我当然还会来。他们不认得我。倘若真认得我,黎佑生就是头猪,两年时间也该把我找出来了。”

    孟帅点头,道:“他还不至于是头猪。你本来就用了化名,现在还有法名——你法名是什么?”

    方轻衍道:“我名本延。”他接着道,“我不但会来,而且还会去,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孟帅想了一下,吃惊道:“你要去一元万法宗?”

    方轻衍轻轻点头,道:“菩提谷也有一元万法宗的上线,我这两年在找门路,终于得到一元万法宗的一份收录书。”

    孟帅道:“啥玩意儿?收录书?”

    方轻衍皱眉,道:“收录书啊,你不知道?七大宗门,为什么是七大宗门?就是因为他们和上面各大门派有内牵。只要你和内牵搭上线,上去就有势力收你,能站稳脚跟。菩提谷可以拿到一元万法宗、乾坤龙象宗两个大势力和七八个小势力的收录书。百鸣山应该也有,我听说是最好的是龙虎山和凰金宫的几个殿,难道你不知道么?”

    孟帅道:“擦,都没人告诉我。这不是跟升学,报志愿一样么?怎么没人跟我说呢?”

    他却不知,还真是只有他不知道。

    百鸣山确实有不少上线,龙虎山这些大势力不说,很多小势力是很愿意收录山中优秀的弟子的。大世家弟子不用说,有家族代为联络,就是一般的天才,也早被各种门派定下,不然他们断不敢贸然争抢上界的名额。

    像孟帅这样的天才弟子,早在他突破先天,就应该有势力伸出橄榄枝了。他之所以一无所觉,不过是因为他背景特殊,已经默认进龙虎山,因此无人敢招揽他罢了。

    方轻衍皱眉道:“你当真不知道收录书的事情?这可糟了,你快去问师长。上了界若无收录书,看守的恐怕会把你踢下来。”

    孟帅脸色难看,道:“当真?这回坏了。”

    方轻衍道:“当然。只是这收录书不能保证你进入那个宗门。尤其是一元万法宗这样的大宗门,收录书发的不少,但进去之后还要再筛选一遍,很多人会被淘汰。但有了这个收录书,就有了五方世界的行走凭证,再进次一等的势力,就容易得多。”

    孟帅点头,道:“这么说,你也不一定能进一元万法宗。”

    方轻衍道:“我一定会进去,没有别的路。”

    孟帅叹了口气,道:“就算打入内部,你一个人要颠覆那么多大世家,恐怕也很难。”

    方轻衍道:“我只能尽力。先天之后,寿命已经有二百岁,我还有一百多年去做,总会做到的。”

    孟帅道:“你……介意找外援么?”

    方轻衍盯着他,道:“你?”

    孟帅道:“不止是我,还有其他人。”

    方轻衍道:“如果是你,当然没问题。我希望你帮我。其他人不用了。我不想麻烦外人。”

    孟帅道:“或许不是麻烦,是同仇敌忾。”

    方轻衍道:“会有这样的人么?”

    孟帅道:“据我所知,有的,还很厉害。等我上去问过那人,给你个准信。”

    方轻衍道:“好。若是太麻烦,则不必了。你来帮我已经感激不尽。”

    孟帅道:“到时候说不定反而是我麻烦你。上去的事儿现在先不提。就说眼前,你那位本空师兄人怎么样?可以合作么?”

    方轻衍道:“本空师兄么……他不能用人怎么样来形容,他是个顿悟了的人。几位大师都说他已经有了佛性,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孟帅道:“说的太高深——反正这个人没有坏心,是吧?”

    方轻衍道:“他已经绝了嗔念,若按一般说法,就是没有坏心吧。菩提谷的修行方法很特殊,尤其是出家的师兄们,若佛法修为不到,是真的无法晋升更高境界的。反而俗家弟子都有些执念,譬如我,有报仇的执念。你若有心防范,那就防范俗家弟子吧。”

    孟帅点点头,将这个提示记下,方轻衍又详细说了几个师兄弟的秉性,道:“虽有不纯良之辈,修为只是一般。比我都差得多。你既然能胜过黎佑生,胜过他们也没问题。”

    两人聊了一阵,各自归去,方轻衍临走顺走了两只烧鸡。

    孟帅回去之后,赶紧去找上官度,问收录书的事情。

    上官度反而愕然,道:“令尊没给你收录书么?我还以为他两年前就给你安排下了呢。”

    孟帅道:“别提了,等那位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您有没有收录书,先给我一份儿啊,总不能叫我给人踢下来。”

    上官度道:“以你的才能,几个小势力的收录书那是手到擒来,可是这与你不利啊。收录书领了就要去,若不去遭人诟病。你若屈就小地方,一是对你屈才,二来说不定令尊也不喜欢。”

    孟帅无奈道:“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上官度皱眉,道:“说起来,令兄下来,就是签发收录书的。你来找我,为什么不去找他?”

    孟帅这才一拍脑袋,道:“这样啊……多谢老祖提醒。”

    转身来找钟少轩,却发现钟少轩住所大门紧闭,门口有几个人等着。孟帅定睛一看,居然认得,有两三个是自己队伍里的。

    其中一个叫万夏的看见孟帅,露出惊讶神色,道:“孟师弟,你居然才来。这几天面试都没看见你啊。”

    孟帅颇感尴尬,道:“我……那个,来晚了。”

    万夏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拿到收录书了。没想到你还……不应该啊。你这么天才,龙虎山还不抢着收你?你怎么会跟我们挤着?难道龙虎山只认世家大族?这也太势力了。”

    旁边一个叫胡因才的弟子拉了拉他,喝道:“瞎说什么呢?”

    万夏正在莫名其妙,就见大门一开,夏月洲出来,对孟帅道:“进来。”

    孟帅抱歉的笑了笑,走了进去。万夏兀自不解,道:“他插队了?这是天才的待遇么?”

    胡因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天才待遇?你忘了当初最后一场比赛,黎的家出面之后,是谁给孟师弟出头的?不是龙虎山的上使么?他们关系非比寻常,你还在这里瞎嚷嚷,丢人么?”

    万夏哼哼两声,道:“原来还是生得好,生的比五姓还好。”

    “收录书?”钟少轩听了孟帅的话,和夏月洲面面相觑。

    孟帅心一沉,道:“不行么?”

    钟少轩道:“给你当然没问题,但是出来的时候,师尊并没有吩咐给你啊。”

    夏月洲道:“不错。师尊甚至吩咐我们不要和你正面见面,后来阴差阳错,钟师弟和你同行,已经有些不妥了。”

    孟帅道:“若我见到父亲,自然跟他解释清楚,见面的事绝非兄长的过失。不过我现在怎么办?我上去住哪儿?”

    钟少轩道:“听说是雪山梅园前辈处。”

    孟帅道:“好吧,他老人家能不能受累从山上下来,给我随随便便开一张收录书?”

    钟少轩沉吟道:“按理说梅园前辈不该如此大意,是不是他给过你,你没注意到?”

    孟帅道:“怎么可能?”

    钟少轩道:“这样,你回去找找,倘若果然没有,那么明天你过来,我给你收录书。”

    孟帅应道:“好。”他的东西都在黑土时间立,闲来无事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岂有看不到的?现在先答应下来,只等明天再过来说没找到便是。

    回到住处,孟帅一开门,身子一僵,死死地盯住桌面。

    只见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个玉函,打开玉函,里面是一张白色寒玉简,正面刻着皑皑雪山,背面是孟帅的名字,缀着梅园的款识。

    孟帅呆了一阵,双手合十,道:“堂尊,您老人家真下来了?我可一直对您恭恭敬敬,没半点失礼之处。青天在上,您老人家明鉴。”

    转过天来,洗剑谷在妙太真的率领下,也一路赶来百鸣山。三家队长对案,互通战术,队员略作交流,两天之后,浩浩荡荡开赴大荒战场去了。

第543章 五七五分庭抗礼,天威无从测

    浓稠的白雾在山间弥漫,钩织出一片迷人的气氛。环形的山峰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一时靠近,一时又离得很远。

    环形山外围的草地上,数十人站在一片空地上,分割成几个集团,互相保持距离。

    站在最大的队伍前面,有三个人,他们地位超然,却也没有脱离队伍。两个中年人,一个大和尚。大和尚神色淡薄,默默念佛,两个中年人却是相谈甚欢。

    其中青衣中年人道:“何师兄,你猜这回能回来几个。”

    那何师兄道:“上一次是十个里面回来三个,这一次我看也是差不多。不过不回来的人,也有不回来的区别。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也看他们的造化了。”

    青衣中年人道:“风萧萧兮易水寒……有时候做长辈的,只希望弟子能平安。但若一直护着他们,他们又没有出息,真是痛苦啊。”

    那何师兄暗道:妙冲霄这老家伙口是心非,明明生了个好女儿之后,十多年都在准备今日,天天就把上界挂在口中,这时候还惆怅起来了。

    他不欲假作附和,转了话题道:“你看那边——”他手指着对面一群人。那群人的数量和他们相似,也是前面三个长辈,后面一群年轻弟子。只是三个长辈中有一个看来风韵楚楚的红衣少妇,手中横抱琵琶,显得十分瞩目。左边的黑衣老者脸色苍白,好像披了人皮的活鬼,相比较来说,另一个端正的中年人反而不显眼了。

    妙冲霄被他打断感慨,看了一眼,道:“嗯,怎么啦?”

    何师兄道:“我说的没错吧?果然三个门派联合了,人数不多不少,正好和我们相同,这是正面对抗啊。”

    妙冲霄点头,道:“于老头真把鼎湖山的那点儿破事压下来了?可以啊。听说真是快刀斩乱麻,家里头杀的血流成河,三大门阀塌了一个半。林家被连根拔了。我竟不知道他有这种手段。”

    何师兄摇头道:“他有什么手段,不过是仗着有人罢了。他现在看着风光,其实只是个傀儡,一举一动都听别人的。”

    妙冲霄不以为然道:“纵然现在失了些权柄,那些高人还能老在大荒滞留?等大荒战场一结束,人一撤,还不都便宜了他?”

    何师兄点头道:“说的也是,他算是占了些便宜。”

    妙冲霄目光移开,看向另一队人。那群人更加杂乱无章,乱哄哄的聚在一起,连正经的领头人都没有。虽然人数是最多的,但看起来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他哼了一声,道:“我就不懂了——咱们七大宗门每个都是大荒的顶梁柱,每家才有十个名额,为什么给这些散人五十个名额?听说还有上使亲自主持散人选拔赛,选了五十个不那么差的人入选大荒战场。这把我们的孩子辛苦修炼置于何地?那些人少一个,我门中立刻有好上十倍的弟子补上。”

    何师兄心中也不满,摇了摇头,道:“谁叫咱们居于人下呢。不过也好,这些人进去就是炮灰,还给咱们弟子少了许多竞争。”

    妙冲霄道:“也只得这么想了。看来咱们的对手主要还是鼎湖山那三家。这群乌合之众不算,那边那个——”他又看向另一边。

    就见对面谷地,有一座亭子,凭空矗立在荒郊野外,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那亭子顶上全是五光十色的琉璃,亭柱用的是朱漆硬木,小小一座凉亭,居然也富丽堂皇。

    亭中挂着帷幔珠帘,遮挡了内中情形,但也能通过缝隙见到里面有几个人,或立或坐,影影绰绰。

    那些人,就是璇玑山弟子。

    璇玑山还是那般特立独行,不但不跟任何人结盟,到了地方之后,先拿出一个封印器,化作亭子,将自己人和外面人分割开来。

    如此,其他门派弟子风吹日晒,他们却是稳坐内阁,这中间差距,差点像是主仆了。

    年轻弟子们还罢了,这几位掌门个个憋了一肚子气,只是璇玑山跋扈惯了,他们也忍惯了,因此谁也没有公开表示。

    何师兄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清高,有本事跟上面那些人一样,别踩地面啊。”

    他们说的时候,在这群人的头顶,漂浮着一大块云朵。

    那云彩不像其他浮云一般变幻无端,来去无形,反而从一开始就是平平、白白、厚厚一大片,风吹不动,雨打不摇,一直高悬在众人头顶,连阳光都分出去一大块。

    这块云,也是参赛者的队伍,不过不是地下的队伍,是天上的队伍。

    这些人是五方世界下来的另外数十人。他们要与大荒的弟子同时进入大荒战场,却又不屑和他们同列。不但开启时,他们会一开始进入内围,就连等待时也要高人一等。

    如果说璇玑山弟子是与其他宗门弟子隔离,那这些弟子就是连和大荒中人同踩一片土地都不屑,就连几位掌门,都还没见过这云上弟子的真面目,对方鄙夷之情,昭然若揭。

    然而众掌门还对璇玑山愤愤不平,却不敢指摘他们一句,差距太大,反而不觉得恼怒了。只是众掌门心中猜测,云端上除了那些天之骄子,还有没有五方世界传说中的高手压阵?

    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在等待中度过了大半天。

    界石落地的日期,是早就推算好的,但落地的具体时间,却飘忽不定。据说有清晨落地,也有半夜落下来的。

    这一日,他们的运气也不大好,眼看着日落西山,还是没等到界石落地的场景。

    渐渐地,天色有些擦黑。

    孟帅揉了揉眼睛,心道:这界石好生任性,这得如何国色天香,才能放这么多人的鸽子?

    他正要找人攀谈两句,突然浑身一震,骤然转头,望向高空。

    与他同时做这个动作的,还有地上天上上百人。

    众人目光交汇在天边,眼睁睁看着一团大火球,从天而降!

    这一瞬间,孟帅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恐龙灭绝前的那一刻——行星撞地球的场景!巨大的火团带着毁灭般狂暴气息从天而降,虽然远远看着,却仿佛被火狱灼烧一般酷热难当,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为焦炭。

    轰隆隆!

    火团坠落在山巅,浓密的白雾霎时间被冲开数百里,地动山摇。在场的人枉自是先天高手,竟不能稳住身形,仿佛除了地动之外,还有另一种力量压住了他们的肩膀,缠住了他们的腿,带着他们往地上倒去。

    膜拜!天威让凡人膜拜,不由自主。

    孟帅也没挣扎,顺势倒地,他眼前一片模糊,周围都被白气包围,雾气迷惑了他的双眼,只剩下一片白茫茫。雾气开头还只是湿润的,后来渐渐的变得温热,似乎被火球灼热了的雾气已经弥散开来。他感觉好像蒸了一场桑拿,从里到外都是湿的。

    扑通,扑通。

    虽然巨大的声音只有一次,但之后又传来其他东西坠落的声音。

    这肯定不是陨石坠落的声音,因为太过渺小。但这又不是人倒地的声音,因为又比那个嘈杂,扑通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如一阵冰雹一般。

    又过了一阵,湿热的雾气散去,众人的五感渐渐恢复。

    只见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人。

    孟帅扫了一眼,倒在身边的人,大部分是自己认得的同伴。他们本来就站在自己身边,倒下去当然也在身边,。不足为奇。但其中还有几个人,竟然是陌生面孔。他们大多数四仰八叉,又或者脸着地,摔得比别人都狠。

    孟帅心中一动,注意到这些人的衣服和大荒的人有微妙不同。

    不会是……

    孟帅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头顶上那片云,已经消失了。

    这么说,眼前这一批,果然是从天上被震下来的那些五方世界的少年天才?

    他又回过头,去看璇玑山那群人所在的凉亭。

    凉亭塌了。

    支离破碎的凉亭残骸下,还有人往外爬,只是刚刚被震得不轻,现在爬也爬不快。

    看到如此情景,孟帅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只是他,其他反应过来的人,或者是弟子,或者是几个掌门,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让你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不管是雕梁画栋也好,腾云驾雾也罢,姿态摆得再高,天威之前,还不是被打回原形?

    不知不觉中,弟子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头见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界弟子,大荒弟子不忿之余,心中也是敬畏的,不自觉的摆低了姿态,不敢与他们争锋。

    然而如今看到了这些人的姿态,众人立刻想到:这些人也不过如此。心神一松,自信上来,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这时,有五方弟子挣扎起身,叫道:“诸位师兄弟们——快进来,咱们立刻进去拔头筹,不要跟其他人多缠。”众五方弟子答应了,纷纷起身,哪怕身子不利索,也纷纷抢进大荒战场之中。

    大荒弟子心中嘲讽,但几个掌门却约束弟子不得和五方弟子争抢,只得慢上一拍。

    等五方弟子走光,几个掌门调动弟子,集合队形,何掌门道:“诸位天才,我祝你们旗开得胜,或者高升一步,或者全身而退。前面就是你们期盼已久的大荒战场——前进吧!”

第544章 五七六夤夜疾行,捕猎与猎物

    夜晚,浓重的夜色铺满了大地。虽然此时白雾散去,但旷野还有若有若无的白气游走四窜,为视野更添一分障碍。

    一支十人的小队在黑夜中窜行,队伍默然无声,脚步也轻如幽魂。

    只听队伍里有一个声音低声嘀咕道:“这里真可怕,完全感应不到远处,就一个眼睛管用,还这么黑,真要命。”

    队伍前列立刻有一人回头道:“万师弟,此地不许说话,你忘了?”

    那万师弟哼道:“你不是也说话了么……”

    队伍行进的速度一缓,领头的少年霍然转身,双目如电,扫过众人。众人心中微微一寒,那少年双手一压,吐出两个字:“休息。”

    队伍原地围成一圈,首领取出八把长剑,嗖嗖嗖钉在地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八阵图。周围立刻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气场,将众人笼罩起来。

    龟门印法——转琉璃。

    天下隐匿行迹第一印法。

    少年站在阵法中央,淡淡道:“现在还有谁想说话,尽可以说了。”

    刚刚说话的两个人同时噤声,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道:“对不起……孟师弟。”

    孟帅的神色柔和了一点儿,道:“杨师兄也是好意。只是你还不适应。我也知道,这是很难适应的。”

    最先开口的那人立刻道:“是啊,这规矩不合人情,孟师弟你要考虑考虑。”

    孟帅眉头一皱,道:“万夏师兄——我宣布这个规矩的时候,你听见没有?”

    万夏一呆,道:“听……听见了。”

    孟帅道:“你当时反对了么?”

    万夏支支吾吾道:“那倒没有。”

    孟帅道:“当时你不反对,也就是你接受了。现在是在做什么?抱怨么?还是在破坏规则?”

    万夏憋红了脸,孟帅道:“当时大家一起约定好的,就是队伍的准则,你加入队伍,自然是认同了这个准则。怎么,你现在要反悔吗?也可以。离开队伍,往前走,或者往回走。天下之大,任君来去。”

    他声音平平淡淡,但却有一股威势,令人心生敬畏。和他最熟悉的韩凤至忍不住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道:孟师弟原来还有这样一面啊。

    孟帅见万夏噤声,方道:“只此一次。”然后他转而面对众人,道,“此地危险,感应被隔绝之后,大家只能靠耳目判断敌情,因此我们要尽量保持沉默。不过,要保持三个月的沉默不可能,也不近人情。因此只有这一个晚上。”他竖起一根指头,道,“今天晚上大家埋头赶路,明天就解放了。”

    朱徽冰在旁边问道:“为什么?”

    孟帅道:“第一,我们都是从同一个入口进来的,虽然方向不同,但每个小队之间距离不远,很容易被人察觉。等到行进一夜,就已经分散在大山之中,遇到敌人的可能大大降低。第二,黑夜会让人警惕,陌生的环境会让人感到不安。刚进大荒战场,大家都会觉得紧张,看到外人也许就会胡乱出手。有可能本来是盟友也会当成敌人。等过两天,大家熟悉了环境,投入正事中去,就算是竞争对手,也可能避免战斗。”

    他点点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但我劝大家在今晚之后,不要把神经绷得太紧。否则两个月的时间不好熬,容易崩溃,爆发意外的冲突。七大派之间势力均衡,并非水火不容,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也不必草木皆兵。”

    他说到这里,众人眉目不自禁的舒展开来,大概是他的话和语气确实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吧。

    紧接着,孟帅正色道:“唯有两个阶段例外,一个是今天晚上。正如我们事前布置的一样,所有人不吭声,不多动,不停步,一路如尖刀一般,插入大荒战场,过了最黑暗的时刻,就是黎明。另外——就是最后一个月从外围转内围的时候。那是生死战,到时候还要再做布置。”

    说完,他看向众人,道:“还有问题么?”

    朱徽冰举手,道:“师弟,我有一事。”

    孟帅点头道:“师姐请说。”

    朱徽冰道:“咱们这一路上,经过几个地点,在地图上标明是有草药的。咱们要不要去顺便采了?”

    孟帅摇头道:“不必。我说了,这趟行动,不作任何事情。采药也并不特殊。”

    韩凤至轻叹道:“可惜了。”

    孟帅道:“不可惜,磨刀不误砍柴工。”他笑笑,道,“我们是所有队伍中最强大的,山谷里的东西,只有我们取与不取,没有能不能取。过了今夜,满山灵药都是我们囊中之物。”

    这句话讲的甚是提气,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韩凤至拍手道:“师弟说的好。”

    正在这时,只听远处一声长啸,在黑夜中远远传来,深邃入心。

    众人悚然,纷纷站起。孟帅坐着不动,道:“不必着急,是有人在远处交手了。”

    众人见他岿然不动,心中渐渐安定,纷纷坐下,杨阳道:“孟师弟,你知道是谁么?”

    孟帅不动声色的道:“那个方向是九点钟,嗯,就是正西。是璇玑山。璇玑山大概遇到了窜路的人吧。应该是些乌合之众,战局没什么悬念。不必理睬。”

    杨阳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璇玑山的方向是其他宗门弟子的忌讳,谁也不想惹这群装备精良的疯子。能窜到这个方向去的,也就只有那些不懂规矩的乌合之众了。

    既然和自己无关,他们当然不会去插手。别说是没交情的乌合之众,就算是盟友洗剑谷和菩提谷,敢惹璇玑山,他们也不会凑上去。

    因此孟帅只是闭上眼睛,道:“休息一盏茶时间,然后继续上路。”

    众人各自闭目养神,孟帅自然是回黑土世界修养精神。夜风呜呜的吹过,偶尔吹来几声惨叫,钻入耳膜,提醒众人,远处正在进行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杨阳本来打坐练气,突然若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对面的侯禹也睁开了眼,两人目光一对,同时移开。

    这时,他方看向周围,但见除了自己以外,乌玮、鲍里京和朱徽冰同时睁开了眼,马思思和韩凤至也随即睁开了眼。不由暗自佩服,心道:不愧是大世家弟子,他们修为不如我,感应却比我还强。

    在这种情况下,感应也不能算真正的感应,只是对危险的一种本能警惕,和武功高低并非绝对相关,而是看天赋和一直以来的针对训练。

    显然,大家族出身的武者,在这方面有先天优势。

    倒是孟帅,始终闭着眼,好像什么也没发现。

    杨阳心中暗笑,想道:他还是年轻。便想提醒他。

    哪知刚刚张开口,孟帅依旧闭着眼,嘴唇一动,道:“别出声,在两里外,片刻即到。”

    杨阳汗毛一乍,侯禹哑声道:“来人是谁?”

    孟帅道:“来人很诡异——是泣血谷。”

    杨阳不由恼怒,道:“这才第一晚,就来挑衅?泣血谷果然是搅屎棍。”

    孟帅道:“不只是挑衅,恐怕来者不善。没想到第一晚就要血战了。有劳诸位。”

    几人同时道:“愿听调遣。”

    孟帅道:“第一套战备方案即可。从东边来的,杨师兄背部受敌,且小心了。”

    杨阳点头,道:“师弟便如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厉害。”

    孟帅微笑,耳边仿佛传来了蛤蟆呱呱乱叫的声音,道:“说穿了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侦察兵而已。百鸣山在这方面有巨大优势。在大荒战场这片地面上,若论耳聪目明,谁也比不过我们。”

    众人会心点头,各自瞑目坐定,暗持兵刃。

    这时其他几人都已经惊醒,只是他们不是出头的人,只听孟帅吩咐,不敢插口多言。马思思这样年纪小些的,不免满手是汗。但无论如何,众人都是先天弟子,倒没有慌乱到露出破绽的。

    又过了一阵,几个警惕性差的也感觉到了风中的异兆。只是来人确实身法轻盈,即使以众人的耳目,竟都没听到一点儿声响。

    众人在刻意防备下,都感觉到了对方的靠近。但对方始终没有出手,数个黑影,静静的潜伏在黑暗深处,不露声色。

    这是猎人在等待捕猎的时机。

    只是双方对谁是猎物,谁是猎手,有不同的定义。

    眼见局面陷入僵局,孟帅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眼神很正常,还带着一点儿倦怠。

    接着,他出声道:“休息好了?”

    众人道:“好了。”

    孟帅道:“既然如此,那就启程吧。”说着向上站起。

    就在他站起的一瞬间,风声陡变,数道黑影从各个方向急速扑来!

    孟帅身体站起三分之一,脚步一滑,已经倒退了出去,从他背后扑来的黑影,已经扑了一空。

    而从另一边来的敌人,则有其他招待。

    杨阳早已蓄势待发,在感觉到黑影动弹的一瞬间,巨大的铁剑已经出手,以镰刀收割的方式,从身前往背后横扫——

    “横扫千军!”

    噗——

    鲜血飚飒在空中,拉开了一场大战的序幕!

第545章 五七七旗开得胜,水边的小憩

    黑夜中,鲜血飞溅,战况惨烈。

    这是一场奇怪的战斗。虽然双方近身死战,但真正搅动局面的,只有一个爆点。

    那就是杨阳。

    杨阳宽阔的巨剑,就像一个螺旋桨,又像一阵旋风,搅动全局。他杀伐无算,沉重的巨剑挨着就死,碰着就伤。

    而其他九个人,则默契的形成了包围的网络,将来袭者如羔羊一般赶到屠刀之下。他们的截断很有默契,几乎不单独行动,一个赶来拦截,另一个必然能插上掩护,最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交织成一个网络,将猎物围入陷阱。

    黑衣人明显乱了方寸,很多好手还没来得及发挥本领,就被驱赶至绞肉机中,立刻送了性命,原本的绝招再也没机会用上了。

    驱赶明显比歼灭容易,何况百鸣山弟子本来也不弱。这一场反猎杀结束的异常迅速。不过一炷香时分,地下已经全是残肢血肉,再没一个完整的黑衣人。

    杨阳在原地旋转一圈,停下了巨剑,道:“真痛快!”

    孟帅道:“杨师兄威武。”

    杨阳笑道:“是孟师弟了得,制定的好战术。果然有效。”

    百鸣山弟子在大荒战场中的战术,都是孟帅制定的。他的战术策略异常简单。与一般战术注重集体不同,孟帅反过来注重个人,几套战术都是一个思路,选一个主力,其他人负责打下手。

    譬如杨阳这套,杨阳最勇猛,杀伤力强,就由他担当唯一一个杀人机器,其他人围追堵截,把敌人送过来便是。

    其实孟帅制定这样的策略,也是情非得已。这个队伍可不是军队,谈不上令行禁止,训练时间更短,复杂的战术没时间排演。而且这些弟子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习惯性藏私。不说出工不出力,但自家的底牌总要藏好。

    因此最好的战术就是简单粗暴,让他们每个人做的事尽量少,用孟帅前世的技术来讲,就是流水线。孟帅制定的几个战术,除了主将之外,其他人都是负责拦截等下手活,非常简便,一学就会。就算是主将,也只是单独的拼杀,譬如杨阳那个职责,放开了杀而已,又有什么技术含量了?战术如此粗疏,但也简单有效。

    第一战如此顺利,孟帅的威望提高了不少,他简单的道:“收拾东西,继续前进。尸体放在这里即可。”

    因为杨阳尽情搏杀,并没使用武器,这些尸体除了血肉模糊,谁也看不出路数,也不必特意处理。大荒战场每次死的人多了,暴尸荒野也是寻常。

    马思思去捡地下的兵刃,孟帅道:“小心,刀刃剧毒无比。”

    朱徽冰道:“我来吧。”说着白练一卷,如灵蛇一般,将地下散落的兵刃卷起,又是一抖,兵刃顺着白练滑下,聚在一堆。

    侯禹蹲下身,看了看刀锋,哑声道:“果然是蚀心跗骨的剧毒,而且会污染真气,异常了得。是泣血谷的毒药。”

    乌玮道:“我看也是——果然来袭的是泣血谷啦。他们疯了么,第一天就偷袭,我们还什么都没干,杀了我们也不可能有收获。”

    杨阳不以为然道:“泣血谷的疯子,脑子一直不清楚,咱们正常人哪能揣测疯子的想法?也许人家就是拿我们祭旗呢。”

    这时,韩凤至清点人数,道:“一共死了七个。”

    杨阳道:“泣血谷一共十个人,一下子死了七个,他们是直接退出竞争了。”

    韩凤至摇头,道:“恐怕不是。这七个人,我一个也不认得。泣血谷来的那些弟子,我在外面都看见过了,就算不都认得,也记得七八张熟脸。这里面怎么一个都没有?那定然是他们另有渠道偷渡进来的。”

    杨阳惊怒道:“怎么可能?七大宗门的掌门都在外面守着,还有五方世界的上使。就凭泣血谷也能偷渡?”

    乌玮道:“那只有混入乌合之众中溜进来了。”

    杨阳道:“那可是五方世界的上使们亲自选拔……”说到这里,他突然噤声,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众人一齐噤声,心头掠过一丝乌云——若无上使纵容甚至主持,泣血谷焉能多派如此人手混入大荒战场?

    细想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乌玮轻轻嘀咕了一声,道:“也不知道是针对我们一家,还是对所有人……”

    孟帅吐出两个字,道:“走吧。”

    一行人继续赶路,一路上加快了脚步。如果说刚进来众人是强迫自己安静,那此时已经没人再想说话了,每人心中都被阴影压得沉甸甸的,气氛异常压抑。

    这样的气氛,随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射,渐渐消散了一些。人都是渴望光明的,有了光明,恐惧就没那么容易占据心灵。

    太阳越升越高,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清晰的看到大荒战场,之前只在地图上和黑暗中见过。

    众人早就知道,除了最中间的环形山,外围的战场是一马平川。但这一马平川中,也偶有凹凸不平之处,有时突然面前横起一道土墙,绵延数里,有时又有小山一样的巨石挡路。有的地方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也有点的地方是寸草不生的裂谷。

    据说,大荒战场本来只是一片最普通的丛林,所有千奇百怪的形态,都是当年高手纷争的遗迹。

    行了一阵,眼前出现了一块像竹笋一样的巨石,足有三丈来高,正面裂开一道口子,似乎是被人当中劈断过。只是这一剑未竟全功,在最后一刻失败,巨石还是一个整体,只是身上永远带了一道裂缝。

    孟帅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确认此地安全,道:“大家在此休整。歇息一个时辰。东边有水源,需要的尽可取用。”

    之所以连夜赶路,此时却不长时间休整,是因为孟帅还是倾向于晓行夜宿。长时间日夜颠倒对收集草药不利,也不利于最后调整状态,准备决战。

    接着,孟帅又安排两个人一个在石上,一个在周围放哨,其他人自由休整。

    孟帅自己,因为有黑土世界的缘故,倒不用如何休息,他只需要十分钟就能满血复活。不过他回黑土世界还有事,因此将自己安排在半个时辰之后接班放风。

    正要抓紧时间进入黑土世界,就见白衣一闪,朱徽冰走过来,坐在他边上。

    孟帅一怔,道:“师姐有事?”

    朱徽冰道:“算是。韩凤至刚刚清点过死人,一共七个?”

    孟帅道:“是的。尸首都砍碎了,她数的脑袋。”

    朱徽冰道:“可是我收缴的兵刃,却有八把。我看过了,都是正经的武器,不是匕首,是单手长武器,绝不可能一人拿两把。”

    孟帅脸色一沉,道:“你说有人逃走了?”

    朱徽冰道:“我是这么想的。我本来想一开始告诉你,又怕大庭广众之下扰乱人心。”

    孟帅点头道:“师姐有心了。”

    朱徽冰道:“刚刚我一路上查看,没发现有人跟踪。或许是他早已经离开去汇合队伍,若是如此,咱们接下来几天都会遇到连续不断的麻烦。师弟要早做准备。”

    孟帅正色道:“我知道,多谢师姐,师姐一向细心,也多替我注意些。”

    朱徽冰道:“这个自然。也不知道泣血谷发的什么疯,如此找咱们麻烦。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有信心。泣血谷算什么,就算是五方世界那些不可一世的天才,也不是你的对手。”说罢起身。

    孟帅笑道:“多谢师姐看重——师姐,这个消息不必告诉队伍里的人。”

    朱徽冰道:“我明白。你要小心。”

    孟帅目送她离去,不由暗自赞叹她用心,居然特意去点了武器,和人数对应。她确实是这次队伍中关键的一环。

    他当然会小心,提防泣血谷,还有其他居心叵测的敌人,不过朱徽冰刚刚说到的那个人,倒不在他考虑之内,因为没有人比他刚知道那家伙去哪儿了。

    至于泣血谷到底发的什么疯,他也想知道,因此他要亲自去问问看。

    一眨眼间,他进入了黑土世界。

    一进入黑土世界,就见地面上树藤纠缠,绑着一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那人全身黑衣,正是外面失踪的那个袭击者。孟帅有心留一个活口,因此趁机抓了一人,扔进了黑土世界。

    虽然当时时间紧迫,他没办法将此人转移到更里面的房屋去,但扔进来立刻制住还是轻而易举的。孟帅是黑土世界的主宰,只要进了此地,万事有他执掌,旁人的生死也在他一念之间。

    当然,想要审讯,此地也比外面方便的多。他有太多的手段可以施展。

    不过外面是不行的,他专门建造了一个审讯室,配备了各种装备,就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料。

    将那人拖入审讯室,装置在椅子上,孟帅才撤去了麻痹作用,道:“醒醒了。”

    那人啊地一声,醒了过来,看到孟帅,立刻要弹起身,奈何身体不由自主,软软的倒了下去。

    孟帅直接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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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介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勉其心志,锻其筋骨,赞其行为,给其金手指,然后看其脸色,任其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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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第一高手,听说你叫我补天?不好意思,咱俩又不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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