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补天道TXT下载补天道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补天道全文阅读

作者:离人横川     补天道txt下载     补天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八五 图穷匕见,隐人出没

    孟帅莫名其妙,道:“你说什么?”

    滕重立道:“我出身高贵,家中长辈在百鸣山身居高位,早晚也是要进入核心的。一个亲传弟子跑不了。你现在归顺我,听我的号令,将来我保你一个入门弟子的位子。”

    孟帅想说“你丫忘吃药了吧?”,但毕竟他扮演一个寻常外家少年,不该这么直白的拒绝世家拉拢,只是道:“为什么突然招揽?区区哪一点值一个入门弟子了?”

    滕重立道:“我看你还算有用。”

    孟帅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暗道:你那天晚上来偷袭我,没打过我,因此觉得我有用,起了“打不过就拉”的思么?你犯贱啊?当下道:“受宠若惊。不过齐兄一直排在我之前,你还是先给他弄个弟子名分,一是现现自家手段,二来也别寒了自己人的心。”

    滕重立凶光一闪而逝,道:“你不肯么?”

    只听脚步声响起,齐跃抱着柴火回来,道:“滕兄,我回来了。”

    滕重立收敛凶色,恢复了寻常表情,对孟帅淡淡甩了一句:“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早还不肯,叫你后悔莫及。”

    孟帅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心存警惕,滕重立这次突然开口,虽然口气嚣张,但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似乎不能简单的把此人看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当下齐跃烧火,滕重立拿出生米来煮。不过片刻功夫,大米粥的清香弥漫开来。

    自从加入队伍,孟帅为了不暴露黑土世界的秘密,几天没能吃到新鲜热乎的东西,这时问到米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等分到一碗米粥时,孟帅忍不住就要大口喝下,碰到嘴边的一瞬间,突然想到了滕重立的眼神,心中一动,手腕一压,把粥全泼到了黑土世界里。

    强忍着饥饿,孟帅背靠大树睡下,又把蛤蟆放出来,嘱咐道:“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你给我守半夜,下半夜我来替你。这不是玩笑,你要再睡觉,把我害死了,那就一切完了,若是我侥幸没死,先把你烤了。”

    蛤蟆悻悻答应了。

    然而这一夜依旧平安无事,孟帅白白熬了半晚上,算是白费。早上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回到树屋之中休息了十分钟,这才恢复了精神。

    第二天早上依旧,打水的打水,捡柴火的捡柴火。孟帅看着锅,三人又煮了一次粥。

    这一次孟帅还是照旧,把粥神不知鬼不觉的泼了,然后咽几口水来掩饰喉间的动作,他还主动看其他人,齐跃和滕重立都是毫无异样的喝了粥,孟帅没看出破绽。想来他们若是没有黑土世界这样逆天神器,应该就是真喝了吧?

    难道是自己过于小心了?

    不过小心无大错,再怎么说,生人的东西也不能随意往嘴里塞。

    吃过了粥,滕重立指着锅对孟帅道:“你去刷锅。”

    孟帅虽然厌恶他颐指气使,但却想到可以从锅里剩余的白粥看出点什么,于是拿着锅去溪边洗刷。

    他一边用水洗,一边观察,无论颜色还是气味,都没有异常。不过他一向不擅长分辨药物,草药还可以辨认一二,其他的就不行了,当年还是在飞军府学过毒药的知识,但是大齐的药物和大荒这边应当也不是一个等级,大齐理论上没有传说中那种无色无味,无影无踪的奇毒,任何毒药都能分辨出痕迹,大荒却不一定。

    不过,也还是有可能是他想得太多,本来没有古怪。

    正在洗刷,就见一人来到溪水边上,径自洗手,正是滕重立。

    滕重立也不看孟帅,一边撩水洗手,一边道:“考虑好了没有?”

    孟帅“哦”了一声,道:“也不是不行,但是……”

    滕重立道:“婆婆妈妈,啰嗦什么?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拒绝我的话,你会后悔的。”

    孟帅一挑眉头,差点直接道:“滚一边儿去。”但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你要我于什么?护送你去百鸣山?”

    滕重立淡淡道:“跟着我。我叫你于什么你就于什么。”

    孟帅道:“于什么呢?冲锋在前,享乐在后?”

    滕重立道:“不用你冲锋在前,只要我让你上的时候,你不许后退就行。放心,我手下不多,不会让你送死了。至于享乐在后……一个入门弟子还不够你享乐的么?”

    孟帅嘴角一抽,只觉得这人好大的脸,道:“入门弟子啊,却是了不起,这等宝贝只要你一勾手指,至少几千万人跟着抢。”

    滕重立道:“不错。所以说是你的运气。若在外面,这个机会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手一翻,指尖夹着一枚朱红色的药丸,道:“你要是诚心归顺,就把这个吃了。”

    孟帅道:“什么?”

    滕重立道:“血密丹,吃了之后我就信你不会背叛我,我就信你,把你当做心腹。”

    孟帅心中登时明白,这无非是什么“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筋丸”的变种,霎时间有被雷劈了的感觉,已经不觉得愤怒了——就算任我行,也得在把别人打倒的情况下才能灌三尸脑神丹,直接给要招揽的手下甩这种药的,简直雷哭了。

    把锅从水里捞起来,孟帅强忍着直接扣在他脑袋的欲望,笑道:“有药就要早吃,吃完了再找大夫开点儿——有病就要治,别忍着。”说着自顾自走。

    滕重立啪的一声,狠狠的在水里击了一掌,水花四溅,登时崩起三尺多高,狠狠的骂道:“给脸不要脸。你等着。”

    齐跃从旁边过来,笑道:“滕兄,你……”

    滕重立骂道:“滚开,滕兄也是你叫的?”说着甩手而去。

    齐跃眼睛一眯,从嘴角漏出一丝寒意,低低道:“蠢货。”

    如此一来,三人的队伍更加尴尬。本来前后排的站位现在更加稀松,齐跃也不能像之前一样紧紧贴着滕重立,落后几步跟着,孟帅在后面落得更远。

    整个队伍气氛压抑的厉害,孟帅在最后走着,都能感觉到隐隐弥漫的火药味。

    不过……这种气氛维持不了多久了。

    时间不多了。

    昨天过去之后,离着百鸣山还有两天时间,除非走了大运,真能一路平安到达百鸣山,只要队伍里有人不愿意,那么这一日之内必有事故。

    联想到昨天滕重立说只给自己一晚上时间,那么今天就是正日子了。

    办这种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就在今天,地利呢……

    孟帅一抬头,就见迎面两座山崖并排屹立,两山之间夹着一峡谷,崎岖狭窄,地势封闭,处境隐秘,期间弥漫丝丝白气,阻挡了外人的视野。

    真是天然的凶地

    记得那张草稿一样的地图上,还特意提到了这座峡谷,据说叫做“隐人峡”,传说许多人好好的进去,无缘无故的失踪,留在白雾里再也没走出来,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去百鸣山前最后一个险地,过了此地便是一马平川,甚至已经在百鸣山监视范围之内,想要作耗也难了。

    看来是到地方了。

    三人在见到峡谷时,面色都变得凝重,但有意思的事,谁也没提稍微休整,小心过崖等语,反而个个装的若无其事,排成一行走了进去。

    峡谷之内视线不好,白雾如一团团云朵,飘过来飘过去,一时挡在人眼前,一时又远远地飞上。

    孟帅心知这里面不能光靠眼睛看,更要留神声音,将真气灌于耳鼓,细细倾听。

    谷中安静之极,连外面丛林中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只有三人的脚步声,一个接着一个,踩在地面上,远远地传了出去。

    突然,脚步声一停,前面两人相继止步,孟帅跟着停下,道:“怎么了?

    前面没人回答,孟帅上前两步,来到两人身侧,一眼看到了前方。

    白雾生发处,只见一人静静站立,身形若因若现,如同鬼魅。

    孟帅心中一凛,却也有点靴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暗道:“终于来了。”

    只见那人缓缓走来,道:“终于来了。”声音尚在年轻。

    虽然白雾浓郁,但离得近些,终究能看见他的真面目。只见他果然还算年轻,只有二十来岁年纪,身穿紧身衣靠,手中拿着一把未出鞘的剑。

    孟帅暗道:这就是埋伏下来的帮手了。看他的样子武功不弱,但决不能是先天高手。一个先天高手不会对我们这样的人感兴趣,看来也不是虎啸境界,只要还没到绝顶,我又怕他何来?

    心中笃定之后,他便定下神来,准备看戏。

    那青年笑道:“欢迎来到隐人峡,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云雾缭绕,有进无出,丢上个把人,谁又能知道呢?”

    三人都不吭声,各个做出要动手的姿势,内里怎么想的却是不一。孟帅想的是:要来了,要来了,看他如何动手。

    那青年也不拔剑,伸出手去,在每个人的方向一轻点,道:“倒也,倒也

    滕重立突然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三八六 峰回路转,一转再转

    竟然是滕重立倒了下去,而不是齐跃,连孟帅也颇为吃惊。

    但他紧接着想起自己的处境,连忙跟着滕重立一起倒下,好在滕重立只是吐血倒地,没有什么其他症状,要真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孟帅还真模仿不来

    齐跃等到滕重立完全倒下,才哈哈大笑,道:“二哥,这真是轻而易举。

    那青年面上露出笑容,道:“你于的不错。直接把这小子放倒了,其实不必我出面,你自己也能把他解决。”

    齐跃笑道:“没有二哥在后面做后盾,我哪敢放手去做?一切还是二哥的功劳。”

    那青年满意的点点头。

    滕重立惊怒道:“竟然是你……你……我还以为是他”说着转头看向一起倒地的孟帅。

    齐跃道:“你以为这小子要害你,是不是?嘿嘿嘿,亏你也有警惕性,可以该疑心的不疑心,不该疑心的瞎疑心。亏了你还特意去杀他,弄得他差点和你翻脸。话说回来,要是你们真杀起来,弄个两败俱伤,我还真省了好多心。

    他用脚踢了踢孟帅,孟帅忍着不动,就听齐跃洋洋得意的道:“这小子,也就是个路过的倒霉鬼。本来没他什么事,但既然是一路人,又看见你我在一起,我怎能放他离开?当然是把他拽过来看着,不过是到时多费一点药粉。倒是你把苗头对准他,我可没想到,还真只能怪你自己愚蠢。”

    滕重立对他怒目而视,道:“我也一直防备你,还是中了你的道。”

    齐跃道:“是啊,你一路上都防备我。从不吃别人的东西,吃点热饭还要吃最不容易下药的白粥,还亲自打水,不让我插手。可是这样就能难住我了么?晚上我早就在锅里下过药了,任你奸似鬼,还不是吃我的洗脚水。”

    滕重立道:“我只是没有专门防备你罢了。毕竟你我好几年的老相识,我一直信得过你,没想到你竟然害我。”

    齐跃脸色抽搐一下,道:“少特么套近乎,谁跟你是老相识,你又何曾信得过我?在同路之前,你多看过我一眼么?路上你把我当仆役,呼来喝去,若不是为了大计,我早把你捅个透心凉,什么东西。二哥——”他伸手一指,指着滕重立的鼻子,道,“赶紧把他杀了,咱们好走路。”

    那二哥眼睛一眯,道:“我去杀了他?他都不能动弹了。谁杀他还不是一样?你离得近,手起刀落就把他杀了吧。”

    齐跃道:“二哥下刀更于净些,我……我没杀过人。”

    滕重立冷笑道:“你们试试,谁杀了我,都要小心滕家和鲍姓的双重追杀,只要还留在百鸣山,就一定难逃法网。”

    孟帅心道:我说他们推三阻四,原来也是不想承担罪名。

    齐跃道:“二哥,滕重立身上只有一个铭牌,只能提供一个入门名额。咱们俩谁占了这个名额,谁就去杀人,你看怎么样?”

    那二哥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一个方法,看来你是肯定愿意把名额让给我了?”

    齐跃道:“二哥年纪大过我,又肯提携,已经是我的福气。我哪敢多求?

    那二哥点头道:“也罢。滕家又怎么样?也没长着顺风耳千里眼,你死在隐人峡里,谁能知道?”说着一步步走到滕重立面前,长剑举起。

    滕重立一直是一脸失望痛苦的神色,在那二哥翻身起来的时候,突然张口道:“你敢——”

    敢字一出口,他嘴里喷出一道乌光,直扑那二哥面门。那二哥正要落剑,哪里想得到这一出,被迎面打上,霎时间脸上笼了一层黑气,双眼翻白,向后就倒。

    眨眼之间,地覆天翻,齐跃呆住了,倒退几步。就见滕重立翻身站起,擦去口中血迹,道:“小子,你过来啊。”

    齐跃惊道:“你……你没中毒?”

    滕重立道:“你说呢?你以为自己有多高明呢?小畜生,想要蒙你滕爷爷,再去练二十年吧。对了,二十年之后你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尽可以来找我

    齐跃哭丧着脸道:“不要杀我——不对”他突然想到,虽然滕重立没中毒,但他也只是一个人,自己这边也是一个人,一对一,自己未必就输,何况

    刷的一声,齐跃拔出刀来,狞笑道:“既然被你看破,那没办法了,咱们拼个你死我活……”突然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如利箭一样喷出,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滕重立冷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下毒么?我都看出你的鬼把戏了,连一手准备都没有?你真把我当白痴了?还是你本来就是白痴,想不到比你聪明的人会怎么做?”

    齐跃却不似滕重立装的那样只吐一口血,而是不住的大口吐出鲜血,神态一点点萎靡下去,看得出整个人的生命精力都在流逝,像这样的状态,恐怕不是装出来的,他目光渐渐涣散,喃喃道:“我看错了你……”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往怀中掏,但四肢已经无力,手臂一阵颤抖,无力的垂了下来。

    滕重立冷冷道:“你当然看错了我,你能想象有二十多个同辈兄弟竞争,我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吗?倒是你,我从来没看错过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还跟我一起走?那居心叵测写在脸上了吧?想要我的铭牌——呵呵呵,你知道我的名牌是踩下多少人换来的么?就凭你也配?”说着上前一脚,踩在齐跃脸上。

    齐跃吐了口鲜血,身子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弹了。

    滕重立取出刀来,往齐跃脖子上插了一刀,一插到底,拔出刀来鲜血四溅,冷冷道:“这样你还能假装,那就算我输了。”

    笑了一阵,他转头冷笑道:“起来吧,别特么装了,不累么?”

    孟帅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道:“躺在地上而已,也谈不上累不累。”他是很佩服滕重立深藏不露的,因此也没奇怪他看穿了自己。滕重立自己中毒是假的,他中毒能是真的么?除非他有本事像齐跃那样大口吐血,吐死为止,那还得小心滕重立再给自己补一刀呢。

    滕重立见孟帅果然好端端爬起来,目光一沉,道:“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你果然没喝粥,是防备我呢,还是防备齐跃?”

    孟帅道:“都防备,出门在外,哪能没有防人之心?”

    滕重立哼道:“果然如此。你防备我是因为我出手杀你,防备齐跃是为什么?看出什么破绽了么?”

    孟帅道:“也不算破绽吧。我只是觉得他知道你身上有一枚价值万金,不记名的铭牌很奇怪。一般这种宝物都是藏得最隐秘的,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跟同路人说吧。你虽然当时看起来傻了点,但不像是多嘴的人。”

    滕重立道:“说的有道理,不过你确实很敏锐,一开始就发现了要杀你的人是我,所以才试探齐跃的,是不是?你怎么发现的?”

    孟帅道:“这有什么发现不发现的?夜深人静突遭袭击,怀疑一下身边人不是很正常的么?那时候齐跃就在我后面说话,肯定不是他,那当然是你最值得怀疑。何况回去之后你还在火边睡觉,这不是笑话么?谁能睡得着?”

    滕重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是么?”

    孟帅心中突然一凛,觉得自己似有什么破绽被他抓住了,但仔细回忆,又难以抓住,便直接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滕重立冷冷道:“我怀疑你是齐跃找来害我的帮手。”

    孟帅皱眉道:“你连齐跃都留着不杀,为什么先来杀我?”

    滕重立道:“齐跃算什么东西?我早有招数对付他,只是你是个意外,我一时看不透。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节外生枝。既然是不安定因素,就要早早的掐灭。”

    孟帅道:“原来如此,后来你又改变策略,改为安抚了么?”

    滕重立道:“因为我发现你不是齐跃的人。你要是齐跃的人,发现是我要杀你,早就心照不宣,不提这件事了,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齐跃。看来你也算半个无辜。就算你也心怀不轨,我也不愿意尘埃未定之前两面出击,分散了注意,因此先招揽你一番,至少叫你别站到齐跃那边去。”

    孟帅道:“原来你还是真心招揽啊?这招揽手段可真是够瞧的。”

    滕重立道:“我是真心招揽,提出的加码也不低了吧?若是把这个价钱给齐跃,说不定他都能反水。我本是看重你,可惜你不识抬举。”

    孟帅道:“识抬举的意思就是吃下你的丹药,一辈子受你辖制?”

    滕重立道:“试探罢了。那丹药是我的下毒的解药,你要是对我归心,便可保住性命,不然连你一起毒死,只能怪你自己不好。”

    孟帅哈哈一笑,道:“试探?你果然是好大的脸。试探我,你凭什么?还真当你是皇帝老子,给个甜枣别人就要谢主隆恩?就算你是皇帝老子又怎么样,皇帝我也不是没杀过。”

    滕重立脸色发黑,道:“当时你要是吃了我的丹药,现在我自然当你是自己人。可你不识抬举,那就只好留在隐人峡了。”

    孟帅道:“随你便。不过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滕重立道:“缓兵之计?”

    孟帅不理他,道:“还记得齐跃死之前,想要往怀里掏东西么?”

    滕重立不屑道:“无非有什么底牌,人都死了,手段再多有什么用?”

    孟帅道:“是什么手段都不要紧,可别是报讯的装置。”

    滕重立脸色一变,道:“你是说——”

    就听有人哈哈大笑,道:“有趣,好久没见到两个这么伶俐的小鬼了,这一趟是来对了。”

    笑声中,一人大摇大摆从白雾中走了出来。

三八七 秃鹫俯首,破茧成蝶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相貌猛恶,留着一丛络腮胡子,肩头上停着一只巨大的秃鹫。

    孟帅瞳孔一缩,看见了对方那身衣服——颜色青灰,便如灰老鼠一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孟帅也有一件一样颜色的,不过在袖口多一条银边。

    这人是百鸣山的外门弟子

    滕重立显然也认识这身皮,脸色骤变。这一次可不是装模作样,是孟帅见到他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见到他变了颜色。

    孟帅自己惊慌片刻,倒也平静下来,虽然那人不怀好意,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倒不是说外门弟子一定不如他这个候补内门弟子,但至少证明此人没有进入先天。

    只要是先天以下,至少还有的打。

    按理说,这时候就应该放下以往的恩怨,和滕重立联手,不过看他的样子总是有点不对劲儿,似乎失去了抵抗的意识。

    那人笑道:“两个小子,过来,过来,让胡爷看看你们。”

    滕重立的呼吸声粗重的孟帅都能听见,只听他大叫道:“且慢,师兄。你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我身上最值钱的,不过一个外门弟子的铭牌,你本来就是外门弟子,根本用不上。你身份也高贵,为什么要受齐跃差遣?”

    那胡爷笑道:“什么受他差遣?你也太给他做脸了。你知道他哪来的胆子谋算你?”

    滕重立惊道:“竟然是你?你指使他的?”

    那胡爷道:“你说呢?到底你也是滕家的人,一般人还真不敢打主意。不过对胡爷我来说,你就是个屁。只是我没想到,你还算个响屁,竟然把我找来的两个废物一屁崩飞了,倒是大爷小瞧了你。还要我亲自动手。过来吧,别耽误时间了,胡爷之后还有事。”说着拍拍颈上的秃鹫。

    滕重立的身子微微发抖,突然侧前一步,抓住了孟帅,道:“快动手。”

    孟帅道:“你要跟我联手么?”暗道:你不是想让我给你打头阵,你还跑吧。我脑门上写着“圣母”俩字了么?

    滕重立道:“联什么手?快把你的底牌叫出来,不然后悔迟”

    孟帅一震,有些惊奇的看着他,道:“你说什么呢?”

    滕重立骂道:“这当口还装特么什么像”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影扑出来,速度之快,远非肉眼可见,滕重立本能的曲臂抵挡,惨叫一声,手臂上已经被戳出一个血窟窿。

    那秃鹫盘旋,嘎嘎大叫,声音惨厉,悸动人心。

    滕重立恶狠狠道:“这是先天以下凶兽排名第一的恶灵秃鹫,能啄食灵魂,死在它口下连转世都不能,真正永世不得超生。你想落到那样的下场么?快把底牌叫出来。”

    那秃鹫再次下旋,这次扑向孟帅。

    孟帅想也不想,也不去看对方,一个空镜印出手,与秃鹫在空中撞了一下,那秃鹫无功而返,再次盘旋。

    滕重立道:“你还等什么?”

    孟帅皱眉道:“少废话,这不是来了么?”

    那胡爷悠闲地看着两人在秃鹫攻击下挣扎求生,彷如看戏。驯丨兽师就这点好,不是大敌,一般不用上战场,况且他运气好,弄到了一只恶灵秃鹫,比一般的灵兽更凶猛得多。虽然他只是外门弟子,但敢自信,在先天以下的武者当中战力数一数二,就是那几个核心弟子也比不上。

    突然,他感觉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他心头一紧,猛然回头。

    只见背后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十四五岁年纪,面如冠玉,神色寡淡,按住他的手微微一紧,道:“鬼门关。”

    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从少年的手指之间冒出来,一口将那胡爷吞下,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片刻之后,黑烟散去,地下只剩下那胡爷的尸身。

    那少年的神色毫无波动,精致的五官像是琢磨出来的玉雕,美则美矣,却不会动,胡爷从生到死本是他一手促成,但自始至终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最后目光稍微动了一下,却看的是天上的秃鹫。

    那秃鹫原本威风八面,胡爷倒地的一瞬间,突然身子一僵,大叫一声,从天上坠落。

    这时,那少年隔空一招手,道:“你来。”

    一团绿光凭空出现,包裹着秃鹫缓缓下降,往那少年手上飞去。

    那少年伸手接过,手上绿光盘旋,秃鹫在其中犹如翡翠牢笼中囚禁的金丝雀。少年漠然的目光转过,看向孟帅,目光中终于露出了一点感情,眼睛也眨了一下,道:“我要养。”

    孟帅豪气的一挥手,道:“给你了。”

    那少年微微一笑,带着秃鹫走了过来。

    滕重立却被吓傻了,他知道孟帅有后手,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怪物。哪怕孟帅挥挥手,叫出七八个先天大师恐怕也不能和眼前的震撼相比,先天大师还能想象,这少年的手段委实不能想象。

    他喃喃道:“果然……果然是……”

    果然是前几天在后面追过他们的少年,当时孟帅还追到林中去过。

    孟帅道:“这是小白。滕兄你果然敏锐,竟然能猜到小白和我是一起的。

    滕重立脸色变了变,道:“我……我只是怀疑。一开始你追过去火急火燎,明明呆了不少时候,回来却说没见到人。白天我见过他的身手,根本连一片衣角也摸不到,你要是没追上,早就该回来了,可见是假话。还有……”

    孟帅道:“当时我也没想到那是小白啊,因此说得多了些。还有什么?”

    滕重立道:“还有,我刚刚跟你确认你为什么认为我要杀你。你说在野外无人处怀疑同行者理所当然,这也算不打自招吧?倘若这……这位兄台不是你的人,你被袭击之后第一个怀疑的,应该是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可你第一个怀疑我,这不是不打自招,说明你和他是一伙儿的么?”

    孟帅恍然大悟,赞道:“滕兄,我见过的人里,论敏锐你数一数二。我和小白确实是故友,不过他不愿意见生人,宁愿呆在树林里面,这才不给你们引荐。”

    滕重立哼道:“是么?你们是故友重逢,不是一开始安排好的?”心中暗自冷笑道:骗谁,还不愿意见生人,要呆在树林里,这等理由蒙傻子么?无非是你早有警惕之心,留着你这位神通广大的好朋友做后手罢了。

    只是他这次全猜错了。白也还真就不愿意见人,喜欢森林。而且孟帅乍一见到白也,确实是没认出来。

    谁能想到,一个月之前,白也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儿,眨眼之间,看来竟有十四五岁,快跟孟帅差不多大了。

    十岁长到十五岁,相貌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孟帅一开始没认出来,追到森林里才相认,还是看出他特有气质和绿光才敢认他。

    至于白也为什么会长大,连白也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只知道进了黑土森林之后,睡了一觉,醒来就长大了,然后也不用跟孟帅打招呼,自己跑了出来,出现在孟帅眼前。

    这让孟帅想到了一个词“破茧成蝶”。当然长了四岁也不至于是成蝶,但至少也相当于幼虫的蜕皮,或者说是进化?反正白也完全颠覆了人类的生物习性,不知道该把他归为哪一类,姑且说他是“蜕变”吧。

    白也蜕变一次之后,力量有所增强,到底有多强,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据说山林的力量增加的多,左手黄泉的力量并没增加多少。且他还一本正经的宣布,自己和黑土世界签订了契约,以后可以动用黑土世界的力量。

    孟帅听了一阵心酸——他这个正主都没捞到的好处,让白也一下子就做成了。于是他强烈要求白也不要随便动用黑土世界的力量,毕竟这东西也是有极限的,用一次少一次,真用光了不知道去哪儿补。

    白也本身的力量已经很强,如果要他动用黑土世界这样的底牌,恐怕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到时候孟帅自己能保命也不错,还管什么黑土世界。

    无论如何,白也能回来孟帅很高兴,代表他的底牌又多了一张——就如今日,若无白也在,恐怕有的麻烦。

    滕重立不知其中缘故,只觉得白也又神秘又强大,心中栗栗,就听白也道:“这人也要死么?”

    孟帅略一沉吟,滕重立心惊肉跳,大叫道:“我愿意把铭牌给你,你不要杀我。”

    孟帅转头对白也道:“你要不要当百鸣山的弟子?我给你弄个铭牌?”

    白也道:“不要。我喜欢山林。”

    滕重立一惊,道:“你不要我的名牌?”目光一动,道,“你也是内定的,哪个大家族的人?”

    孟帅淡淡一笑,滕重立已经接着道:“那好极了,我们还有什么冲突?将来还是同门,并肩携手还来不及呢。兄弟,咱们相逢有缘,又是并肩战斗过的。你的才气和武功我是真心欣赏。想邀请你去我滕家为座上宾,你的家族也可以我滕家结盟,好处说之不尽,如何?”

    孟帅笑道:“和滕家结盟?且不说我没有结盟的意思,只说你在滕家有那么重要么?”

三八八 一团和气,话不投机

    滕重立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孟帅道:“我没说什么,我只是奇怪,一个名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哥,出来求学,连一个侍从都带不起么?”

    滕重立悻悻道:“百鸣山不许弟子从外面带人,你难道不知道?”

    孟帅道:“那护送到山门呢?你家里人都不管你的安危么?”

    滕重立冷哼道:“求学路上一向安全,家里也有意放我出去锻炼。”

    孟帅道:“倘若是别人说这话我也信了。不过你可是刚刚说过,你根本不信齐跃的为人,早就知道他要害你。既然你都知道齐跃要害你,你家里人能不知道?他们不派个高手保护你,也得给你几个封印器防身吧?怎么后来你惊慌失措,还要靠我的朋友来保命?这就是你们大家族的底气?还是那些底气用不到你身上?至于你在刚才吹嘘多少个兄弟里拼杀出来之类的话,我就不重复了吧。”

    滕重立脸色变了又变,道:“你不信我,果然还是要动手么?”

    孟帅笑了笑,道:“没。我只是说你别老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很烦这个。”

    滕重立道:“我虽然现在还不是滕家的核心子弟,但早晚会是。能进百鸣山就是第一步,再进内门。等进了内门,滕家和马姓的长老都可以收我为徒,踏入核心弟子轻而易举,再往上就是先天,等我入了先天,就该是滕家巴结我,而不是我依靠滕家。你现在和我结盟,比之后在上门找我好上太多。”

    孟帅心中暗道:你可真是脸大如盆,说你是理想主义者算好听的。正经的外门弟子没当上,就已经规划到先天了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讽刺,那样也不符合他的规划,只是道:“原来如此,那我先祝你成功了。既然你的大业如此顺利,还有我的地方么?”

    滕重立何等敏感,立刻察觉出孟帅有心跟他结盟,心中略感喜悦。他虽然傲气,却也有些自知之明,自然知道刚刚那番牛皮只是一说,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孟帅本人虽然不见得如何,但他有白也这个大杀器,也算个强力盟友,现在结交这么一位,也是一件好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结盟之言不可信,先订下盟约,眼下拿来保命总是好的,总比被白也的骷髅头吞了好。

    想到这里,滕重立竟泛起了一丝不算难看的笑容,道:“怎么没有?我要在外门弟子当中脱颖而出,也是要一番奋斗的。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年。外门弟子的竞争也很激烈,你我携手,互为奥援,应当没有敌手。等我到了内门,成了核心弟子,便接引你来内门。”

    孟帅笑道:“倘若是我在内门呢?”

    滕重立道:“那也不错,咱们互为援手。谁要是有事,就拉对方一把,没问题吧?咱们俩本来没仇怨,有机会同路,且互有所长,正可互补,先天就是盟友。我可以把你带进世家的圈子,介绍你资源和讯息。你可以做我的一招暗手,强有力的援兵。大家都有好处。”

    孟帅道:“听起来还不错。不过我怎么信你?”

    滕重立道:“互惠共赢的事,我们主动去做还来不及,还用得着取信么?不做是傻子。好,既然你要取信,我可以发誓——对了,咱们拜个把子如何?义结金兰,立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孟帅被他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拒绝道:“这倒不必了吧?咱们哪有那么亲热?”

    滕重立脸色一沉,他义结金兰的主意是临时想出来的,但也是有因可查。拜把子是一些微末时期的大人物收取小弟的不二手段,因为好处许不了太多,只好许以恩义。但这种金兰当然也不必太认真,装样子即可。

    但孟帅连样子也不跟他装,直接拒绝,分明不是真心了,且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滕重立心里也暗暗咬牙,心道:如今你这样看我不起,到时候我站在巅峰,叫你好看。

    孟帅一合手,道:“好吧,你发誓吧,发下毒誓我就相信你。”

    滕重立到底松了口气,眼也不眨的发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滕重立指天起誓,真心与孟帅结盟,互为援手,绝不背叛。若有违背,全家不得好死。”

    孟帅瞪着眼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道:“好吧。”

    滕重立见他摇头,以为他要找茬,但最后却说出好来,也不知道他摇的什么头,心道:信了就好,这种起誓哪能当真?不过看你也有些用处,又是个不叫的狗,说不定还真有用得着的地方。倒不急着跟你翻脸。

    孟帅道:“既然你发了誓,我信了你,咱们就是伙伴了,一起走吧。”

    滕重立道:“你不用立个誓么?”

    孟帅道:“我若有心害你,现在你已经死了。既然不动手,就是对你没恶意,比你发誓还可靠多了。走吧。哦,先把尸体处理一下。”

    滕重立哼哼两声,也没再要求。两人便先将那尸体处理了。死在这里一共三个人,齐跃,他二哥,还有那胡爷。其中齐跃不过是寻常弟子,他那个二哥来历不明。既然能对滕重立外门弟子的铭牌动心,当然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两人草草把他们搜了一遍,只搜出几两碎银子,一张地图和联络用的烟火,没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他们本来也没指望,目光所聚,还是那胡爷的尸体,好歹他也是百鸣山的入门弟子。

    那胡爷死的于净利索,尸体也还算完整。两人将上去尸体身上的东西扒下来。

    凭那胡爷的身份,还用不上乾坤袋这样的宝贝,也就放不了多少东西,无非一点儿银两,几件杂物,一件封印器都没有。只有两件值钱的东西,一个丹药瓶,一个项圈。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至于为这两件东西翻脸。毕竟丹药瓶里面不过五粒谷饲丸,项圈也就是两环项圈,算是好东西,但不算特别珍贵。单论价格,项圈高出一筹,但谷饲丸是硬通货,用处广一些。

    滕重立看了白也一眼,道:“你先挑。”

    孟帅拿起谷饲丸,道:“项圈归你了。”

    滕重立心中暗喜,他在滕家虽不受重视,但谷饲丸还有一些,自然觉得项圈更珍贵,暗笑孟帅眼皮子浅。两人分完了东西,碎银子二一添作五,将三个尸体堆在一起,放火烧了。且二人都是心思缜密之辈,等着尸体烧于净,再次检查完全没有痕迹之后才上路。

    各怀鬼胎的走在一起,两人明面上至少比先前亲近,滕重立也不再绷着一张脸,也聊了几句,虽然他明显不会聊天,但是也看得出在努力了。倒是白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仿佛幽灵一样自外于他人。

    孟帅一面敷衍,一面在心里问白也道:“真行么?只要他发誓就行?”

    白也回道:“可以。恶灵秃鹫琢他的时候,叼了一丝魂魄来。只要他发誓,引动业力,就可以制住他。只要他有心背叛,魂魄散去,必成行尸走肉。

    孟帅点了点头。在这个世界多年,他早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了。滕重立是个傻瓜还好,这么一个心机深沉、气量狭窄的毒蛇,实在不必留着。只凭他几次想对孟帅下手,杀了也不算是冤枉。

    只是白也提到了能控制滕重立,孟帅才动了一点心。滕重立提的条件,什么核心弟子,接引入门之类的,孟帅丝毫不感兴趣,但是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滕重立倒是能提供一些咨询和资源,让孟帅更容易在百鸣山做一些事。

    至少在山中放这么一个人,只要不是对头,应该利大于弊。

    至于说杀人灭口,孟帅倒没觉得滕重立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白也很厉害,很超出常识,但没什么可忌讳的。反正他神出鬼没,不怕被人抓住,其他的孟帅根本没动手。只要是在百鸣山,以孟帅的身份还真没那么多顾忌。

    其实这种控魂,应该是告诉本人已经被控制,让他不敢起二心。但孟帅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说。因为滕重立偏激骄傲,心思还多,大抵是不肯甘心居于人下之辈,如果直接说控制了他,他未必就肯束手就擒,说不定要狗急跳墙,起些别的心思。

    只要滕重立保持面上的互利互惠,哪怕是虚与委蛇,孟帅都无所谓。他又不是真心要收服这个手下,只是多牵一条线罢了。他若不作死,两人还有合作的机会,等他作死,分分钟弄死他,也不可惜。

    其实两人现在的心思都差不多,都是:看你还有三分利用价值,且和你凑合凑合,将来走着瞧。不过孟帅多了一重底牌罢了。

    就这么聊着走着,走出了隐人谷。过了隐人谷,前面就是一马平川,且一条求学路上渐渐有了行人。

    再走半天,森林渐渐变得整齐,显然是经人修饰过的,脚下的土地也变成了青石板路。

    滕重立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座山峰,百感交集道:“我们到了。离着山门大典还有一天”

三八九 尘埃落定,天之骄子

    百鸣山比孟帅想象的要平缓的多,它并非一座山,而是一群山,或者说,一群丘陵。

    层层叠叠的小山小谷布满了百鸣山的领地,即使是最高的一座山放在大荒山区,也只能算是矮胖敦实型的。跟孟帅想象的山高云深,神仙福地有很大的区别。

    到这时他才想起来,大荒之内的“好地方”,并非越险峻越好,而是越平缓越好,越适宜居住越好。所以大齐那千里沃野,万里平原才是最好的地方。百鸣山是七大宗门之一,占得地方也多是出入方便的小丘陵。

    一入丘陵地区,便觉得气温上升了几度,空气中也潮湿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香和谷香,更多的烟火气,把孟帅从荒野拽回了人间。

    两人从百鸣山最外围的山门“落雁峡”进入,便有灰衣弟子出来探看,但第一道门并没有严格检查,可能是因为落雁峡的峡谷进进出出太过繁忙,不必一一检查。

    所谓的繁忙,就是隔三差五有人行走,和大齐关隘门前的车水马龙还是没法比,但是和孟帅这几日见到的荒凉想比已经判若天渊。

    进了峡谷,眼前出现了点点青灰,一个个穿着百鸣山特制灰色制服的弟子来来往往,那特制的灰色看得多了,竟也看出一点儿顺眼来。

    这些弟子大多行色匆匆,没人多看两人一眼。只有一次和另外两个杂役弟子擦肩而过时,听得他们议论道:“现在求学路上还有人来,真特么摆谱。升土大会都结束了……”

    孟帅“咦”了一声,道:“升土大会都结束了?咱们来得太晚了吧。”亏了他当初还是其中一个弟子,也立志要参加大会的,到头来连个围观者都没当上。

    滕重立哼了一声,道:“听他们胡说,区区杂役懂得什么?现在来一点儿也不晚。越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来的越早,有推荐资格的都是今天来。杂役的报名今天也没结束。升土大会是给外人看的,真正的常态还是推荐入门制。你我去报名就是。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参加山门大典。”

    孟帅哦了一声,道:“这倒不错。来得早来得晚应该一样吧,不存在来得晚了东西都被人抢了这一说吧?”

    滕重立道:“有什么可抢的?谷饲丸这类的东西还有什么区别么?难道你说住处?确实,住处是谁先到谁先占上,地势朝向,格局布置,总有好的和不好的。但你以为那东西是靠先到先得么?还不是比家族势力,实力高低?家里没势力,根基浅的,自己不过硬的,占了好地方还是要让出来。进山门的第一个月,就是排序的时间,过了一个月,斤两称过了,秩序定下来就没事了。”

    孟帅心道:怎么又是这一套?问道:“不是说山门之中不许动手么?”

    滕重立道:“不许公开动手,私下动手还是有的。再有,需要动手么?谁的家室强,谁的实力高,那不是明面上的么?真需要动手才解决,那至少要有一个愣头青。除非遇上了那种拎不清的人,否则不会闹大的。”

    孟帅心中不信,都是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进了百鸣山,谁服谁呢?别说有背景的,没背景既然进了宗门,谁不想争一口气?他算是性子随和,斗争心少的,但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东西让出去。难道百鸣山就收了一群世故油子入山?笑问道:“滕兄你的排位如何?”

    滕重立道:“如果这一期有五十人个外门弟子,也在前五之列吧。”

    孟帅颇为吃惊,他本以为滕重立这个不受重视的世家弟子应该也就中上,毕竟百鸣山有十八家门阀,没想到他排名还挺靠前,道:“原来滕兄家世这样显赫?”

    滕重立神色微有些不自然,道:“倒也不是,只是真正的家世显赫的,也不会从外门弟子做起……”

    孟帅了然,又问道:“滕兄,听说你有不少家人在谷里,有人来接你么?”

    滕重立翻了翻白眼,道:“怎么可能。你问问谁家有人来接……”

    话音未落,只听头顶一阵鸣叫,众人抬头望天,只见头顶一只羽毛灿烂的大鸟翩翩飞来,在峡谷中落地,一个紫衣少女端坐鸟背,看来最多十三四岁模样,正是豆蔻好年华,容貌也不俗,神色却如霜雪一般清冷。

    峡谷另一侧,一群人赶了出来,个个身穿青灰,来到凤鸟面前行礼,恭敬道:“乌姑娘,您来了。”

    紫衣少女也不回答,跳下凤鸟,被人簇拥着进了对面峡谷。凤鸟展翅在峡谷上方盘桓,鸣叫三声,这才飞回。

    众人不免惊叹,议论纷纷。孟帅道:“这是谁?”

    滕重立刚说不可能有人来迎接,就被人打脸,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愤愤道:“那是乌家的老五,乌雨薇。早就听说她是乌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什么振兴乌家,全在她一人身上,吹得天花乱坠。如今果然这么大的阵势。振兴,哼哼,乌家衰落了几百年,差点就给踢出五姓,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也是气数已尽。”

    孟帅道:“她就是这一届最强的人了?”

    滕重立道:“还有一个,应该更强。不知道来了没有。先去登记。”

    两人走向另一个方向,那是峡谷的另一端,盖有一座凉亭,亭中摆放一桌,有青衣弟子伏案登记。

    这时那乌雨薇正在登记,凉亭内外被乌家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滕重立远远看着,脸色甚是阴沉。等到乌家的人走后,这才上去登记。

    那登记的弟子看过铭牌,给滕重立发了一个口袋,一把钥匙,道:“这是你的住处钥匙,你住丁戌号房。其他东西在外门执事那里领取。明天参加山门大典,具体通知在袋子里,记得准时。”

    滕重立收好东西,走到凉亭以外,把地方让出给孟帅。

    孟帅也上去交上自己的令牌,那弟子接过之后,看了一眼,脸色顿变,站起身来道:“师兄好。”

    孟帅一怔,随即看见他袖口没有镶边,就知道他也是外门弟子。外门弟子统一管内门弟子叫师兄,当下回礼道:“你好。”

    那弟子道:“师兄请坐。您……您贵姓?”内门弟子可不像外门弟子一次选拔那么多,每次直接选入的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每人都登记在册,且都有特殊的照顾,那可错乱不得。

    孟帅道:“我叫孟帅。”

    那弟子低头一看,名册上孟帅的名字列在第一个,担保人签了两个,一个是牧之鹿,另一个,赫然写着“上官度“三个大字。

    那弟子的脸似哭似笑,抽搐的十分奇怪,结结巴巴道:“原来您就是孟帅……孟师兄,您……您要喝杯茶么?”

    孟帅好笑道:“我喝茶于什么?能把钥匙给我么?我好回去休息。”

    那弟子忙道:“是是是——钥匙您拿好,您住在……甲巳号房间。”他不由一愣,暗道:这位师兄来头这么大,为什么只安排到甲巳房?那里虽然地势不错,但可是相当偏僻,远离中心,做事都不方便。

    孟帅接过钥匙,也拿了一本山门大典的通知手册,出了凉亭。

    一出凉亭,就见滕重立狠狠地盯着自己,目光中迸射出“惊奇”、“恐惧”、“恼怒”种种情绪,甚至还隐隐带了一丝疯狂。

    孟帅眉毛一挑,道:“怎么了,想吃了我?”

    滕重立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背景?”

    孟帅道:“就是一般人。不过运气比较好。”

    滕重立道:“运气好?运气好能当内门弟子?你果然隐藏的很深。”

    孟帅道:“不管我隐藏的深不深,我们还是盟友。我背景越强劲,对你不是好事么?”

    滕重立道:“是么?你既然提盟友两个字,却只字不提自己的背景,看来盟约也不过是笑话……”

    孟帅心道:本来就是笑话,不然呢?道:“我……”

    话音未落,峡谷上方霞光大盛。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只见头顶一条蛟龙一样的巨兽盘旋,朵朵祥云环绕,道道霞光铺陈,蛟龙头上,一白衣少年轻摇折扇,迎风而立。

    这时,只听山门中有人笑道:“是黎小友到了?快请进来。”

    那少年遥遥拱手,朗声道:“多谢掌门人。”说着蛟龙竟飞跃峡谷,直入百鸣山。蛟龙之后留下一道光柱,照耀四方,久久不灭。

    过了好久,众人才缓过来,登时人声鼎沸,纷纷议论。

    孟帅也咋舌道:“那是谁?好大的声势,掌门亲自出口邀请。”

    滕重立道:“那就是马家养得好宝贝,号称百鸣山第一奇才,据说有五方世界背景的黎佑生。只有他有这样的声势……据说在家里和马家族长平等论交,掌门都要高看一眼。”

    孟帅笑道:“所以了。我就是个普通人,人家才是真正的背景深厚。有这样的人物在,你还计较什么?”说着直接往峡谷走去。

三九零 青牛童子,归田园居

    进了峡谷,只见面前是一片平坦的谷地,一道清溪蜿蜒流下,冲出两边平缓的河州。(更新最快最稳定)天空一声巨响,看书闪亮登场河州向两岸蔓延,岸上绿树成荫,鲜花成圃,阡陌交通,竟如大齐世俗间的平静风景。

    两边站有杂役弟子,见了孟帅等人的打扮,便有人上前笑道:“师兄,您的住处跟我说一下,我给您带路。”

    孟帅便对滕重立道:“咱们先分别了。”

    滕重立神色复杂的道:“到时候孟兄别忘了兄弟就好。”

    跟着那杂役弟子往里面走,穿过了河州的谷地,继续绕了几座山谷,入谷地越来越深。越往里面走,气候越是温暖湿润,风景也是越来越好。地下长得树木也从寻常花草渐渐变成了灵草灵药,甚至有几种已经上了水思归当初讲的课程。

    又走了一阵,就见几座山峰环绕一个山谷,谷中已有几座建筑。每座建筑都是一个小庄园,篱笆围起来几倾地的面积。屋后都是兽栏。

    那杂役弟子在谷口望了望,道:“这就是内门的师兄们的居所了。师兄请进。师弟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孟帅点头笑道:“好。甲戌号在哪里?”

    那杂役弟子摇头道:“我从没进过这个山谷,不知道里面怎么排位的。师兄进去之后再找吧,里面的地方不多。

    孟帅点头,那杂役弟子告辞,他一人先进山谷。

    山谷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孟帅漫步期间,清风拂面,只觉得心旷神怡。

    只是这山谷太静了,静的好似隔绝世外,明明隔三差五有一栋栋的建筑,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走着走着,远处传来一声牛哞声,孟帅停住脚步,就见一头大青牛不紧不慢的从小路上行过。牛背上坐着一个童子,身穿麻葛短衫,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脖子上挂着一串鲜花做的花环。

    孟帅看着,只觉得这童子和青牛与山谷中这静谧的世外桃源实在和谐,便如一幅画卷一般,看得人心生恬淡之意。呆了一呆,才想起自己要问路,忙拱手道:“师兄请了。”

    不管怎么说,先入门者为长,他是今天才入门的,在内门中碰到一个吃***娃娃,也应该叫一声师兄。

    那童子闻言将草帽抬起,面露诧异之色,道:“怎么?”

    孟帅见那童子一张圆脸,面色红润如苹果一般,看来最多十岁,但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有一丝古怪,道:“师兄,敢问甲戌楼怎么走?”

    那童子哦了一声,道:“你住在甲戌楼啊,那还挺远的。新来的?我没见过你。”

    孟帅点头笑道:“是,今天入门。烦请师兄指路。”

    那童子道:“甲戌楼离得挺远哪。只是指路你未必找得到,这样吧,我带你去。”说着一拍牛背,大青牛慢慢的转身前行。

    那青牛身高腿长,毛色油亮,比骏马还漂亮,哪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度慢的令人指。孟帅跟着连腿都迈不开,憋屈之极。只是他涵养还算不错,加上沿途风景优美,就当散步也好。

    走着走着,孟帅问道:“师兄,我叫孟帅,敢问师兄贵姓?”

    那童子道:“我复姓上官。”

    孟帅没想到自己问贵姓,他真的就只报一个姓氏,笑道:“上官师兄,我看这里这么安静,是不是没人啊?”

    那童子道:“有人啊,每一栋房子里住的都是人。”

    孟帅道:“那怎么不见有人出来呢?”

    那童子道:“为什么要有人出来呢?”

    孟帅被噎得一愣,道:“出来……转转呗。”

    那童子道:“什么可转的呢?”

    孟帅越尴尬,被挤兑的胡说八道,道:“溜溜弯儿,溜溜灵兽,反正在屋里多无聊啊。”

    那童子笑了起来,道:“在山谷里溜灵兽?亏你想得出来。灵兽是飞天遁地,斗法冒险的好帮手,要溜就去大山里溜,那才是灵兽。在山谷里面溜出来的是什么?看家犬?”

    孟帅恍然道:“他们都去外面溜灵兽了?怪不得。这么多人,就没有人愿意宅家里么?”

    那童子道:“自然,还有人在屋里睡觉呢。”

    孟帅愕然,道:“睡觉,现在?这么悠闲?”

    那童子道:“悠闲?现在睡觉的人都累的要命啊。”

    孟帅不解,那童子道:“你还不是驯丨兽师吧?”

    孟帅摇头,那童子道:“那就难怪了。你不懂得驯丨兽师的辛苦。我来跟你说吧,凡是内门弟子,大多离着先天一步之遥,最重要的关卡就是感应先天真气。所以每天最重要的时刻,就是子夜到清晨这段时间,因为这时是感应最灵敏的时候。”

    孟帅点头,这个修炼的黄金时间他也知道,只是他还没到火山期顶峰,现在还不到感应为主的时候,因此没这么修炼过。

    那童子道:“所以,只有这段时间是属于自己的,剩下的时间都是属于灵兽的。”

    孟帅吃惊道:“有这么夸张?”

    那童子道:“当然,要成为好的驯丨兽师,要花大量的时间训练灵兽,还要培养感情。所以最好做到和灵兽同吃同睡。且灵兽要大半天在外面活动,平时的筋骨训练就在放灵兽时顺便训练便可以。就算有一些空闲,还要做些工作换钱给灵兽买口粮和药材,哪能休息?”

    孟帅咽了口吐沫,道:“那些现在睡觉的人是……”

    那童子道:“灵兽么,作息时间不同,有日行的,也有夜行的。只有人随着灵兽,没有灵兽随着人。因此养了夜行灵兽,就只有黑白颠倒了。某位同门跟我说,自从养了白尾猞猁,他有一年没见过太阳。”

    孟帅咋舌道:“那也太惨了。我可不想养这样的灵兽。”

    那童子慢悠悠道:“放心,想养你也未必养的上。夜行的灵兽比一般的灵兽珍贵得多,外面根本见不到,只有自己去捉。你要不肯晚上去捉,当然就养不了。”

    孟帅脸色一红,道:“多谢师兄指点。请问师兄,一般的灵兽来源是什么?”

    那童子道:“最好的灵兽都是自己捉来的,怎么捉,门派的驯丨兽术里面有讲解。不过新入门的弟子没养过灵兽,捉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一般都是去买,或者有师父或者亲近的同门,可以去要。”

    孟帅心道自己最说得上话的就是牧之鹿,不过还没到要灵兽这么亲近,便问道:“若是买的话,去哪里买呢?”

    那童子道:“门派自然有卖的,就在外面的宝婴堂,卖的都是幼兽,虽然不算珍惜,但是可靠。还有私底下卖的,长老们也会卖,同门也会卖,要想知道这些消息,平时多和同门交流。你去外面走走,也能接到卖灵兽的介绍,不过那些灵兽有没有毛病,能不能驯的化,可就不一定了。还有一个市场,就在山门外面,叫做百鸣集,逢三六九日就开。那地方主要交易的是零碎材料,也有灵兽,不过水准更低些。一般很少有内门弟子肯选择。”

    孟帅点头,那童子又道:“你是新来的,我要劝你一句。虽然说灵兽只要受伤就可以驯肝,但是驯丨兽术不到,还是不要去碰。老老实实从幼兽甚至兽卵开始,虽然时间长一点,但是可靠得多。”

    孟帅点头答应,心中觉得这位师兄还真不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说,还主动指点自己诀窍,看来百鸣山门风不错不是讹传。就是他口气有点老气横秋,别说不像个童子,简直比牧之鹿还老成些。

    说着说着,那童子向前一指,道:“地方到了。”

    就见一面山坡上修着三间屋子大小的小楼,黑瓦白墙,楼前圈了好大一圈竹篱笆,圈出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两株芭蕉,一架葡萄藤。一道青石板路沿着坡面往上,直通楼前。

    要说这地方还不错,只是在山谷的最角落,还建在半坡上,有点像山谷里住不下,给挤到了山上,周围没有邻居,最近的小楼也有半里路远。

    那童子道:“上去就是。你运气不错,这是山谷里面积最大的庭院了,整个山坡都是你的。”

    孟帅也觉得满意,这里环境甚是不错。冷僻点没什么,他本来也喜欢清净,来百鸣山也打定了清修的主意,能在角落里独居这么大一套房子,已经出乎意料了。

    他笑道:“真是好地方,上官师兄,上去喝杯茶吧?”

    那童子笑着摇摇头,道:“你这里冷锅冷灶,灰尘都没打扫于净,我上去能喝什么茶?凉水也喝不上。我这就走了,还要溜我的大青呢。”说着拍了拍牛角。

    孟帅笑道:“那师兄以后常来走动。”他离着牛头近,顺手也拍了拍牛角,然而手缩回来时,突然僵住,伸在半空,几乎收不回来。

    那童子目光微动,道:“若有机会,我会来的。”说着骑着牛,一步三晃的远去。

    孟帅望着他的背影,身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刚刚他抚摸青牛的时候看清了,那青牛项上的项圈,竟有足足九道暗纹。

三九一 休养生息,一年生活

    经过一整日中规中矩的山门大典,孟帅总算是安定了下来,正式入门。

    山门大典上,除了各种仪式,就是掌门讲话,再然后介绍并接见入门弟子。这一期入门弟子共有六十人,外门五十人,内门十人。对于外门弟子,掌门只是一一点到了名字,倒是内门弟子,每个人多少说了两句。

    孟帅也是有心人,将这十个人的名字一一记住,只是要把脸对上还有更长的时间。十个人里面有两个是门口见过的,乌姓的乌雨薇和那个白衣少年,号称天才的黎佑生,他们两个还有侯姓的一个少年侯东平是仅有的有师父的核心弟子。

    另外他注意了一下,升土大会收进来两个人,竟然也都是内门弟子。这两位一男一女,男的叫王漱,女的叫陶秀一,都是十五岁,男的俊朗,女的秀美,并肩而立竟有几分璧人的意思。

    他们俩的出身也是不俗,一个是琅琊王氏,另一个是桃源陶氏。这两家都是大齐的隐世家族,并非名门大派,在世俗中也没有势力,但在武林中向来地位超然,甚至成为了传说中的存在。孟帅也是仅闻其名,这时见了这二人不由暗道:“果然气度不凡,不愧是名门子弟。”

    在大典上,内门弟子互相点头示意,也没有亲热地表示,但互相之间也有个礼貌。只有乌雨薇神色冷冷,一言不发。那黎佑生却是谦和有礼,谈笑风生,对每个人都聊了几句,不偏不倚,惹人好感。他还提到过几日可以与几位同门一起去找灵兽,几人心知肚明,这小子连掌门都能搭上,要什么样的灵兽没有?无非是客气罢了,众人也没放在心上,说说就完了。

    散会了之后,有师父去找师父,没师父就回去休息了。

    之后孟帅就将自己关在屋中,以修炼为主。

    他现在是什么都不缺的,资质也有,机遇也有,战斗经验也不少,就是缺了一段时间好好的沉淀沉淀。在京城那段时间天天刀光剑影,情势瞬息万变,哪有时间给他安心修炼?正好到了这样平静的地方,先好好练上几年。

    百鸣山实行放养,外门弟子尚有功课要做,内门弟子就相当轻松了。开头一个月时间,是统一培养驯丨兽术的时间。倒也安排了几次课程,甚至还有实习课。后面陆陆续续有几次答疑。如果认真学习,入个门没问题,但想有多深的理解那就笑话了。在这些生手似懂非懂的时候,门派来了个大撒把,放任弟子自己去琢磨。反正内门弟子有查阅资料的权限,百鸣谷几处藏任君选择,能学到什么地步就看造化,这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思。

    至于驯丨兽术以外,武功方面,门派照顾的就更少了。除非是从小接受宗门培养,不然各人早就自有武功传承,百鸣山不做于涉。当然百鸣山也有武功传承,还是一样,在藏经阁里自取,内门弟子的权限不小,只要有心,能学到想到高明的功夫。

    但若是想要师父随时解惑,甚至跟在后面督导,那是别想了。除非拜了师父的核心弟子,还要颇得师父器重,或者于脆就是哪位师长的后辈,不然没人会在意你的修为进度。

    入门弟子有了疑惑,倒是可以问长老们,或者先天的师叔,原则上师叔们会替后辈解答,但一则弟子未必有机会碰到长老,进长老的居所可不容易,何况驯丨兽师常年在外,进去了也未必有人。二则,长老们的解答有多用心也不一定,毕竟只是义务,又没什么好处。

    这方面内门弟子比外门弟子情况好些,一是见到长老们的机会更多,二来长老看见内门弟子会高看一眼,解答会耐心一些。

    但总而言之,百鸣山还是以自修为主。不想自修的内门弟子,大多要抓紧机会拜师,或者至少搭上一为师长。凡是没有主动出击的,门派默认为你愿意自修,无意寻人指导,那么门派当然乐意放任自流——比如孟帅。

    而且,做内门弟子生活也很方便。吃穿用度都是门中配给不说,还有专门的杂役弟子服侍,每人限配两名,多了就要自己花钱。孟帅最省事不过,两名弟子绰绰有余。他挑了两个勤快老实,做饭不难吃的杂役,解决了生活问题。他的院子又够大,练武的场地也尽够用,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需要出去的。

    别的弟子一进山门,至少要先找一头灵兽,孟帅却懒得去。说白了,他不把驯丨兽师的身份放在心上,练武和封印才是正经事。至于说百鸣山弟子,身边不带个灵兽,出去不好看,他可以把蛤蟆拿出来撑场面——谁规定不能驯丨养蛤蟆做宠物了?

    就这么着,他在百鸣山自己的庭院里一练就是一年时间。

    春去冬来,转年又是开春。孟帅在自己的努力加上黑土世界的帮助下,竟慢慢爬到了火山境界的巅峰,再往前就是虎啸境界。内功也突破归藏,渐渐到了龙吟境界的边缘。

    在俗世,这就是超一流高手的境界,而且是内外双修,比一般的超一流更强,可以跟绝顶高手一战。如果现在回到大齐,孟帅不敢说在俗世首屈一指,至少也有纵横一方的把握。

    这个速度也真是惊人了,不说多少人一辈子到不了火山境界,就是到了火山境界,从初入境界提升到境界的巅峰,就是第一流的天才也要好几年,资质稍差蹉跎十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稀奇,而孟帅在内外兼修的情况下,一年就达到了。

    在俗世,这样的速度绝对算是不世出的天才,就是在大荒宗门也是屈指可数。能这样快速,一是孟帅的资质已经洗到了一般天才的顶峰。二是学得都是绝顶武功,太上龟息功的神奇,让内功不再拖累他的进步,反而成为修炼外功的臂助。三来是他心无旁骛,没有一点于扰,专心练武。四来么……就是黑土世界近乎外挂。

    人的体力有极限,修炼也要考虑身体,超过了极限徒然让身体受苦,更有可能损伤机能。但孟帅就可以无损,他有树屋恢复体力和精神,就算受伤还可以请白也恢复,所以他可以不考虑损耗,不担心过度,充分利用所有的时间。若不是要趁睡觉修炼龟息功,他连睡觉都可以省略。

    有了这些优势,孟帅又不是懒到无可救药,当然会突飞猛进,一年时间,他总算没白过。

    不过,当他内外双修到了顶峰的时候,苦修就有些没用了。龙吟也好,虎啸也好,都是后天境界向先天境界过度的一个小阶段。感悟元气,达到天人平衡,转化先天真气,不仅仅是靠修炼,更靠感悟,甚至机遇。

    一方面,孟帅也要开始跟其他内门弟子一样,半夜子正时分起床,趁着感觉最好的那一两个时辰修炼,另一方面也要开始走出去寻找机会。

    所谓的机会,就是机遇,谁也不知道什么事算是突破的机遇,但是出去每天遇到不同的事,总归是比闷在家里经历多些,撞到机遇的可能性自然大些。

    所以孟帅那身筋骨,也该抻一抻了。

    不过打算出去,孟帅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这实在是因为他太宅了,宅的连路都不认得,人更别提了。

    在这一年里,他从来没有和任何同门有过任何交集。当年一时兴起,和滕重立建立的关系早丢到脑后,来百鸣山前认识的牧之鹿也没有去拜会,其他本来就不认识的同门更不必说了。他压根也不知道离着最近,每天只要多走两步就能看到屋顶的庭院住的是谁。

    当然,也没有任何人来拜会过他,串门之类更没有。内门弟子大多出身优越,资质出众,性格也高傲,少有善于交际的。听说外门那边有不少帮派,为了利益都混战过好几轮了,也常常组织一些活动,甚至也组织过除外捕捉灵兽或者探险。内门这里静的如一潭死水,几个月不见动静。

    孟帅想来想去,还就是跟给自己做饭的两个杂役弟子熟悉一点。他对那两个弟子虽然不怎么热络,但一来他省事,二来脾气好,出手也大方。虽然他完全没有额外的进项,当然也不富有,但是隔三差五也会把门派发下来的谷饲丸分一些给杂役弟子,因此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那两个杂役弟子一个姓李,一个姓高。都是大荒长大的寻常人家的孩子,性格都很老实,不爱生事。姓高的那个弟子叫高贤,口齿清楚一点儿,孟帅就把他找来,问出去有什么说法。

    高贤道:“您是要去赶集吗?今天是六号,有集市。”

    孟帅觉得出门赶集听起来略有跌份,但好歹是个去处,道:“对对对,赶集——集市怎么走?”

    高贤道:“出石英谷放东一拐就是,可热闹了,人都往那儿去,绝不会走错。”

    孟帅刚想问:“石英谷在哪儿?”就见另外一个杂役弟子李西跑了进来,道:“师兄,外面有人找你。”

    孟帅奇怪,怎么还有人找自己?就听外头有人笑道:“小孟你这小子,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了?”

    孟帅这才恍然,道:“牧师叔,快请进。”

三九二 砂锅孵蛋 风花雪月

    牧之鹿走了进来,一年不见,他还是那样的形象,黑胖黑胖的,穿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

    孟帅忙让高贤给他倒茶,笑道:“师叔老没见了,又发福了。”

    牧之鹿神色一沉,道:“我记得你以前挺伶俐的,怎么在房间里憋了一年,这么不会说话——我瘦了好多,你看不出来么?”

    孟帅上下打量牧之鹿道:“您不说看不出来,您这一说——啊哟喂,确实瘦了,瘦得脱了形了。至少瘦了七八两

    牧之鹿哈哈大笑,道:“难道你闭关不是自己乐意的?这一年闭关给你憋得胡言乱语的。”这时茶水端上来,牧之鹿喝了一口,道,“说真的,我百鸣山怎么样?”

    孟帅点点头,道:“真是好地方,特别清净。”

    牧之鹿道:“你可是清净的过头了。我问你,前天是门派,你知道么?”

    孟帅“啊?”了一声,道:“有这事?”

    牧之鹿拍了拍额头,道:“虽然是自愿参加,但是一般人没事会连出席都不出席么?何况奖励不错,参赛就有谷饲丸,十个里面九个都会参赛。我就知道你不懂。就算你足不出户,也没有相好的同门,也不该连这个都不知道,去领供奉的时候,都没人告诉你么?”

    孟帅怔了怔,道:“我都是半年领一次供奉,下个月才去领呢。呃,门派的是比武功还是比灵兽?”

    牧之鹿道:“自然是驱兽。先天以上有武功比试,先天之下武功只有小比,没有了。”

    孟帅道:“还好还好,没有丢人。”让蛤蟆出去跟人家的猛兽放对,那场面太美好,他简直不敢想象。

    牧之鹿道:“你是不是一年多没有灵兽?”

    孟帅点点头,道:“没有,您知道?”

    牧之鹿道:“我不知道。不过要想知道也不难。每一头灵兽都在门中有登记的。只要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你在门中一年算是白呆了。”

    孟帅一怔,道:“这也行?那不是一点**都没有?”

    牧之鹿道:“你道灵兽是想养就养么?谁知道从外面带回来的有什么病没有?一旦传开了疫情,门派就要遭殃,因此必须详细监控,至少第一年内是常常有人来探问的。”

    孟帅点头,心道也对,前世也有入境检疫这么一说呢。道:“就算是我没弄到灵兽,也不能算是白呆了吧?我的武功练上来了嘛。”

    牧之鹿道:“我们可是驯丨兽师的门派,驯丨兽是根基,你有点责任心行不行?外门弟子专心练武也罢了,内门弟子是门派的脸面,不关心驯丨兽就不合适了。也就是你,若是其他弟子这么弄,早有人上门劝他驯丨兽,甚至将他退回外门了。”

    孟帅咦了一声,道:“师叔你是门派派来找我谈话的么?”

    牧之鹿道:“还真不是。我说过你是例外的,对门派来说,你的安全第一,武功进度第二,其他的都不在话下。我是为了私人的事来找你。”

    孟帅一怔,随即恍然道:“您要做什么封印?”

    牧之鹿笑道:“说起来也容易,你先看看这个。”说着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孟帅接过,只见上面是一个印图。他心中一喜,封印对他来说,比驯丨兽亲切百倍,且一扫便知,这是个新的印图。对于封印师来说,得到新的印图就如吃到了美食,是一件令人极其欣喜的事。

    看了一眼这个印图,孟帅只觉得有些奇怪,用手比了比,道:“这个图是印在特殊器具上的吧?应该是……”他手指由大缩小,渐渐地缩成拇指粗细,跟捏着一个铜钱一样,道:“在这么粗的东西上环绕着封印……啊,项圈啊。

    牧之鹿抚掌道:“好,不愧是天才封印师,我没说出来你就懂了,怎么样?”

    孟帅道:“天才当不起。不过这个封印有九重,还在我能力范围以内。”

    牧之鹿笑道:“好极了。你若能做,就是……大功臣。”

    孟帅一怔,道:“帮您一个忙,跟大功臣有什么关系?”

    牧之鹿神色略一尴尬,道:“总而言之,只要你帮我做这个封印,我会重谢你的。”

    孟帅摆手道:“重谢不必,就是材料您给备齐了,再给个工本费就行。我又不靠这个赚钱。”

    牧之鹿道:“就这个工本费,就不能少了。谷饲丸不必说,别的我也都能给你弄来。是了,你还没灵兽吧?想要什么灵兽,我可以送你一只。”

    孟帅心中一动,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哪种灵兽好。不过说起灵兽,我倒有一件事,还请师叔指教,请师叔里面来。”

    牧之鹿跟他进了后堂,只见当中摆了一个小炉子,上面架着一个砂锅一样的盒子。孟帅过去掀起盒盖,道:“您帮我看看这个。”

    牧之鹿伸头一看,就见砂锅里放着一枚灰白色的蛋,道:“这是什么?水煮蛋?”

    孟帅摇手道:“什么呀,这不是兽卵么?还是您在龙木观送我的。”

    牧之鹿想起这么一茬儿,当时大家进龙木观搜宝贝,他顺手拿了这个,因为手上项圈不富裕,也就顺手给了孟帅,道:“既然是兽卵,你于嘛放锅里?”

    孟帅道:“这不是为了孵蛋么?驯丨兽术上说,孵蛋需要控制温度和湿度。这锅里最安全。底下我用的是沐阳石。”说着把砂锅抬起来,只见火炉上没火,放着几枚拳头大小暗红色的石头,正是百鸣山特有的沐阳石。

    牧之鹿用手探了一下砂锅的温度,道:“你这土法也太土了,咱们百鸣山有专门的孵蛋鼎,你怎么不买一个?”

    孟帅道:“我听说很贵,谷饲丸也不富裕,因此就弄了个土法。”

    牧之鹿道:“你这是胡来。每一种灵兽都有不同的孵化环境,哪是你一个土法砂锅可以做成的?这蛋经你这么一弄,还不知是死是活呢。”说着将手放在蛋上,试了试温度,不过比室温稍高,倒不至于煮熟了,用真气略一试探,便觉其中略有反应,道,“还好,还活着。”

    孟帅道:“那还能孵化么?”

    牧之鹿道:“这就说不准了。毕竟龙木观里的东西,不只是哪年的,纵然活着,有没有余力孵化也是问题。且我看它不像是禽鸟的蛋,倘若是地下爬的兽类,不一定需要多少温度,可能自然孵化。你还是把它隔着衣服放在怀里,略沾点温度即可,比这砂锅靠谱些。”

    孟帅道:“多谢师叔指点。”

    牧之鹿道:“我看你还是别太指望的好。一是这玩意儿不一定能孵化,二是我看它等级不是很高,这灰白质地的壳,说不定只是寻常野兽,至多是个异兽,品级还不会高。”

    孟帅略感失望,道:“是么?我还倒是好东西呢。”

    牧之鹿道:“要么你就自己孵出来,从蛋壳里出来的小家伙忠诚度高,不一定要浪费项圈。要么……把它倒出去

    孟帅道:“倒出去?”

    牧之鹿道:“集市里不都是这样的么?你就随便支个摊子,说是从山里捡的,若是实诚点,就只说是捡的。若是要多赚点钱,就编个天花乱坠的冒险故事,你熟吧?”

    孟帅吐了吐舌头,道:“好险好险……我还想去集市里掏点东西呢,原来都是坑人的。我这样善良,进去准保上当。”

    牧之鹿笑道:“一般的东西还好,丹药什么的,纵然劣质一点儿,总没有纯假的。唯有这兽卵,一定不能在外面买,十买九亏。你这蛋在集市上卖就算良心货,还有那煮熟的、开裂的都敢拿出去卖的。要想直接买灵兽不上当,就两个途径,一是门派,二是去外面信得过的大商号买。若要一心求珍稀,首推四天号。”

    孟帅一怔,道:“四天号?”

    牧之鹿道:“是大荒最神秘的商号,卖的都是最高等的东西,什么金玉丹药、高等封印石,异兽卵,珍稀材料应有尽有,据说后台在上面——”他往上一指,孟帅知道他指的是五方世界,“他家的东西贵是贵,不能有假货。”

    孟帅问道:“四天号的门面什么样?”

    牧之鹿道:“在百鸣山附近没有门面店。大荒只有一家确定的店,在璇玑山后的天雅谷,地方大的赶上小城镇了。在百鸣山集市上,偶尔会有他们的店员出没,你要看到这几个符号——”往桌子上画了五个符号,道,“看到其中一个就知道是四天号的人到了。要赶紧追上去问东西,差不多的他们都有。”

    孟帅仔细看这五个符号,个个都很抽象,有一个只有一个箭头,一个似是花瓣状,另有一个六道线形成雪花状,还有一个直接就是个圆圈。最后一个便是四个图形组合在一起,牧之鹿点了点,道:“这是风花雪月四家,因此叫四天号。”

    孟帅这才看出点门道,道:“这样的符号,岂不是人人都可仿制?”

    牧之鹿摇头道:“谁敢?之前有过人仿冒,后来都消失了。而且这符号只在特定的人中传播,并非人尽皆知,你也不要乱传。”

    孟帅点头,这家商号大概跟私人会所一样,都是会员邀请制的,为的是显得逼格高,烂大街就不值钱了。

    牧之鹿道:“不过说实话,纵然给你遇到了,现在你也买不起。还是那句话,你若要什么灵兽,我给你弄来。你帮我这个忙就行。”说着指了指那个印图。

    孟帅再次看了一眼印图,道:“没问题,但我有一个条件。”

    牧之鹿道:“你说。”

    孟帅道:“这个印图是你拓的么?应该是不懂封印的人拓的,拓的不规整。对这样严密的封印来说,错位一点儿就会有很大的偏差。我要亲眼见到原版。”

    牧之鹿沉吟一下,道:“这我做不了主。好,我记下了,过两天给你答复。”说着起身告辞。

    孟帅送他出去,心中诧异,暗道:不是说你的私事,怎么又做不了主了?难不成另有隐情?

三九三 尘封宝贝,陌路杀机

    手握封印好的印坯,孟帅小心翼翼的凑近盒子,两厢对接,噗地一声,玉盒盖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对丹药,一红一白,大如鸽卵。红色鲜艳如火,白色雪白如脂,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果然是好药

    这双丹药丢在孟帅遗忘的角落里,已经有三四年了。这东西就是荣令其交给他,当年国师倾田氏之力弄到的丹药。一共两对,分别封印在两个玉盒当中。

    能被如此重视,来历又如此不凡的丹药,若在其他人手里,早已弄得水落石出,说不定已经被服下或者变现了。偏偏孟帅是龟门的怪胎,吃草不吃丹,只因对丹药没兴趣,就把这两对宝贝扔在黑土世界深处,一忘数年。

    现在把它翻出来,只因为他缺钱了。他既然决定养灵兽,还出去冒险,就要花钱置备些东西,还要预留出给灵兽的口粮,自己储备的区区数十谷饲丸根本不够用。如果用封印去换,当然容易,但他身上没有多余的封印器,做封印生意也需要不少本钱。

    要是只做定制封印,那倒是不用多少钱,来料加工而已,但那样利润微薄,且必须要暴露自己封印师的身份。还是直接做封印器,利润丰厚,选择众多。且只买印坯也需要不少钱。因此他使劲想自己手里还有什么可套现的,终于想起了这东西。

    打开一看,果然是好东西。可惜孟帅对丹药实在没有研究,不知这是什么丹药。他想尝试从其中的药香分出一两种草药成分加以揣测,但后来才知道,自己的草药知识水平也算扯淡,别说分出草药了,连丹药和一般的聚气丹的药香分别也分不出。

    若是不分出这东西的来历,贸然拿出去卖,不但容易吃亏,说不定还有危险。可是他又不能问人,一是百鸣山中熟悉丹药的人少,二是就算有也不可信任。连牧之鹿孟帅也不敢轻易透露,何况其他人?

    要不然去找陈前问问?

    孟帅心中一动,便觉得可行——反正要出去,与其漫无目的的瞎走,不如去其他门派看看。自己手里除了丹药,还有一些药材可以出手,在百鸣山附近多半卖不出高价,应该去找专业的地方买卖,譬如说鼎湖山。且自己和陈前也有一年时间没见,不为问事情,只为了叙旧也不错。

    当下小心翼翼的把盒子盖好,这盒子对孟帅比丹药更有吸引力,上面的封印和玉质配合得很好,可以无损的保持药力,他是要认真研究的,将来就算把丹药卖了,盒子也不能卖。别人买椟还珠,他是卖珠环椟了。

    收好盒子,孟帅把高贤叫了过来,道:“咱们门中怎么去鼎湖山?”

    高贤一怔,道:“师兄不是要去山下赶集么?怎么要去鼎湖山了?”

    孟帅咳嗽一声,高贤突然道:“我知道了,您是去赶那个鼎湖山的成丹节吧?”

    孟帅差点没问出成丹节是什么,好在及时收住,道:“嗯,是吧……会有很多人去吗?”

    高贤道:“我听好几个人说要去了。难得有一件盛事嘛。鼎湖山离咱们又近,才六千多里地,去也方便。”

    孟帅一算,六千多里地,也就三千多公里,北京到上海一千多公里,还真是不远,做高铁的话也就是十几个小时嘛,呵呵。

    高贤道:“我们杂役弟子能请假的都去了,他们几天前就动身了。不过您是内门弟子,可以租更好的脚力,现在出发正合适。”

    孟帅道:“怎么去呢?应该有不少人同行吧?”

    高贤道:“有啊,门口就要好多。不知道其他内门的师兄有没有要去的。如果没有内门同伴,就去外门找找同伴呗?您去外门谷地找一找,应该到处都是。”

    孟帅点点头,道:“你去不去?”

    高贤摇头,道:“我不去,那地方不是我能去的。”

    孟帅点头道:“那你帮我看好家,回来我有谢礼。”

    高贤笑道:“谢谢您。您要是能给一颗聚气丹,我服侍您十年一个子儿也不要。”

    孟帅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聚气丹么?我记得了。用不着发这么大的愿,咱们还未必有十年的缘分呢。”说着起身,收拾好东西,一年以来第一次出门。

    等孟帅走了一整日之后,牧之鹿才来,找不到孟帅,一问去成丹节了,不由好笑,道:“你让我替你问原版封印的事儿,我问完了,你倒先走了。也好,成丹节不是?正好我也去,到时咱们正好一起赶去。”

    孟帅从内门的谷地出去,一路上没见到一个人影。心知想在内门搭个伴是不成了。其实内门和外门弟子在他眼中没区别,反正一个也不认得,如果在外门也搭不到伴,索性上路。要不是他不认路,结伙还真不如自己走方便。

    眼见出了谷口,孟帅就见前面走了一个人,一头长发垂下,身材窈窕,略一回忆,想起了好像是自己的一位内门同门陶秀一,还是从升土大会上来的,来自大齐的桃源世家陶氏。

    难得见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孟帅也起了兴致,追上几步,道:“陶师姐?”

    其实按照入门先后顺序,孟帅应该叫她师妹,不过她年纪长过自己,又不熟悉,叫一声师姐比较客气些。

    陶秀一身子一颤,似乎受到了惊吓,缓缓转过头,看向孟帅,露出迷惑之色,道:“你是……”

    孟帅笑道:“我是孟帅,也是内门的,因为住的偏僻,一向少拜会。”

    陶秀一这才释然,道:“是住在山上那位师兄么?师兄你可是神秘人物,我们都猜你什么样子,结果没一个人知道。”

    孟帅哈哈一笑,道:“我性子孤僻,让几位师兄师姐白费了这么多年的脑筋,罪过啊罪过。”

    陶秀一嫣然一笑,道:“看师兄的样子,可不想孤僻的人。以后多走动”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尴尬之处。

    孟帅打量了一下她,就见她背后背着一个包袱,道:“师姐出门么?可是去那成丹节?”

    陶秀一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孟帅道:“那好极了,我也去成丹节,师姐认路么?咱们搭个伴行么?”

    陶秀一脸色微红,似乎无法开口,就听有人道:“陶师妹。”

    一人从谷口进来,乃是玉树临风一少年,孟帅认得他是琅琊王氏的王漱,也是同一批进来的。王漱过来,挡在陶师妹面前,道:“怎么了?”

    陶秀一道:“没什么孟师兄,我与王师兄约好同路,你自己找伙伴同行吧。”

    孟帅看着两人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二位早约好了。是我唐突了,告辞,告辞。”说着拱手离开。

    王漱看着孟帅的背影,目中凶光一闪而逝,手指已经按在腰间灵兽袋上,陶秀一伸手按住他,道:“不妨事,他没看见什么。你我这是好事,能少些杀戮也是积德。若是山门外遇见他再下手也不迟。”

    王漱脸色放缓,手指垂下,道:“但愿他懂人事。”

    搞什么鬼?

    孟帅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暗道:这对狗男女搞什么鬼?还想杀我?莫不是做什么不光彩的事,要杀人灭口?我稀罕看你们么?当年有光盘的时候,老子阅片无数,就稀罕看你们二位?还出了山门再动手,出了山门你们若敢动手,咱们便试试。

    从山谷里出来,孟帅来到外门弟子居住的青城谷。此谷比内门弟子住的山谷大了两倍,居住的人数却是数倍,因此显得局促许多。孟帅穿过谷中通道,两边也不少人影走动,比内门热闹一些。

    来到谷口,人就更多了,但见众人东一簇西一簇围拢在一起,嘀嘀咕咕各自成圈。

    这时,就听谷口一人叫道:“下一班的车到了,快去。”

    一个小团体立刻拥上,鱼贯而出。有人想要跟上,被最后一人一脚踹到,道:“这是华师兄的队伍,你是哪根葱,也来鱼目混珠。滚滚滚,滚回你的狗窝去。”说着队伍呼啦啦过完了。另外一个团体立刻顶上他们之前的位置。

    孟帅心情更不好了,他久在内门,哪见过这样乌烟瘴气的情景?这时才知道,所谓百鸣山的门风,也就是那样而已。

    看这样的团体的排位,甚至排到了谷里头,还不知什么时候轮到单人散客,难道要一路打出去?这可是体力活,以一对多,赢面甚小,且这算出师不利,晦气的很,孟帅还真有烦躁。

    撸了撸自己的袖子,孟帅摸摸袖子上的银边,这是他内门弟子的标志。按理说内门弟子地位要高于外门弟子,这些外门弟子会不会给自己面子?

    这也不一定,看这样子。外门人多势众,自然胆子大,自己单人行走,势力单弱,要是这些人犯浑不给自己这个面子,场面说不定不可收拾。

    孟帅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突然看见一人,微微一笑,几步走了上去,对一个小团体的领头人笑道:“滕兄,好久不见啊。”

三九四 争抢车位,成丹盛事

    欢迎您的光临,任何搜索引擎搜索“”即可快速进入本站,所有章节显示为同一页面时,是因为你的浏览器缓存未更新。只需按f5刷新页面,手机浏览器请清空下ie缓存即可,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滕重立回过头,看向孟帅,先是一怔,紧接着双目越睁越大,一字一句道:“孟帅——”

    孟帅讶道:“怎么了,滕兄,我的名字有那么难叫?”

    在滕重立身边,有不少小团体的人,见滕重立脸色不对,立刻拥了上来,道:“滕师兄,这是谁?”有的已经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

    滕重立霎时间变了脸色,喝道:“你们退后,孟师兄是内门弟子,你们敢无礼?”上前两步,拉住孟帅道:“孟兄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否?”

    孟帅笑道:“无恙,滕兄过得可好?你这是往鼎湖山去?”

    滕重立道:“是啊,率兄弟们去鼎湖山逛一逛,哦,孟兄可是要一同前往?”

    孟帅道:“方便吗?”

    滕重立笑道:“方便。孟兄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方便。来来来,站到我身边来。”

    孟帅诧异的看着他,发现一年时间他变了不少,之前很聪明但是一脸的阴沉,就算想要交好都找不准友好的表情,现在倒是圆滑了不少,脸上堆笑也自然了许多。

    看来外门果然和内门不一样,是个“历练”人的地方。

    众人见了孟帅袖子上的银边,又见自己的老大如此示好,立刻改换表现,从威吓变得友好,甚至带了几分谄媚。

    滕重立笑道:“孟兄,这一年你都没找过小弟,咱们当年的誓言如今看来都是笑谈了吗?”

    孟帅心道:誓个屁言,明明只有你发誓,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誓言?笑道:“可是滕兄你也没找过我啊,我还道你把我忘了。”

    滕重立笑道:“孟兄隐藏太深,我欲拜访也求见无门。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之后咱们是不是多亲近啊?”

    孟帅道:“这个自然。”

    滕重立压低了嗓子,道:“孟兄这么给面子,要不要我介绍个生意给你?”

    孟帅挑眉道:“好啊。滕兄简直是我的知己,我正要做生意呢。”

    两人各怀鬼胎聊了几句,就见谷口有人喊道:“车来了”站在谷口的那群人涌出,滕重立抬起手,道:“兄弟们,下一班是我们的。”

    当下围拢的数十人一起冲上去,与此同时,对面一群人数差不多的团伙也冲了上来,双方在谷口相隔三丈,互不相让。

    滕重立一拉孟帅,道:“孟兄,帮我一个忙?”

    孟帅道:“五个谷饲丸。”

    滕重立目中精光一闪,道:“很好。”说这拉着孟帅的手,大步上前,朗声道:“孟师兄,你放心,这些人小弟我都给你打发走,管教你先上车。”

    对面有一个跟滕重立一样派头的人物,本来见他上来,正要横眉竖目的发威,目光看到孟帅袖子上的银边,登时呆了一下,抬手止住了身后的小弟,道:“行啊,滕重立,你什么时候拉了个外援来?”

    滕重立大笑道:“古威,你看清楚了,这是外援么?这是真真正正的内援。”

    古威用手点指他,点了三下,欲言又止,终于回头道:“让他们先走。”

    滕重立笑道:“承让。咱们走。”率众走出山谷。

    出了山谷,来到一片平川,只见中央停着四匹巨马拉着的大车。那马匹每一匹都比凡间马高一倍,背后长了两个肉翅,却不覆盖羽毛,所以翅膀显得光秃秃的难看。孟帅认得这种马叫似龙驹,也是一种异兽,可跑可飞,只是飞不高,只能在树顶上滑行,跑的倒是挺快。取似龙驹就是跟真正能展翅高飞,一日千里的真“龙驹”区分。

    在大荒这种似龙驹已经是相当高级的灵兽,先天以下的武者可养不起,只有租用门派的。且除了百鸣山,别的门派也没有这么阔绰,一下子用四匹拉车。

    似龙驹力大无穷,拉的马车也自不凡。那大车足有五六丈长,三丈宽,和一个小屋子一样,材料用的是封印好的铁木和甲骨,坚固保温,这才能在高速滑行中保持稳固,即使马有失蹄,从天上掉下来也不会散架。

    滕重立指着马车,道:“孟兄你先进。剩下的人跟我依次进去,谁也不许乱。”

    孟帅当先进去,见马车当中也有隔间,最前面一间座位最为宽敞,还有桌子放茶水,可算是“头等舱”了。

    当仁不让,他坐了最好的位置,就听外面滕重立道:“好,现在只剩下五个位置了,谁愿意拿出一枚谷饲丸,就可以上车。”

    外面乱了一阵,归于安静,滕重立进了头等舱,将五枚谷饲丸交给孟帅,道:“答应你的。”

    孟帅挑了拇指,道:“滕兄,有一套。”

    滕重立面上傲色一闪而逝,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骄傲少年,随即便恢复了笑容,道:“为了有这一套,小弟也吃了不少苦头。”

    正说着,马车一震,似龙驹已经出发。孟帅觉得身子一飘,便已经离地而起,和前世的飞机起飞相似,在空中滑翔,也不觉得颠簸,心中甚是满意,道:“咱们这一路要几天时间?”

    滕重立身子放松,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道:“只需五天,很快就到了。”

    孟帅道:“这也就是绿皮车的水平啊。”

    这时后面的弟子进来递上茶水,滕重立给孟帅倒上一杯,自己也饮了一口,道:“孟兄,你也去成丹大会,是淘换丹药么?”

    孟帅自然不会实话实说,道:“其实是静极思动,听说有这么一场热闹,因此就去凑一凑。”

    滕重立道:“这么说孟兄准备的不是很充分了?恕我直言,你要只是凑热闹,恐怕错过了一个机会。”

    孟帅道:“有这么一说?那你准备了?准备什么?”

    滕重立手指一撮,道:“当然是钱。虽然说成丹节每年都有,今年别有不同,你知道么?”

    孟帅道:“怎么不同?”

    滕重立试出他果然一无所知,心中暗笑,道:“这成丹节是鼎湖山老祖当年炼出一炉金玉丹,开宗立门的日子,也是鼎湖山的重大节日。每年这一天,鼎湖山都在山门内举办聚会,会拿出一批丹药来,赠与或者卖与与会的众人。这些人当然也是各大宗门的贵宾,他们拿了丹药,有时会直接放给山下的集市变现,久而久之,这一日前后就成了一个大丹药交易会。不知是山上流出来的丹药,更有许多鼎湖山弟子会趁这一天出货,卖掉自己练成的丹药,换其他的东西。”

    孟帅恍然,道:“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滕重立道:“这一次有些不同,好像是门派之中一位天才弟子突破先天。就算是七大宗门,突破先天也是极大的事情,且这位少年天才极为年轻,可称得上天之骄子。因此鼎湖山特别高兴,决定将这一次发出的丹药调高一级。”

    孟帅道:“那集会就更热闹了?”

    滕重立道:“不止如此,七大宗门以外第一商盟大荒盟……”

    孟帅道:“你等等,大荒第一商盟是大荒盟?”

    滕重立道:“是啊,怎么了?”

    孟帅道:“不是……么?哦,没什么,你接着说。”想来那四天号应当是高端冷艳的私人会所,大荒盟大概是沃尔玛那种大卖场吧?

    滕重立继续道:“大荒盟打算趁着这趟秋风,在山下办一个大拍卖会,开始说专门拍卖丹药和药材,但渐渐地也有风声说会拍卖其他珍贵的东西,甚至兽卵和封印器。还有风声说,他们打通了几大宗门的高层,弄到了不少从不现世的私货。聚气丹、标准印坯和谷饲丸一律通用,简直是十年,不,百年不遇的大盛事。”

    孟帅听他吹得天花乱坠,不由得渐渐起了兴致,道:“这么你也要参加拍卖会?”

    滕重立略感泄气,道:“我倒是想,可是那正经的拍卖会,光邀请函就弄不到,什么时候才轮到我这一级?况且就算弄到了,只怕我这点积蓄也不够看,说出去丢人。我只是去赶个外围。”

    孟帅突然噗嗤一笑,道:“嗯,外围很好,短平快,少麻烦。”

    滕重立莫名其妙,道:“怎么样,孟兄你能不能进场?”

    孟帅道:“我连门向哪边儿开都不知道。要不是见到你,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拍卖会。”

    滕重立略感失望,不过他也知道孟帅这样的死宅不想有这么广的人脉,不过不死心的多问一句,这时道:“既然如此,孟兄也跟我们去外围逛逛吧。哦,你的谷饲丸准备了多少?”

    孟帅道:“也就是门派发的那些,还能有多少?”

    滕重立道:“你若要钱,我这里还有,只管来借,利息好说。”

    孟帅呵呵几声,道:“等我找到了借钱也要卖的好东西,定然找你来借。”

    滕重立道:“好,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因为这次大会用钱的人多,有不少人都做放贷的生意,他们都不可靠,利息加成太多,讨债更凶狠。我这里的利息最低,你去门派打听打听,有一家比我低的,就算我不做人。”

    孟帅意味深长的点头,道:“好,我记得了。”心中暗叹,这滕重立在这一年内到底学了些什么呀?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也学会放高利贷,也不知这算是成长了还是堕落了。

    正要结束这段谈话,突然车子一震,马车在空中停住,就听赶车的弟子道:“几位,前面有人。”

三九五 寒梅傲雪,谈笑风生

    孟帅一惊,道:“是劫道的么?”

    按理说,这样规格的马车,明晃晃的打着百鸣山的标志,大荒地面上不该有阻碍,但这毕竟是荒山,真有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赶车的弟子道:“不是劫道,是有人要搭车。”

    这一回换滕重立勃然作色道:“岂有此理,没听说过大荒中还有招手搭车的规矩,不管是谁,都不要理会,快马加鞭。”

    哪知似龙驹不但没继续前行,反而缓缓降落,就听赶车的弟子道:“几位有所不知,大荒中原有这个规矩。大家都是旅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凡是见到能搭载的旅客,大多数还是要帮衬一把的。”

    滕重立气得七窍生烟,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似龙驹车,自然知道那弟子信口胡柴,大荒的规则是适者生存,别说旅人要搭车,就是半死的人要一口水救急,见死不救的也有大半。百鸣山的马车什么时候管他人死活了?

    但他也没办法,拉车的弟子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似龙驹是灵兽,不可能交给杂役弟子,所以所有的赶车的都是外门弟子,且比滕重立早入门好几年。

    倒不是早入门地位一定高,只是似龙驹这活计虽然繁累,但报酬高,还可以迅速积累培养灵兽的经验,想来抢手,能得到这工作的都不是一般人,滕重立还真得罪不起。

    然而这些驾车的弟子出道已久,应当更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怎么会轻易停车让陌生人搭载?

    莫不是图钱?

    他倒是听说过很多老在外面跑的大荒弟子有一套手势,专门用来告诉路过的赶车人自己肯出多少车钱,赶车的弟子远远看着,若是价钱满意,就会停车载人。莫不是这回遇上了一个阔主?

    然而等车停稳,滕重立伸出头去看清楚了,才知道还不是钱这么简单。

    只见车前站着一个少女,白生生一张脸蛋,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端的是个罕见的俏佳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短打,罩着胭脂色的小马甲,足下蹬着一双小牛皮靴,站在那里果然我见犹怜。

    滕重立的心也不由砰地一动,没再开口阻拦,那少女顺利上了车,径自往头等舱挤。

    头等舱本来还算宽敞,只孟帅和滕重立两个人相对而坐,少女必定要选一边坐。眼见她往孟帅那边坐了,滕重立不由暗生嫉妒,却见孟帅起身坐到他这边来,道:“挤一挤,挤一挤,那边去。”

    滕重立悻悻的移了一个位子,虽然自己不能和美人并排,但孟帅也没得到好,他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那少女笑吟吟的看着孟帅,微微点头,道:“麻烦了。”

    孟帅给她倒了杯茶,道:“不麻烦。横竖不是我们的车。”

    滕重立道:“正是,遇到姑娘是我等的福气。”他从孟帅手上接过水壶,道,“你尝尝喝得惯么?喝不惯我那儿还有好的。”

    那少女笑道:“多谢多谢,我赶了这么久的路,真是热的慌。”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轻轻一抖,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扇起风来。

    滕重立便闻到一股甜甜的花香,只见那少女手中折扇半面花团锦簇,尽是工笔花草,上面熏了一层不知道什么香料,如兰似桂,馥郁清幽,扇影晃动,百花娇艳,香气宜人,仿佛置身花海之中。

    滕重立看了一眼扇子,又把目光移到那少女手上,就见那少女的皓腕白如羊脂,握着那扇子的玉柄,竟分不出哪是手,哪是玉。

    他也算心思深沉之辈,但毕竟还在血气方刚的少年,又从没见过如此绝色,心中不免砰砰乱跳,颠三倒四道:“你……你热吗?我这就给你弄冰茶……哦,不不不,我没带着冰。你们谁带着冰来着?”

    他身后那些外门弟子谁会带着冰这么奢侈的东西,但为了进来看一眼美人,纷纷伸头进来,道:“没有啊,师兄

    那少女缓缓摇动扇子,见他们的模样,只是微笑,但目中露出一丝失望。

    孟帅目光一动,突然脱口而出,道:“雪?”

    那少女眼睛一亮,道:“没想到这里有一位行家,敢问您贵姓?哪里高就?”

    孟帅听她的声口,便知没错了,道:“不敢,区区孟帅,百鸣山内门弟子。”

    那少女刷的一声,将扇子翻了过来,只见锦绣繁花背面却是一片寒素,只中心泼墨一枝老梅,画面虽无雨雪,但寒梅傲雪的意境一览无余,她指着下面的落款道:“小妹薛明韵,见过孟兄。”

    滕重立心中暗骂不止,也不知孟帅的眼睛怎么这么尖,一眼就看到少女扇子的背面,对出这么个哑谜,赢了好大的好感。定是他角度的问题,怪不得他主动坐到自己这边来,为的是显他能于。

    孟帅在另一边却是心惊不已,他可没滕重立想的那么无聊,他说的雪,是指的百花扇面底下的那隐秘的徽记——象征雪花六出的六条交集线。

    这是四天号的徽记这少女就是那传说中的神秘商号的人?

    若是这样,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不过仔细一想,孟帅还真没踏破铁鞋去找他们商号的人,毕竟他现在没什么想买的,可是这样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能联系上这位人物,将来自有用得上的时候。

    那少女显然也辨认出孟帅是个主顾,立刻露出笑颜,自然这笑容难免有些公事化,谈不上真心,但在滕重立这些外人眼中,依旧觉得勾魂夺魄,明艳不可方物。

    这时,马车再次启程,往鼎湖山行去。

    有薛明韵在车上,一路上立刻热闹起来。众人无论有意无意,都找她说话,她也从不拒绝,保持着可亲的笑容。在孟帅看来,这少女的交际能力谈不上出色,至少比孟帅在俗世见过做生意的老手差得远了,但架不住她容貌出色,声音清脆,说什么都有人捧着。不过一两日时间,一车人的底细都被薛明韵套了出来。

    其实薛明韵最想知道的还是孟帅的来历,但周围人尤其是滕重立都争抢风头,不让孟帅多说话。孟帅也不着急往前挤。薛明韵也只得先紧着眼前人说话,并旁敲侧击打听孟帅的情况。其他弟子自然不会为孟帅保密,但他们所知确实不多。就算滕重立,也只说出孟帅是内门弟子,后台比较硬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一行人晓行夜宿,日子一天天便过去了。

    似龙驹虽然快速,但每天要停三四次。吃饭的时候要停,因为人可以吃于粮,灵兽必须下来吃草。睡觉的时候要停,灵兽必须保证充足休息。除了这些,似龙驹累了的时候,也会临时休息,因此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五六个时辰赶路便不错。

    但饶是如此,车马行进的速度,也要远远快过人行。四日之后,似龙驹从天上落下,原来鼎湖山周遭五百里是禁飞区。对于身份高的高手,可以到五百里之外再降下云头,甚至再高些的能直飞入门,但对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说,最好在一千里以外就下地活动。

    好在鼎湖山外渐渐有了道路,就如求学路一般,可以跑马车,似龙驹虽然落地,并没损失多少速度。马车又奔驰了一日,在鼎湖山一百里外停下。

    一百里之外,设有给马车停下的车棚,还有草料饮水,显然是鼎湖山的准备。那赶车的弟子让他们下车,道:“鼎湖山为了这次盛事,把停车线往外移了几十里,我是过不去了,你们自管走着去吧。把车钱结了,虽然少了些路程,钱可是一个子儿不能少。”

    众人下车,付了每个人三个谷饲丸的车钱。薛明韵的车钱自然有人抢着付,最后还是滕重立领到了这份人情,虽然钱不是他出的。

    滕重立问道:“薛姑娘,你和我们走一路么?”

    薛明韵笑道:“你们要去鼎湖山的交易会么?那咱们就是走一路吧。”

    滕重立大喜道:“那太好了,我带着你去逛一逛……”

    刚说到这里,身后有人戳他的胳膊,滕重立大为恼怒,回头瞪了一眼,道:“滚开——”

    身后戳他的,是一个小弟子,颤巍巍道:“滕师兄……叫咱们过去……”

    滕重立怒道:“我何时叫你……”话音戛然而止,突然浑身僵硬,如见了鬼一般。

    孟帅跟着他看去,只见丛林深处站着另一个少女,相貌也是绝美,只是面上罩了一层严霜,仿佛冰雪堆出来的。

    饶是滕重立一路上色心大动,现在看着那少女也没有一丝色心,反而只有栗栗难言,就见那少女往这边看来,登时矮了一截,道:“乌……乌师姐?”

    经他一提醒,孟帅立时想起来了,这少女就是内门的天之骄子乌雨薇。地位仅在那天之骄子黎佑生之下,同是内门弟子,和孟帅这透明人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身后那弟子道:“师兄,乌师姐叫咱们都过去。”

    滕重立身子发冷,一咬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咱们都过去。”

三九六 见机行事,一个人情

    众人只得过去,孟帅随着人流走,他本来没什么立场,跟着走也行,却见薛明韵也跟着过来,好笑道:“你于什么来了?”

    薛明韵道:“大家都来,我也来了。看看去呗。”

    孟帅暗道:有的,跟我想的一样。

    等众人围在乌雨薇身边,乌雨薇站在正中,如众星环月。她也不比其他人高,也没放出什么气势,但就是让人觉得她高出一头。

    滕重立上前道:“师姐,您叫我?”

    乌雨薇漠然看了他一眼,道:“你是领头的?”

    滕重立扫了一眼后面,除了孟帅和薛明韵,都算是他的手下,便道:“是。”

    乌雨薇点头道:“多少人?”

    滕重立道:“十八个。”

    乌雨薇点点头,道:“全是外门的?”

    滕重立道:“大部分都是。”

    乌雨薇漠然道:“跟我来。”说着自顾自的往林中深处走去。

    那薛明韵笑道:“走走走,咱们跟着这位漂亮姐姐走。”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异常,十分出众。

    乌雨薇登时听到了,霍然回头,盯着薛明韵。

    薛明韵也真是显眼,所有人里面,只有她一个女子,长得美貌,且穿的鲜丽,在一众灰袍子中极为显眼。

    乌雨薇盯着她,道:“你不是我百鸣山的?”

    薛明韵笑道:“现在还不是。我是——”她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道,“我是个浪迹大荒的小女子。”

    乌雨薇目光森然扫过,在六道雪花上一定,一腔煞气登时一收,道:“你是……哼——你走吧。剩下的人跟我来

    薛明韵道:“你有什么事啊?叫我也去听听呗。”

    乌雨薇冷然道:“没你的事,赶紧离开。”

    薛明韵眉毛一挑,杏眼圆睁,道:“你这位姐姐,枉自长得好看,却好生不讲道理。你们个个都去一个地方,怎么就我要离开?莫非是有意排斥我,欺负我一个女孩儿家?好吧,那我也说,我这里有要紧事,需要人手,你们都跟我走——”说着伸手点了一圈外门弟子,道,“跟我来。”说着也转身就走。

    众外门弟子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们两个三言两语就杠上了,还打起擂台。纵然这几位平时对薛明韵大献殷勤,但终究抵不过乌雨薇的积威。不听薛明韵的最多得不到美女青睐,得罪了乌雨薇是要死人的。

    薛明韵走上三步,发现一个人都没赶上来,气得小脸煞白,道:“你们这些人”说着回来,指着滕重立道,“你跟不跟我走?”

    滕重立额上见汗,道:“薛姑娘,你……还是别闹了吧。”一时后悔,这才知道这丫头是个魔星,实在不该招惹

    薛明韵见他不答话,白了他一眼,转而走向孟帅,道:“你呢?你站在哪一边?”

    孟帅无奈笑道:“我么……”

    薛明韵手中扇子哗啦一声合拢,在他肩头敲了一敲,道:“磨磨蹭蹭的,快说,站在哪一边?站在我这边,是不是?”

    孟帅嘴角一抽,道:“嗯……额……”

    薛明韵空出一只手,扭了他一扭,拽到自己身后,道:“过来吧你,站在我后面,我看你还敢走?还有谁?我这里还缺十员大将,招满为止。”

    她连续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乌雨薇眉头轩起,冷冷道:“幼稚。走吧。”说着转身入林,众外门弟子跟在后面,一个不少。孟帅倒是站在原地没动弹。

    等他们走远了,薛明韵一跺脚,道:“不去算了,咱们走。”说着拉着孟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走了几里路,眼见四野无人,薛明韵放开孟帅,道:“好了,这回没事了。”

    孟帅拱手道:“多谢姑娘救我一次。若无姑娘,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薛明韵笑道:“救人只救自救的人。我看只有你反应过来了,有点儿想要逃离的意思,这才把你拉过来。像那些浑浑噩噩的,犹豫不决的,机会送到眼前不要的马牛之辈,那就只好随他们去了。”

    孟帅轻叹道:“他们倒不是全然无觉,只是乌师姐积威很深,他们不敢反抗。我看就算乌师姐叫他们现在跳油锅,他们也未必敢不跳。”

    薛明韵道:“那乌师姐有那么厉害?有多厉害?”

    孟帅道:“应该有吧。不过我还真不知道有多厉害。如果我知道,说不定刚才我也不敢反抗了。”

    薛明韵笑了起来,道:“你说得虽然拗口,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说跳油锅也不敢不跳吗,说不定前面真的有油锅。倘若她要真是为了找帮手,不会只是问一问人数,连多少人都不自己数一下,更不必说查问来历了。刚才我要不自己出声,她未必看得见我。这样的态度,哪里是找人手,分明是找……”

    孟帅道:“炮灰。”

    薛明韵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孟帅点点头,道:“开始我还以为她是领了师门任务呢。不过后来她带路却是往鼎湖山外面带,这个节骨眼上走回头路,绝非正常。唉,不知道他们这一去,还有没有回头再见的日子了。”

    薛明韵突然一笑,手中折扇打了打孟帅的肩头,道:“喂,你这次欠我一个人情。”

    孟帅道:“自然,我说了多亏了薛姑娘了。”

    这一次他还真是欠了薛明韵的一个人情。虽然他身份不同,要是强行离开也能做到,但绝不能有薛明韵做的自然,不惹人怀疑。他等于是躲在薛明韵这个盾牌之后,被挡住了大半火力,搭了顺风车。

    且薛明韵亮出了四天号的身份,就绝了乌雨薇大半灭口的念头。根据破窗理论,如果同时走漏了两个风声,当一个人无法灭口的时候,另外一个人被灭口的可能性也小了很多。孟帅真是少了许多麻烦。

    他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人,薛明韵帮了这个忙,他绝不会不认,因此直接毫无推脱的答应下来。

    薛明韵很满意他的爽快,笑道:“你知道该怎么报答我么?”

    孟帅道:“请姑娘指教。”

    薛明韵道:“你笨呀?我是做什么的?照顾我的买卖啊。”

    孟帅恍然笑道:“这倒不错。不过……在下穷的够瞧的,怕是照顾不上你那个档次的买卖。”

    薛明韵道:“不信。四天号不是大街上的杂货摊,向来不外传。你年纪轻轻就知道我家商号,必然有来历,怎么会穷?不管,我从家里出来还没开张,这样下去如何了得?不拘多少,你先买我一件东西,我得有个开门利是。”

    孟帅不由好笑,掏了掏袖口和领口,道:“大姐,不如这样,你搜搜我,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你都拿去,能值得什么就算我买了什么。倘若一件都买不起,钱你都拿去,算我谢谢你帮我这个忙如何?”

    薛明韵面露失望之色,道:“你果然没有钱?我这里好东西可多呢。”

    孟帅笑着摇头。其实他虽然买不起,却有可卖的东西。只是他和薛明韵还不算熟悉,不敢把珍藏的一对丹药拿出来,不过看得出来这小姑娘伶俐中有些刁蛮,人却不坏,倘若两人有机会继续交流,真有足够熟悉的那天,把那东西给她看看也无不可。

    薛明韵沉吟一下,眼睛又是一亮,道:“你身份不低,虽然一时没钱,但人脉总有吧?你快介绍笔大生意给我。

    孟帅嘀笑皆非,道:“人脉啊……我倒是认识一两个师叔。可以介绍给你,不过有没有大生意,我说的也不算。”他比较熟的就是牧之鹿,其他的要么就是不熟,交情不到,要么就是不在,比如便宜老爸,堂尊林岭之类的,身份是够高,可是人不在眼前。其他人真不认得了。要是把牧之鹿介绍给她,倒还算是双赢的买卖。

    薛明韵喜道:“真的?那好,你快给我介绍。”

    孟帅道:“那也得等我回门里吧?我先去个成丹节好不好》这等盛事对你这做生意也是大事,你也想参加吧。”

    薛明韵道:“当然要参加。不过又何必等着你回门派?你那师叔难道就不来参加成丹节?我跟你同去,等他来了你给我介绍便是。”

    孟帅道:“成丹节人来人往,哪儿就凑巧见到了?”

    薛明韵道:“这有什么难处?成丹节人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凑热闹的小人物。真正有身份的人云集的地方无非两处。一是鼎湖山的成丹节祭礼,二是山下的拍卖会。你我去这两个地方找,总能找到。”

    孟帅无奈道:“这两个地方身份是够,问题是我身份不够啊。我又没有请柬,门都进不去。”

    薛明韵道:“我有。”

    孟帅“啊?”了一声,薛明韵手中戒指一晃,明明白白是个空间戒指,道:“不过是入门的请柬,好稀罕么?我都有啊,你跟我进去就是。”

    孟帅拍了拍脑袋,道:“姑奶奶,这两个地方你都有请柬?那里面可全是大人物,你随便搭上线都容易,还需要我来搭桥?”

    薛明韵摇头道:“你不知道。这回我们四天号一下子派出了四个新的执事。风花雪月四家各一个,我只是其中之一。大家都有请柬,明着竞争哪能定胜负?还就要靠各人私下里的关系。况且大荒盟和我们不是一条路,进了拍卖会也不好明着拉客人。这成丹大会之前的一段时间,可是至关重要。别说了,跟我走吧。反正你要带我去找人,这几天也走不了,不如跟我一起去做做生意,有了好处我给你分红。”说着不由分说,拉住孟帅往鼎湖山去了。

三九七 新近入职,龙虎和旋

    又走了一天时间,鼎湖山已经遥遥在望。

    “这里就是鼎湖山?”

    孟帅怎么也想不到,这鼎湖山竟是一片火山区。中间那座火山山顶上积着白雪,雄伟矗立在蓝天之下,白云生发,壮美异常,便如前世所见的富士山的明信片。

    鼎湖山主峰之侧,不少火山环绕,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座,有的山顶还隐隐冒着白烟,显然是活火山。

    虽然还隔着数十里,孟帅已经感觉到温度渐渐升高,身上虽只穿了一件夹衣,竟也觉得燥热,恨不得脱下衣裳来

    要不是身边还有一个少女,他至少能扒下一层外衣。

    薛明韵也好不到哪儿去,手中熏了香的折扇不再当做摆设,不住的扇风取凉,香气一阵阵往孟帅鼻子里钻的,钻的他鼻子发痒,再加上火山灰侵入鼻端,难受异常,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薛明韵道:“早就听说鼎湖山建在一处地火旺盛的宝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这里就能感觉到地火的兴盛了。”

    孟帅道:“地火旺就是找火山口么?这还是活火山。也不怕哪天爆发起来把山门埋了。”

    薛明韵道:“鼎湖山开门立派上千年,能生存下来,大概总有防止爆发的方法吧?炼丹最重要的就是火源,很多炼丹师都会住在地火脉上,也不算稀奇。”

    孟帅道:“亏了我们封印师需要火的时候少,我可不想住在火山上。炎热不说,火山灰迷眼睛,硫磺气还有毒。

    薛明韵眼睛一亮,道:“你是封印师?”

    孟帅暗道:坏了,走了嘴了。只得笑道:“刚入门的封印师。比学徒好点儿。”

    薛明韵笑道:“太谦虚了。你其实是个天才封印师是不是?”

    孟帅摇头道:“我要是天才,现在就在璇玑山高就了,哪能混到百鸣山去?分明是人家不要的。”

    薛明韵合掌道:“那证明你是驯丨兽师和封印师的双料天才啊。天才,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呗,有什么好货色都可以处理给我,我来者不拒。”

    孟帅听她左一个天才,右一个天才捧着,心中倒也受用,不过还没被这迷汤灌糊涂,道:“薛姑娘,你觉得我和钱有仇么?但凡我要是有好东西,四天号信誉又好,我能不拿出来交易么?我真是穷到死,灵兽都买不起。你那里还收人不收?我恨不得跟你打工去。”

    他本是顺口一说,哪知道薛明韵立刻道:“自然收人。我现在就录用你了。你来做我的助手,我给你分红。”

    孟帅呆住。薛明韵见他目瞪口呆,皱眉道:“怎么了?不是你自己要我收录你的么?难道委屈你了?你可是我在大荒收的第一个属下。将来薛姑娘在大荒铺开场面,飞黄腾达,成一方财主。你就等着坐享其成,日进斗金吧。”

    孟帅无奈的打打自己的脑袋,道:“这么说,我还是元老啦?”

    薛明韵一扬头,道:“那当然。实话跟你说,这次四天号在大荒全面的人手全面更新,要选新的主事。我们四个执事分头在这次成丹会和拍卖会上出击,谁做的生意最大最好,谁就是将来的主事。你跟着我,咱们把这件事做漂亮了,往后在大荒就是土皇帝。要什么好东西没有?我们四天号隐藏的实力,比你们宗门都不差,我给你副主事的位置,就好比宗门的大长老,那什么百鸣山内门弟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孟帅虽然好笑她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但心中也隐隐有些心动。副主事的职位什么,他倒是不在乎,横竖他在大荒呆不长。但能和四天号交好,建立亲近的关系,一些资源容易弄到不说,就算到了五方世界也是有益的。

    当然前提是薛明韵没有吹牛,没有夸大她的地位。另一个前提是她得击败对手,当得上主事。据孟帅观察,薛大姑娘虽然聪明伶俐,做生意好像不怎么在行,人也不怎么靠谱的样子,真很难相信她能横扫对手。

    薛明韵说完这番话,见孟帅没拒绝,理所当然的就把他当做自己手下,四下看了看。这时他们还在野地里,周围并无人影,她还是把孟帅拉到一处更僻静的地方,拿出一个戒指,道:“拿着。”

    孟帅道:“什么?”紧接着就看出来这是个封印器空间戒指,上面还刻着雪花的图案,代表着四天号一家的身份。不由暗自咋舌,他除了黑土世界,到现在也没正式混上一个正经的空间封印器,道:“加入就给空间戒指,这福利还真是不错。”

    薛明韵瞪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你?这是货物仓库。你给我拿着,我一个执事,要谈大生意时,哪能自己往外掏东西?我一使眼色,你把该拿的东西拿出来,恭敬的呈给客人,显得我们四天号有派头,我有身份。这才像话。

    孟帅好笑道:“咱俩什么时候心有灵犀了?你使眼色我哪能看得出来?就算能看出来,我也不知道拿什么啊。”他刚刚也将精神沉入了空间戒指中,感觉到里面空间不小,足有十平米上下,堆满了各种柜子箱子,排列整齐,果然是仓库的样子。

    薛明韵道:“所以叫你学习啊。”伸手在手腕上的镯子上一抹,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道:“这个是我带出来的货色目录,上面详细计列了东西放在哪个柜子里,黑字是先天以下,红字是先天以上的宝贝。这分的可够清楚了吧?练熟了取东西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孟帅打开一页,就见第一页上就密密麻麻列了数十款药材,每一款都在百草三品以上,更有些是他学过而没见过的东西,看得他一阵眼晕,突然道:“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有没有想过我会来个卷包会?”

    薛明韵一呆,紧接着捏了捏拳头,道:“你可以试试。”

    孟帅叹了口气,道:“你果然没想过。”

    薛明韵被他说中,面色微红,又道:“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四天号不是吃于饭的,就算我不当主事,照样能找上百鸣山,让他们把你吃掉的东西都吐出来。”

    孟帅懒洋洋道:“知道了。知道了。”心中却道:也就是我,一般人一辈子也弄不到这么多东西,哪怕背上张通缉令也值了。我占了好处,百鸣山出多少血我在乎吗?

    往后面翻,还有几页是没有标注箱柜号的,孟帅奇道:“这些是什么?”

    薛明韵道:“后面是珍品,我亲自保管。最后一页是珍稀至宝。只能订货,不能现货。我跟你说,珍品买卖可遇而不可求,只要做成一笔,咱们就没白来。做成两笔,主事的位置就跑不了我的。”

    孟帅道:“要是做成至宝的买卖么?”

    薛明韵道:“别瞎想了,不客气的跟你说,这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不到半成。而且真遇上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因为那珍稀至宝店里没货,我接了单子还得用各种关系给客户进货,只有交了货,收了钱,那才算是真正交易成功。”

    孟帅道:“如果成功了呢?”

    薛明韵道:“如果成功,一个主事又算什么?就算回了老家,我也前途无量了。”她叹了口气,道,“说这些于什么?要做这些需要运气,我要是运气好,就不用下放到大荒来了。”

    孟帅摸了摸鼻子,道:“其实我一直运气挺好的。你看这个——”他突然指着最后一页某一行字,道,“这一页全是红字,为什么这有一行黑字呢?黑字的意思对应先天以下吧?难道先天以下也有至宝?”

    薛明韵看了一眼,道:“你说的是龙虎和旋丹?”

    孟帅道:“是啊。”

    薛明韵道:“你连这个宝贝都没听说过,这个是传说中的丹药啊。一枚下去,同时可以突破除瓶颈,直入先天。

    孟帅道:“我猜到了。不过类似的丹药应该也有不少吧。我在前面看见两三种丹药。”

    薛明韵道:“自然,但那些只是辅助的丹药,不能做到保证百分百突破。唯有珍品中的先天金宝丹能够做到一枚下去,必成先天。”

    孟帅道:“可那也只是珍品,并非珍稀至宝。”

    薛明韵悠然道:“若是龙虎和旋丹只有一枚,那么确实只是珍品。可是如果有一对儿,那就是真正的奇珍异宝。这丹药最适合内外双修的武者。吃了之后,不但能同时达到龙吟和虎啸的境界,让内外功同时突破先天,而且突破先天的时候,不论走阳脉还是阴脉,都会在其中保存一丝相反的气息。”

    孟帅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薛明韵正色道:“正是。你知道吧?进入先天以后,无论是巾是外,都只能选择阴阳一道来修炼,不断地磨练精纯,是为‘守一,。只有到了守一顶峰,‘内足,的程度,才能尝试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最后突破到‘阴阳境界,。这一步卡死了多少人?整个大荒世界,就没一个阴阳以上的大师。可是吃了龙虎和旋丹,你在突破先天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这个种子。到时候修炼几年,进入阴阳境界水到渠成。”

    孟帅道:“原来如此,果然神妙。”

    薛明韵道:“可惜啊。这丹药已经失传了。据说三灵殿里还藏有丹方,但谁也不知道真假。除此之外,就只有南方世界那些凤凰们会炼制鸾凤和鸣丹,和龙虎和旋丹类似,但效果还有所不及。”

    孟帅道:“既然这东西早失传了,为什么还列在目录上呢?为了摆着好看么?”

    薛明韵一皱眉头,道:“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应该不在上面。可是……莫非是有哪个执事得到了线索,手里有货?若真是如此,那么……到底是谁?”

    她突然烦躁了起来,把目录一合,道:“不管那么多,咱们做好自己的事。离着集市还有半天时间,到那里你要背熟整本目录,我要抽查的。”

三九八 鼎湖山下,大商门前

    欢迎您的光临,任何搜索引擎搜索“”即可快速进入本站,所有章节显示为同一页面时,是因为你的浏览器缓存未更新。只需按f5刷新页面,手机浏览器请清空下ie缓存即可,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鼎湖山火山脚下,沿着山麓向上,有层层叠叠的房屋,形成了一个小镇。

    孟帅走在镇子中间,感受到皮肤透入的丝丝焦灼,脚下的土地是松脆的石灰石,街面上常常能看到黑色的燧石和红色的炎岩。再加上小镇的房顶地下都扑了一层火山灰,整个色调偏暗,显得脏兮兮的。

    除去这压抑的灰调,整个镇子还是相当繁荣,两边都是商铺,人来人往,一看就不只是朝来暮散的集市,而是个常设的坊市。

    他忍不住叹道:“三大派不是并驾齐驱么?怎么这里比我们那里繁华这么多?”虽然他没去过百鸣山的集市,却也知道那里一个正经商铺都没有,集市也只有地摊,和这里比高下立见。

    薛明韵道:“这有什么奇怪?鼎湖山要常常收购药材,卖出丹药,有买有卖,当然有市场,你们百鸣山需要这种市场吗?”

    孟帅道:“也是。我很奇怪,鼎湖山不是也要种药材么?灵草可是很娇贵的,这种天气,这种土地怎么种呢?”

    薛明韵道:“重要的药材当然是自己种,人家经营千余年,在山麓开垦几千顷药田很轻松。但大宗普通的药材是外面进货的。这一块是大荒盟包的,货源不断。另外采到了好药材的也可以在市场里小宗买卖。鼎湖山还有药探,专门在外面搜好的药材。”

    到底薛明韵是商家女,这些事情还是如数家珍。看她对路线的熟悉情况,这地方她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在城镇里转了一圈,薛明韵把孟帅拉到街边上一间屋子里,那房屋十分低矮,进去之后却发现布置精致,一水的红木家具,丝绸挂幔,有些气派。

    薛明韵笑道:“到地方了,随便坐。”说着转身去后院。

    孟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问道:“这是四天号的地方?”

    薛明韵从外面回来,将一盆水放在桌上,招呼孟帅洗手,道:“这是我的地方,四天号在这里有产业,但是我们不会去住。毕竟四个人是对头,怎么能和对头在一个屋檐下。”

    孟帅点点头,道:“你们四天号的商铺在哪里,刚才我没看见。”

    薛明韵净了净面,用毛巾擦手,道:“根本没有。四天号只有一个门面店在天雅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孟帅道:“也对,逼格高么,怎么能跟大荒盟一样到处开大卖场?”

    薛明韵嘿嘿一笑,道:“对外都这么说。其实是上一任主事和大荒盟打了个赌,赌十年大荒的生意。结果他输的落花流水。所以十年之内,有大荒盟的地方,四天号都要退避三舍。便只好龟缩入天雅谷,装着清高罢了。”

    孟帅抱着肩膀,道:“怎么?你们这里的主事权力这么大?十年的生意,说输了就输了?这要损失多少,都没人管?”

    薛明韵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家里好像默认了。有可能是老祖们不重视大荒,没有在意,也有可能是他解释的好,上面没追究,也可能……”

    孟帅道:“四天号有什么把柄给人攥住了,不得不听从。”

    薛明韵吐了吐舌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将桌上的水端了出去泼在院子里。打开柜子道:“不过无论怎样,这十年时间也过去了,四天号要卷土重来,第一个就是把原来的主事换掉,又启用我们这几个新人。谁要是得了这个位置,事业还是大有可为的。”

    说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衣服,道:“换上,换上。”

    孟帅道:“做什么?我这身衣服虽然不好看,可是至少是个身份啊。”

    薛明韵道:“就是身份不对。别管将来,反正现在你是我的助手,老穿着百鸣山的弟子服像什么样子?我们四天号的服装比你们这个好看十倍。”

    孟帅摇手拒绝道:“不可不可。我有不少同门来这里,叫他们看见我换了皮算怎么回事?”

    其实事实上在门中认识他的连五个手指之数都没有,换衣服遇到熟人的概率并不大,不过这话不可说出来。

    薛明韵道:“有什么了不起?那你把这件披在外面,等遇到熟人,你把衣服这么一脱……”

    孟帅道:“就可以挣钱了。”

    薛明韵先笑后立眉,薄怒道:“你瞎三话四什么?快穿上。”

    孟帅只得先穿上,那衣服果然只是件罩袍,淡淡的月白色暗刻银色流水纹,在阳光的某个角度下显得飘然欲仙,果然比青灰色的弟子装好得多。

    薛明韵看他换过衣服,喝彩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你穿上我四天号这一身,至少也有中人之姿。”

    孟帅啧了一声,道:“穿上才中人之姿?那脱了我只剩下下人之姿了?”

    薛明韵面露同情之色,道:“男子汉大丈夫,长得好看不好看,有什么要紧?”

    孟帅气道:“别找补了。欺负我没照过镜子么?我这张脸不说十分,至少七分还是有的。你有什么计划没?说要拉大生意,总有个规划吧。”

    薛明韵道:“先去拍卖会场领入场券,然后看看来了什么人。我圈定了几个大客户,到时候看看情况如何。我先去化个妆。”

    孟帅在堂屋等着,过了一会儿,薛明韵从外面进来已经换了男装,头上戴冠,脚下穿的靴子不知是什么原理,垫高了一层,眉毛也画过,显得棱角硬了许多。

    薛明韵从袖子里拿出折扇,刷的一声打开,这一回却不是百花锦簇,而是水墨湘妃竹,背面还是老枝寒梅,熏着淡淡的檀香,道:“我这装扮的怎么样?”

    孟帅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如果你这样装扮的意思是要告诉大家:‘快看哪,我女扮男装啦,,那就算成功了

    薛明韵呸了一声,道:“你嫉妒我英俊小生把你比下去了。我才不上你的当。”说着推门而出。

    两人沿着大街,到了拍卖场前面。那拍卖场搭的很是阔气,乍一看还以为是前世的足球场,高高的外壁用一根根巨木支撑,外面是一圈圈汉白玉的台阶和围栏。

    进了大门,只有前厅开放。中央的拍卖厅大门紧锁,显然不到日子不肯揭开大幕。

    薛明韵走了进去,拿出一张请柬交上柜台,很轻松的换了一张号牌。她又交钱买了一张场内的地图和一本目录。

    那目录拿出来,把孟帅吓了一跳。薛明韵给他的那册货品名单已经够厚的了,这本更厚,仿佛词典一般。他很纳闷,到底一两天的拍卖哪能卖的完这么多东西?正要翻看,薛明韵道:“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看。”

    正好拍卖行对面有一间茶楼,两人上去要了一张临窗的雅座,薛明韵拿出一枚水晶珠子放在窗口,又拿出一本书来。

    孟帅打开目录,只看了一眼就连呼上当,原来最前面厚厚十几页纸,只介绍了一件东西,从样貌到功效再到来历和历史渊源,不厌其烦的重复再重复,简直就是浪费纸张。如此看来,这一大厚本恐怕根本没几件东西。

    抬起头,见薛明韵正聚精会神的值得现在看,侧头一看,却见书中镶着一块镜子,镜子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卖场门口的景象。

    孟帅先吃了一惊,紧接着便明白是封印,类似于安装了摄像头的播放器。他很好奇摄像头装在那里,从视角定了一下方位,发现竟是放在窗口的那个小圆珠子。

    孟帅奇道:“这也不算距离多近啊。既然要监视,你于嘛不把摄像头……啊不,监视的封印放在大门口?”

    薛明韵摇头道:“那不行。那里有人盯着,谁要敢动手脚,一定会被找出来。这么看就挺好的。”

    孟帅从这清晰度上来看,感觉比前世的摄像头强得多,且应当还有望远的功能,抵得上高清长镜头摄像机了,这种封印他还真没见过,道:“你还有没有?借我研究一下。”

    薛明韵随手抛了一个给他,末了尽责的说一声:“全套封印器都有卖,标准印坯只需九十九块,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只需八十八块。”

    孟帅好笑道:“你数学老师可还安好?九十九打八折是八十八么?”

    薛明韵一怔,道:“管他呢,你肯付多少?”

    孟帅道:“多少我也不买,你好好看盯着其他大客户吧。”

    正在这时,只见拍卖场的大门一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来。

    两人同时一怔——大门场现在大门是锁着的,只有角门开着,他们刚才也是从角门出入,大门只有重大贵宾来时才开。倘若这大门是专门为这俩马车开的,那么车中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薛明韵立刻紧张起来,道:“你帮我看着点儿,是不是你认识的人物。我在大荒时间还短,或许认不出来。”

    孟帅心道:我只有比你认识的人更少。

    只见大门中一高高瘦瘦,身穿布衣的汉子出来,向车上人拱手作别。薛明韵道:“那是大荒盟的三位大主事之一的安都桦,他亲自送人,果然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就见马车帘子挑起,一人从车中探出半个身子,跟安都桦说了什么,又缩了回去。这一瞬间,孟帅就见那人年纪甚轻,做贵公子打扮,五官只看见半张脸,似乎也是个俊俏人物。

    马车缓缓启动,孟帅摊手道:“不行,看不见正脸,我估计是不认得他。”接着一怔,就见薛明韵坐在那儿,气色不正,脸色有些发青。

    就听她冷声道:“不用麻烦你,这个人,我认得。”

三九九 孤身潜入,反客为主

    欢迎您的光临,任何搜索引擎搜索“”即可快速进入本站,所有章节显示为同一页面时,是因为你的浏览器缓存未更新。只需按f5刷新页面,手机浏览器请清空下ie缓存即可,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孟帅一怔,道:“那位是……”

    薛明韵冷笑道:“那是我可爱的宿敌……追”说着起身,往桌上丢了一块银子,跑下楼去。

    孟帅跟在后面,看她的样子,心里便有了掂量:那位想必是薛明韵所说,四位候补主事中的一个。不知道出自哪一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比薛明韵领先一步,或者说不止一步。

    这不是明摆着?薛明韵还连大荒盟的卖场都进不去,人家已经被大荒盟的高层亲自送出来,都是年纪轻轻的空降系,说那位能和大荒盟有什么交情那不大可能,很可能是双方成了交易伙伴,说不定已经谈成了大生意。

    如果真是如此,那薛明韵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到时候主事之位拱手让人,后面种种规划更化为流水。

    孟帅也无奈,虽然说他并非特别在意这场比拼谁输谁赢,但是好歹和薛明韵认识一场,还是希望她能够力压侪辈,对他自己的将来也有好处。

    两人下了酒楼,一路向马车追去。

    那马车虽然有好马拉着,但毕竟在街区行驶,速度不快,追踪也容易。这时候就显出两人的差距来了。薛明韵明显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追起来大大咧咧,不注意自己的行迹,几次都是孟帅掩护,才一路安全。

    好在这片城镇终究不大,两人跟过了两条街,眼看着那马车进了一处大宅。

    那宅子朱门大户,十分气派,占了街头大半的地面。

    薛明韵看见宅邸,咬着牙道:“好个花庆深,事事都走在前面,连住的屋子也比我气派。呸呸呸,租这样的房子得花多少钱?我们带出来的钱都是有预算的,像他这样胡花像什么样子?”

    孟帅不以为然道:“倘若是为了租谈生意的场子,当然越气派越好。你们走高端路线的,营造高级环境是必须的,得对得起自家的格调,这笔钱省不得。”

    薛明韵掐了他一下,道:“你要气死我呀?长他的志气,灭我的威风,你要知道谁是老板。好,你在门口守着,看他还有什么生意伙伴,我潜进去看看。”

    孟帅忙拉住她,道:“你那位对头,武功如何?”

    薛明韵道:“和我差不多,差一线到先天。”

    孟帅沉吟了一下,道:“你这样进去不行。好吧,你在这儿守着,我进去看看。”

    薛明韵诧异道:“你?你行么?”

    孟帅道:“一般般,不过我看你没于过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

    薛明韵道:“你是专业的?好啊,原来你是飞贼。”

    孟帅笑道:“我以前于过特勤……你等着,我去去就来。反正你也不是真要刺杀他,我只去摸摸底细。”

    薛明韵点头,又道:“小心些。对了,别光看他的人,最好找到他的账薄,看他做了几笔生意,手上有什么货色。如果有机会……就把他的储物戒指偷出来。”

    孟帅诧异道:“绝户计?需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薛明韵眉头一挑,道:“一不做二不休,他要是真谈成了大生意,现在一般的手段制不住他。于脆来个釜底抽薪,没了货物,我看他还能空手套白狼不成?”

    孟帅道:“好,够狠,像个成大事的。不过你别太指望。第一次进去查看,能摸到门就不错。真要做大事,光踩点就要好几次,需细细谋划,出其不意才有机会得手。我先进去了,你别冲动。”说着往后院绕去。

    薛明韵看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道:“看起来是个可靠的家伙啊,这回赚到了。”

    孟帅敢摸进去,当然是有底牌的。他最擅长这些潜入的工作,身法轻盈,龟息功的敛息术近乎完美,如果需要,他还可以加成白也的隐身术。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月白衣服,虽然宽大了点儿,但也并没脱下来,只因里面是百鸣山的制服。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被人看见了还罢了,要是连百鸣山也牵扯进去,实在丢人。况且浅色的衣服在白天也隐蔽,换成黑色的夜行衣就显得弱智了。

    从后墙翻墙而人,就见院子宽敞,空荡荡的并无人影。刚刚那辆马车停在后院,但马车夫已经离开,马也卸了下去。除此之外,只有东边一个仓库紧锁着。

    穿过月亮门,孟帅进了下一个院子。

    一进院子,他就吃了一惊,原来这院子里牲口棚,东边一侧盖着一溜马棚,拴着高头大马,匹匹神骏不凡,然而和西边一比,又不算什么。

    就见西边的大树下,五六匹高大异常的马正悠闲地在槽中吃料,每匹马后背长着一对肉翅。

    似龙驹……

    这家主人竟然养着好几匹似龙驹。

    孟帅心中冒起一丝违和感——这似龙驹虽非特别珍贵,但也是贵重的灵兽,尤其在大荒,除了驯丨兽师,一般武者根本无法驯丨养。也就是几个宗门养着几头拉车,四天号一个孤身出行的执事,怎么会有这么多?

    难道说,那人打算做似龙驹的生意?做个灵兽贩子?

    这不是和百鸣山抢生意么?

    孟帅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做灵兽贩子也无不可,尤其是做幼兽和兽卵的生意,说不定和百鸣山还可以联手交买卖,但似龙驹这块儿可不能随便插手,这一块是百鸣山相当重要的财源,又因为主要客户都是宗门,客源固定,不用中间人经手,根本容不下其他人分一杯羹。

    不过……孟帅看着这群似龙驹,总觉得不对。

    正在这时,只听得脚步声响起,一人往这边院子走来。

    这就有人来了?真是出师不利。

    孟帅四周扫了一下,别的地方没有遮挡,唯有马棚是最好的掩护,脚下轻轻一点,翻身上了棚顶,这下动作极轻,连棚中的马儿都没惊动。

    只见一人穿过门洞,进了院子。

    一见那人,孟帅忍不住惊讶,虽然那人的相貌他绝对没见过,但那人身上的衣服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一身青灰的袍子,他现在还穿在身上。

    这人竟是百鸣山一个外门弟子。

    百鸣山的外门弟子,怎么会在这里?

    孟帅越发觉得可能有些事情搞错了。就见那弟子走向龙驹,在几匹龙驹前转了几圈,似乎在挑选。

    过了一会儿,他下定了决心,解下了一匹,道:“追风,没办法,只好选你了。谁叫那人多事儿呢?你先离开一阵,回头任务完成了还能回来。”

    孟帅在房上停着,心中一动,突然把外面的衣服除了,露出里面内门弟子的衣裳,无声无息从马棚后面溜了下去

    那百鸣山弟子牵着似龙驹走过月亮门,孟帅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扬声叫道:“师弟。”

    那外门弟子一回头,一眼看见孟帅,紧接着就看见他内门弟子的标志,不及细想,本能的先行礼道:“见过师兄

    孟帅点点头,道:“免礼。你是驯丨养似龙驹的师弟?”

    那外门弟子道:“是……您是……”

    孟帅含糊道:“我今天刚来。”

    那外门弟子登时恍然道:“您是跟着师叔……不,难道是跟老祖来的?”他说着便往孟帅领口看去。

    孟帅知道他在看核心弟子的标志,道:“我哪有那个福气。”也不答他的话,便直接道:“你把似龙驹牵到哪儿去?哪位师叔要用?我看不是吧。”

    那外门弟子道:“瑭,说起这事儿……是要把这孩子借给外人。”

    孟帅眉毛一立,道:“有这规矩?似龙驹借给外人?这不是咱们宗门的宝贝么?”

    那外门弟子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想啊,这不是师叔的吩咐么?都是那小子找上门来一阵吹嘘,把师叔他们都说动了,不但答应了许多条件,还要把追风借给他,去做一件大事。依我说这小子没什么本事,不过是吹牛皮罢了。”

    孟帅心念电转,道:“岂有此理,这还是不是咱们百鸣山的地方?”

    那外门弟子道:“可说呢。不过就算是百鸣山的地方,也是老祖和师叔们说了算啊,咱们这些小人物算什么?”

    孟帅一次试探立刻成功,暗自奇道:怎么着,这里还真是百鸣山的房子?不是那什么花庆深的屋子?那小子也是来做客的?这都什么和什么?当下道:“好啊,那小子什么来头,我出去看一眼。”

    那外门弟子诧异道:“师兄要出去?师叔还在前面呢。”

    孟帅道:“你在前面领路,我就跟在后面看一眼,就是想看看那小子是什么样子。倘若他是骗子,我看出破绽来,立刻就指出来,在师叔面前揭穿他,让他不能继续骗人。”

    那外门弟子心中不信,暗道师叔都被他说动了,你又比师叔英明在哪儿呢?道:“这不大方便吧……”

    孟帅推了推他,道:“你别管,前面引路,我在后面远远跟着。碍不着你的事儿。”

    那外门弟子悻悻答应,牵着似龙驹在外面走。孟帅大摇大摆在后面跟着,心道:运气不错,这回私盐变成官盐了

    两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前院,孟帅站在院门口不走,任由那外门弟子牵着似龙驹进了前院。

    孟帅站在墙根后面,敛息术发动,如同无人存在一般,偷偷伸出半个脑袋探看。

    因为角度问题,他不能一下子就看清全貌,随着头一点点的歪过去,院中的情景一点点的展现出来,就见一个少年公子站在院里,谈笑风生,正是那花庆深。

    似龙驹这时已经到了,花庆深一手拉住缰绳,笑道:“这回多谢贵派的厚赠,最多三天五天,我必然速回。请等我的好消息吧。”

    一个声音笑道:“自然,敝门上下翘首以盼。”

    孟帅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僵,立刻倒退,暗道:居然是熟人

    原来那人正是牧之鹿。

    见了熟人,他可有点心虚。正要一步步倒退出去,一个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小子,站在那儿别动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922/ 第一时间欣赏补天道最新章节! 作者:离人横川所写的《补天道》为转载作品,补天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补天道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补天道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补天道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补天道介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勉其心志,锻其筋骨,赞其行为,给其金手指,然后看其脸色,任其胡作非为……
————————————————————————————————————
天道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第一高手,听说你叫我补天?不好意思,咱俩又不熟。
......
补天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补天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补天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