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六 风流云散乾坤象
孟帅看着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暗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血影转了几步,回到他对面,道:“你把你的来历说一遍,要说的清楚详细些,我听听有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孟帅咳嗽了一声,道:“前辈,我的来历没什么出奇的,又是我的私事,您何必追根究底?”
其实孟帅对于保护自己的隐私什么的,很不在意,如果不是逼迫,和他交个朋友,再喝点小酒,马上祖宗八代都往外说。如果再喝高了,把穿越这事顺口秃噜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现在这么说,只是他对血影更好奇,希望他能先透露点什么给自己。
从血影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应当是不会对自己生气的,不然孟帅也不会直白的拒绝一个比自己武功高那么多的人。
血影果然不生气,只道:“你不愿意说?这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们不是外人。”
孟帅额了一声,血影正色道:“你和我本是一脉所出,流的是同样的血。你血统之纯正,在咱们家族中也是罕见,想必是近支。说不定我就是你的叔伯亲眷,至少也是不出五服的亲戚。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只管对我说,若受了欺负,我还能帮你出气。”
孟帅忙道:“这个不用,晚辈虽然寄人篱下,也没受到欺负。”
血影道:“那样最好,若受了气,你不要忍着。我乾坤血脉的传人是不能受外人欺负的。”
孟帅顺着往下问道:“什么是乾坤血脉?”
血影眉毛一挑,似乎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紧接着摇头道:“也是,你从小没有父母,这些事情自然不知道。我说给你听——乾坤血脉,就是这世界上最高贵,最神奇的血脉。”
孟帅心中不信,暗道:这个牛吹得。又问道:“神奇在哪里?”
血影道:“天地之大,无非乾坤,乾坤血脉能包容世上的一切,也能承载一切的神奇。好处说之不尽,你就是这种血脉的传承者。”
孟帅更加不信,道:“有这么神奇?我从小到大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之处。”
血影这回没有生气,道:“这倒是寻常,你是坤系血脉,现在察觉不出血脉的好处也是正常。”
孟帅听这个话有些不对,问道:“坤系血脉怎么了?阴阳乾坤,坤系应该是女子血脉吧?”
血影道:“正如你所说。我乾坤血脉分为两支,乾系和坤系。若男子为乾系,女子为坤系,则相得益彰,必为天纵奇才,血脉越丰足,资质越高。但是若相反,女为乾,男为坤,则称隐系,一般是享受不到太大的好处,甚至还会降低资质,难以成才。”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孟帅,道:“以你这么浓厚的血脉,小小年纪,修为却不弱,倒是奇怪了。”
孟帅心道:那是因为我开挂了。合着这个身体是带着beuf出生的,怪不得资质一塌糊涂,便道:“其实我确实资质很差,真是遗憾了。”
血影微微一笑,道:“乾坤倒置,虽然遗憾,也没有办法,人力不可逆转。也不知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倘若你本就在家中长大,这样的倒置血脉,恐怕不会习武为主了,也不能有今天的成就。”
孟帅呵呵了一声,心中深以为然,从封十六的描述来看,这个世界的大家族分工明确,等级分明,虽然衣食无忧,但选择并不自由。
血影看着他,突然笑道:“虽然如此,却有一样好处,你小子在当初,别的不说,肯定娶上媳妇了。”
孟帅“哈?”了一声,突然道:“为了传递血脉,生出个女儿来继承?”
血影甚是诧异,道:“你很聪明,脑子动得到快,正是如此。当初在家,我是很羡慕那几个堂兄弟,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修炼,整日里倚红偎翠,左拥右抱。我可是老大不小,连女人的手也不能沾一下,这不是太不公平?有一次,我和几个兄弟一起,打算偷偷溜进三哥的房子里,看他新娶的小嫂子……”
孟帅心中莫名其妙,心道你这么个大高手莫名其妙的跟我说起这种事,那不是太没溜了么?但人的本性,还就对这等八卦感兴趣,他忙问道:“后来怎样?后来怎样?”
血影用手支起下颚,露出回忆的神色,道:“三哥的房间里放了一个大木桶,装的全是撒了花瓣的热水,后面有一道帘子,也是粉红色的。我们都知道那是给小嫂子沐浴用的,都爬窗户口去看。这时候就听脚步声响,有人停在窗帘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来是在换衣服。”
孟帅配合的发出了“噫——”的声音来起哄。
血影道:“我那时武功比他们都高,当然抢在第一个,头都伸进窗户里去了。当时看着那帘子颤动,我就自己在想里头是什么样子,这时候就见门帘一掀,里面的人脱完了衣服就要出来。我乐了,更伸头去看,不知道背后被谁推了一把,扑通一声,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孟帅噗嗤一笑,血影笑道:“我一抬头,正看见一双大脚,比我的脚都大,再往上看,就见我三哥一丝不挂的站在我面前,身上的那玩意儿正悬在我脑袋顶上。我抬头,他低头,他抬起一只脚踩在我脑袋上……”
孟帅忍不住大笑,血影看着他,道:“有什么好笑……哈哈哈……确实,挺好笑的……哈哈……”说着也不由伏案大笑。
笑着笑着,孟帅便觉他声音有些不对,声音由欢悦转为嘶哑,最后声音全无,只是肩膀抽搐不止,似乎还在笑,额头伏在肘窝,久久不曾抬起。
孟帅心中一忽悠,暗道:怎么了这是?忙上前拍了拍他,道:“血影前辈……前辈?”
血影缓缓抬头,一张英俊有余的脸上,竟已经泪流满面。
孟帅唬了一跳,心中暗自奇怪,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跟小孩子一样?又不是喝醉了,管不了自己,这是玩什么呢?
血影也没去擦拭泪痕,让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留了片刻,便已于涸,放低了声音道:“家已经没有了。”
孟帅心中一跳,道:“什么家?”
血影道:“我的家……说不定也是你的家,被狗贼毁了。”说到这里,他原本黝黑的瞳仁骤然泛起一层血色,血色惊心,正如传说中的血影一般。
孟帅骤然想起了云中城发生的种种情形,脱口道:“是云中城的那些人于的?”
血影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嘴角往上一挑,露出一个狰狞却不屑的神色,道:“他们?他们也算其中之一,可若论罪魁祸首,可还不配。你知道我们是谁?我家就是乾坤万象宗啊。”
孟帅“啊”了一声,道:“乾坤万象宗?就是乾坤四宗门的前身?”
血影喝道:“什么前身?那四家不过是逆贼劣货,跟乾坤有什么关系?真正的乾坤万象,只有我们这一家,以坤,为姓,传承千年,代代不移,那才是真正的万象万法,皆在其中,其实后来那些狗贼可以比的?”
孟帅大略听懂了其中的故事,这也是一个阴谋背叛的故事,一个兴衰更替的故事,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家族,被手下瓜分殆尽的故事。这种故事,在武林中屡见不鲜,在朝廷也正在上演,气数已尽的老王朝,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能被新的霸主踢下来。
“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若大家族,一夜之间风liu云散,家破人亡,我父母,兄弟,姐妹,一个个离我而去……”
血影并没有详细提起这件事的经过,孟帅尽可脑补,但不管他脑补的过程如何惊心动魄,结局就是现在这样。
孟帅听惯了这样的故事,本不会有什么触动,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诡异的乾坤血脉的缘故,孟帅的心中却是一揪,从某个地方泛出痛楚来,似乎能感同身受似的。
过了一会儿,孟帅忍不住问道:“那么多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血影道:“也不是……家族直系旁支的血脉,总有万人,终究不能灭绝。只是越是直系核心,越是活不下来。父辈和祖辈,应当没有幸存。我这一辈里面,就我知道确实活下来的,只我一人。确实死了的,十之八九,只有两三个下落不明。”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孟帅,道,“或许你就是他们其中一位的血脉
孟帅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再把那人和血影对照着看,相貌五官,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恐怕不是亲戚,当下道:“应该不是吧?”
血影道:“血缘这东西,还能作假?你看云中城那些狗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血凝散,也来做检验血脉的勾当,就是要把我们乾坤血脉赶尽杀绝。
孟帅想到当时的情形,道:“我被检验的时候,能检验出那么大的反应,就是血凝散的功效吧?”
血影闻言,脸色刷的沉了下来,道:“血凝散的作用,不过是分离出血液中的乾坤血脉,真正和你的血共鸣的,是那个阴阳盆,还记得么?”
孟帅依稀记得,那个盛放溶液的盆,是黑白二色的,想来就是阴阳盆了,问道:“那东西……能和血脉产生共鸣?”
血影的神色极度阴沉,道:“当然,那是合着我同胞的血烧出来的阴阳盆啊。阴阳二色如此纯正,不知耗费了多少乾坤血脉,其中,说不定就有我父母兄弟的血呢。”
孟帅陡然汗毛一乍,道:“当真?”
血影道:“当然……四门之中,这样的阴阳盆、阴阳盘、阴阳器救我见到的就不下百件,那都是我家人一滴滴的血印出来的,我见得太多。”他森然一笑,道,“不过,这些阴阳器的数目,大概不会再增加了。再也找不出这么大面的血了。除非你我同时身死,倾两腔鲜血,能烧出一个阴阳戒指来。”
孟帅心中阵阵发寒,却见血影转过话题道:“你的经历,现在跟我说么?”
三二七 是非去留存一念
“原来如此,你到了大荒去了。”
听完孟帅有所保留的经历,血影点头,道:“你的运气不错,天下的地方,还就是大荒世界最安全。当年追杀狗贼追杀乾坤血脉时,封锁四境,几乎封杀了所有逃路,因此只要后来没有联系的,大家都认为是死了。我曾想过,或许大荒世界内还有我们的族人,只是上下之路也不通畅,更掌握在四贼手中,若有侥幸出去的也难免被人记录,要是在大荒被人追上,那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孟帅奇道:“当时的袭击有那么突然?乾坤四门的势力有那么大,能封锁五方世界,让人无路可逃?”
血影脸上肌肉一抽,道:“本来是没有的。虽然一开始袭击猛烈,家里的老一辈被残杀殆尽,但我这一辈还有好几个兄弟,聚在一起之后就计划撤退。当时二哥规划路线,计划从东边逃走。东方本是一元万法宗的天下,宗门与我家世代交好,还曾受过我家大恩,本想借他一个通道,并无久住之意,没想到
孟帅心中一突,道:“出事了?”
血影平静了一下心绪,冷然道:“那本是彻头彻尾的陷阱。一元万法宗本和贼人勾结,引我们入瓮,立刻发动陷阱,一番苦战之后,只有我一人突围而出,眼睁睁看着其他兄弟姐妹被贼寇杀尽。”
孟帅打了个寒战,道:“竟有此事。”
血影道:“因此我等还有一个大仇人,那就是一元万法宗。只不过我现在以夺回中州,光复乾坤为重,顾不得他们,若有朝一日我还能夺回万象宗的基业,定将一元万法宗连根拔起。”
孟帅听了有些发憷,道:“这天下是五方世界,就是东南西北中五块土地,东方和中央霸主和你都是死敌,那其他方呢?”
血影道:“非敌非友。这五方世界里,若论实力当然是中央为魁首,东方次之,南方再次。西方和北方就有些荒僻蛮夷的味道了。南方那群女人有自己的规矩,西方多禽兽,北方更是一片荒原,我跟他们都没交情,不过也不是敌人。以他们的闭塞,就算想要惹下这些敌人都不容易。”
孟帅道:“若没有这些大佬支持,你们岂不是连立身之地也没有?”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妥,这是交浅言深了。
就算他有乾坤血脉,毕竟和血影是萍水相逢,怎么能问出这种事关机密的问题来,血影说不说是一回事,要是起了疑心,把孟帅当奸细看待也有可能。
好在血影并不介意,只是淡淡笑道:“这倒不用担心,我们本来也不用多少立足之地——没有那么多人需要立足了。”
孟帅忍不住又道:“怎会如此?人口没有恢复么?十年生养,十年教育,这都三十年了,也该恢复些元气了吧?”
血影惊异的看着他,没想到孟帅小小年纪见识倒也不弱,道:“按理说是如此……可是我们已经没有种子了。”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有所觉悟,对视了一眼,孟帅连忙倒退了一步,用手拉了拉衣襟,露出尴尬中带着警惕的神色。
说起种子……孟帅自己好像也算是一个?
血影看了孟帅的样子,突然大笑,指着他道:“想什么美事呢?你道我会硬塞给你几个妞儿?有这样的好事我自己不也去了么?”
孟帅呼了口气,道:“还好。”
血影道:“行了吧。就算我不逼你,难道你就不娶老婆了?你现在年纪小,不知道女人的好处,等到将来怕是叫你少生孩子你都不肯。”
孟帅见他果然无意强迫自己,便笑道:“那可未必,我是一心向武道的,其余诱惑不在眼下。”
血影倒是没有继续玩笑,反而道:“若再给你十年功夫,等你到二十多岁,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我便信你。”
孟帅一笑,笑容中尽是自信。
血影微不可查的摇头,道:“你是从大荒来的,那么现在还回大荒去。那边比较安全。若我所料不错,中州现在每一个角落都有你的通缉令,你多呆上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以后若有机会从大荒进来,记得要改头换面,不然太危险。好在你是小孩子,等长大了几岁,天然就换了个样子,少费多少心。”
孟帅心中先是一松,接着道:“多谢您,不过回不去,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血影道:“你是欠缺了一只识途的老鸟?我去把他找回来。”
孟帅一怔,道:“那鸟在云中城飞走了,怎么找?”
血影毫不在意的道:“回一趟云中城不就行了?”
孟帅更是大惊,忙道:“云中城里戒备森严,你走之后防备更加严密,这时候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血影漫不经心道:“他们哪天不防备严密啊?无非土鸡瓦狗尔。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站起身来。
孟帅暗自乍舌,惊异于他的胆量,也升起一股崇拜之心,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云中城,在血影眼中却是不设防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做到这样的地步,活得才够滋味。
眼见他要开门,就听有人道:“且慢。”
房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老妇人,雪白的头发盘在头顶,只差了一根素银钗,身上却是一身黑,从头到脚,看起来肃穆到阴沉的地步。
血影动作一停,道:“姑母,你怎么来了?”
那老妇伸出指头,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若不来,你险些误了大事。”说着自顾自走进屋内。血影侧身让她进来,目光微动,一抹异色一闪而逝。
那老妇走到孟帅身前,孟帅见她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坐着,便站起身来。他虽年纪小,身材未长成,还是比老妇高大半个脑袋。
然而那老妇看他,却犹如居高临下,目光在他面上来回打转。血影回来时,也是这么打量孟帅的,但不知为什么,那老妇的目光让孟帅格外不爽。
过了一会儿,老妇道:“他就是坤系血脉?你竟然放他走?”
血影眉头皱起,道:“不走还留在这儿等着人抓么?看他武功低微,留在这里能有什么作为?早早送走了便是。”
那老妇喝道:“你别跟我这里避重就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多少年不见的坤系血脉,竟在今日回归,这不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么?你不感激上苍,还要白白浪费这样的好机会么?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血影侧过头去,道:“我为什么感激上苍?自父母去世之后,我从不知道上苍有何恩德。孟帅,出来。”
孟帅隐约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忙起身就走,那老妇伸手想他抓来,喝道:“不许走。”
孟帅脚步斜迈,这一下是八卦变中的九宫步,方位很是巧妙,头低下以后,正好从老妇腋下穿过,钻到门口,血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出去。”将他推出门去,自己也闪身出门。
那老妇在后面叫道:“不许走。”眼见血影不理自己,突然大叫道:“老吕死了”
血影身子一僵,虽未回头,却也停住脚步。
那老妇继续道:“他是为谁而死,你知道么?为了保护家族,为了保护你,老吕连性命都舍得,毫不犹豫你看到他的血,流入中州大地了么?他还只是一个偏远旁支。这孩子是坤系嫡支,流着家族的血,他为什么不需要承担家族的责任?”
血影脸色渐渐发白,似乎被老妇的话所触动。
那老妇停了一会儿,道:“把他带回来。”
孟帅惊悚,就觉得血影按在自己肩头上的手紧了一紧,只要他一推,就能把自己推回去,而在绝对的力量对比下,孟帅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推的动作,始终没有发生。
那老妇又柔声道:“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他是咱们家的血脉,也是我的晚辈,我能把他怎么样?只是留他做个种子。婚姻大事,乃是人生必须,难道我们不留他,他就不娶妻么?我们替他娶妻生子,是做长辈的责任。”
其实这话说得还像回事,但孟帅听到耳中,只觉得一阵呕心——就因为“种子”这两个字。
你特么直接说是种马,种牛,种猪不好么?
左拥右抱,当然快乐,但是被人圈禁起来天天像牲口一样生崽子,这实在是触犯孟帅的尊严底线。
绝不——
血影按在孟帅肩头的手更紧了些,但是还没有动。
那老妇再次柔声道:“你想想牺牲的人,想想老吴。我不会伤害他,只要他跟灵儿生个孩子……”
听了“灵儿”二字,血影脸色大变,把孟帅一推——
却是反向用力,孟帅踉跄几步,进了院子。
血影摇头道:“姑母,你为什么要把自我牺牲和强迫他人这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混为一谈?”说着跟进院子,反手关门,抓住孟帅刷的一声,已经消失在云幕之后。
那老妇跌跌撞撞起身,推开大门,怒吼道:“乾子,你这个逆种,你不配做乾坤家族的族长,我要罢免你”
三二八 真亲不认认假亲
( )一处黄石地上,血影把孟帅放了下来。
这还是孟帅第一次踩上黄石,感觉脚下坚硬光滑,如踩在了打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血影看了看四周,道:“这附近荒无人烟,也不在各地的交通要道上,料想不会有人飞过,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也没有其他安全的落脚地了。”说着将一个玉环卡在孟帅腰上,正是那抵挡鬼压的玉带。
孟帅道:“多谢……今天让您为难了。”虽然他认为自己不该被关起来,但对于血影为了保护自己和长辈争执,还是很是感激。且不说道理在哪一边,立场不同,本不能比较,光亲疏内外,也是他落于下风。
血影面色一沉,道:“与你无关,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姑母已经疯了。”
孟帅目光一转,道:“难道是为了那个叫灵儿的女孩子?”记得那老妇说让灵儿生个孩子,血影脸色一下就变了,孟帅觉得,可能关键在那里。
血影不意他竟注意到这种细节,眉毛一动,道:“灵儿是我的表妹,也是姑母的女儿。今年才二十岁出头,但没有继承家族的血脉。姑母一直心中有病,从她十六岁开始,就塞给她不同血脉的男人。连续四个,怀了五次。除了第一次生下一个血脉稀薄的男孩儿,剩下都是流产。姑母还不死心,她还想要血脉更纯的男子和灵儿生子。”
孟帅只觉得一阵恶寒,道:“这也太令人发指了你为什么不阻止?”
血影目光微抖,轻轻叹道:“灵儿她……不愿意违背姑母的意思。至于姑母……我幼年曾得姑母照顾,她也是我现存唯一的直系长辈,我曾经十分尊重她,但现在已经渐行渐远。难道真的要和她决裂么?”
孟帅心中不以为然,这种晚辈对长辈不分是非的服从,他向来是嗤之以鼻,只是这时的人大多如此,他说也没用,只道:“恕我直言,乾坤家族的人,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有点猪队友的意思。要带着这样的家族复兴,恐怕难于登天。”
血影道:“我从没指望他们帮我什么,复仇也好,复兴也罢,是我的事,与他们何于?家族的其他人,对我来说,是亲戚,从来不是同仇敌忾的伙伴,也不配做我的伙伴。”他说到这里,突然勾起一丝冷笑,道,“小的时候我常常想,姑母那么在意血脉的延续,是不是因为她的存在也只有这一个意义?”
这句话说得甚是恶毒,血影不再多说,道:“反而是那些留在中州大地上的那些族人,尽管当初未受到多少庇护,如今却更有勇气,也更坚强。老吕他们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我志同道合的同伴。我在四门中来去纵横,虽然明知于大事无益,但也不会停止,有时只是为了能让他们看到希望。”
孟帅心中暗道:虽然如此,但这样于事无补吧?光当精神支柱,没有实力积累和反攻计划,一万年也成不了事。他好像没什么章法定计,空自武功高有什么用?又没有弹指间灰飞烟灭的本事。还是说,他在前面拉稳了仇恨,后面还有人实际操作复仇计划?不过看他们的表现,也没那么高端的样子。要是让我来……草,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帅摇了摇头,赶紧把发散的思维收回来。到现在他也只是对血影这个人略有好感,对乾坤家族和自身的血脉,没半点感觉。
血影交给他一滴血珠一样的鲜红石头,道:“若有敌人,就捏随他。”当下身影一动,已经飞走。
孟帅这几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儿,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他那只大鸟,但至少已经有了几分回家的希望。
等血影飞走了,孟帅在原地活动了一下,便坐在光滑的黄石地上。
他用手摸了一下地下的黄石,感觉比大理石更光滑,触手微凉,有一种玉的质感,温润细腻。
难道说,整片土地都是玉石组成的?
孟帅惊叹不已,再仔细看时,果然见黄石带着玉一样光泽,只是少了玉的纯净通透,但绝非一般石质可比。而一眼望去,同样质地的黄石,一望无际,绵延万里,直到远处与天际相接,柔和的黄色始终不绝。
玉石为大地,这造化有多神奇?
虽然玉石如此之多,自然谈不上什么价值,但能有这样的地面,着实令人眼界大开。
而且,对孟帅来说,这方石地给他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是一种——亲切感?
对,这土地莫名的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从黄石中沁出一种芬芳,令他想起了故乡的味道。
真见鬼,他的故乡可是水泥都市,压根闻不到一点泥土味,从未背井离乡的他,也没有过那种游子思乡的深刻感情。但这里就是给他那种从所未有的亲切感,坐倒在石地上,竟有回到母亲怀抱的感觉。
不由自主的,孟帅眯起了眼睛,享受起了在这片土地上晒太阳的幸福。
突然,孟帅的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孟帅一惊,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背后站着一个粉琢玉砌的孩子,正是白也。
孟帅呆住,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道:“你……你怎么来了?”
白也不是留在云中城的山上么?怎么一晃眼就跑到山下,还找到了这里来了?这可是血影随意找的一个地点,外人想要特意来找,真如大海捞针一般,难道说,这孩子竟然有本事跟踪血影不被发现?
白也看了他一阵,眼睛弯了起来,露出笑意,道:“我来找你的。”
孟帅只有受宠若惊,无奈道:“小祖宗,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也道:“我早就来了。只是你和家里人说话,我没有出来。”
孟帅一怔,道:“我家里人?”随即想到是血影,摇头笑道:“那还不算是我家里人。”
白也道:“不是么?你们闻起来很相似。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家人吧?”
孟帅汗颜,只觉得这说法太诡异,也不知白也是什么鼻子,能闻出各种味道。但随即奇道:“我和他闻起来一样?你说那种好闻的味道,血影前辈也有
白也摇头,道:“不是说那种味道。另外一种味道,你们闻起来很像。”
孟帅自然弄不明白这种味道那种味道的区别在哪里,不过白也虽然来历不明,但他的话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孟帅忍不住就相信了,迟疑道:“真的?难道我们真是近亲?”
白也点头,道:“是的。所以你找到了家里人,要回家了吗?”
孟帅笑道:“他还不是我家人——就算可能是近亲,不能相认也是枉然。不过我真的要回家了,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将来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
白也把孟帅后半句话置若罔闻,道:“我跟你回去。”
孟帅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他就是怕白也说这个。其实他并非讨厌白也,相反还比较喜欢他那种本真的状态,但这孩子确实太莫名其妙了,跟着他有点不踏实的感觉,使得孟帅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麻烦。
对白也这样诡异的存在,孟帅不能直说:“你跟我回去算怎么回事?”,只得搜肠刮肚的找了个理由,道:“这不方便啊,白也,我家实在太远,你去不了的。不如留在这里,我回来了,咱们还能一起愉快的玩耍。”
白也道:“不怕远。只要我想去,就能去。”
孟帅暗骂自己傻了,这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神出鬼没,血影他都跟得上,路远这等理由更是阻拦不住他,只得又道:“我家住的那边,有好多讨厌的人,味道又难闻,恐怕你不会喜欢。”
白也道:“我跟着你,和别人有什么于系?不好的人,不理他们就好了。
孟帅道:“我回去还有事啊,没有时间陪你玩,你会无聊的。”
白也道:“我平时也不玩啊。跟着你就行。”
孟帅无奈,心中暗暗觉得,除非白也自己改变想法,否则恐怕没人能拦得住他,只得暂且由着他,说不定哪天他又消失了呢?好在他不像是会惹事的人,本事也大,不用自己费太多心思,便道:“那你以什么身份跟着我呢?”
白也道:“身份?什么身份?”
孟帅拍了拍脑袋,心知身份这种俗世的东西,与白也怕是绝缘了。道:“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表弟,好不好?”
白也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道:“表弟是不是没有弟弟亲?”
孟帅道:“算是吧……也不一定……不过弟弟都是同姓……”
白也立刻道:“那我当你弟弟。”
孟帅无语,只得道:“随便你。”
白也露出笑容,突然又问道:“哥哥亲还是弟弟亲?”
孟帅忙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是弟弟亲。”
白也点头道:“那我还是当你弟弟。”
孟帅擦了擦汗,心中暗道:要是你知道爸爸最亲,你还不想当我爸爸了?趁热打铁道:“做弟弟的,要听哥哥的话,你知道么?”
白也若有所思的道:“是吗?”
孟帅再次重申道:“有。不听话不带你回去。”
白也道:“没关系,你不带我,我可以跟着你呀。”
孟帅捶了捶脑袋,心知这孩子心里一点儿也不糊涂,自己想要骗一个听话懂事的奶正太怕是妄想,只得道:“反正做弟弟就要有做弟弟的样子,不然我真不带你回去。”
白也道:“我可以保护你。”
孟帅哈哈一笑,道:“那倒不必了,你跟着我,我还要为你的安全操心呢
白也道:“你身边有坏人啊。后面那个就是吧。”
孟帅一怔,骤然回头,就见一个老妇被一个年轻女子扶着,缓缓走了过来。
三二九 家有难经悲人伦
一见那老妇,孟帅便觉得头疼,这正是血影的姑母,竟追到这里来了。
至于她来做什么,孟帅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但他并不怕。那老妇在那瓦房中曾经试图抓住孟帅,那时两人就有过交手,虽然没有放开,但孟帅对她的修为有一个大概的概念,知道即使比自己强,也强不到哪儿去,要算上她年迈气力衰减,还是孟帅占了上风。
唯一可虑者,就是她竟然也能找到这里,倘若是跟踪血影而来,那孟帅就要重新评估一下她的实力。
另外,就是她身边那个女子。
孟帅打量了扶着老妇的女子,第一个感觉就是——瘦。
那女孩儿大概也就双十年华,但比起她的年纪,她身上那种青春的活力已经完全流失,走路的姿态仿佛中年妇人,皮肤也近似蜡黄,再加上瘦的双颊凹陷,一头浓密的黑发垂下,几乎挡住了眼睛,让人联想起电影里的女鬼。
孟帅皱了一下眉头,心里闪过一个名字——灵儿。
如果她就是灵儿,那她就是取了全天下最不适合自己的名字,孟帅没在她身上找到一丝“灵”的影子。
那老妇走上前来,缓缓道:“那孩子,你过来。”
孟帅懒得理她,不答不应。
隔了一会儿,那老妇道:“没礼貌的孩子,我就是你姑祖母,你竟然这样无礼?”说着拐杖一顿,咳嗽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老妇又道:“过来,认认你灵儿姐姐。”指了指旁边的女子。
孟帅看了灵儿一眼,心中倒抱有一丝同情,没有视如不见,点头致意。灵儿却是只扶着那老妇,并没有回应,倒让孟帅略感尴尬。
那老妇拍了拍灵儿的手,道:“你灵儿姐姐最喜欢小孩子,来,跟我回来,让她跟你玩。”
孟帅终于开口道:“不劳您费心,我有家,马上就要回去。下次有机会再去摆放便是。”
那老妇颤巍巍道:“家?你确定那是你的家,是你父母生养你的地方么?而我那里,却很可能是你父母长大的地方,还留着当年的气息。你不想去看看父母当年生活的地方?”
这却是动之以情了,或许这一招对真正的孩子譬如原本的钟二还有些效果,但孟帅身为穿越者,对这招完全免疫,笑道:“当年的地方?我还以为当年的地方全归了四大宗门呢。”
那老妇勃然大怒,拐杖一顿,喝道:“小畜生当真不知好歹,果然也是个忤逆种子,灵儿,你把他拿下。”
孟帅一怔,没想到那老妇竟叫灵儿出手。
灵儿嗯了一声,走上一步,手中一挥,一条细细的长鞭挥出,向孟帅卷去。只听叮铃铃一阵响声,原来鞭子上挂满了小小的铃铛,鞭子一动,铃铛即响,倒也清脆好听。
孟帅心道:这是撞上了?手中也是一挥,同样是一根长鞭,往前挥去。
两根鞭子在空中立刻纠缠在一起,两人隔空一较劲,孟帅便觉对方力气不小,但未必比自己强,从修为上来说,恐怕是不分伯仲。
鞭子在空中拉的笔直,铃铛阵阵作响。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传入耳中,孟帅先觉得烦躁,紧接着就觉得手臂酸软,力气渐渐使不上来,鞭子也被对方拉去。
他陡然一惊,心道:坏了,这铃铛声也是一种迷人的功法
孟帅虽然清醒,但手中气力未复,想要拉回来已经晚了,手中一抖,鞭子上升起一团火焰,沿着对方的鞭子烧了过去,同时放开鞭子,以鞭柄为镖,脱手打了过去。
这时鞭头已经离着灵儿不远,火焰陡然升起,灵儿大吃一惊,铃铛过火,登时变成数团火球,连鞭柄也变得滚烫,她正要以掌风灭火,就见孟帅的鞭柄打了过来,下意识的一松手,仰身避过了这一击,两条鞭子同时落地。
灵儿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十指尖尖,扑上来。
她的动作让孟帅以为是街上泼妇挠人,但一交上手,才知道不妙。灵儿的力气正如孟帅所知,不过一般,但动作之快,下手之狠,令人叹为观止。但见漫天都是爪影,十根指头便如十根钢针,随时要在孟帅身上戳几个窟窿。
孟帅在修为上不输她,但竟跟不上她的节奏。有道是一快破万法,灵儿以飘忽诡异的身法缠的孟帅动弹不得。他几次想以灵蛇变攻出去,都险些被对方钻了空子反击,只得以灵龟变稳守,不让她攻击自己头脸,但手背上已经被抓了两三道血痕。
孟帅心知这种高频率的打法消耗体力,尤其是灵儿的功力不见得高强,这样疯狂攻击,不一会儿必定难以为继,只要拖下去定是自己获胜,怎奈灵儿的手法实在犀利,孟帅渐渐觉得有些吃不消。
正在这时,他觉得手背有些发痒,心下惊疑,知道有些练习抓法的人会在手上喂毒,倘若自己毒法,那真是任人摆布,心中已经决定——定要速战速决
当下孟帅双手外翻,一记空镜印打出,登时将攻势搪塞过去,身子一轻,倒腾龙翻上空中。人在空中,孟帅右手一挥,四枚铁链子飞出,紧接着又是四枚。
灵儿失去了孟帅的踪迹,眼前一花,发觉暗器袭来,再次仰身躲避,第一次四枚铁链子擦着身飞过,刚刚一动身,后四枚又至,啪啪几声,全打在小腹。她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孟帅在空中听到打中的声音,松了口气,落在地上。
哪知道灵儿倒地的一刹那,背脊一挺,立刻反身跃起,再次扑了上来,这次的速度比前次更快十倍。
孟帅哪里想到钢铁都能打穿的铁链子竟对她无效,再加上立足未稳,被她扑上身来,向后就倒。
灵儿压住孟帅,十指登时抓向他的喉咙。孟帅左拳横在面前抵挡,右手死死的反抓她的手腕,两人一时僵持,灵儿的力气还算有限,并没有占据上风。但她双膝压着孟帅腿,令他不能起身,两人在地上僵持。
那边老妇也在看场上的情形,眼见两人僵持住,顿着拐杖喝道:“灵儿,你怎么这么没用?还要我来动手。”说着缓缓走上前。
孟帅见她走来,心中焦急万分,苦于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
那老妇眼见走近,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住,一回头,就见一个可爱的孩子抓着自己,皱眉道:“哪来的孩子?一边儿玩去。”
那孩子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鬼门关。”
这一瞬间,那老妇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什么也不知道,旁边有人知道,孟帅眼睁睁的看着,从白也的左手上,瞬间漫出了一片黑烟,黑色的烟雾在空中组成一个骷髅头的形状,咬在老妇头顶。老妇头上冒出一道白光,人立刻倒下。
整个过程,最多不超过两秒钟。
孟帅看得呆住,忘了抵抗,好在灵儿也同时回头,看到了全部过程。
孟帅回过神来,发觉灵儿还是全身僵直,忙用力一挣,从灵儿手中挣脱,打了两个滚,滚到一边站起。
灵儿终于回过神来,也不顾孟帅,走到老妇身边查看。
孟帅在一旁看着,只见她伸出手来,放在老妇鼻端,试探她的呼吸,却久久没有收回手,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孟帅心提了起来,暗道:她母亲死了,可要提防她情急拼命。当下全神贯注做好准备。
等了一会儿,灵儿终于站起,双手一拍,道:“不打了。”
孟帅见她神态轻松,毫无悲伤之情,不由莫名其妙,道:“你……说不打了?”
灵儿用手撩起头发,在这一瞬间,孟帅才发现,其实她五官姣好,颇有颜色。就听她道:“本就是她要我们打的,她人也死了,我们还打什么?”
孟帅迟疑道:“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毕竟是你母亲,你不报仇么?
灵儿仿佛猜到了孟帅的想法,道:“我早就恨不得她死了。从她在我十五岁逼迫我和一个猥琐的陌生男人生孩子开始。死得太晚了。”
孟帅虽觉心寒,倒也能理解,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那你当初怎么不反抗?她让你生你就生么?”
灵儿不在意的道:“反抗么?我的三个孩子都是自己捶落流产的,倘若制住了你,和你交合怀了孕,我也是这样处理。”
孟帅只觉得毛骨悚然,道:“为什么呀?不想生孩子,哪怕和她拼命呢?于嘛要用那种方法?”
灵儿森然一笑,道:“我就是想看她一次次怀有希望,又一次次失望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难过,我才快活。每一次看到她为我流产撕心裂肺的样子,是我最快活的时候。”说着双手捏紧,好像在掐住人的脖子。
孟帅一阵恶寒,想到了自己丈夫在外面乱搞,便委身猥琐男人糟蹋自己以报复丈夫的女人,这都是长期压抑的心理变tài,说到底也是可怜人。当下道:“不要这样了。人生在世,总是活自己的。你若不珍爱自己,谁还能珍重你?她既然死了,你就是自由的,还有好几十年的大好年华,不要再糟蹋了。”
灵儿一怔,看了孟帅一眼,道:“臭小子,你懂个屁。”一伸手,一个瓶子飞过,孟帅伸手接住,就听她道:“我手上毒的解药。后会有期。”说着提起老妇,大步走远。
孟帅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心中颇感压抑,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白也道:“刚才你怎么做到的?”
白也伸出左手,道:“这是左手黄泉的能力。”
孟帅仔细看着他那白皙的嫩手,实难想象这手是怎么在一瞬间吞噬一条性命的,只觉得怎么看都有一股鬼气,可是再问也不能明白,当下把他的手合拢,道:“这能力很可怕,最好不要用了。”
白也点点头,道:“你家里人回来了。”
孟帅回头,果然见远远地,飞来一道血光,血光之中除了血影,还有孟帅心念盼望的那只巨鸟。
三三零 斗转星移复归来
静静的湖水畔,那一座小楼依旧孤独的矗立在那里。
在湖水的对面,一座前天还没有过的凉亭,已经悄悄拔地而起,仿佛一开始就矗立在那里。
凉亭中,坐着两个人,年轻都在二十上下,却是一胖一瘦,一丑一俊,天壤之别。
那模样俊美的青年,目光扫过小楼,眉头始终皱起,突然长叹一声,道:“这件事该怎么了结呢?”
旁边的胖子笑道:“叶师兄,你可越来越操心了,师长们已经在此,纵有什么变故,你我又何必关心呢?”
叶孚星眉头更是紧锁,道:“牧师弟,别人不操心,你却不该。就算是我家长辈也赏识你是小一辈里面见识数一数二的人才,甚至来的这几个老辈,都未必有你看的清楚。这次大会到了这个地步,正是你出谋出力的时候。”
牧之鹿忙摇手道:“别——千万别赏识我,也别高看我,我可受不起。再说到了怎么个地步了?我看也没怎么样啊。”
叶孚星道:“还没怎么样呢?璇玑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最后又是那么收尾。好死不死,那小贱人还进了这里,把咱们四派圈定的密地弄得公开化了,冼正真现在追着这件事不放呢,璇玑山也要进来掺一脚啦。”
牧之鹿呵呵一笑,道:“你也要理解冼正真,他好容易弄个天才弟子,结果是个骗子,还大庭广众给人揭了老底,这脸打的。他若不弄出点别的事来,怎么还有脸回去?这不是死揪着这件事不放,为了戴罪立功,至不济,也得拖咱们下水呢。”
叶孚星按住额头,道:“你怎么跟说别人的事儿一样?难道这地方被璇玑山占了去,你就有好处了?”
牧之鹿道:“就算是通道开出来了,难道就有好处了么?我看未必。”说着微微摇头。
叶孚星正要说话,突然眉头一动,低声道:“牧师弟,咱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你进过那通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牧之鹿沉默片刻,道:“叶师兄,我也不必细说,给你交个底——那地方的环境,还差过四谷后面那个。完全就暴露在鬼压下,上下数十里没有着落。
叶孚星变色道:“有那么差?”过了一会儿,道,“依你说来,这个地方就是废了?”
牧之鹿道:“废不废不敢说。按理说,这样的开口没有天然的,都是人工形成的,所以周围一定有庇护,但这个地方却是裸露了,可能那边的势力有变迁,而且是大变动,才把出口给让了出来。如果能联系到那边的势力,还有把通道打开的一线可能。不过,想从大荒直接连接五方世界,就得通过其他势力,只要有求于人,就得有牺牲,还不知道咱们付不付得起价格。”
叶孚星皱眉道:“能不能联系咱们以前过去的前辈,把那个地点给接收了?正好是块无主之地,咱们免费的不拿,非上赶着做成付费的,这亏就吃大了
牧之鹿摇头,道:“难。不知道具体情况,说什么都是枉然。而且联系五方的前辈,也不是容易的事。”
叶孚星道:“也是。联系一趟那边的花费就海了,最省力的方法,就是明年大荒战场——”
牧之鹿竖起一个指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叶师兄可不是和我略同,是和几位师叔师伯略同了。”
叶孚星皱眉道:“几位师长要把这个秘密守到明年?这能行么?冼正真虽然还没弄清楚这里头的奥秘,但已经有所怀疑,能拖上一两个月已经不容易,哪能拖到那么长时间?”
牧之鹿道:“几位师长已经有所考虑,不能瞒,也要拖,至不济还有釜底抽薪这一招呢。”
叶孚星道:“釜底抽薪……釜底抽薪……啊”他差点站起来,站到一半,扑通一声又坐回了座位,压低了嗓子道:“难道要把冼正真……”右手一划,做了个劈的动作。
牧之鹿把手放在嘴唇上,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多说。
叶孚星压低了嗓子,道:“真要这样,那可是闹大了,别到时候不可收拾
牧之鹿摊手道:“不到万不得已,几位师长也不想啊。现在还在做冼正真的工作,到时候看结果呗。不过情势有变,师长们决定,不能再让焦点对准这里了。不然别说璇玑山,就是俗世的人都难免要怀疑了。这些俗人虽然一个两个不算什么,但架不住人多啊,都杀光也不好。”
叶孚星缓缓点头,道:“若要不引人注目,最好咱们尽快离开。可是那升土大会还在这里举办,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啊。”
牧之鹿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师伯已经说了,升土大会的下一轮,不会在京城开了,移回大荒去。”
叶孚星大感惊讶,要不是知道牧之鹿深受西华锦的器重,参与了不少决策,绝不会相信这样的事,不由连声道:“这可是……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大荒许进不许出,要把升土大会设在大荒,胜的人还罢了,那失败的人怎么办呢?”
牧之鹿道:“还能怎么办,留下来做个杂役,或者外门弟子,你若有仁心,不让他们流落到泣血谷也就是了。”
叶孚星点点头,突然又是一皱眉,道:“然则找什么借口呢?大张旗鼓好几个月,说要在京城举办升土大会。请帖发出去几千张,那些少年都要进京了,这时候突然移回大荒举办,不是太显眼了吗?”
牧之鹿神秘的一笑,道:“可不是我们要移回去,是迫不得已啊。”
叶孚星又不懂了,牧之鹿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因为,京城马上就要大乱了。”
叶孚星遽然一惊,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牧之鹿也吓了一跳,两人一起回头,发现湖边那座小楼中有响动传来。
“不好——”
这小楼现在是大荒四大派最看重的地方,若有闪失,两人百死莫赎,因此他二人想也不想,跳起来就向那边冲去。
刚到楼下,只听二楼墙壁咚咚两声响,接着轰的一声,一面墙被冲出一个大洞来,一团黑色的物体冲了出来。
叶孚星大吃一惊,手掌一伸,一团劲气就要出手,牧之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喝道:“别动手,那是我的灵兽。”
叶孚星定睛一看,果然是牧之鹿的巨鸟,不知怎的会在这里出现。他诧异的看了牧之鹿一眼,就见牧之鹿红光满面,尽是兴奋神色,不由得更加诧异,暗道:这是怎么了?
那巨鸟在天空盘旋一阵,缓缓落地,鸟背上还背着两个人,个头都不高,其中一个叶孚星认得,正是消失好几日的孟帅。
牧之鹿亲眼见到孟帅,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更是喜不自胜,扑上去抓住他,道:“小祖宗,你往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牧之鹿的样子下了叶孚星一跳,他从没见过这个胖子如此激动过,心中大奇,不知孟帅什么时候升格的“小祖宗”。
孟帅也没想到牧之鹿这么热情,他刚刚也是提心吊胆,骑在大鸟上,只要一刻没回家就不能放心,直到进了小楼他才松了口气,没想到牧之鹿又给他来了一个惊喜。
好容易挣脱牧之鹿的怀抱,孟帅从巨鸟上跳下来,示意白也也下来,抱拳道:“两位前辈,晚辈回来晚了。”
牧之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来就好,只要全个儿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孟帅这时候已经弄清了牧之鹿看重自己的原因,也能平静看待,见叶孚星的目光落在白也身上,便道:“这是我弟弟。”
白也闻言,煞有介事的道:“对,我是他弟弟。”
牧之鹿一怔,道:“亲弟弟?”
孟帅道:“不是,认的。白也。”看了白也一眼,眼见白也没有上前见礼的自觉,估计自己也使唤不动他,也就随他去了。
牧之鹿点了点头,既然不是亲的,那就不用太过在意,转念一想,察觉这孩子是从五方世界来的,不由多看了几眼。叶孚星也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上下打量白也,他是第一次见到五方世界的人,不能不感到好奇。
孟帅见了他们的眼神,心中一突,才想到一件事——自己在对面的经历,肯定会被盘问的底掉儿。这要怎么说呢?
他现在可是在五方世界之一的中州挂号通缉的人,虽然两边世界不通,但万一那边漏出什么风声来,谁知道有没有人打他的主意?百鸣山还相对安全点儿,毕竟他们跟龙虎山关系密切,立场更明确,其他门派可说不准了。这一回可要加倍小心,编出一番说辞来先搪塞一阵再说。
牧之鹿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孟帅能回来他已经很高兴,毕竟这于系到一大部分利益,对他本人的好处,甚至高于那扇门,当下拉起孟帅的手,道:“好,你和我一起回大荒。你弟弟也带上,百鸣山不差这么一个弟子。”
三三一 当头一棒喝将来
应付完几个大荒老者的盘问,孟帅晃晃悠悠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这次盘问还算顺利,孟帅还是七分真,三分假,对于误入云中城的那段经历照实说,后面自己逃脱当然是掺水分,把血影的来历瞒得于于净净,只说自己混出城来,寻到大鸟赶了回来。
众老听了之后,各有思量。大荒各宗门虽然是大荒唯一通五方世界的地方,但终究他们也是局外人,对五方世界的情势一知半解。个别人对乾坤万象宗的巨变有所耳闻,但具体怎么情况,还是不明其所以然。
这个消息他们如何消化是他们的事,孟帅先走一步。他能这么轻易脱身,还是靠着百鸣山作保,西华锦再三强调,孟帅是他们的人,且口风严密,不会外传,才保住孟帅的自由之身。不然一般人,就算是被各门派看好的天才,先一步进了禁地,不死也得被囚禁起来。
饶是如此,孟帅也得立下誓言,在五方世界见到的一切,包括五方世界的入口本身,不许向外透露一个字,不然四大宗门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然后,孟帅就回东宫了。
本来西华锦是让孟帅跟着她的,但孟帅坚持想回去,西华锦也没多管,只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也没几天。”
孟帅不解其意,后来听牧之鹿说下一场升土大会要移回大荒举办,这才模模糊糊的觉得明白了一点,但总觉得还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不过,随便了。他在东宫还有最后一点事,做完了就是一个了结了。
孟帅回到自己的寝宫,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那女官如意还有几个宫女早不知哪里去了。孟帅也不在意,这几个女官从来不安好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至少说明她们没兴趣从自己这里搞到情报了,算一个小好事。
孟帅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气,正要睡觉,发现白也还站在旁边,忙对他道:“你也去休息吧。床榻在对面——算了,你睡在这里,我睡在那边榻上好了
白也坐在床上,道:“这样能睡吗?”
孟帅摸了摸床,道:“怎么,不舒服吗?你想换床被子?”
白也摇头,道:“我是说,房间里有别人,能睡觉吗?”
孟帅笑道:“所以我让你睡这里,我去别的房间——卧槽”他目光一抬,就见对面虚掩的门后,露出半张模糊的脸。
孟帅吓得头发都倒竖了,差点没滚下床来,用手撑住床板,再仔细看了一眼,才稳住心神,发白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道:“出来吧。你还是改不了鬼鬼祟祟的毛病。”
后门无声的开启,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出来,那人的身材瘦小,比白也最多高一寸,正是小天真。
然而孟帅却是吃了一惊,他虽然早就看出了小天真,等她自己走出来,却发现小天真几日不见,跟换了个人一样。
此时的小天真,穿着一身束腰的紧身黑袍,腰间束着镶青玉的佩带,立领描金的氅衣,脚下蹬着一双长筒软牛皮靴。打扮的于净利索,虽未必有多华贵,却不再是当初小乞儿的样子,反而像是个威风凛凛的高位武官。
倘若是前几日的小天真,穿上这样沉重的衣裳,必然不伦不类,好像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但今日的小天真,气质却已经大变,变得沉稳非常。那一脸古灵精怪的神气和挂在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满面的严肃,简直比他师父大司命更有官威。
这才是令孟帅最为吃惊的地方,衣服换了容易,但气质要换一遍,可是难上加难,何况小天真这样子,简直是脱胎换骨。
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孟帅发觉小天真不是装相,心中愕然之外,带有几分谨慎,能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剧变,必有重要故事。
难道是……
孟帅想到了一个可能,小天真已经先开口,道:“孟公子,我要和你谈一谈。”
孟帅听她说得如此严肃,道:“既然如此,客厅请。”
小天真道:“不必,法不传六耳,你我的谈话,越私密越好。”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殿外走进两个武官,看穿着正是皇家密卫黑泥卫。两人进来对小天真叉手行礼,一言不发,等候吩咐。
小天真指着白也道:“请那位小公子出去玩玩。”两个黑泥卫走向白也。
白也坐在床上,大眼睛睁着,很好奇的看着孟帅,对走近来的两人视若不见。孟帅沉吟了一下,道:“小白,你先出去。别走远了。等他们走了你就回来。”
白也道:“好吧。”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了出去,那两个黑泥卫迟疑一下,在小天真的示意下,也跟了出去。
等三人出去,孟帅才道:“小天真阁下,你好大的官威啊。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小天真神色严肃,没半点笑意,自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道:“我如今已经是黑泥卫代理的大司命,带领上下几千兄弟,自然不能不注意些。”
孟帅愕然,道:“代理大司命?那尊师……”
小天真面色一沉,道:“家师身体不适,特命我代行全权。”
孟帅旋即想到了西华锦下的蛊,立刻恍然,几日之内,那蛊虫应当已经发作,大司命是死是活还是两说呢。不过那大司命可真够胆大的,竟敢任命小天真代理位置,要知道她还不过十一二岁,纵然是个小天才,又能有多少经验,多少权威?莫非黑泥卫无人了?
孟帅道:“没想到大司命前辈身体不适,真是遗憾。”
小天真“哦”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和家师还有这么深的交情,还会遗憾,真是感人肺腑。”
这句话说的甚是尖锐,孟帅眉毛一挑,道:“没,这就是一般的客气话,你尽可以当放屁听。”这丫头好话不会好好听,那大家撕开脸好了,“那么大司命找我何事?经过广场上那一出,难道你还觉得咱们有交情?”
在广场上,孟帅揭穿了田景莹的命案,逼得她放弃了璇玑山的大好前程,惊慌逃往五方世界,这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事。
其实这件事是孟帅的私仇,不涉及政治朝局,但不管怎么说,田景莹是皇家的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公主的脸,那就是落皇家的颜面,基本上就是反贼一类了。再加上造成的后果严重,把田氏前途远大的靠山推倒,孟帅够得上灭九族了。
这也就是东宫有大荒来人管控,不然孟帅哪能大摇大摆的回来。黑泥卫要抓孟帅倒是一点不出奇,再好言好语的说“谈谈”,那才出奇。
小天真道:“你还好意思提起广场的事呢?你可威风得很了,把公主逼得逃之夭夭,把皇上气得……我师父若不是被你的事情气得,也不至于病情恶化的这么快。”
孟帅心道:你师父的病跟我有一毛钱关系?他是被蛊虫入体,神仙难救,跑一个两个公主有什么妨碍?当下道:“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于什么?难道外面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只等你一声令下,把我剁成肉酱?”
小天真脸色微沉,道:“现在还不至于此。不过你要想享受这样的待遇,那也不用忙,等到升土大会一散,你前脚出宫门,后脚就有刽子手伺候。倒时候是千刀万剐还是诛灭九族,你能中个全套。”
孟帅一点儿也不担心,等到升土大会结束?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当下只是笑道:“真是吓死我了,还请大司命大人高抬贵手。”
小天真没理会他的讽刺之意,反而正色道:“要我高抬贵手,也是不难。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即使你做下如此大逆之事,但只要你立下功劳,朝廷还是可以赦免你,甚至还有封赏,让你走回封妻荫子的正途上来。”
孟帅讶道:“是么?这朝廷真是海量汪涵,有容乃大了。我倒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功劳,能抵得上这样的罪过?”
小天真道:“很简单。你帮我们把苏醒唤醒,一天之内做到,黑泥卫给你作保,让你走上光明仕途。”
孟帅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这件事,心中奇怪,为什么这件事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到这个地步了?道:“只是这一件?”
小天真道:“没错。便宜么?这种机会万年难遇,错过了再也没有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微微捏紧了椅子扶手,显示出了心中紧张。
孟帅发现了这个细节,暗中奇怪——这件事真有这么重要?沉吟了一阵,回答道:“不去。”
小天真没想到他想了半天,就丢出这么个答案,道:“不去?你确定?”
孟帅道:“确定。”
不去的原因很简单,苏醒是他的盟友,他哪能去做损害盟友的事儿?之前是因为他批了一层田景莹得力臂助的皮,不得不虚与委蛇,现在好了,他正大光明成了反贼了,可以破罐子破摔了。
小天真的脸色能刮下一层霜来,道:“你确定了?可不要后悔。”
孟帅道:“我后悔何来?”
小天真长出了一口气,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如此。可是你逼我的。你——不要你那好朋友的性命了么?
三三二 唇枪舌战无始终
孟帅一呆,紧接着反应过来,只觉得“嗡”的一声,鲜血一下子涌到头顶,整个人先是眩晕,然后是暴怒。
“卧槽——你大爷”孟帅上前一脚踹去。
小天真早在他过来之前,身子轻轻一翻,如灵燕一般扑了出去,在空中轻巧一个转折,落在地下。
孟帅第一下发作之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站在原地,兀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乱跳,身上的血液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天真会出这一招。
孟帅要说也经历过一些事情,自问城府渐深,哪怕身处绝境也有好几回了,渐渐地练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胆魄。但今天他才知道,他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像这种绑架勒索的事情,他还是头一遭遭遇。
因此他就激动了。
即使平静下来,他的心情也没有恢复如初,那种又惊又怒的情绪,兀自缠绕在心中。他知道,这是小天真所期望的,但他控制不了。
小天真看着孟帅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这是她难得见到孟帅失态。绑架对方亲友,威胁就范这种事有伤人品,向来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但对于他们这些第一线的特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天真从小跟着大司命,自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其他的,无论是正常人的善恶观,还是江湖上流行“江湖规矩”,对她都毫无约束。
只要最快最简洁的达到目的就好。
小天真冷笑道:“你可别以为我是故意针对你。你自己想想,你那朋友于了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大闹封印会场,口出秽言,对公主不敬,要在平时,十个脑袋也一起砍了。是我们黑泥卫作保,才留他一条性命,现在正下在牢里审问,是着实问罪还是从轻发落,都要看你合作不合作。”
孟帅呸了一声,道:“少特么废话,就你们那点人手,能抓得住……他?无非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把他制住了而已。我还就不信,你们敢光明正大的把升土大会的弟子下到牢里,必然是囚禁在哪个秘密地方伺机而动。你们这群人就是一群阴沟里鬼祟的耗子,永远也走不到阳光下来。”
这回轮到小天真暴怒,喝道:“孟帅,你再说一句,就是把那小子的脑袋按在刀口上。”
孟帅呵呵一声,道:“我说一句?十句也有。小天真,你不如改名叫小天假吧,虚伪做作,卑鄙下流,顶着这么个名字你是在自打脸么?你动一动试试,老子还就不受你的威胁——你动一动试试?”
小天真大怒,高声叫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小爷把那小子拆成八块扔给你信不信?”喊完了这一句,她觉得嗓子有些劈了,发出了一串带着嘶哑的尾
紧接着,她反映了过来——怎么搞的,自己不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吗?
有人质在手,又有强大的武装,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里跟孟帅对骂啊。
被他带沟里去了么?
冷静——看到底谁玩的过谁。
小天真另外找了一个椅子,缓缓坐下,孟帅没有动弹,这让她缓了一口气——主动权始终在自己手里啊。她悠然的斜靠在椅子上,缓缓道:“喂,有什么了不起的?”
孟帅脸一沉,道:“你说什么?”
小天真道:“不就是一个朋友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孟帅又觉得血气上涌,道:“你再说一遍?”
小天真笑容不变,道:“我说你不过被捉拿了一个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恩师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
孟帅看着她,小天真的声音渐渐有些变了,“我本是一个乞儿,无亲无故,在这世间唯有师父一人对我好,教我武功。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守护大齐,守护这个国家,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我知道师父的愿望,因此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决定替师父扛上重担。这个重担有千斤重,我自知扛不起,也要硬扛。多扛一日,师父就多欣慰一日,我的心情你能理解么?”
说到这里,她有些动情,眼中沁出一层水雾。好在她马上控制了下来,缓缓舒了一口,打算做一句结语。
“所以,不要怀疑我的决心,为了师父的心愿,不论是你还是你的朋友,我杀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句话含在口中,还没有说出来,就见孟帅把眼睛一翻,道:“我于嘛要理解你的心情?”
小天真下面的话戛然而止,拧着眉头道:“你说什么?”
孟帅道:“我说我于嘛要理解你这个绑架我朋友的人的心情?你看我脸上写着圣母两个字么?别说你绑架,就是你不绑架,我于嘛要理解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是情分,不理解你是本分,现在我跟你一点儿情分都没有,只想分分钟弄死你。”
小天真的外壳崩碎了,她发现自己果真说不过孟帅,也骂不过孟帅,因此扑了上去,两根指头狠狠地往孟帅眼睛里插去。
孟帅伸手一接,一招八卦掌,稳稳地把她这一抓托了过去。
小天真含愤出手,一招打出,竟然不再进攻,再次倒退回去,指着孟帅道:“孟帅,你现在满心激动,忙头撞脑,我也不跟你计较。给你三个时辰考虑,晚上我来找你,你若说个不字,明天我就让人带你朋友的一只手给你。”说着跳出去。
孟帅追到门卫,就见院中四个黑泥卫两边站立,小天真穿着官服站在他们中间,对孟帅道:“记住了,你只有三个时辰。”说着带着队伍转身就走。
孟帅见此情景,长叹一声,知道不可能把小天真留下来换人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苏醒的清醒,似乎对小天真真的很重要,孟帅几次进攻她的底线,彻底激怒了她,可她还是没有鱼死网破,看来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孟帅也百思不得其解,小小一个苏醒,有那么大的于系么?
难道是事关中山王么?可是他记得原本大司命让他去唤醒苏醒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急三火四,仿佛火烧眉毛的样子啊。
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孟帅沉着脸,退回房中,一转身,他就看到了白也。
白也坐在床榻上,双手抱膝,就如同他当时坐在山坡上那样轻松自然,表情也是和蔼中微微挂笑,看着清新祥和。
看到了白也的样子,孟帅不自觉的心情一松,好像蓄满了水的大坝找到了一处泄水口,渐渐地从危险的水位降了下来。
“回来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孟帅问了一句。
白也摇摇头,道:“你有什么为难事?”
孟帅正要说没事,突然心中一动,道:“白也,你是不是可以跟着别人,不被人发觉?”他见过的所有人里,就白也最神出鬼没。其他人武功再高,至少还有踪迹可寻,只有白也真是忽东忽西,简直就像瞬间移动
或许他真的就是在瞬间移动。
想当初,他能够跟踪血影不被发觉,想必其他人更不在话下。
白也果然点头,道:“可以。”
孟帅道:“那你帮我跟着刚才那几个人吧?看看他们去哪儿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如果发现一个年纪跟我差不多,长得比较俊俏的少年,帮我留意下他的情况。看他有没有受伤,受到什么待遇。”他想把方轻衍找出来,但是不敢让白也救人。白也给他的印象,有点像个自有精灵,或者一个超级辅助,但绝对实力,好像不是很强的样子。而且他的出手也透着诡异,说不定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孟帅不大敢把太复杂的事情交给他。
白也点头示意明白,孟帅迟疑了一下,道:“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一定要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如果他真受了伤,你帮他治疗一下,然后撤回来。
白也再次点了点头,道:“还有么?”
孟帅摇摇头,白也再次问道:“那我就这么走了,没问题么?”
孟帅奇道:“能有什么问题?”
白也道:“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呢。”
孟帅唬了一跳,脸色再变,跳起身来,道:“在哪里?在哪里?”说着连忙四处乱看。一天之内发生许多大变,他心脏有点受不了。
找了一圈,孟帅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影,他并没觉得放心,反而更瘆的慌了。白也说的话,应当是不会错的,一定有敌人潜伏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着扑上来咬他。
孟帅咽了口吐沫,道:“人……在哪儿呢?”
白也跳下床来,用手一拍身下床铺,道:“就在这里。”
孟帅盯着床铺,先是惊讶,然后神情缓缓放松,露出惊叹赞赏的表情,轻轻拍了一下白也,道:“可以啊,这都看得出来。”
白也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孟帅道:“这边没事,倒是他们,刚才那些人都真的走远了吧?没偷偷留下来偷听吧?”
白也点点头,孟帅道:“那你去追他们吧,别忘了我说的。”白也再次答应一声,轻轻一跃,跃出房门。
孟帅起身关门,回到房中,把床榻上的铺盖卷起,道:“出来吧。”
三三三 地涌金莲洞门开
床板无声的抬起,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出现,而一个人头从洞口浮现出来。
若是平时,这个情景就够孟帅做噩梦的了,不过他现在有了心理准备,长吁一口气,道:“没想到,几日不见,都已经打通了。”
那头颅转动了一下,笔直了升了上来,好像一个人抓住了无形的绳索,不紧不慢的攀登而上,动作极其诡异。落在地上,那人撩起披在脸上的长长黑发,露出一张白的像蜡像一样的面孔。
孟帅啧了一声,就算他已经提前知道了对方的存在,这造型还是那么吓人,不愧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花蜘蛛虞沫。
虞沫坐在床上——就是那个已经没了床板的床,她等于凌空而坐,却好似坐在龙椅上一样安然,盯着孟帅,笑道:“什么叫几日不见啊?你是我见过心最宽的人,接了这么大的麻烦,都不当一回事,说走就走。你可真是处事不惊,稳坐钓台啊。”
孟帅咳嗽一声,道:“这才显得我这里坦荡无事呢,谁能猜得到?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敢相信,我放着家里造反不管,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虞沫瞄了他一眼,道:“这么说你还是运筹帷幄,尽在掌握啦?我们听说你被小丫头抓走,都是谣言啦?”
孟帅脸色一红,道:“也不算是谣言,不过至少没出什么大事。你们挖隧道,我又不帮忙,说好了我只负责掩护,现在不是很好的完成了任务了么?倒是令高足苏醒,真是麻烦不尽啊。我都替他接过最大的麻烦了,他还栽了,真是点儿背不能怨社会。”
虞沫翻了个白眼,道:“你这小白眼狼,苏醒要不是给你打掩护,至于弄进去么?你还不念他的好。”
孟帅苦笑道:“我还念好?我就剩下麻烦了。”
要不是刚才白也指出来,他都忘了自己还带着这个大麻烦呢。
其实他不该忘的,在去五方世界之前,他最重要的事,就是接下了这件大事。
本来在他从龙木观回来,刚进东宫的时候,还算是清清白白,无瓜无葛。只是一回来,就有人要找他,苏醒是一个,小天真是一个,孟帅当时就觉得不对,果断闭关修炼罡气。
修炼罡气的一个月时间,他还真享受了一段清静时光,不过事情在他破关而出第一天就卷了过来。
那一天送来的信,除了田景莹的信,张瑶卿的信,就是姜家的信,信是由田景莹队伍里的一个宫女偷偷塞给孟帅的。田景莹的宫中,早就混进了姜家的奸细。
从这一点来说,姜家技高一筹。所以孟帅在去田景莹那里之前,已经先一步知道了田景莹让他趁着封印大会搜查几个宫殿的打算,而且知道自己该做什
简单地说,信中姜期指示他,让你去搜苏醒就去搜,到时候自然有人出来和你联络。
这就是信件的全部内容。
那信件虽然是用姜家的密码文字写的,保密等级非常高,但没有多少实际内容。所以他去搜苏醒的宫殿时,所知也是有限,想来也是姜家的谨慎。
孟帅到了苏醒寝宫之前,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苏醒什么时候跟姜家拉上关系,怎么还成了自己这一头的了?
然后他在苏醒的寝宫里,看到了虞沫。
虞沫上来暧mèi不清的言辞,已经迅速动手,让孟帅不确定她到底是哪边的,不过破解了她的蜘蛛丝之后,虞沫还是开诚布公,告知了孟帅自己的身份——她就是信中提到接应自己的人。
不仅仅是来接应自己的人,还是朝廷一直在通缉的那一男一女两个要犯中的女人。
孟帅被她带入后殿,才发现自己踩进了一个大坑,天字一号的坑死爹大坑
具体来说,就是黑泥卫怀疑的一点也没错,钦犯中山王田景玺,果然是藏在东宫,藏在他们怀疑对象之一苏醒的寝宫里,不过位置稍有偏差,不是藏在某个角落里,是在地下。
苏醒的寝宫地下,已经被挖出了一条隧道,从东宫往外延伸,一直要延伸出宫去。
当然,这条隧道还没完成,只有一个出口,就是苏醒的寝宫,毕竟是中山王入住之后才开始挖的,从内往外挖,就算外面也有人从外往内挖,要将两条隧道闭合,乃至全线打通,还需要很大的功夫。
只是,这条隧道已经相当危险了。
苏醒毫无疑问,已经被盯上了,那条隧道也不再保险。一旦苏醒的宫殿被彻底查封,那整个隧道就成了个死胡同,等着被人瓮中捉鳖。
所以,他们决定在东宫再修一条入口,联通正在挖掘的隧道,而把苏醒宫殿里的入口完全堵死,不留一点儿痕迹。
这个关键的新开口,就选在孟帅的寝宫。
选择他那里,当然是有考虑的。一来是候选的地方实在不多,必须要一个可以信任且不惹人怀疑的人,在宫中大兴土木,纵然在地下隐蔽,也需要主人周旋,人选不能马虎。二来,正好孟帅撞到个大好的机会。
就是田景莹派人去搜孟帅的寝宫。
朝廷不是不怀疑孟帅的,一方面派他去搜苏醒,另一方面趁他去搜苏醒,又派出黑泥卫的精英小天真去搜孟帅。
无论小天真如何了得,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手段,她都不可能搜出不对来,因为孟帅的寝宫确实是于于净净,没有一点异常——那些异常还没来得及转移呢。
等到小天真搜完了孟帅的寝宫,孟帅就能完全洗白了。因为小天真地位高,能力强,又自以为是,她搜过的地方,自信绝无纰漏,再搜第二回的机会很小。再说孟帅凭借田景莹的关系,本来就不是重点怀疑的对象,一次证明清白,混入了朝廷的队伍,谁还会再怀疑他?
不过,事实不能尽如人意。
饶是姜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两个大的纰漏。第一个就是苏醒的落网。按照安排,苏醒虽然遭到怀疑,但他毕竟还是东宫弟子,大荒宗门的候选,一时半会儿不至于被强搜宫。那么他们就有转移的时间,几日的工夫,修通了孟帅的出口,把苏醒的出口堵上,一切从从容容,不留痕迹。
哪知道苏醒直接被逮了去。虽然他立刻封闭精神,没有泄露出什么秘密,但是他的寝宫立刻被彻底搜查。也亏了虞沫他们见机快,堵上了出口,因为堵得巧妙,倒没被搜出来。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就彻底成了土拨鼠了。孟帅这边的出口不通,苏醒那边的出口也断了,他们在挖出新通道之前,只好过彻头彻尾的地下生活。也亏了这次行动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地下隧道颇具规模,物资也算充足,还有联通地上的通风口,否则闷也闷死他们。
还有一件大纰漏,就是孟帅因为张瑶卿的事,提前跟田景莹翻脸了,彻底断掉了混入朝廷的道路,而且人还不知所踪。他的寝宫又被人拉出来大搜一顿,底下的人因为和外面断了联络,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还在不停的按计划往孟帅这里修路,不过好在进度慢了一点,没赶上这次搜查,又逃过一劫。孟帅的寝宫经过两次搜查,都顺利过关,幸运的被列为安全之地。
直到今天,地道突然打通,孟帅也回来了,虞沫才久违的出现在孟帅眼前
说真的,孟帅开始对这件事很抵触的,虽然按照安排,危险性确实被降低了,这又算是一件任务,但孟帅真不想卷进这天大的麻烦里。
但是他真的有不得不接下这个麻烦的理由。
事已至此,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接下了这个麻烦,只能继续走下去,道:“虞前辈,说真的,我是特别希望救回苏兄的。前两天找不到人,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你什么时候救他?”
说白了,方轻衍被扣住,还是因为苏醒的缘故,要是虞沫去救苏醒,他还能搭一把顺风车,趁乱把方轻衍救出来。毕竟小天真刚刚升任代理大司命,遇到大事恐有顾此失彼的情况,倘若一级要犯丢失,估计就顾不上方轻衍这二级犯人了。
哪知虞沫笑了笑,道:“救他于什么?不救。”
孟帅心里“卧槽”一声,道:“不是吧苏醒不是你徒弟么?”
虞沫道:“是啊。不过他现在又没死,又没伤,好端端的于嘛去救他?休息十天半个月,也死不了人。”
孟帅呆了一阵,道:“那……十天半个月之后呢?”
虞沫道:“十天半个月之后,谁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事情解决了,他轻轻松松就出来了。也说不定连他师父我都赔了进去,那时候还管得了他?自求多福吧。”
孟帅这一回倒是没有惊愕,反而抓住了其中关键,道:“这么说——将有大动作?”
虞沫笑眯眯道:“反应不慢。不过这种事我就不说了,留给你们自家人说吧。诺——他出来了。”
孟帅“啊”了一声,惊喜道:“难道是我——”转回头去,果然见一人从床下的隧道爬了上来,忙过去拉住,道:“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钟少轩。
三三四 八方骤来急急风
钟少轩从地道中出来,打量了一遍孟帅,见他全须全尾,松了一口气,道:“回来了就好。受伤了吗?”
孟帅摇头道:“没有,运气还不错。”看着兄长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
这才是他不得不进行这个计划的原因。
谁能想到,一向神隐一样,在姜家搞技术的大哥,会亲自参与这件事呢。
现在外面在通缉的,除了刺杀皇帝的先天高手,就是绑走了中山王的一男一女,女的就是花蜘蛛虞沫,男的么,就是钟少轩了。
孟帅在苏醒的寝宫里见到他的时候,惊讶的差点下巴脱臼,非“卧槽”不足以形容。
所以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幕后主使,就是孟帅的老板姜氏。
孟帅得知之后,颇有种看了一本推理小说,发现“我”才是凶手的坑爹感
当然,这也不只是姜家的事,确切的说这是姜期和益州刺史马云非联手搞出来的一场阴谋。虞沫他们师徒,就是马家的人。
孟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联手的,总之观察了场上的局势之后,两个阴谋家一拍即合,立刻秘密调动人马把中山王救下,又秘密把他转移到皇宫,完成了这场惊天大案。
据说把中山王无声无息从场内提走,是虞沫的功劳,她神出鬼没的蜘蛛丝,轻而易举做到了这点。而钟少轩则负责处理善后以及技术方面的问题。
开玩笑,在皇宫挖一个隧道,是一般人于的活么?皇宫虽不如城墙下布满夯土,但也防范严密,如何避开监听监视,避开纵横交错的水道,以最快的速度挖出隧道,那是纯技术活。除了天工营的总师,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见到钟少轩,孟帅没辙了,他不能看着兄长被困在皇宫里,即使有危险也只好背过来——当然事实证明他没起啥作用,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虞沫笑道:“你们聊吧,我出去放放风。”说着轻轻一纵,无声无息的穿窗而出。
孟帅知道她是去望风了,对钟少轩道:“大哥,有大麻烦了。”
钟少轩点点头,道:“略知一二——岑先生来了。”
孟帅大吃一惊,只见通道口伸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手指按住床沿,撑起一个人来,正是姜家的谋主岑弈风。
孟帅定了定神,突然一拍脑袋,暗道:我可真傻了。刚刚虞沫还说我和田景莹的事儿呢,想她在地道中昏天黑地,怎么能知道这么详细?必然是和外面联通了。没想到我离开几日,这条隧道已经大功告成。
不过就算是和外面连通,顶多能把姜期引过来,岑弈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根本没来京城啊?
孟帅长叹一口气,他知道的事情,果然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岑奕风出来之后,坐到了椅子上,上下打量孟帅,道:“小孟,于得不错
孟帅脸色一红,道:“我没于什么。”
这倒不是谦虚的话,他来京城,本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结果陷入各种纠葛中不能自拔,最后除了把田景莹逼走,也没有什么说得上的功劳。倒是给自己谋了个福利,顺利进入大荒宗门,成了所有弟子中的第一人。
岑奕风道:“不必妄自菲薄,当初大帅让你来京城,叫你破坏封印师大会,这件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朝廷的封印主将咸光堂弄到身败名裂的地步,这还不是完满完成任务?”
孟帅更觉尴尬,道:“这是个意外。”
岑奕风道:“这还不算意外,真正意外的是田公主一走,引发的后果。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你把这场游戏强行带入拐点,这才是最大的功劳。”
孟帅更加不解,道:“怎么说?”
岑奕风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还不知道呢吧?今日无事,不妨从头说起。小孟,你觉得皇帝死了么么?”
孟帅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从头说起,却是从这个头说起,被问到这个问题,确实一时半会儿无法回答,道:“那个……还没有吧。”
其实他完全不知道,不过从直觉上说出了一个答案。
岑奕风道:“然,我也觉得没有。”
孟帅“额”了一声,道:“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岑奕风虽然用词不算斩钉截铁,但口气中显得自信满满。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道:“是……是刺客跟您说的么?”
岑奕风闪过赞许的神色,道:“正是。中山王是我们救下来的,刺客也是我们派出的。当初我们派出刺客的时候,就是打算声东击西,并没有要刺杀皇帝的意思。当时回来,那位也跟我说过,皇帝不过受轻伤,结果第二日闹得满城风雨,说皇帝死了,这不是咄咄怪事么?”
孟帅点头,道:“他果然装死。那皇帝为什么要装死呢?他装死可是大费周章了。”
要知道皇帝装死,可不是像戏文里一样,宣布自己的死讯,治大丧,弄个棺材在家里停着,皇帝本人在棺材里躺着。等到想要骗的人过来吊孝,皇帝翻身坐起,一声号令,刀斧手齐出,将敌人乱刀分尸这种庸俗戏码。他装死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皇后假扮自己,故意漏出些许破绽,让人猜测自己死了。对自己猜出的消息,人难免更信任些,因此才有了各诸侯暗自风传的皇帝驾崩。
岑奕风缓缓道:“一般的诈死,只有一个原因——钓鱼。”
孟帅深觉有理,道:“他钓的是中山王。”
岑奕风点头,道:“皇帝的死,是众人猜测的,一般来说,诸侯王会倾向于皇帝死了。只有唯一的一方势力知道皇帝没死,那就是派出刺客,手握中山王的那一方。知道皇帝死了和知道皇帝没死,反应自然大不相同。皇帝一面放出风声,一面暗中侦查,要把中山王的来路钓出来。”
孟帅道:“所以他才使用那种假死的方法,只要找到中山王,他立刻现身,假死的谣言不攻自破,也不妨碍什么。”
岑奕风道:“不错。这个游戏一天不结束,在京的诸侯一天不会离京。毕竟如果验证皇帝真死了,谁要这个时候远离中枢,定然吃大亏。而那些一般诸侯不离京,掌握有中山王的势力——也就是我们当然也也不能离京,不然太惹人嫌疑。滞留京城,最终被皇帝发现的可能性就存在。”
孟帅点点头,岑奕风道:“可是现在情势有变。”
孟帅惊道:“怎么了?”
岑奕风缓缓道:“你没察觉么,他们突然急了。”
孟帅“啊”了一声,道:“正是。”
岑奕风道:“本来么,这场游戏是一场周旋日久的捕猎游戏。皇帝不急,他有大荒弟子为他撑腰,举办升土大会,也就是说几个月他不露面也不会乱。而我们则被困京城,藏头露尾,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按理说我们着急,他不该着急,可是他们确实急了。”
孟帅恨恨道:“没错。当初那个大司命让我唤醒苏醒的时候,不紧不慢,并没有说要一两天之内着急就要唤醒。但我一回来,小天真居然那么急迫的要求我唤醒苏醒,甚至不惜绑架我朋友要挟,我看她是狗急跳墙。”
岑奕风道:“小天真年轻气盛,刚登权位,做出些激进的事不算稀奇。但她坚持只给一天时间乃至以时辰来计算期限,倒还真充满狗急跳墙的味道。”
孟帅道:“她怎么跳墙我管不着,但她对我朋友下手,我非把她下汤锅不可。”
岑奕风微微一笑,道:“义气深重,很好。”
孟帅道:“岑先生——我想要救方轻衍,能武力救人那是最好,但若实在不行,能不能先答应救醒苏醒?”
岑奕风没有回答,捻须笑道:“说起来,不救苏醒,是我的主意。”
孟帅一惊,岑奕风道:“因为当时皇帝最重要的事就是钓我们出来。能撬开苏醒的嘴,直接问出来固然可以,等着我们救人时露出马脚,也是一种方法。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不落入他的圈套,也绝不漏出丝毫痕迹。”
孟帅的脸色难看起来,道:“您可以不救苏醒,但我一定要救方轻衍。”
岑奕风微笑道:“没关系,去救他。你是他的朋友,朋友被绑架,去救人才是正常,因为你不是我们这条线上的,所以即使出手,也牵扯不过来,只管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好了。如果不行,我还可以派人帮你。”
孟帅这才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我尽可能凭武力救他,尽量不影响先生的大计。”
岑奕风笑了起来,道:“这个时候,大计已经不算什么,就算你救醒苏醒,又能怎么样?我说他们狗急跳墙,并不是指绑架你朋友不择手段,而是急冲冲要弄醒苏醒这件事。足见他们黔驴技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醒的口供上,这件事本身就是狗急跳墙。”
孟帅不大明白,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变得这么焦虑?”
岑奕风道:“这个我也不明白,不过肯定是发生了大事。要想弄明白,说不定你还方便些。”
孟帅奇道:“我?”
岑奕风点头,道:“皇帝变得这么着急,要么是他本身有问题,譬如得了急病,命不久长。要么就是在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天底下,能把皇帝逼到这个份上的,恐怕只有那些大荒来的弟子了吧。”
孟帅认同道:“是了。我可以去问问牧之鹿前辈,到底皇帝在搞什么飞机
岑奕风没注意他怪异的用词,缓缓道:“无论什么变故,皇帝已经从稳守的一方,变成了进攻的一方,只要他有动作,就一定有破绽。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的机会到了,决战的日子,就在眼前。”
三三五 何处金屋可藏人
岑奕风和孟帅交代完了眼前的情势,就回到了地道中。孟帅送走了他们,又把地道口掩饰好,铺好了床铺。
从这里开始,他就不是不怕人查,没有破绽的旁观者了。现在地道延伸到了他房子里,纵然钟少轩有手段,把地道口掩饰好,终究不是天衣无缝,他必须时时刻刻面对被人查出的结果。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确实加入了这场大乱斗当中。
钟少轩临走的时候,给了孟帅两张地图。一张就是皇宫的地下地图。在皇宫地下挖掘了一个多月,挖出来的可不只是小小一条直通道。还有很多分支岔路,只是这些分支岔路大部分没有挖通。毕竟一旦挖通,就等于有了出口,必然会出现痕迹。不过钟少轩说明,只要想挖,随时都能挖通。
另外一张图,却是皇宫下的水道地图。这张图倒不是钟少轩绘制的,而是姜家以前潜伏在皇宫的能手绘制的,钟少轩制定地道路线的时候调出来看过。要知道地下作业,要是挖通了水道,那就是灭顶之灾,不可不小心。
但孟帅却是可以利用这些水道的,毕竟水道四通八达,覆盖面比地道广得多。只是水道密闭在地下,空气不流通,一般人无法久呆,孟帅却是有水息术,可以在水下呼吸。若是孟帅要在皇宫中秘密活动,这东西说不定起了大用。
仔细看完了地图,孟帅先将图纸烧掉,经过多次洗练,他的记忆力已经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自然不会留着现成的物证。
过了半个时辰,大殿中人影一闪,白也从空中出现。
白也真如幽灵一样,来也无声,去也无影,饶是孟帅早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由吓了一跳,吁了一口气,道:“你回来啦。”
白也出现之后,直接坐在床上,用手按了按床板,道:“人走了?”
孟帅抹了一把汗,道:“嗯,走了——白也,在外人面前,千万别提起这床里有人的事儿。”
白也道:“我从来不跟外人说话。”
孟帅想了想,好像也确实如此,在遇到孟帅之前,封十六一直以为他是哑巴,当下问道:“你跟着他们,怎么样了?”
白也道:“我找到了。”
孟帅大喜道:“你找到了?是不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个子比我高一点,长得比较俊俏的青年。”
白也道:“年纪比你大一点,个子……他躺在床上我看不出来,长得……比你好看。”
孟帅道:“好看不好看,那不是重点——是你不懂欣赏。估计就是他了,他为什么躺在床上,受了伤了么?”
白也道:“身上有旧伤,比较严重,我已经给他治好了。”
孟帅道:“谢谢。”心中暗暗咬牙,小天真要抓方轻衍,当然要用强,果然是用了非常手段。又问道:“周围有几个人看守?”
白也略一沉吟,道:“有二十个人。床头有人,外头也有,再往外还有守着院子的。”
孟帅略算了一下,呸道:“虚耗人力,显摆他人多是怎么的?”他心情也是很沉重。黑泥卫毕竟是最高级别的皇家卫队,可算得高手如云,这等关键时刻当然要把家底掏出来,那二十个护卫恐怕都不是寻常人物,至少也是江湖一流,恐怕还有不弱于他的高手,想凭借一己之力救出方轻衍,难于上青天。
又想起一事,孟帅问道:“既然如此,他们不在东宫了?在哪个角落?”
东宫就那么点地方,还是被封锁起来的,无论从哪里都塞不下二十多个人守卫,所以要严加防范,必须要在东宫以外。
孟帅不等白也回答,找出纸笔来,画了一大张皇宫的简图。皇宫的地图是他当初进京时就准备得资料,早就背熟了的,现在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
他用手指指着东宫,道:“现在我们在这里,你指一下那人被关在哪里?
白也看了一下地图,孟帅的图画的还是比较抽象的,这让他比较困惑,不过过了一会儿也勉强反应过来,道:“这里。”指着一个偏僻的角落。
孟帅一看,那地方在皇宫的东北角落,永巷的尽头,都快到了太监们住的罩房了,果然够偏僻。孟帅记得,当初大司命拉他去唤醒苏醒的时候,也是走的那条路,看来这边应当是黑泥卫的一个基地了。
孟帅闭上眼睛,仔细想象皇宫上面的建筑和地下的水道结合的立体图像。皇宫地下的水道纵横交错,这一是因为京城本来就坐落在三水交汇,水源丰富之处,像行宫里的几座大湖,都是借用的天然水源,皇宫本身也引了城外的活水入城。另外一点,就是归功于大齐之前的某位皇帝。那位皇帝也算个奇葩,是少有的“工匠皇帝”,天下大事他不管,风光权柄他不爱,最喜欢就是搞建设,功绩就是给皇宫设计了一套完整的排水系统,并一直沿用百年,直到今日
孟帅记得,东北角已经到了皇城的边缘,靠近了护城河的入口,是排水最通畅的地方,从那里的明渠暗沟的衔接口可以直接出入人,毫无障碍。
倒是东宫这边,没有明显的井口,只有排水井和排水沟,入口狭小,要进去非要卸掉几块砖不可,那就着了痕迹了。
一面思考,孟帅又问道:“你跟着小天真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
白也道:“说了。我跟着她进去,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问旁边的人道:、天有什么变化么?,旁边那人说道:‘回少司命,一切如常,。然而她就出来了。”
孟帅呆了一呆,道:“完了?这不是跟什么都没说一样么?”
白也道:“不知道。然后她就出来了。到了外头,门口又进来一个女孩子,和你差不多大,样子,长得也挺好看的。她一过来,那个叫小什么的立刻站起来,道:唐姑娘。,”
孟帅道:“唐姑娘?是皇后么?不对,如果是皇后,应该直接叫皇后,又叫什么唐姑娘呢?再说皇后比我大好几岁。啊……是她。”
孟帅想起来了,在宫中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叫唐姑娘,是东宫中一个备选的弟子,皇后的妹妹,唐宁初。
想到这里,孟帅突然觉得不寒而栗——他以前忽视了太多的人。东宫里的人,除了他有过接触小天真、苏醒、方轻衍之外,他都当做是np根本没在意过,仿佛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只为了参加一场比赛就消失。
现在想来,这些人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各种背景的人,背景很多比孟帅都复杂,这也就注定了他们不仅仅只是一个学员,如果有需要,随时可能变身成为各种关键角色。
像唐宁初的出场就是证明。
白也继续道:“那个唐姑娘问道:‘情况怎么样了?,那个小不点回答:‘有了一点进展,我找到了一个可以作为突破口的方向。,”
孟帅忍不住好笑,小天真确实个子不高,但也比白也高一点,哪里就轮到白也叫她小不点儿了?紧接着又是皱起眉头,因为他意识到这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一段信息。
白也继续道:“那个唐姑娘就说:‘既然是突破口,你有多大的把握?时间不是只剩下三天了么?能不能在三天之内解决呢?,那小不点就不说话了。
孟帅眼珠暗转,心道:三天,三天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过没等他细想,白也就继续道:“唐姑娘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也只是奋力一搏,聊胜于无罢了。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拼命,就算三天后大朝之时不能完成使命,难道就真的天崩地陷了么?无非就是损失一点脸面罢了。是皇帝求全责备,非要力求完美。他求得完美,倒让底下人劳心劳力,何必如此?,”
“小不点摇头,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陛下的旨意,就容不得我等阴奉阳违。况且我师父说,这件事不是现在想的那么轻松。三天之内有结果,皇上亲自出面,也只有一半的胜算。倘若没有结果,恐怕真是要天崩地陷了。,”
孟帅越听越奇,暗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还天崩地陷的?”
白也继续道:“那唐姑娘说道:你这精气神真令人感动。明明你也是有希望去大荒的,能留在俗世的时间寥寥无几,就这点时间,你还要鞠躬尽瘁么?好吧,我实在是佩服你,所以我要帮你。,小不点说道:唐姑娘,你已经在帮我了。只要撑过了今日,我要结草衔环谢谢你。,唐姑娘回答:‘不必。毕竟也算我姐姐的事。如果以后有我可以帮忙的事,你只管开口。,说着转身走了。”
孟帅坐在那里,仔细的分析着其中的每一句话,简直不得要领,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心中一惊,道:“都这个时间了,小天真要找我的麻烦。不行,我得去先看一眼。”说着直接跑了出去。
白也在后面道:“我也去。”也不见他抬脚,忽忽悠悠,跟上了孟帅。
三三六 遁地入水走蛟龙
孟帅从自己的寝殿出来,找到了一处暗渠,身子一矮,已经落了下去。
皇宫的暗渠为了导流迅速,地下通渠修的是不窄的,但是水流的入口修的都很窄。要知道这些入口都是走水流的,修那么宽阔做什么?倒是有几处检修用的直井比较宽敞,可以直接下人。
但平时那些检查口都是封着栅栏的,要卸掉栅栏,也非小事,况且检查口都在公共地面,有什么举动容易被人看出来。所以孟帅选择的只是一般进水口,但是是进水孔中比较粗的那一种。
虽然入口较粗,可也才人头大小,一般人钻也钻不进去,即使是孟帅现在身子未长成,也还只能伸进一个脑袋去。他要进这洞口,还需要另外一样神奇的功夫——缩骨术。
缩骨术在武林中是单独成列的一种武术,说神奇也神奇,近似于柔术,主要是将关节收紧,肢体靠拢,达到身躯最细,可不是真的把骨头缩短,人的骨头要是能变长变短,那还了得?只是这门功夫下的苦功多,可是应用却少,还是下五门的贼门里人会的多,一般江湖人根本不会去学。
孟帅当然也没去学,但是他会类似的功夫。龟门的心法太上龟息功,每一重都有一门神奇的效果,之前有敛息术、水息术和铁背术,到了第四重,就是一门缩骨术,龟缩术。
孟帅看到龟缩术的名字,当然在心里大骂龟门前辈太不讲究,瞎特么起名字,但龟缩术本身还是很神奇的。当然龟缩术本身也无法改变骨头的长短,调整人体构成绝不是先天以下的本事,但收缩身体的效果绝对出众。孟帅本身不过摸到了第四重的一点边缘,但已经能把身体收缩到原来的一半,最神奇的是,在收缩身体的情况下,能够行动自如。
孟帅就这么挤进了水道之中,像蚯蚓丨一样爬了许久,身子一松,落入了大通渠之中。因为通渠平时还要人检修,这时又没有雨水,水位很低,孟帅落下是实地,在地下暗渠的旁边的石板道上。
只见人影轻轻一晃,白也落在他身边。
孟帅看了白也一眼,也不在意,白也的神出鬼没他也习惯了,就算他直接从水下钻出来,孟帅也不会奇怪了。
到底是皇家水道,通渠引得是护城河的活水,虽然在地下,通风居然还不错,没孟帅想象的那么多异味。但浓重的水腥味是少不了的,孟帅尽量放轻呼吸,一会儿就适应了。
在地下自然阴暗无光,孟帅点起一盏封印灯,照亮了方圆两丈,往上游走去。
地下水道判断方向不易,但孟帅在上面时就已经判别了这段水道的方向,知道皇城修的水道是东高西低,水从高往低流,从这里也能判断个大概。
孟帅一面走,一面在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水道的地图,总算他方向感还不错,三维空间想象力也过关,一路往上走,倒也没有迷失。
走了一阵子,水道渐渐收窄。孟帅明白,这是快到地方了。皇宫的水道也是分主于道与分支的,主于道就是大宫大殿下面的水道,宽阔气派,就算没人看见,也不能丢了皇家的体统。但到了后面,渐渐成了低等宫人的住处,上面的宫室都修的马虎了,地下的水道还能多好?
不知道是不是孟帅的错觉,感觉水道的味道也刺鼻了一点。不过这是排水道,不是下水道,皇宫没有专门的下水道,垃圾脏水专门有水桶装走,就算是偏僻宫室也不会直接排下,因此味道还算可以。
又过了一阵,水道越来越窄,前面分叉,有一道还好,有一道已经低的连人都站不起来了。但无奈的是,窄的那条才是孟帅要去的地方。
进了窄路,孟帅只好弯下身子,直接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弯着腰走路比爬着累,他又不用顾忌什么光辉形象,当然是爬着走了。
也别说,也许是孟帅体力好,也许是孟帅四足动物的祖先的基因还在,一路爬过来,倒还算轻松。
到了一定的阶段,孟帅停了下来。他记得,水道与他想要的目的地已经重合了。如果判断的没错,他现在就在目的地的正下方。
“到地方了?”孟帅自言自语。
“到地方了。”
空旷的地方,突然有人回答。
孟帅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见白也蹲他的正前方,正回答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小祖宗,你怎么又跑到我前面去了?突然回答一句话,简直吓死人好么?时间长了我非得心脏病不可。”
白也奇道:“你刚刚不是问我么?”
孟帅想说不是,心中一动,道:“这么说,你也觉得是这里?”
白也道:“如果是关着那个人的地方,就在这里的正上方。”
孟帅点点头,他对白也可算是绝对的信任,何况还有他自己的判断,那就更没错了。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上去。
四处一打量,孟帅的眼前就是一亮,只见前面十来步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向上的竖井。而且据他目测,宽度还不低。
爬了几步,孟帅到了竖井下,用手量了量,还好,用上缩骨术应该能过去。看深度,这竖井也有十几米深。像这样的竖井,不至于弄什么上大下小之类的造型,都是一筒上去的,也不虞上面收窄。
只是这么小的地方,往上爬比往下出溜又困难得多,孟帅也需全神贯注,当下对白也说道:“我要上去,你想跟来也行,但不能让别人发现了你。”
白也点点头,孟帅也不多说,白也的行动不是他能控制的,也就随他去了。自己身子一跃,进了竖井。
进了竖井,果然移动困难,孟帅用脚蹬着往上爬,只觉得竖井侧壁黏糊糊的,不知道粘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来不怎么于净。他也不敢深想,怕恶心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往上爬。
过了好久,孟帅才到了上面,只见上面是一个明渠的出口,成椭圆形,出口处有一排栅栏。
隔着栅栏往外看,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是一个偏僻的小院落,在皇宫中,这么简朴的院落可不多见。院中空空如也。但孟帅却明显的感觉到,在各种阴影下,大树底下,都藏有不少人手。
防卫果然森严,龙潭虎穴,名不虚传。
孟帅仔细数着,光他数的着的就有七个人,他背后的死角估计也有三四个。再算上他没看见的,恐怕要有十五六人。
孟帅自己也算是个侦查与反侦查的高手,他算出来的数字应该不错,但白也也告诉他,有二十个人再看守。估计是还有五六人守在房里。
该死,一个这么小的院子这么多人守卫,这是多么高的密度啊?想要瞒过这么多人的耳目,靠一般方法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有血影那样的速度。不过他要真有血影的速度,还救什么人啊,早把黑泥卫斩尽杀绝了。
不过事到如今,事情也算走到死胡同了。
孟帅趴在栅栏口,想着策略,他肯定不会这么冲出去,救人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能不顾,这种情况必须要有非常手段。
比如说……用点药什么的。
这种情况,要在夜晚用深重的迷药,把这些人都迷倒,那还有得一拼。孟帅自己是没有这种迷药的,他打算找岑弈风问问,慕容佩有没有这种好药。
现在,只好先回去。
孟帅正要回去,突然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眼前。孟帅脸色大变,手一松,差点直接掉下去。
定睛一看,只见白也站在他身前,正挡在栅栏口处,这小小院落,几乎没有死角,这么大一个人出现,还不被人看得底儿掉?孟帅只觉得冷汗直冒,想要张口,却怕自己也暴露,用口型道:“不是不许别人发现么?”
白也张了张口,孟帅连忙用手挡住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白也这回倒看清楚了,下一刻,孟帅的耳边直接响起了传音,道:“他们看不见我。”
真的?
孟帅定睛一看,只见大树下,山石旁的几个暗哨,都没有反应,不像是见到人的样子,这才稍微放心。再定睛一看,白也的身形和平时也不一样,似乎有点半透明,身躯的轮廓也模糊,似乎是悬在空中的一个三维图形一般。
他咽了口吐沫,白也的神奇真是一再刷新他的底线,这样的大杀器和他是友非敌,简直是他烧了八辈子高香。
不过,就算如此也没用,孟帅还是不能指望他做什么,要不然就不用专门自己跑一趟了。当下也用传音的方法,传道:“别管这里了,咱们走吧。”
白也诧异道:“走?不是好不容易来的么?”
孟帅摇头道:“不走会被发现的。我不能像你一样隐身。”
白也奇道:“可以啊。”说着用手隔着栅栏摆在孟帅面前。下一刻,孟帅就觉得有一种冰凉的气体流过身躯,一道模模糊糊的白气把他从头到脚的罩住
“这样不就行了?”
三三七 阴差阳错误一场
孟帅看着身外那层若有若无的白也,心中惊异非常,用传音问道:“这样就行?”
白也回答:“这样就行,不过要是被人打到,或者被东西碰到,会现形。
孟帅立刻领会——受到攻击会现形,这不就是潜行么?实在是好用。突然脸色一变,要不是顾忌身在险地,差点骂出“卧槽”来。
既然早有这样的神技,他刚才学水耗子一样在地下管道里钻来钻去的为哪般啊?只要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不就好了么?
这特么没事找事劲儿的。
后悔了一阵子,孟帅就不想了,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好在没多少损失,赶紧于活儿要紧。
孟帅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洞口的栅栏拆掉,好在他如今有罡气,栅栏并不粗,空手卸掉也不为难,何况还有兵刃。小心翼翼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卸掉栏杆,孟帅鼓涌鼓涌的从洞口挤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到院子里去。
这个过程虽然简单,但孟帅做的可不快,每一步都要小心不发出任何声息,步步缓慢,到最后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
站起来之后,就没什么高难度动作了。
孟帅大摇大摆的走到院子里,用手高举,很欠的和树上的密探挥了挥手,果然没反应,可见他当真是隐身了。白也这个能力,应该是光线的把戏,孟帅不是消失了,只是不会被看见而已。
不过,眼下还有一关,那就是进屋。
院子中间,有一座屋宇,比起皇宫的宫殿,这屋子不大,但比起外面的民房,可也绝不算小。且结构和南北通透的一般格局不同,明显分成了许多间小屋子。要进入某一间屋子,恐怕不止于要过一道门。每一扇门都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打开。
想了想,孟帅还是决定先从外面看看情况,于是问白也:“他在哪一间?
白也指了方向,孟帅靠近窗户,来到一处死角,确定一小片藏在树荫下的窗户无人监视后,用手指蘸水,弄出一个窟窿,凑过去往里面看。
这一看,孟帅眼睛骤然睁大,身子僵硬。
只见窗口正对的地方,是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人,背对着窗户,尽管看不见她的脸,但孟帅一看她的身形就知道是小天真。小天真前面放着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少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表情还算平静。
这个人是苏醒。
孟帅再三看了看,怎么看,这特么还是苏醒。
怎么回事?不是找方轻衍么?怎么跑到苏醒这里来了么?
难道是小天真的阴谋?故意把苏醒和方轻衍调换了?
可是苏醒不是比方轻衍更重要的要犯么?哪可能用一级要犯换一般犯人?
紧接着,他就明白了,这特么不是小天真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蹲下身,孟帅有气无力对白也道:“你跟踪小天真时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白也身子一闪,已经消失,等一会儿又再次出现,道:“就是他。”
孟帅双手掩面,挫败感油然而生。这件事严格来说,不怪白也,怪他自己,说的太模糊了。什么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长得比较俊俏之类,根本无法确定一个人。小天真关心的是苏醒,因此先一步来看苏醒,白也跟着她看到了,当然就认为苏醒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不过……
孟帅突然愤愤然道:“你说这小子长得会比我好?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说方轻衍比他强也罢了,那小子本来就是小白脸,货真价实的帅哥,苏醒长得跟吸血鬼一样,死白死白的脸,不吓人就不错了,这还叫好看?
眼见白也无辜的样子,孟帅也知道无用,心中暗转念头,道:小天真在这里,这里必定是黑泥卫的总部无疑。一般来说,要犯都应该囚在这里,方轻衍是不是也在这里?
他问白也道:“这屋子里面有没有另外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少年。除了这屋里的两个人以外?”
孟帅不知道白也有没有调查,不过就算没有,白也应该也能轻易知道。果然白也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孟帅心道:“这么说,方轻衍不在这里?那他在哪里?这里应该是黑泥卫所辖最安全的地方了吧?难道真的像小天真说的,扔到大牢里去了?不应该…啊”
他突然想到一事,却是白也所说,唐宁初来这里,说了一句“我会帮你”,而小天真回答:“你已经在帮我了。”难道是这个意思?
方轻衍还在东宫?
孟帅又气又急,倘若真是这样,他可是被小天真耍了一道,想不到他还会上这种用烂了的“灯下黑”招数的当。
不管怎么说,此地已经没有再留的必要,还有被发现的危险,迅速撤离才是真的。
孟帅刚一动,突然就听头顶树叶一动,他立刻不动了。头顶树叶无风而动,是因为树中藏着密探,这时候密探移动,必有缘故。
难道是被发现了?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脚步声惊动,头顶上的树叶又平静下来。想必是来人有预警,但似乎那人不是敌人,因此预警撤掉了。
只见院门一开,一个少女跑了进来,孟帅认得她就是唐宁初。这丫头在宫中的存在感太低,孟帅仅仅见过几面,只有个大略的印象。但有白也那番话在前,孟帅和自己的印象一对照,认得出来就是她。
她没进来的时候,小天真已经被惊动,推门而出,道:“唐姑娘,怎么了?”只见唐宁初气色不正,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得大奇,要知道唐宁初和她姐姐是两种人,冷面冷心,小天真还未见她激动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唐宁初明显心里有火,开口语气就不正,道:“我问你,你让我看着的那小子是什么来头?”
孟帅心中一凛,暗道:果然在她手里。
小天真皱眉道:“什么来头?不是八个候选人之一么?来自中山王府。你和他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应该也知道吧?他怎么样了?”说着急切了起来。
唐宁初没好气道:“人丢了。”
一句话说出,两边有不同的心情,孟帅当然是又惊又喜,小天真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身子晃了一晃,道:“丢了?怎么丢了呢?你怎么把他丢了?”说着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唐宁初的声音却比她更高,以至于尖利的像刀子一样,喝道:“你别问我,你先问问你自己,怎么调查的背景?不是说是中山王府普通一门客么?为什么有先天高手来救他?”
小天真目瞪口呆,道:“先天高手……先天高手?”
孟帅也是愣住,随即想起了方轻衍的家庭,还有他师父,暗笑道:我都忘了,这小子也是开挂的,那是这丫头能够摆布的?
这么一想,立刻神清气爽。
唐宁初哼道:“正是先天高手,要不是妙前辈正好在我那里,我险些命丧在那高手手里。小天真,你是故意来害我么?”
小天真额上冷汗淋淋,根本没注意到后面那句质问,反而道:“妙前辈也在?那太好了。抓伤到那贼子了么?”本想说抓到,但一想人都丢了,就别提抓到不抓到了。
唐宁初脸色一沉,道:“还伤到呢,妙前辈受伤了。”
小天真更惊,道:“连妙前辈都受伤了?那可……”
唐宁初道:“妙前辈说不定要来找你麻烦,你小心吧。”
小天真脸色发白,道:“跟我无关啊。”
正在这时,就听墙外有人道:“宁儿,你出来。”
唐宁初脸色一变,道:“妙前辈来了。”说着出门,小天真在后面跟上。
孟帅听到妙太清来了,心中一动。,妙太清可算是他最不熟悉的大荒来使之一,自从听说她留在钟毓园,赶上了刺杀皇帝一案,还出动追杀凶手之后,就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虽然很好奇外面的动静,但孟帅不敢跟出去看。先天高手和后天的不是一个层次,稍有风吹草动,就有被发现的危险。
因此他最佳的选择就是留在原地,运用龟息功中的敛息术,把周身所有的气息收敛起来,假装自己是块石头,等着蒙混过关。
至于外面的实况转播,听一听就好,不用非要求眼见为实了。
就听小天真低声下气的道:“前辈,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
没听到妙太清回答的声音,孟帅估计她不会做回应,毕竟是大荒的先天高手,唐宁初说她会因此找小天真的麻烦,那可真是幼稚了。
就听小天真道:“前辈且慢……”下面的话戛然而止,孟帅好像听到嗤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动手了,不由暗自摇头,妙太清不为小事计较是不错,可她似乎性情高傲,小天真若是应对不好,得寸进尺,恐怕会招来祸殃。
就在这时,孟帅头顶上也传来嗤的一声,有人低低的闷哼一声,孟帅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树杈上的密探身形略有变化,却又维持着不动。
按理说,这也不算什么,但孟帅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树上的人,似乎不行了。
与此同时,只听唐宁初在外面道:“妙前辈,她年纪还小,你给她个说话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才听妙太清道:“你说。”
孟帅正侧耳听着,突然双目圆睁,如同见鬼一般。
只见中央宫室的门缓缓打开,苏醒从里面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三三八 天降烈火火上房
看到刚刚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苏醒,像没事儿人一样走出来,孟帅只有呆若木鸡的份儿。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刚刚树上的动静就是苏醒弄出来的,不光树上,周围其他点儿上的密探,房间里的密探,都给苏醒拔了,不然他绝无可能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隔着老远,无声无息的放倒密探,别人做不到,苏醒能做到,他擅长精神攻击,最是无影无踪,防不胜防,当初方轻衍都着了他的道,何况其他人。
那就没错了,苏醒自己放松了精神封锁,想要逃走。
孟帅心中疑惑——现在是逃走的好机会么?小天真虽然不在,但她也就是一墙之隔,墙内的守卫也没放松,如果这就算好机会,那他这些天应该遇到过无数次更好的机会了,怎么不见他逃走?
不过,转瞬间他就想明白了。是因为白也的缘故。
苏醒关闭自己的神经,不怕拷打,并不代表黑泥卫就不拷打。为了把他弄醒,肯定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很难说苏醒身上还有几根骨头是完整的,就算他能醒,他也走不了。
白也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的治疗能力孟帅是看在眼里的,一头巨鸟都能治好,何况苏醒一个人?苏醒身体修复了,他才能逃走。
不过……眼下真不算什么好机会。外面现成放着一个先天高手呢。
孟帅坐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苏醒悄悄的往前走,一面还竖着耳朵听墙外的动静。
这时小天真已经获准说话,道:“前辈,请问今天来救方轻衍的,和上次刺杀皇上的先天高手,是一个人么?”
孟帅一愣,暗道:为什么这么问?这丫头脑洞好大。
妙太清于净利索道:“不是。”
小天真陷入了沉默中。孟帅这时也反应过来,他看先天高手满天飞,但事实上大齐多少年也不出现一个,出现了也是身份明确的大荒弟子等人。像这样来历不明的先天高手,多少年碰不到一个,突然出现两个,两个还都跟朝廷作对,也太巧合了点,因此有此一问。
其实小天真心中,是及其希望两人是一个人的,那就给纷乱无比,毫无头绪的局势牵起了一条暗线,证明苏醒的后台和孟帅的后台很有可能是一个人,那么她就找到了另外一个突破口。可是妙太清的回答令她失望了。
当然她不知道,她的猜测是接近事实的,苏醒和孟帅的后台,至少是联盟关系,奈何救走方轻衍的人是另一条道上的人,和现在所有出现过的人都有本质的不同。
过了一会儿,小天真再问道:“妙前辈,三天之后的事情,有缓和的余地么?”
妙太清不答,孟帅虽然没看到她的样子,却觉得她好像不高兴了,外面又沉默了许久,就听小天真颤声道:“我……我……”
这个时候,苏醒穿过了小院,走到院门口。他却不出去,而是站在门后。他站的地方,是大门的死角,只要大门一开,门身就把他掩盖住了。他站在那里不动,也不知道是等着开门的时候出去还是等着偷袭。
这时候唐宁初再次出言圆场,道:“前辈,小天真她是个小孩子,对我姐姐姐夫有赤子之心,并没有别的意思。”
虽然同是大荒的候补弟子,唐宁初和小天真不同,她是妙太清真正看好、几乎已经收到门下的天才少女,这些天甚至已经登门辅导,开了小灶。唐宁初之于妙太清,差不多等于孟帅之于牧之鹿,虽然原因不同,但都是很受待见,说话有些分量的,她出言求情,妙太清也会给她一个面子。
果然妙太清道:“感情谁都有,可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是几位前辈一起做的,别说你,我也不能置喙。”
小天真声音变了,有点带着哭腔的样子,道:“几位前辈都是天上的人物,为什么好端端的降下来管地上的事?”
妙太清呵斥道:“越来越多口舌。皇帝死了,你们捂盖子有什么用?早早的宣布死讯,新立皇帝,这才是吐故纳新,天地轮回的正道。不为了一点私心,你们会这么哭天抢地的胡闹?你要是做个有始有终的忠臣,现在就去劝劝你那女主子,别做拼死的挣扎了,堵不如疏,越是捂着,越有崩盘的可能。到时候一个山洪暴发,怕她尸骨无存。”
这番话说得很急,显然带着情绪,妙太清平时冷言少语,难得说这一次长篇,却也是她心里的话。这些天因为唐宁初的关系,皇后没少找人明里暗里的烦她,各种求情利诱,弄得清高自诩的妙太清无比恶心,看在唐宁初的面上始终不发,现在连小天真也来求他,终于激怒了她,才有这一番话。
孟帅听了之后,却是豁然开朗,暗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小天真怎么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来是大荒来的那些人,逼着皇后宣布皇帝的死讯。
妙太清这番话,倒也不能说不对,尤其是对皇族和诸侯来说,一个死人站着茅坑不拉屎,皇后在上面冒名顶替,简直罪大恶极,要是后面被人查了出来,把唐羽初千刀万剐都不解恨,还不如她自己宣布死讯。虽然因为诸侯在京,京城一定大乱,但皇后有唐家保着,一条性命还是能留住的,不至于出现最坏的结果。
但问题是……皇帝没死啊。
皇帝还活着,是为了钓出阴谋者才假死,若是真的宣布皇帝死了,那皇帝不死也得死,这一出戏成了假戏真做,而且做真的代价也太高昂了。
若是反悔,皇帝出来说明,那还罢了,毕竟只是丢脸,但精心布置已久的密谋完全破产,而且打草惊蛇,以后休想有什么收获。所以小天真才急的火上房一样,想要在三天之内弄出个结果,达到一举两得的作用。
当然,这未免一厢情愿,先别说这三天时间有多紧,就算能成,那几位一直以为他真死了的老前辈还能不生气?都说欺君之罪罪不容诛,欺骗这么多绝顶高手难道罪过就小了?皇帝真出现,说不定哪位一生气,真把他按死了。
这是他自作自受,在外面虚虚实实故弄玄虚也罢了,非要在大荒弟子面前说谎,让皇后直接挑明皇帝死了,现在反口也没了余地。
只是,孟帅还是有些不解,这些前辈是吃饱了撑的么?正如小天真所说,他们是天上的人,于嘛要管人间的事?这又不是传说中仙人主持天下气运大事,分明就是这几个人恃强凌弱,强出头的结果。
不过这不关孟帅的事,他只要想想事情发生之后怎么办就行。事情一定会发生的,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帝在别人面前是大象腿,在那几位前辈面前,也就是根麻杆儿小胳膊。当然皇帝也不会因此就死了算了,他也没那么大的心。
如果不出意外,三天之后的大朝,皇帝会正式露面,彻底打碎外面的谣言
也就是说,要想有所行动,这三天是最好的机会。对皇帝是,对姜家同样也是。
孟帅自己已经不关心这些事,不过他可以通知一下自家老板,让他们有所准备,这也是他拿了两年多俸禄所必须尽到的责任。
方轻衍已经被他师父救走了,孟帅主要任务已经取消,还顺带打听了情况,现在已经可以全身而退了。
只是……
孟帅看了一眼苏醒,他现在正在门后。
苏醒算是他的盟友,不过不是铁杆,只是同阵营的,连同事也不是。花蜘蛛师徒都是马家的人。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苏醒被抓,还跟孟帅有一点关系。
要是苏醒现在还躺在房间里,孟帅不会冒着风险,闯过重重包围把他救出来,但他自己都出来了,稍微接应一下,让他顺利逃走还是可以做一下的吧?当然前提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孟帅想到这里,就继续坐了下来,他要看看情况。
如果妙太清说完话就走,那就简单了。唐宁初在不在都无所谓,因为里面只有两个人能动了,暗哨都被放倒,一会儿苏醒出手偷袭,估计还能放倒一个,剩下一个苏醒能对付最好,不能孟帅出手帮他一下也可以。当然若是唐宁初也走了那更好了,小天真一个人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两个人。
但若是妙太清不走,就麻烦了,孟帅还是不敢动弹。
门外因为妙太清的重话显得有些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就听小天真道:“我明白了,皇后我会禀报。”她的声音很不好,带着一丝真正的哭腔。
孟帅心中暗想,小天真难道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忠心于朝廷?可是她忠于朝廷,又不是忠于这个皇帝本人,换个皇帝不还是朝廷么?
就听妙太清道:“看在宁初的面子上,我再出手帮你一次。”
孟帅脸色一变,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妙太清最后那个“次”字出口以后,只听刷的一声脆响,一道银光穿过院门射来,直接穿过了苏醒的胸口。
三三九 蛟龙厮战滚成虫
小天真根本没看清妙太清如何出手的,但见妙太清背后的剑鞘一抖,一道银光发出,然后消失不见。
她还愣在那里,妙太清已经道:“宁儿,咱们走。”伸手一招,拉着唐宁初化作一道剑光破空而去。
小天真呆了一下,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推门入内,就见院子中间倒着一人,胸口一个血洞,正是苏醒。
她震惊无比,完全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眼见苏醒双目翻白,气若游丝,忙扑上去查看,见那血洞离着心脏不过寸许距离,好歹没一剑穿心,这才留下一口活气。但看这样的情形,也是命在顷刻。
这时候小天真已经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苏醒突然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院子里,无非就是要逃走,被妙太清发现,射出一剑,这才功亏一篑。这时她不由得有些后怕,倘若苏醒丢失了,她真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紧接着,她又暴怒起来,喝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钦犯逃走了,你们没看见么?”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却无一人回答。
小天真惊怒非常,伸手点了苏醒的几个大穴,助他止血,先进门去找人。就见囚禁苏醒的房间之中,几个看守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大部分双眼翻白,比苏醒更像死人。
她气的浑身乱战,伸手劈面给了一个看守一掌,那人丝毫不觉,依旧不醒。小天真只得站起身来,伸手一拉,拉住了墙上的挂铃,铃铛摇动,叮铃铃的响声传出好远。
她摇铃之后,飞快的跑出院子,然而刚跑到门口,就愣在那里。
原来躺在地上的苏醒,突然不翼而飞。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小天真大脑一瞬间陷入空白,就和这个院子一样空的于于净净。
紧接着,她哆嗦着手伸入腰包,已经抓了满把的铜钱,以漫天飞花雨的手法刷拉刷拉的扔了出去。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但她就是这么做了,她的铜钱镖以她为中心,狠狠地撒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扇形。
只听“草——”的一声低声,一个身形在墙边浮现出来。
小天真自己也没想到有这个结果,瞪大了眼睛看着。只见院中身形是一个少年,肩头上还扛着另外一人。
仔细一看那人的脸,小天真尖叫道:“竟然是你,孟帅”说着如饿虎扑食一样纵身扑上。
孟帅肩头中了她一枚铜钱镖,颇觉疼痛,眼见她来者不善,把肩头的人往身后一扔,道:“归你了。”自己刺溜一声窜开。
小天真犹豫一下,还是先去接着那人,她想苏醒身受重伤,这一下若给摔死了,岂不是后悔莫及,当下前冲几步,在那人落地一瞬间,已经接下。
哪知道到了手里,她突然发觉一丝不对,紧接着把那人翻过来一看,只见他长眉细目,五官木讷,哪里又是苏醒了?这人还依稀有点眼熟,似乎是当初在湖畔比武的弟子,叫什么付响的,也不知道名字记对了没有。
小天真一愣,随即大怒,骂道:“孟帅你这个王八蛋,丧尽天良的畜生。”回头再找孟帅,早就人影不见。
她愣了一下,又用铜钱在院里撒了一遍,依旧不见人影,记得在院中转了一圈,便看见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那洞口正是排水道的入口,小天真用手比了一下,人肯定钻不进去,略一犹豫,甩手一枚金钱镖射了进去,只听里面传来了“嗤”的一声轻响,不是自然落地的声音,不由呆了一下,道:“真在里面?”
紧接着,一丝冷笑浮上她的嘴角,低声道:“孟帅,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的缩骨术,但今天你遇到了缩骨术的祖宗。”双手往前一并,身子细了下去,一头钻进了洞口。
孟帅这时正在水道之中。他自从现了形之后,没找到白也,也就没再次隐身,好在早有准备,收起苏醒的时候,把一直扔在黑土世界里没处置的付响拿出来换了一点儿时间,又钻回地下道之中。
虽然龟缩术不影响行动,但竖井毕竟空间狭窄,他钻的也不快,小天真找到井口的时候,他还在竖井之中,被一铜钱砸到,身子一松,扑通一声从竖井落到水道里,摔了个屁股蹲儿。
顾不得屁股疼痛,孟帅连忙离开竖井口,以防暗器再来。离开洞口丈余,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暗器总不会拐弯儿。但此地也不宜久留,被小天真发现之后,麻烦太大了,得回去准备准备。
哪知他正往前爬,只听竖井之中嗖的一声,一个身形冒了出来,无声无息落地,正是小天真。
比起孟帅,她过竖井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就像自由落体落下来的一般。
孟帅回头看的都愣了,只见小天真恢复了正常身形,正蹲在后面瞪着自己。通道低矮,两人都不能站起身来,只能保持一蹲一爬的姿势不懂。
孟帅心中暗暗叫苦,他没想到小天真刚好就会这么冷门的缩骨术,现在场中局面对他不利,因为他是背对着小天真的。通道太狭窄,他要翻身需要很大的动作,这个动作肯定会被偷袭,但若不翻身,现在的姿势分分钟有被爆菊的危险。
小天真见追上了孟帅,长出一口气,但紧接着心提了起来,因为没看见苏醒,喝道:“你把苏醒藏哪里去了?”
孟帅心中一动,道:“扔墙外头去了。”
小天真喝道:“什么?”
孟帅道:“不然呢?你以为我自己逃走都来不及,会带着这个累赘?”他才不信小天真会想到他随身带着一个世界的事儿。
果然小天真见他身边果然无人,已经信了这个说辞,咬牙切齿道:“好啊孟帅,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卑鄙狡猾”
孟帅呵呵一声,道:“狡猾过誉,要说卑鄙,比起绑架犯,区区自愧不如
小天真脸色一寒,喝道:“跟我回去。”
孟帅道:“你觉得可能么?”
小天真道:“你可不要后悔。”
孟帅道:“你才不要后悔,只要你不怕苏醒死了,你只管跟我纠缠。”
小天真略一犹豫,喝道:“怕什么,苏醒死了还有你。只要抓到你,我管苏醒的死活?”说着双脚一蹬,扑了过去。
孟帅心知缓兵之计无效,身子往后一仰,双腿区起,一个后滚翻翻了过去。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翻身之策,只有这样才能把动作控制在最小,风险控制在最低。
然而这样一来,他等于主动靠近了小天真,小天真也是向孟帅的方向扑过来,两厢一对,孟帅翻身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与小天真短兵相接。
和小天真一交手,孟帅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坏了
不应该在这么近的距离跟小天真交手。
看小天真动手,专以缠、卷、拧、翻、扣、锁等小巧动作为主,以错骨、擒拿、分筋为要,动作奇快,力道沉猛,就知道她是近战高手,而且最擅长贴身战。
这一门功夫在江湖上也是冷门的,因为攻击距离太近,在白刃战为主的江湖上不占便宜,但一旦被这样的高手近了身,那就是如贴了致命的毒膏药,甩不掉丢不开,最后被毒死。
孟帅也擅长近战,他的灵龟八卦变就是近战的一套武功。然而再近战,普通对战也是有距离的,哪怕距离只是一条胳膊,这种倒在地上缠斗,贴身甚至可以叫撕逼大战的战斗方式,只有街头的混混打架才用,孟帅从没经历过。
其实小天真的动作,和街头混混也差不多,特别的脏,什么挖眼,扣喉,掰指,甚至咬人这样的动作都做得出来,孟帅应付着越来越吃力,一不小心脸上给她抓了一下,从眼下到嘴唇,拉出一道血口子,差一点,一只眼睛就给她毁了。
孟帅惊怒交集,却也不敢走神,更顾不得疼痛。眼下最好的应对方法,莫过于拉开空间,转近战为对战。
但是做不到。
这里的空间太狭小,即使拉开距离,也站不起来,只能再次回到这样厮打的模式。当务之急,是往外面退开。
可是这同样太难。孟帅拼着又被她抓了一下,带着她往外头滚了一滚,滚出一丈远,颈后被她一指扣下一块肉来。
要想从支路出去,回到主渠道,至少要再打十个滚,孟帅的脑袋上没几两肉,经不住这么抠下去。
他需要一个给他争取时间的大杀器,能够摆脱小天真的纠缠,哪怕是暂时的,只需要几秒钟,他就能冲出这个狭窄的支路。
一般这种情况,他选择的都是空镜印。这个印法极其好用,无论什么样的攻击,在一瞬间都是免疫的。奈何这里用不上,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做结印的动作。小天真动作快到瞎眼,他恨不得长四只手来应付,哪还有余暇结空镜印
就是有现成的印坯,都没时间拿出来。
其他的……
孟帅眼见一亮,动作猛地一停,双手保持交叉的姿势护在脸前。小天真也是一怔,双手自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孟帅双手突然亮起一层黄色光芒,小天真惊呼一声,骤然缩手,双手已经红肿气泡。
罡气
三四零 暗有落花随流水
这不是一般的罡气,这是纯阳罡气
来自于小龙将的,最纯正的阳气罡气,散发着大量的光和热,在狭小的空间中爆开。
小天真被罡气震退,双手离开孟帅的身体。孟帅趁此机会倒退几步,往出口退出。
其实小天真现在被罡气所慑,可以趁机进攻,但孟帅有着自己的判断——不必如此,还是以撤退到宽敞地方,进退有余为上。
这可能是冷静的判断,也可能是他的强迫症发作,一定要转换战场才能动手,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动作就快了。
尽管这个暗渠很狭窄,但孟帅没了小天真的纠缠,身子一动,已经出溜出去几丈,眼见再几下就能出去。
小天真被弹开之后,脸色急变,一手前拍,抓向孟帅。
但她的手掌刚刚碰到罡气的边缘,便觉得滚烫难耐,强忍着再动时,整个手掌如抓到了铁板,丝毫不得寸进,被上面附着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
孟帅看到了这一幕,就知道小天真没有罡气,也就是她还不到火山的境界。想来也是,孟帅开挂这么凶猛,也只是堪堪爬到了火山的门槛,小天真比孟帅还小了好几岁,又不是明王那样不世出的天才,哪有那么容易登堂入室?
其实若是面对面放对,小天真也不是孟帅的对手,只是她在特别适合自己的场地对着特别适合的局面用出了特别适合的武功罢了。
孟帅见她一击无功,不再管她。罡气这东西是实质的,不是剑气内气这些虚的东西,就如钢铁铠甲,不破防就是不破防,任她玩出花来也没用,他只管往前又是一步,通往主渠道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
小天真也看见了出口,她突然手腕一动,关节处咯咯作响,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两根指头,以剪刀的手势往前插去。
兹——拉——
孟帅只觉得澎湃的气息一滞,回头看去,只见小天真两根手指之间,竟夹着一大团罡气。
她竟然凭着两指之力,把罡气扯了下来
这是什么指力?
孟帅都看傻了,要知道罡气和力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的两种力量,就如同畜力和电力一样,完全不可相比。以没有加持过罡气的血肉之躯撕开罡气,这两根指头要有多大的力气?
正因为看傻了,所以小天真的两根指头再次插过来的时候,孟帅只是本能的一躲,甚至没做有效的格挡。
噗——
一阵剧痛传来,小天真的两根指头刺穿了罡气,插入孟帅的后腰,鲜血狂喷而出。
孟帅身子僵直,竟不知道挣扎,双手按在地上,突然往前一冲,胸口前倾,整个人向前面滚去。
前面就是出口
孟帅这一滚之力不小,整个人终于从半步之遥的出口翻滚而出,接着哗啦一声,落入水中。
分支的暗渠是于涸的,只有排水的沟槽在,但主渠道中却是有水的。排水时整个暗渠都被淹没,不排水时一半是于地,另一半是通水的沟槽。地下暗渠接通护城河,更接通城外的活水。如今正是枯水季,水位尚浅,但地下暗渠的沟槽也流动着汩汩的水流,足有一米多深。
孟帅这一落,就落入了的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
一进入水中,冰凉的水直接刺激血淋淋的伤口,孟帅的眼前就是一黑,整个身子因为痉挛弯了起来,甚至忘了挣扎,任由凉水灌入他的口鼻。
呛了一口水,孟帅才缓过来,他水性还是可以的,也没怎么慌张,忍痛一蹬水底,就要浮上去。
就在这时,孟帅就觉得边上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的衣服,带着他向下沉去。
孟帅大吃一惊,一口气登时泄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头沉入水下,就见身边另有一个身体,吞吐着气泡,正在抓向自己。
小天真
她也在水里。
孟帅看了一眼,立刻就要再上浮,就觉得脚下一沉,小天真抓着他的脚踝,再次将他拉了下来。
孟帅也不知道小天真是真的要把他淹死还是只是无意识挣扎摆脱不开,他只知道这种深度的水,老实呆着是淹不死人的,但是这么互相扯后腿,真要一同死在水里,身子放低,去掰开小天真攥着自己的手指。
然而小天真的手指之紧,超乎孟帅的想象,水流又滑,根本不容他用力。他用了几次力,不但劳而无功,腰后的伤口更随着动作一阵阵剧痛,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察觉到力气小了下去。
不好,要死——
孟帅这时已经忘了自己的水息术,他只觉得自己在往下坠luo,想要吼叫:“你给我放开。”张嘴却只吃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水流呛得他喘不上气来。
不能这么下去——孟帅在疼痛之间挣扎,一丝狠意漫上心头——宁可把她指头掰断,也不能让她拖自己下地狱。
心底一发狠,孟帅一头钻进水里,往小天真手上抓去。分筋错骨手——他也会。只消一用力,就能把她手上的关节错开。
就在孟帅手伸向小天真时,小天真的手骤然松开,往上抓来。
这一抓,正好抓到了孟帅的肩膀上,紧接着,她的两手收紧,掐住了孟帅的脖子。孟帅眼前又是一黑,整个人往水深处沉去。
我……要死了么?
一个念头轰然炸响,孟帅只觉得背后砰的一下,已经撞到了水底,滑腻腻的泥垢,从他脖子后面渗入。
我会死?笑话
水底是我的世界
一股凶狠之意从他水底骤然升起,孟帅瞪大了双眼,猛地抓住小天真,往下拽落。
不是要在水下呆着么?咱们一起,看谁先死
水里不好用力,但孟帅已经被激起了一股凶顽之气,只觉得两膀有无限的力气,拉拽这小天真的身躯,狠狠地往下压下。
小天真的身子开始剧烈的挣扎,这时候她的手放开了孟帅,双脚连蹬,要往上浮起。但这个时候孟帅却不让她上去了,他压着她的锁骨和琵琶骨,往水下狠狠地按压,甚至翻身而起,以膝盖压住她的身体,不让她浮起来。
给我死——死——死——
孟帅的眼前看不见别的东西,近在咫尺的小天真的脸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大片白色的水浪和气泡,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听到自己的耳鼓回荡着热血涌动的咆哮声。疼痛还在一阵阵袭来,因为长时间的绞痛麻痹了他的神经,使他无法正常思考,他所有的力气都在往下压制,压制着底下的另一个人。
水息术自然而然的运转,保持着他的呼吸,因为他如此激动,连水息术这样沉闷的换气方式,都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气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天真不再挣扎,他的力气也渐渐变小,最后完全消失,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失去了控制。
他眼前早就闪烁已久的黑屏终于占据了所有视线,轰的一声,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帅模模糊糊只觉得眼前一片翠绿,整个人好像被一团温暖的绿光笼罩着,安抚着,软洋洋的舒服之极,低低的呻yin了一声,猛地起身
这一起来,孟帅发现自己状态良好,不但疼痛不翼而飞,力量和精神竟也恢复到了巅峰的状态,简直就像没经历过那场大战一样。
这是……
孟帅一抬头,果然见到了白也。
白也正蹲在他身前,专注地看着他,道:“好了?”
孟帅长吐一口气,道:“好了,谢谢你。”
他现在全身无伤,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白也给他治疗了。真的是多亏了白也在此,不然孟帅伤口极深,流了太多血,又泡了不于不净的水,别说失血休克,伤口感染也受不了。
确认了自己无事,孟帅问道:“小天真呢?”
白也指了指水里。
孟帅回过头去,一眼看到了小天真。
她还在水里。
她大概永远不会上岸了。
小天真的脸是一片纸一样的惨白,双目圆睁,瞳孔永远的失去了焦距,整个人无力半沉半浮在水里,如一片飘零的落叶,找不到归去的方向。
她死了。
孟帅将她拉出水面,亲手确认了她的死亡。心中升起了一丝抑郁,不管如何,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是条鲜活的生命。在几天以前,两人还敌友未分,还能在一起说说笑笑。而现在真正阴阳殊途。
在这一瞬间,他真的怀念前世。怀念那个满街都是没见过血、只在电视里见过谋杀、只在游戏里进行过战斗的宅男宅女的时代,那个安逸到骨头发懒的和平年代。那个时候,只有脑溢血和车祸才能轻易夺走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只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再感叹也没用。
这个时代的规则,他早已熟悉,偶尔感伤不过一时所致。别说是在水下混战,就是面对面对战,杀了早已是敌人的小天真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还真是谢谢白也,看小天真身上的伤痕,就知道孟帅刚才也身处险地,若没有白也的治疗,可能水上浮着的就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了。
因此他再次对白也道:“多亏了你,谢谢。”
白也眨了一下眼,道:“你真的想谢谢我?”
孟帅一怔,不知道他的意思,道:“当然了。”
白也露出笑容道:“那你让我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