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求学羽林府
第二天天蒙蒙亮,屋外吹起起床号角,孟帅跟着起床,穿好衣服,出了房间,正式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冰火#中文
上午先到校场点卯。
孟帅站在一群孩子中间,丝毫也不出挑。
点卯的教官让孟帅出列,随意介绍了一下他的姓名年岁,又让他换上了制服,便开始了第一天的训练。
孟帅对于没有开学典礼,校长讲话等等程序,感到异常感动。
至此,孟帅开始了他的羽林府生涯。
上午的训练是体能,无非跑步,障碍跑,跳跃,举石锁等等力量和度的训练。
大部分都是他以前军训过的内容,不过要求更高,毕竟这些孩子都是练拳出来的,和现代奋年的体力不可同日而语。
之后还有马上的训练,马术和弓箭术的联系,也都是相当简单基础的动作,训练量旱不小,但也不见得有什么为难。
一直到了正午,队伍解散,众人大多坐倒在地,擦汗不已。
孟帅也跟着众人坐倒,向道:“食堂在哪里?”
他身边就是陈前一一自从他老实本分的站在陈前边上,陈前很正常的和他打招呼之后,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到了中午,陈前坐下之后,周围立刻空了一圈,连孟帅也隔绝在外,看来也被归为疯子的伙伴必然是疯子这一行列了。
他只得叹了一句一一陈前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这等人情世故的事,总不可能做到周全。
孟帅虽然以和睦为上,但也不至于为了融入群体而刻意做什么,譬如特意为了讨好众人而和陈前划清界限,那也太势力了。
因此,他只好暂时跟陈前坐在一起,顺其自然而已。
陈前道:“食堂?那是什么?”
孟帅道:“就是去哪儿吃饭?”
陈前道:“一会儿有人送饭到校场。
你去取就是了。”
孟帅道:“这样啊……餐车从哪个方向来?”按照他的经验,这种男生集中的地方,吃饭都跟打仗一样,晚了就没有了,早点看好地形。
一会儿好抢个有利位置。
陈前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不必着急,没人跟你抢。”
孟帅一怔。
才想到有陈前在身边。
无论什么好东西。
都该是他头一份儿,那么自己估计就是第二份儿了。
擦,这么说陈前就是收保护费的恶霸,自己就成了恶霸身边的马仔了?就是那种主角出来第一个上去挑衅然后第一个被喘飞的碎催?
孟帅打了个寒战,使劲摇头,道:“除了你之外,众弟子之中,还有没有厉害人物了?”
陈前目光扫了一眼分开的弟子群,那些少年见他目光扫来,纷纷低头,竟无一个敢与他目光相接的。
孟帅看了这样的场景,大概可以估计出这些子弟之间的形势了。
总的来说。
似乎不是金字塔模式。
而是鹤立鸡群模式。
这大概和陈前压迫一切的性子有关吧。
陈前间道:“今天一上午训练,感觉如何?累么?”
孟帅答道:“疲劳肯定是有的,毕竟活动了一上午。
不过感觉还好,没有我想象的严格。
没有把潜力和精力压榨干净的感觉。
是不是第一天训练量没上去?”反正他觉得,这羽林府的操练远不如水思归在时紧张,也就是他平时自己训练的水准,与他心中严格至极甚至达到变态水准的“军事训练”并不相称。
陈前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训练量差不多就是如此,今天是一贯水平,再上也上不去了。
你看他们,可有你这么轻松?”
孟帅回头,果然见众人坐在地上,无不神色疲惫,虽然已经休息过一段时间,似乎还有没缓过来的。
就听陈前道:“就这么一帮货色,你还指望训练强到哪里去?还好你不是那群没出息的死狗中的一员,不然就算头脑比一般蠢驴聪明些,终究没有用。”
孟帅翻了翻白眼,道:“又是死狗又旱蠢驴,你当这里是动物园么?你也别小看了人,纵使他们现在不如你,但有先进的就有后进的,或许哪天就有后来居上的,站到比你还高的位置上。
到时候看你如何打嘴。”心中却也明白,自己在这群人里也算个“学霸”了,至少也达到了平均先进水平。
陈前道:“凭他们?倘若他们有一个有血气,敢上来和我对战,哪怕输了我还承认他们有点希望。
可惜……别说他们,就算是你我看也没什么指望。”
孟帅道:“其他人怎么样,我不能替他们说。
但是我自己,将来一定会达到你做梦也想象不到的高度。”
陈前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孟帅吐出三个字,道:“走着瞧。”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梆子声响。
几个杂役推着大木桶过来,却是开饭了。
果然,虽然饭桶就在那里,却没有一个弟子上去拿的。
陈前站起身来先去取,孟帅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取菜。
果然这里虽然不是军营,但伙食也只是一般般,一个大桶里装的熬白菜,另一个大桶里装的熬老豆腐,还有一个盆里盛着半盆咸肉,主食倒有米饭和馒头两样。
孟帅每一样盛了一些,端回来席地而坐。
等他坐下,陈前早已开吃,其他弟子才上前取餐。
孟帅看了一眼默默排队的队伍,见众人脸上没看出半点不平之气,心道:好像确实是没什么希望,不过与其说是众人没血性,不如说这群人给陈前虐傻了,血气这东西,是越挫越弱,最后真的成渣了。
陈前一个人,毁了整个班的前途,奇怪。
不知道羽林府的长官到底知不知道陈前的表现?如果知道,为什么不把这个害群之马踢出去?
还是他们觉得,陈前一个人的价值比这么一班人都要大,干脆牺牲一班人,来养陈前一个人?
想到这个猜测孟帅真有些不寒而栗,忙摇头不想,低头吃饭。
稀里糊涂吃完这碗大锅饭,孟巾就坐在原地休息。
午休时间有半个时辰,但不允许回房,大部分人就在校场休息。
想要午睡也可只是校扬的沙土地睡得不舒服就是了。
孟帅盘膝坐下,打算在中午炼一会儿龟息功。
就见陈前用手指在抄地上画。
画的都是火柴小人,每个小人都有动作。
以乎在推演招数,便问道:“你觉得这里无聊么?那为什么还在这里坚持?干嘛不离开?”
陈前道。
“我倒是想跳到上一级去,但是府中始终不许。”
孟帅心道:那自然不许,你祸害一个班不够,还要再祸害一个?
陈前接着道:“不让调就算了。
这里虽然训练强度不过尔尔,倒还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也有不少机会。”
孟帅来了兴趣,道:“是么?”
陈前道:“自然。
上午是无聊的基础课,下午就会教授一些真东西。
武功啊,技巧啊什么的。
武功之类在外面也会学到,但是军中格斗技巧和搏杀经验,确实是这里才能学到,从羽林府出去,自然会比其他武林人更有体统,”
孟帅点头道:“这样很好。
会教授兵刃么?”
陈前道:“去年没有,都是格斗搏杀的技巧。
今年应该会开始,说不定就是从今天下午开始。”
孟帅赞道:“那太好了,真是来对了。”他在兵刃上面始终有短板,至今没学到正经成套的兵刃武功,连推演自己的太上五法身的猛兽变也没有机会,若是能在羽林府打下基础,对于他自身的展,实在是获盖良多。
陈前道:“况且羽林府的人出去也能获得一些便利,比如生死擂台,这个要提前申请。
若不是羽林府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申请到?而且外面的军籍都需要十六岁,羽林府是唯一不到十六岁就能得到军籍待遇的,很多时候很方便。”
孟帅道:“这也不错。
不过这里不是每旬只有一个休息日么?你哪有时间去守擂台?”
陈前道:“生死擂台也不是日日有挑战者。
挑战书也要提前申请。
等到挑战书到我这里,我再请假出去就行了。”
孟帅讶道:“可以随意请假么?”
陈前道:“反正我没遇到不准的。”
孟帅摇头,陈前很明显收到了“国民待遇”,自己却不能以他为准。
陈前又道:“而且十四岁以后,等过了新人期,就可以出任务了。
有任务就有锻炼的机会,还能接触各种各样的武功。
这也是我一直想要的,我想跳到前一期,也有想早些出任务的原因。
不过教官跟我说了,只要通过考核,再早一点接任务也可以。”
孟帅点头,这也是他看重的。
想要快积累经验,就要多历练。
他要想安安静静的练武,一个人在家也能练,来这里,一是为了交流观摩,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二就是为了多有对敌的机会,提高自身。
说到底,他是没打算在军队这条路上展下去,羽林府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过站而已。
陈前又道:“虽然我习惯独来独往,但接任务恐怕还需要搭档。
整个班里我就看你还可以,到时候看机会吧。”
孟帅暗自好笑,道:“蒙阁下青眼,在下受宠若惊。”
一四七 兵道与武道
下午的内容,果然是教授兵刃。冰@火!中文
先教授的就是匕。
孟帅常年带着匕防身,对匕还有点心得,但从未系统学过,因此这回算是从零学起。
这次的教官姓周,是今年新来的,和上午半放养的教官完全不同,讲解的十分认真,也亲身示范。
虽然第一日只教授了些基本动作,但大要领已经说在前头,让孟帅受益匪浅。
之后就是联系。
匕格杀,练劈刺意义不大,当然是对战。
众人两两一组,没有人愿意跟陈前一组,当然也没有愿意跟孟帅一组,孟帅只好跟陈前一组。
当然这份罪就受大了。
要是生死不论的混战,孟帅还有办法一战,但这种面对面用匕交锋,他这个第一天上手的小白怎能与陈前相比?虽然只是用木头匕,一个下午下来,孟帅觉得自己被插了七八十个窟窿。
好在他龟息功和龟法自然的恢复能力很强,一天下来居然还能站立不倒。
他一直勉力支持,也是不愿意在陈前面前示弱。
但一下午训练结束之后,孟帅还是差点趴在地上,光保持勉强的形象,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陈前收起匕,道:“我一直提倡,在练习当中也要用真刀真枪,一直用木刀,还是软木,连血也不流,那还练什么兵?”
孟帅憋了半天,才道:“你给我等着。”
不过他也知道,陈前是手下留情的,不然这木刀虽然钝,以陈前的力量,要在孟帅身上戳几个血窟窿也是寻常。
孟帅有时也觉得陈前还真不是没分寸的人。
到了晚间,羽林府就不再进行战斗训练,反而让子弟读书。
孟帅也拿到了一部书,却是兵法,大概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孙子兵法》。
所讲解的内容也算精到,孟帅分不出两个世界的兵法孰高孰低,毕竟他本来也不是这个行当的人。
好在他身处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也不排斥军事信息,多少有一点底子,说功底谈不土,让他跟着教官的步调走,不至于不知所云还是足够的。
反下这班上一大半人的水平还不如他呢,毕竟学武和兵法没什么直接关系。
教书的教官是个文官,讲解一页之后就让他们自行学习,自己皇了一本书坐在角落里看,若有人有疑问可以上去提问,他再做单独解答。
孟帅在兵法上虽然同样是门外汉,但记忆力和悟性都不含糊,翻阅几遍,至少把文字上的东西弄通了,其中意义以及思考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也就不强求度。
等他把书背下来,一抬头,现屋里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他桌子旁边坐看一个,正是陈前。
孟帅咳嗽了一声,道:“人怎么都没了?”
陈前抬头道:“你看完了?行啊,你还挺有兴趣的。”
孟帅道:“谈不上兴趣,这不是功课么?不看挂科了怎么办?唉,怎么人都没了?”
陈前道:“不算正经功课。
你没看人都走光了么?考试不考,教官也不认真教。
你没看他自己在屋角看书么?这种教学就是只对一小撮有心人开的,有兴趣你可以钻研的很深,没兴趣的教官也不理你。”
孟帅摇头道:“怎么会这样?羽林府培养的不是将兵的军官么?一点兵书也不读,将来上战场怎么办?”
陈前道:“一来也不是都不读,只是他们懒得数年如一日的读书而已。
而且大部分人觉得,兵书不如实际带兵的经验有用。
他们宁愿混军营,也不愿意坐下来和墨字耗一晚上。
都已经一年了,大浪淘沙,能留下来的也就这么点人。”
孟帅数了数,道:“只剩下三个了啊,这筛子眼儿也太粗了。”这三个人还包括他和陈前在内,事实上除了他们俩,只有一个身子比较瘦弱的少年还在看书了。
陈前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道:“三个人?你的眼睛长哪里去了?”
孟帅一怔,道:“不是三个人么?那边一个,我,还有你。”
陈前身子往后一仰,道:“你恬不知耻的把还没做出选择的自己算进去,那也就罢了,谁允许你把我也算进去了?”
孟帅目光在他身前一扫,现他手中拿的是一本刀谱,不由冷笑道:“这么说是我高看你了?你也觉得只要经验,不需要理论功底,就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将领?”
陈前道:“不,成为出色的将领,当然要读书—不过那干我屁事?我不读兵书,也压根没打算当将领。
这些东西都是浪费时间说着把搁在一边的兵法随意一抛。
孟帅道:“这么说你打算专精武道了?”
陈前道:“当然,兵法和军事在武道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孟帅本来也打算专精武道,但听到他不屑一顾的口气,却忍不住道:“你这样看不起兵法?要知道武道不过一人敌,兵法只是万人敌。
你武功再厉害,能够抵抗千军万马么?”
陈前道:“干军万马何足道哉?我可一刀斩之,”
孟帅反而好笑了,道。
“你道你是唱戏么?还‘一剑能挡百万兵,?”转而想起了水思归,便觉以他的神乎其技,应当能当百万兵吧?当下改口道:“就是世上有以一当万的人,那也不是你,”
陈前抬眼皮道:“是你自己有问题吧?你说千军万马来杀我,能指挥千军万马的人,当然是军事的顶尖人物,我当然要把自己放在武道的顶峰来谈论。
不然你说现在的我,就要把处于军事上,跟我层次差不多的人拿出来比较,他们也就指挥个几百人,还不是被我一刀破之?”
孟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被古人用逻辑打败了,过了一会儿,道:“就是个校尉,也可以指挥不少人马,几百个人一拥而上,你确定你能胜利?”
陈前道:“一拥而上?我会让他们一拥而上?只要一刀斩去几个头颅,连续几刀杀掉几十人,杀的血流成河,千人以下的小队必然溃败。”
孟帅道:“你说的那是乌合之众吧?我说的可是令行禁止的军队。
陈前道:“我说的就是军队。
什么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你听兵书上胡吹?我来告诉你,能够在两军交战时,有路可退的情况下,减员一成而不溃败的,就是铁军。
减员两成而不溃败,就是神军。
减员三成而不降,不溃,还能形成战斗力的,反正我没听说过。
区区千人队伍,经不住我一刀之威。”
孟帅觉得他说得太过武断,但他毕竟没见过真正的军队,又说不出有理有据的反驳,只能道:“你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陈前道:“我就是在纸上谈兵。
这些兵书也是纸上谈兵,看那些兵书,谈至带兵,无非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同甘共苦种种手段,要把军队训练的如臂使指。
可是再怎么如臂使指,也改变不了军队只是一群由普通的怯懦、怕死、意志薄弱的碌碌终生组成的合体的本性。”
他用手撑着桌子。
冷笑道:“当然将兵的手段有高下。
一些将领当然通过激励或者欺骗甚至威胁的手段。
把军队打造的好似热血无畏,但是那是在对付另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的时候。
一且遇上绝对的武力碾压,这些人根本消除不去的贪生怕死的本能就会爆出来,四散溃逃。
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不会被士卒抛弃的将领。
也没有真正铁板的军队。
把时间浪费在不知何时就会功亏一篑,身败名裂的军事上。
不如习武的来得痛快。”
他的手放在刀上。
道“我选择武道,是因为我的刀绝不会背叛我。”
孟帅听了他这篇长篇大论。
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过了一会儿。
才道:“你见过多少军队?就敢如此口出狂言。
你听说过万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历尽艰险,险死还生,最后保存下火种,生生不息,以致最后燎原的军队么?你没见过的东西,就敢说不存在,那我只要坐在这里说世上的高手都不存在,我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中二之气冲云霄而已。”
他说完,又想到这时是冷兵器时代,士气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制约因素,他自己也不十分了解,便暂时抛开了这个话题,道:“话说回来,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不善于与人交往,所以就认为人和人的交往不可信了吧?你一想到当了将领,居然要与几万人交流,还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深感恐惧,因此逃避,是不是?”
其实他有一句话没说一一你是不是以前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背叛,因此认为旁人都不可信,只有刀才可信?这话听着可是够悲哀的。
然而……倘若真是如此,这句话就是揭人疮疤了,孟帅不习惯这么干,因)肠文句话就咽下去,没说出口来。
但这句话还是激怒了陈前,他忽的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孟帅,目光比之那天他从大雨中浑身浴血的走出来,更加锋利,并带有一丝深寒。
孟帅也不客气的对视,他没练出什么锋锐冰冷的眼神,气场也不见得如何强大,如果有人旁观。
或许会觉得他被陈前秒的渣都不剩,但就他本人来说,丝毫不退让,也丝毫不回避。
过了一会儿,陈前冷冷开口道:“现在我来问你,你是要在兵道上一路走下去了?”
孟帅道:“当然不可能,我也专精武道。”
陈前一怔,哈了一声,道:“什么?那你刚才说这么多?”
孟帅道:“我专精武道,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其他无关。
喜欢什么,就要把其他的选择踩在脚下,把它们说的烂泥也不如,那得有多幼稚?”
陈前道:“理由呢,你抛弃被你吹捧的天花乱坠的兵道,选择武道,没有值得一提理由么?”
孟帅道:“我喜欢。”
陈前一怔,过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下文,道,“就这样?”
孟帅道:“这还不够?千金难买我乐意啊。
好吧,那我再加一条理由,军事的顶点我看见了,就在大齐朝廷的金銮殿上。
武道的终点,我现在还没有看见。
那好像是一条无穷无尽,不知通到哪个世界的道路。
非常的……迷人。”
他目光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七彩斑谰的新世界,道:“比起看得见的成果,还是看不见的来来更吸引人。”
陈前听了。
嗤笑道:“这个理由。
也还……可以吧。”当下推开桌椅。
转身出去。
孟帅拿起兵书,又看了一会儿,等到一只蜡烛燃尽,这才收抬东西,漫悠悠的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一直在墙角看书的文官抬起头来,笑道:“这两个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一四八 真实与虚幻
时间过去了三个月。
孟帅在这三个月过得很平静。也许别的人会觉得每天军事化管理的严酷训练很累,但孟帅倒觉得很充实,且有不少收获。
虽然强度差不多,但孟帅觉得还是羽林府的训练比较科学,尤其是在外功的修炼上。三个月时间,他居然跨过了自己计算要打磨一年左右时间的举重境界,正式迈入了生风境界。盛了江湖上说得上话的二流高手。在羽林府中,可算得头一份。
除此之外,就是兵刃上的功夫。三个月时间,刚刚够他按部就班掌握了匕的用法,就开始学习刀法。其实他和无数看过小说的少年一样,当然中意剑法。但军中用到不用剑,自然也没有合适的剑法传授。
其实现在孟帅开始学的,也不过是最基础的“血战刀法”,比普通士卒学的当然要高明。但同样带着明显的军队风格,删繁就简,招数直来直往,以杀敌要害为主,更追求成,尤其适合军阵。疏于防身,更别提江湖对战中的腾挪变化了。
但就算如此,孟帅也觉得很有收获,毕竟他这方面是空白。本来在举重境界就应该开始选择兵刃的,但他在这段时间事情太忙,举重境界又一跳而过,便生生的耽误了过去。现在第一次开始摸刀,感觉自己在兵刃上面并非没天赋,至少尽论刀法进境而言,在同辈中也算快的——陈前那种怪物暂且不算。
这是指孟帅没有使用世界树感悟的情况下,若真用了,短时间过陈前也未始不能。只是一来他没找到合适的“肥料”,随便找人杀来取精华,绝非他所愿。二来精华太贵重,用来体悟区区一军队用刀法,实在是太浪费了。就算不用精华,孟帅已经颇有心得。
然而虽然他对刀法有了些心得,但大概是因为招数太简单,想要将之融入太上五法身中,始终不得要领。他尝试几次,也便放弃。毕竟不管从他个人意愿,还是刀法本身考虑,练刀都不算长久决定,他以后还是打算练习其他兵刃为主。就是不知道从哪儿能学到值得学习一生的剑法。
其他方面,譬如轻身功夫,孟帅终于学到了像样的能用来赶路的轻身功法——夜行术,其实就是奔跑起来更有效率的姿态,都未必说得上是武功。另外骑射方面倒是大有长进,毕竟军队干的就是这个。
总的来说,这几个月给他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钟少轩手下,安安静静的扎基础一般。或许钟少轩教授孟帅的方法,本来也带着军府的影子。踏踏实实,稳步前进,也谈不上飞跃,但是认真总结起来,确实能看到自己的提高。这种日子也不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三个月后,第一次大较的时候。
羽林大较,就是学业阶段考试。最初是按照武人六艺分为六个科目。不过现在只保留合并成“拳脚对战”、“兵刃对战”、“骑射”和“军略”四个科目。
孟帅本以为自己要和陈前对上一场。没想到陈前压根也不参加。孟帅颇为惊异,不知道这等考试还有不想参加就不参加的道理。
陈前随意道:“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你若能连续一年保持大较第一名,你明年也可以。”
孟帅道:“如果没有你的话,那也不难吧?”
陈前道:“那你就去试试,记得多废掉几个人。”
孟帅愕然,陈前道:“下手狠一点,他们才会怕你造成过多损失,不让你参加大较,你就轻松了。”孟帅只有无语
过几日大较的结果出来,比孟帅想象的略差一筹。拳脚对战不用说,孟帅无论哪方面都高人一等轻松取胜。兵刃就磕磕绊绊,一路进了决赛,差点被人从台上踹下去,最后勉强落了个不胜不败的平局。骑射功夫是全员大排名,他排在第五。军略这东西,他虽然没用多少心思,但架不住其他人更差,除了那天最后一个走,专心研究军略的那个叫董正信的同窗,他排名第二。
陈前观看了大较之后,对孟帅嗤之以鼻,道:“四个科目竟然失败了三个,你也别想挑战我了。老老实实跟这群蠢驴混吧。”
孟帅强辩道:“我初来乍到,基础差一些,下一次你再看。”
陈前道:,“下一次我还再看?我看这一次是给你面子,这种低水平的比赛,看一次要浪费我多少时间?看你不服气的样子,好吧,年关的时候,有一场年终大比。那时我也要参加的,倘若你果然有信心,就在那场比赛中挑战我吧。”
孟帅沉沉道:“一言为定。”
然而还没等到年终,事情又生了一点变化。
到了五月份,孟帅就得到一个消息,他们这批人,将史无前例的分为两拨。其中一拨走军队的路子,主学军略和骑射,另一波走武道,另选地址,再成一班。
孟帅拿到申请表单时,只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记得当初在玉剑关下,姜期曾经提过一次,只是他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果然与那时印证。看来这件事主事的正是姜期。
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武道之后,孟帅惊讶的现,选择武道的人连选择兵道的四分之一也没有,总共只有十来个人。
孟帅忍不住奇道:“这是为什么?他们连兵书都不看,军略也不学,分明是没有兴趣。为什么非要走军事这一道?
陈前冷笑道:“这你都不懂?你以为羽林府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么?这些弟子的长辈,都是军中大将,对他们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就指望他们挣下军功,延续家族的荣耀。他们的前途哪里是自己一人的事?况且他们的亲族都在军中,不知给他们准备了多少资源,将来提升更加容易。走武道,没有战功可挣,没有人脉可经营,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将来能做得什幺官职?”
孟帅道:“原来如此,有时候家族倒是拖累了。”
陈前冷笑道:“意志薄弱!自己的道路居然因为外事而动摇,真是一群弱鸡!连荣华富贵都舍弃不了,还怎么向上攀登?愚蠢的庸人,就在名利场里老死吧。”
孟帅掏了掏耳朵,道:“人各有志,哪能强求。你别什么事都拐到意志薄弱上行不行?”
陈前道:“不过这样也好。听说因为人数不够,所以不同年龄的三个班修习武道的要合到一个班里,统一教授武道。真乃天赐良机。上面两个班有几个人我早就盯着他们,本以为要等几年以后才能交手,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孟帅奇道:“三个班合到一个班?那对年纪小的班不是不公平么?”他倒不是怕事,只是单纯觉得奇怪而已。
陈前道:“弱鸡关到哪个笼子里都是弱鸡,只是更弱而已。强者听到更强的对手,只会兴奋。你为弱鸡担心,难道你也是弱鸡中的一只?这次分班正合我意。张守月,莫政,苏姚青,我来了!”
结果过了几日,公布武道班的名单,居然还往下刷了好几人,一个班里居然只入选了六人。孟帅吃惊之余,也觉恐怕这个武道班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虽然因为陈前的关系,孟帅不怎么熟悉班级其他人,但另外四个人他都是认得的,因为他们都是班级中的佼佼者。其中一个就是与他在刀剑擂台上打成平手的那位。另一人是骑射成绩第一名,还有一人综合实力也是班上前三。
孟帅想这其中也有道理,本来武道这条路就有些不确定性,倘若没有基础和成绩,怎么说服家人支持?恐怕自己也没有信心了。
名单确定下来以后,就有人通知他们收拾好东西,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孟帅打好包裹,就见周围人收到消息之后,脸上洋溢着不可遏制的喜色。
孟帅略一奇怪,就知道他们是为了陈前即将滚蛋而感到高兴。
从人情世故上说,陈前做人做到这个地步,可算是够悲哀的了。
但是从这个世界的强弱公理上说,悲哀的反而是这些人。他们因为无法反抗陈前,只能将希望陈前调走,甚至当他真的调走了,他们都不敢公开庆祝,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欢喜,实在憋不住了,才能在脸上溢出一点半点。
就算陈前走了,他的形象都深深印在众人心里,成为他们心底难以磨灭的阴影,将来也会是阻塞在他们武道上的一座大山。又有几个人能够凭自己的力量冲破这个阻碍继续前进,又有几人会在阴影下踟蹰徘徊,以至于裹足不前?
而他们对于陈前的影响,却可以忽略不计。以陈前坚定异于常人的意志,即使千夫所指,亦不能让他动容,毁谤非议,也不会让他有丝毫迷惑。何况区区私下的怨恨?只要陈前不暴死,他注定比其他人走的更远,以至于到达他们无法企及的境界。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法则。
认清楚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什么是暂时的,什么是恒久的,才能在自己的路上走的更远。
过了两日,有书吏前来,将六人带走,孟帅也正式脱离了羽林府军事营。
一四九 山间白露行
这一日清晨,孟帅等六个人从宿舍出来,一路来到营门口。
营门口又有十来个人在等着。
穿着一样的制服,只是个头比这边几个普遍高一些,有几个甚至已经是成人高矮。
孟帅恍然,现在这些是其他年级的,就是今年十五岁和十七岁那两个班的。
他数了一数,一共是二十个。
只听脚步声传来,一高一矮两人走了出来,高个子穿着羽林府教官的制服,只是外面并没有罩着牛皮软甲,一色布衣到底。
另一人穿着长长的斗篷,连面目一起遮住,看来颇为神秘。
那高个子的教官并没教过孟帅,但也是羽林府的人,孟帅见过两面,依稀记得姓李。
那李教官示意众人站好,道:“今日咱们一起去新的训练地点。
这位是分管你们的佘教官”说着指向那斗篷人。
众人按照规矩抱拳问好,那教官微一欠身,便不言语,那李教官道,“这一回我只送你们去训练营,到了地方,你们就归佘教官他们管理了。
这一路上要好好听话。
倘若表现不好,佘教官有权把你们踢出来,这里自然也不会再接受你们。
你们就彻底成了孤魂野鬼。
到时候看你们怎么交代。
听到没有?”
众少年齐声应是。
那李教官对佘教官一点头,退到一边。
佘教官道:“两人一排,按照年龄排序,大的在前,小的在后。”他声音十分低沉,不知是不是被斗篷下闷住的缘故。
孟帅年纪算最小的一批,排在中后部。
和他并排的是陈前。
队伍排好,那佘教官当先前进,李教官第二,众人跟在后面。
孟帅觉得这样的组合十分奇怪,按理说如果有两个教官,不是应该一个走在队前,一个走在队尾压阵么?这样都走在队伍前列,后面队伍散了怕都没人知道吧?
不过这毕竟不是小学生春游,也无法非议,如果按照一般学生队列的话,年纪大的人在前,年纪小的人在后,本来也不合常理。
出了训练营,几人沿着官道走,越走离着银宁城越远,路边也越来越荒凉。
过了一会儿,已经进了山区,那佘教官竟带着他们离开大路,走上了山野小道。
再过一会儿,连小道也没得走了。
队伍正式进入了荒山之中。
这一道山脉是南越岭,与沙陀口那道山脉本是一脉。
但那边不过是支脉,这边是真正的主脉,两山的高低差距好像花园里的假山比上五岳。
山势险峻,四野荒凉,周围怪石嶙峋,一路纵高跃低,甚主有时还要攀爬岩壁,行进甚是辛苦。
那队伍走的极快,即使地势险要也没有丝毫降,跟上队伍殊为不易,虽然以山间风凉,众人还是走出一身汗来。
山间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一缕一缕的白气乱窜,如烟雾,如幽灵。
众人的视线也渐渐不好了,孟帅见此情形,心中不免毛,暗道:这训练营当真建立在荒山之中?我知道有些秘密基地如军工厂之类的会建造的比较偏僻,但我们不是武道班的人么?难道武道比军事乓道的弟子还值得保密?
还是这件事本身有阴谋?
孟帅汗毛一乍。
目光越过队伍,落在那佘教官身上。
渐渐地感觉有些不对。
这时,就听陈前道:“你看什么。”许久没人说话,耳边骤然传来声音,孟帅心里一震,但紧接着冷静下来,见没人管他们私自说话这一茬儿,当下道:“我看那位佘教官。”
陈前抬头,眼见雾气蒙蒙,那佘教官的背影已经不甚清晰,道:“看出来什么古怪没有?”
孟帅道:“也不算什么古怪吧。
就是他走路的姿态和我们不同。”
这队伍里的人,无论年纪大小,包括李教官在内。
走路的姿态都有相同之处。
因为他们都是羽林府出来的,赶路的姿态都受羽林府的训练和军中“夜行奔袭术”的影响。
或许临危逃命的时候,众人会各出手段,姿态各异。
但像这样平常赶路,队伍的步伐显得出奇的整齐,而这位佘教官,背影不直,走路的姿态略往下坠,但脚步当真是轻若幽魂,和充满阳刚之气的夜行奔袭术,分明是两个极端。
孟帅略作了分析,道:“所以我猜,这位佘教官,大概不是军中出来的。
是外聘的教头吧。”
如果他不是混进来的敌人的话。
陈前道:“你真是喜欢琢磨这些细枝末节,我还以为你会看出更有用的东西来呢。”
孟帅觉得自己还真是好性儿。
能忍得住另一个和方轻衍完全不同的嘴炮手。
当下道:“这么说。
你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陈前淡淡道:“你难道没有现,我们后面已经没有人了吗?”
孟帅一怔,霍然回头,但见背后果然空荡荡的,并无一个人影,只有山间时而稀薄、时而浓厚的雾气在飘然游荡。
这一瞬间,孟帅真是毛骨悚然。
作为年纪最小的一批,他当然处在队伍比较后面的位置,但不是最末尾的。
仅就他们这一班来说,没有人敢走到陈前前面,所以他也在六个人三排中的第一排。
他后面还有另外四个人。
但现在没有了。
山间飘荡的白雾,给山野蒙了一层静谧的面纱,孟帅原感觉膝胧的山路如同仙境,现在却觉得,这里好像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是鬼怪……还是人为?
孟帅下意识的抓紧了腰间的刀。
陈前看见他的动作,道:“怕了?”
孟帅回头道:“你才怕了。”
陈前道:“因为心虚,你连判断力也掉了么?你就是拔刀,也没有敌人能砍,他们是自己掉队的。”
孟帅愕然,道:“为什么?”说了这句,又道,“难道他们跟不上了?”
应该不至于吧?再怎么都是羽林府出来的,这点路途居然会掉队?
陈前哼了一声,道:“你觉得怎么样,赶路累么?”
孟帅道:“还好吧。”除了走出一身汗来,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陈前道:“用到毅力了么?”
孟帅略一感觉,道:“没有吧。”
陈前呼了一口气,道:“到底是内外兼修,占得便宜太大了。”
孟帅不解,陈前道:“你道这点路对一个羽林府弟子来得艰难么?当然不是,让他们自己攀爬,怎么也能爬下来。
只是这个队伍不太好跟。”
孟帅道:“因为度快么?”
陈前道:“耍不说你内外兼修有便宜呢。
都感觉不到。
是因为队伍始终在大幅度变。”
孟帅“啊”了一声。
登时恍然大晤。
仔细想来。
这一路上队伍确实有点忽快想慢,度不定。
当然这个度不是用一般角度来说的。
即使最慢的时候。
也比一般人的度快很多。
快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这快慢的规律还是不定的。
有时候走狭窄的山道或者破碎的乱石滩,应当加以小心,反而加快走,在相对宽敞的平路上,反而稍微减,令人摸不着头脑。
孟帅道:“原来是这样。
度的变换让人体力加倍消耗,且节奏一旦被打乱,呼吸就会乱,呼吸一乱。
度就更加上不去了。
我一开始还没想到。”
不但是这一世如此。
就算在前世。
那些跑马拉松或者一万米的运动员,也常常用突然加或者度切换这一招甩开对手。
实力稍微差一点,只能目送对方一骑绝尘。
陈前道:“不仅如此,这样的队伍,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因为队伍始终在走,没有人跑。
你走路的度到了极限,一旦落下,就只能用跑的追上来。
但跑步和走路完全不是一个步调,只要一跑步,加消耗,下次只有落下的更快,直到永远也赶不上为止。”
孟帅道:“还真是很残酷啊。”
陈前道:“修内功的,虽然体力比不上外门功夫。
但调节呼吸率是很有一套的。
所以更能接受变。
况且你还是内外兼修。
到现在,你边走路边说话,也没有任何气喘,内功果然这么神奇?”
孟帅听了他略带酸意的话,心中有点小得意,他修习的龟息功应当是天下最顶级的内功之一,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然二字。
正如睡梦中就可以顺当修炼,白日的吐纳调息,也不用他费一点精神,以至于他现在都没现这趟旅途的苦点在哪里。
仔细听来,陈前的说话声似乎比平时急促。
虽然还不见喘息。
但呼吸的节奏已经加快许多。
孟帅问道:“你没问题吧?”
陈前瞪眼道:“开什么玩笑。
我还绰绰有佘。”
孟帅见他恼羞成怒,也就闭口不提,道:“刚才你看着他们掉队的,也没提携一二?”
陈前再次瞪眼,道:“你开玩笑?”
孟帅摇头,突然一怔,道:“你说他们两个教头都在前面,根本不管后面。
又故意把体力弱小的孩子排在最后,是故意让人掉队的么?”
陈前道:“刚刚没看到你弯腰啊,怎么把掉在地上的脑子捡回来了?”
孟帅翻了个白眼,道:“照你这么说---这是一场考验了?”
陈前哼了一声,突然道:“前面那两个已经不行了。
咱们上去。”身子一轻,往前上几步,越过了前面两人。
孟帅看了一眼果见前面两个十五岁的也脚下乱了,当下也紧跟着走几步,越过前行。
一五零 灯火阑珊处
这一场赶路,从清晨直到黄昏,足足持续了五个时辰。
这场赶路下来,孟帅也渐渐知道,用“毅力”赶路是什么滋味了。
那山路好似没有尽头,尤其是夜幕降临以后,视线更加模糊,满地碎石成了要命的魔王,稍不留意,脚下就会被绊倒,而稍微一踉跄,就会发现前面的队伍已经离得很远了。
树林中,野兽的吼叫此起彼伏,仿佛在昭告那些掉队的人的命运。
这是一场不容任何疏忽,全程接近极限的奔袭。
在白日,陈前明显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孟帅在可能的情况下,帮了他一把。陈前虽然表现的很反感,但还是接受了。
到了晚上,却成了陈前的天下。他好像天生的夜行动物一样,融入夜色之中如鱼得水,比白天更加适应。
这时候,恰逢孟帅体力下降,反而是陈前在提醒他脚下的障碍,若不是陈前提醒,他光控制身体前进就要到达极限,早就被路上的障碍所绊倒。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他还是跟随到了终点。
在他毅力和体力要一起离他而去的最后一刻,队伍在一座山头的平地上停住了脚步。
这时的队伍,跟出来时的队伍已经完全不同,队形完全散了不说,成员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十三岁组,不用说了,只剩下孟帅和陈前两个。十五岁组也只剩下两个。十匕岁的稍微体面,剩下四个。不过其中一个踉踉跄跄到达终点的时候,扑通一声倒地,昏了过去。
那佘教官本一直背对队伍赶路,这时转了回头,清点了人数,道:“还可以。”
孟帅明显感到,那佘教官目光掠过他和陈前的时候,停了一阵,然后继续转开。
佘教官道:“你们都是初步合格的人,不错,每一个人,都算一个才俊。”然后转头对同样汗流浃背的李教头道:“我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李教头擦了一把汗水,道:“是。现在我点名,点到的报到。”当下排着头点过去,孟帅像其他人一样大声喊到。
佘教官一一记住,对李教官道:“你可以回去了。”那李教官点点头,转身就走,一点也不顾刚刚一路奔来的辛苦。
孟帅在旁边看着,便知道这佘教官的地位在李教官之上,看来这武道班确实有特殊之处。
佘教官等李教官走了,伸手将斗篷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真容来。道:“各位好,我是你们的护送教头,佘青山。”
那斗篷下面的脸,也不过是一张寻常的脸,三十来岁年纪,五官毫无出奇之处。像这样的面孔,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实在不用特意遮掩起来,他故意这时候露出真容,应该是表明一种自己人的态度。
果然,佘教官语气少了几分暖昧不明,显得清晰而稳定,道:“恭喜在场的各位,你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欢迎你们,我的后辈们。”说着,伸手向山下一指,道,“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落羽学宫。”
沿着他手指的地方,是群山环抱中一座山谷。山谷灯火辉煌,仿佛不夜星城。众人在山上看的呆了,刚从黑夜中挣扎出来,就看到如此惊人的景象,着实令人迷醉。
当然也有没有沉醉的。
作为二十一世纪霓虹灯中长大的孟帅,还真不把这点灯火放在眼里。毕竟灯光的范围且不说他,单说质量,灯光再亮,也只有一个颜色,离着五光十色,美轮美奂还差得远呢。
所以他脱开灯火的障眼法,俯视这篇学宫时,颇觉怪异。
一是造型怪异,这学宫的建筑,虽然仍是古代建筑的底板,但该宽的地方窄,该窄的地方宽,该高的地方矮,该矮的地方高。这么宽宽窄窄,高高矮矮之间,就已经变得十分古怪。
二来就是,这地方简直像个大工地。建筑虽然都立起来了,却给人没完成的感觉。而建筑周围的土地却是坑坑洼洼,还有不少挖填的地方。
这种感觉,让孟帅颇为不爽。就像本来领到了北大的通知书,到地方一看却是一个在建的北大xx学院的杂牌学校,深觉受骗上当。
正在这时,只听钟声大作,“当——当”的声音回响在四周山头。
佘青山道:“我们没有迟到,下去吧。排成一队——这回从小到大排。”
这么一排,孟帅就站第一个了,他在同龄的孩子中身高算中等以上,但陈前还是比他高一寸多,其他人都比他大两岁以上,不可能比他矮,因此他很光荣的当上了排头兵。
跟着佘青山一路走下山头,这一回是正常的步速。几人走起来又恢复了羽林府中固定的步频,一步一步迈出去自由韵律,听起来有齐步走的整齐感。
从山头上走下来,身处灯火之中,孟帅更看清了山谷的样子。山谷中仿佛一个小镇,四通八达的街道终点都指向中央一座宽大的建筑。
沿着街道向前走,孟帅并没有感觉到明亮的灯火带来的暖意,他很快发现,这地方比起一般的小镇,唯独缺少一个地方——
人气!
或者叫生气。
如此灯火通明,却安静如鬼城,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声音,比外面山路上自然界的寂静还要难耐。
也只有众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能给他带来一定的安全感了。
正在这时,只听另一边的街道上,也有脚步声响起,塔拉塔拉的,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孟帅陡然一惊,身子拔得笔直,提高了警惕。
然而紧接着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对面街道上来的,是和他们这一行差不多的人,领头的也是一个斗篷人,同样摘掉了帽子,露出相貌。孟帅初步感觉,对方的队伍似乎是比自己这边人少一些。
双方打了个照面,佘青山站在街口不同,孟帅他们自然也跟着停下。对方却是一路走过来,双方间隔一丈,都站住了不同。对方欠身道:“佘师兄。”
从这个角度看,孟帅只觉得对面那个斗篷男和佘青山颇有相似之处,但仔细看来,无论眼眉口鼻,都没有一点相同。略一思忖,孟帅恍然——这两人都长得一张再大众不过的大众脸,五官毫无特出之处,都丢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就是现在让孟帅这样记忆力不错的人看一眼对面那人,过一会儿再想,估计也想不起他长得什么样子了
孟帅心中一动——似乎有一个行业,特别喜欢这种没特色的长相?
佘青山并没有欠身回礼,只是淡淡点头道:“侯师弟。”他目光在对方背后的队列一转——队伍很短,只有五个人,道:“收获不错。”
那侯师弟道:“比不上佘师兄。”
佘青山道:“与我无关。是铁汉帮比不上羽林府。”
此言一出,孟帅这边人也罢了,对面的少年个个面有不忿之色,孟帅心道:原来他们是铁汉帮来的——怎么这种节度使府组织的武道班,还要吸收江湖子弟么?看样子除了这两方面,还有其他弟子来源,看来这个地方真是不简单了。
两人只有短短两句对话,就停止不言。对面的侯师弟默默站住,让佘青山带着队伍先走,等这边走完了,才跟在他后面走。虽然队伍都不长,但这一等一候,却也分出了等级。
几人默默走着,到了学宫中央的大建筑之前,已经另有好几队人列队等候。每一队打头的都是一个斗篷男,想来就是从各处选拔弟子的队伍。
每个队伍人数有多有少,多的匕八人,少的五六人,孟帅算了一下,一共也有四十来人,和羽林府同一级的人数相等。唯有一个队伍最少,只有四人,但这四人全是少女,一身劲装,背后负剑,不说姿容如何,至少英姿飒爽。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虽然没有喧哗,但目光已经不住的往那边瞥去。
孟帅先还奇怪竟有女子,但随即想到了姜勤,想来她麾下应该也训练有女兵吧。
众人列队站好,就听钟声再响,眼前大门打开,众队伍依次鱼贯而入。
进了大屋,穿过门厅,里面是间巨大的房间,这么大的房间,孟帅今生只在天幕里见过。
但见大厅里,摆放了一张张大圆桌子,每张桌子上摆好了果品凉菜,竟似是开席的样子。众斗篷男领着队伍就坐,每一桌一席。唯有最上头那张桌子空着,一个人都没有。
佘青山也就坐,他自然坐了首席,其他人从他左手边挨个就坐。孟帅就坐在左首第一个。这个位置相对地位较高,他年纪小,本来不能坐,但眼见大厅中鸦雀不闻,没有一个推让的,料想此地就是这种规矩,轮到谁是谁,也便坐了。
虽然大厅坐满了,但众人全都正襟危坐,没有一个出声的,更别说动筷子了。孟帅往最上头的桌子看去,心知是等着领导。
但听金钟声响,门口传来脚步声,哗啦一声,众斗篷男站起身,众少年忙跟着站起,虽然慢了半拍,却还算整齐,没有乱七八糟的多余声响。
大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五短身材,五官也只是寻常,唯独头上光溜溜的,一根毛也没有,好似一个鸭蛋。
其他桌也就罢了,孟帅明显感到自己桌上有微微的哗然,陈前在旁边低声道:“是羽林府的倪大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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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精英淘汰制
孟帅听得倪统领,连忙仔细去看。却见他后面又跟着几个人,其中有好几个孟帅竟然都认得。
譬如其中两个女子他就颇为眼熟。其中一个是个风流袅娜的美妇人,孟帅当初在山上初次被擒时见过一面,记得叫乔娘。另外一个女子却是在玉剑关见过的慕容姑娘,记得叫慕容佩,似乎还是慕容佳的什么亲戚。
这两个女子看来都娇怯怯的,但孟帅心知她们都有了不起的艺业在身,而且在帅府中地位不俗。同样,与他们同列的几个人,或高或矮,形貌各异,但各有气度,穿着打扮也皆不俗,想来也都是不寻常的人物。等到最后一个人走进来,孟帅却更愣住了,因为这个人他实在太熟,竟然是钟少轩
孟帅讶然,没想到钟少轩的地位,竟可以和这几个人比肩。
只是现今不是场合,孟帅目光移开,不便多看。钟少轩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旁视,整个席上救他坐的最为标准。
那几人一同坐在第一席上,只是都从左右依次坐下,在最上空着三席。
孟帅心中暗动,心道:还有三位客人不在?他们竟然不同别人一起进来,架子真不小。这里的人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能让他们等着的大人物该是哪位?难道是姜大帅?
那几位坐下之后,众人便也坐下。只是多了这么多大人物镇着,在场气氛更加僵硬,以至于有一种死水一滩的感觉
这时候,乔娘伸手提起酒壶,给第一席的每人先倒了一杯酒,对倪统领笑道:“可别都这么僵着了,你先跟孩子们说点什么吧。我看大家冷场也不好。”
倪统领双手倨案,扫了一眼众人,道:“好,那我先说
他并没有扯着嗓子喊叫,相反声音相当低沉,但一句句送到众人耳朵里,清晰的如在耳边。
倪统领保持着语,开言道:“众位,在场的每一位,先我要祝贺你们能见到我们。这就不错了,说明你们都是经过一轮选拔留在这里的人。虽然这个选拔淘汰率并不高,大概是两个或者三个人人里面选一个,远远称不上严格。但无论如何,是你们留下来了,坐在这里,而不是其他人。事实就是,你们比没进来这里的人强。现在,我暂且叫你们精英。”
孟帅听得大皱眉头,暗道: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眼见第一席上所有人都恍若无事,各自举杯,看样子这倪统领平时也是这么说话,众人早已习惯。但也没人专注听他说什么,显然都觉得话不投机。
倪统领道:“好了,精英们——你们之中,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看不知道的居多,譬如羽林府的弟子,他们只知道他们被划分到一个武道班,并不知道自己参与了帅府组织的一个被称为‘大人物,的计划。”
孟帅心道:说得倒也没错。我确实是一无所知。
倪统领道:“大人物这个计划,就是将并、甘、凉三州的少年精英子弟集合起来,进行训练和选拔,然而安排实践、出任务,最后出成果。大浪淘沙,留下独当一面的真金,培养出若干能被称为‘大人物,的人。这种网罗天下俊才,培养尖端力量的模式,是我早有的一个构想,今天在这里实现了一部分。但是实现的只是一小部分,此情此景,仍和我的想象差的太多。第一个差距,在于你们和我想象中的精英差距很大。”
孟帅听了,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暗道:这是当面叫骂么?
倪统领道:“我想象中的精英,是千中挑,万中选的,精英中的精英。而你们不是。你们当然是从羽林府、制军府、护军府、飞军府、影卫、天工营、药师府里面出来的精英,但我想,在你们没被选拔出来,这些地方的弟子的素质本来就降低到一定水平了,所以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你们,我从没想过有多高的素质。”
孟帅暗道:这回更行了,开群嘲了。
地下众弟子听了,面色各异,他们当然是优中选优的青年才俊,也受过训练,但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被如此看低,哪能没有气?羽林府出来的还好,毕竟倪统领的积威如此,也无人敢表现出不满,其他人的不忿都写在脸上。
倪统领继续道:“第一点我们暂且忽略,人不同于种子,并非一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人的可塑性更强,如果悉心培养,倒也不是不能让歪瓜裂枣长出好果子。现在来看看你们能在这个计划里学到什么。你们今后的几年——年、两年、或者三年,取决于你们的进度,你们将得到大帅府全方位的培养。你们的教官——不是你们桌上做的教官,他们只负责充当辅导员管理你们的生活——是我们。”他用手环绕了一下第一桌上的人,道,“这桌上的每个人。”
众少年眼睛一亮,刚刚的不快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连孟帅也是十分吃惊,这些在场的人他依稀猜得出身份,都是不同寻常的大人物,一方的统领。这些人物平时高高在上,连跟寻常弟子讲个话都是难得,何况亲力亲为?
倪统领道:“在场的各位,每一个都有卓绝的知识和出众的能力,而且取得了令人尊重的地位。他们的能力与地位匹配,因为都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做到这个位置的,没有一个是依靠家世或者裙带。这和你们完全不同。”
孟帅看了一眼周围,感觉到了气温的骤降,心道:倘若姜期或者姜勤在这里,会不会打起来?不过难道在场的弟子全是内部子弟?陈前也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前,见他神色阴沉,看来倪统领也戳中了他的软肋,显然他也是内部子弟中的一员。
倪统领道:“这就是你们的幸运之处了,虽然你们或多或少是因为家世或者亲戚的缘故呆在这里,但你们依旧可以获得毫无保留的指导。每一个教师都会指导每一个弟子。你们也要学习所有的课程。精通武功,武人六艺以外,还要学会伪装、刺探、药理、机械、护卫、江湖口。这些都有专门的老师教你们,各种资源也会源源不断的砸在你们头上,绝不间断。一两年之后,你们有个很好的底子,就可以选择专项了。这个专项是你们谨慎比较过每一科的成绩和自己的志向之后的认真选择,和之前胡乱选择或者家里要求的选择完全不同。”
他接着道:“经过这种密集的教导,只要不是傻子,几年下来也该独当一面的。但是这个过程,和我想象的还有第二个差距,也是砸再多的资源都没办法弥补的一点——就是这里锻炼子弟,不够严酷。”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倪统领道:“在我看来,真正的高手必当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一步步踏的都是血脚印。失败者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让我来安排,我会安排一个互相竞争的制度,每年淘汰一半的人,那些庸懦的,弱小的,意志不坚定的,统统沦为失败者,成为成功者的踏脚石。谁要是想活下来,就亲手劈开一条血路,倘若这个都做不到,那就是弱者,活该被践踏至死。”
一番话说出来,语调都没有变过,却已经透出一股彻骨寒意,众人心中栗栗,陈前却嘴唇微动,道:“听起来真不错,好像很爽。”
孟帅斜了他一眼,也是压低了声音,道:“我也觉得很爽,前提是我坐在上头。”
坐在上面,看底下一群人为了生存互相残杀,养蛊一样的挑动他们,时不时随意丢些渣滓饲养,然后把失败者随意的踩死,像上帝一样主宰人们的命运,真心爽爆了好么!
可是在底下参与搏杀争斗,踩着自己亲近的人往上爬,那可就一点都不爽了。要按他说的往上爬,那不仅仅要意志坚定,还要泯灭人性,不然怎么可能对朝夕相对的同窗下手?
泯灭人性往上爬的人,最后练得跟死水一般,只知道战斗与杀戮,这出来还是精英么?那不就是一把好工具么?说得好听叫死士,难听点就是行尸走肉,是权贵人家炼出来的刀。
孟帅不想当任何人手里的刀。如果这里真的实行这样的制度,他第一个念头当然是逃脱。
那倪统领继续道:“可惜啊,有人不允许我这么做。当然,就算是亲兄弟理念还有差呢,何况不是同府……”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乔娘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喝一杯润润喉咙。”
孟帅心道:乔娘来阻止他了,看来这小子真打算在公开场合炮轰同僚,是个大嘴巴。
倪统领将酒一饮而尽,道:“庆幸吧,各位,因为你们的血统,你们的亲缘,你们已经被保起来了。住在这里,性命比在战场上的将士要安全的多。别说你们,就是那些落在半路的人,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么?他们好好地被尾随的教官带回去,集中在一起,成为了第二梯队,也就是败者组的武道班中的一员。败者组也有人教,只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他们继续玩着就是了。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失败者也要浪费人力物力,真令人心痛。”
他扫了一眼,冷笑道:“但是各位,你们的运气不如他们。他们已经失败者,没必要矬子里面选将军,再选出相对不失败的人,可以这么混到终老。但你们之中,会有淘汰者源源不断的产生。你,或者你,或者是你们。你们之中总有人是失败者。”他说一个“你”字,就随手指向一个人,被指着无不脸上变色,本能的想要躲开。
倪统领道:“这个地方,要的是尖子,我们端的是筛子,你们也不过是沙子。自身不够大,从网眼儿里漏下去,就别指望再上来。另外,外面那些失败者没见过这里,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生过。但是你们已经见过这里了,这里是机密地方,大人物计划也是机密的计划,不能冒险。如果不堪造就,我也不会让你们离开。你们——辈子都要呆在这里。”
孟帅心中一寒,倪统领已经继续道:,“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别担心,有的是活儿干。这里还需要人手,与其从外面来招人进来,还不如内部消化。你们不能当个好学生,可以当个好工匠,改改房子,搬搬砖头,刨刨木头。再不济,还可以端茶倒水,洗衣服做饭,这些都需要人来干,别人干得,你们就干不得么?”
“反正你们家里人对你们最低的要求就是衣食无忧,有个工作是不是?这里的工作是铁饭碗,绝无失业一说,三餐一觉,住房穿衣,绝对保证,还不用打仗,多么安逸?想要混日子的,只管被淘汰掉好了,一淘汰,你们就有了好归宿了。或者,你们之中现在就有人想过这样的日子,提出来,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们。”
众人无人应声,倪统领怕的一拍桌子,道:“很好,这点子气性你们还是有的,都是从小在练武场上流汗出来的少年子弟,谁会想把一生消耗在端茶倒水上?如果你们果真咽不下这口气,就给我好好地努力,一刻也不懈怠。努力,流汗,用脑子,然后——就算最终被淘汰掉,也算值了。”
孟帅总觉得,最后一句话里,带着深深的恶意。
倪统领说完这句话,身子往后一仰,道:“我说完了。”
孟帅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领导讲完话要鼓掌的规矩,但看大家都没鼓掌,自然也不会动,说实话,就倪统领说话的水平,着实不值得鼓掌。
乔娘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时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诸位教师吧。然后咱们就开席……”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道:“乔娘好心急,原是我们来迟了。”
孟帅听得心中一动,目光往没人坐的上三席看去,心道:压轴的来了,好像是那个人吧?
但见门外走进一人,正是孟帅在地道里见过的那位岑先生。
孟帅心知岑先生地位然,做个压轴也算合适,却见那岑先生后面跟着两人,也一起坐了,孟帅一见,如遭雷击,心中暗自叫道:卧槽?怎么他也在此?
一五二 一群大人物
只见岑先生身后一人,一头白,眼睛淡淡的,呈现琥珀色,望之不似常人。
孟帅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他莫名其妙见过几次的白人,只是当时见时他一直头戴斗笠,这时却是第一次见他真容,却见他出乎意料的年轻,似乎只有弱冠年纪,一双细细的丹凤眼眼角上挑,鼻直口正,仿佛古画上的美男子一般。
他又看了两眼,在那人雪白的眉毛,淡淡的眸子和白的不正常的皮肤,暗道:我就说么,哪有长这么怪异的白头的,果然是白化病。怪不得他老戴着斗笠,只是不想晒到阳光罢了。
比起白人,他后面那人更加惹眼。那人虽然头是黑的,但颜色渐变,从头顶开始,渐渐往下红,到了梢已经红的如火焰一般,身上也是一件大红袍,且袖口宽大,领子立起,袍子上缀满华丽带饰,就像礼服一般。光这件衣服就够看三年的了。
除此之外,此人也是面貌堂堂,一部黑须垂于胸口,既潇洒又威武。
孟帅总觉得,此人是从游戏人物卡里下来的人,很不似正常人。
他们三个进来,桌上包括倪统领在内其他人一起起身相迎,那岑先生也是笑着请身后两位入座。
孟帅冷眼看着,席上众人显然很尊敬岑先生,但对另外两人却异乎寻常的客气,这种客气更像是对外宾的客气。大概这两人并非府中原有的人,是外面请来的客人。
乔娘笑着为三人安箸,倒酒,才笑道:“诸位,咱们都是好运气,迎来了两位了不起的客人。从此之后,这两位贵客也会在学宫流连,教导子弟。真是咱们所有人的运气。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五分堂林先生。”她指向的是那白人。
这五分堂的意思,众弟子并不知晓,因此也没引起什么响动。只有孟帅知道,报堂号就说明他果然是封印师,他还以为这白人说自己是封印师是顺口胡扯呢。不过这堂号也未免搞笑了吧?五分堂,还五毛党呢。
那白人淡淡一点头,算是回应了乔娘的介绍。乔娘也笑,然后继续道:“这位,是熊先生。”这一回指的是那位红衣服的。刚刚介绍林先生还有五分堂这个堂号,这回只有一个姓氏,其他的一概皆无。连孟帅也莫名其妙,不知他是干什么的。
那熊先生站起来,宽大的袖子一拂,扫过坐席。
这个动作莫名其妙,孟帅只觉得那袖子就要蹭到汤碗,非沾了一袖子汤水不可。这时,却见陈前霍然抬头,往上方瞧去。
孟帅一怔,跟着抬头去瞧,但见上面房梁,没看见什么东西。陈前抬头之后,随即低下头,也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口唇微微一动,吐出一个无声的字眼:
“火?”
他却没看见,在陈前抬头的一瞬间,那熊先生的目光如利箭冇一般射了过来,在陈前面上打了个转,又收了回去,安安稳稳的坐下。这边白人看到了他的动作,微微一笑,点点头,却也看向坐席中的一人。这个人却是孟帅。
乔娘对于熊先生的动作也颇感莫名,只得假装不知,继续介绍桌子上的人,轮到熊先生旁边的那位岑先生,道:“这一位却是咱们学宫的祭酒,岑弈风,岑先生。”
这回响动就大了,大厅中竟破天荒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显然岑弈风的名字有爆炸性的效果。
连陈前都不免动容,低声道:“军师岑先生?他竟然在此主持?好大的手笔。”
孟帅点头,暗道这应该是帅府的谋主吧?他竟然是这里的主持人,虽然应当只是挂名,也足见帅府对这个计划的重视了。
乔娘笑吟吟的一路介绍下去,每一个都介绍的是全名,且连职务也一同报上。除了孟帅知道的药师府慕容佩,天工营钟少轩,羽林府倪易辰以外。在座的还有影卫大阁领都影,制军府副都统尚龙池,护军府的副都统曹翁。还有一位并非节度使府的直属部下,而是铁汉帮的帮主蔡平友。不必说,这铁汉帮跟帅府是紧密相连的关系了。
制军府和护军府之所以只来了副手,是因为制军都督是姜期而护军都督是姜勤,这两位今天都没有到此。
最后乔娘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娘子竟是飞军府的都督,跟倪易辰平级。只是这飞军府是什么地方,孟帅却没有听过,明面上摆着的三大军府也没有这个字号。认真细究起来,药师府和影卫他也没有听说过,显然也是水面下的力量了。
将帅府明里暗里的重要人物都拉出来溜溜,这个手笔确实是不小。但这么无所顾忌,也说明倪易辰说得,他们若被淘汰,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山谷并非恫吓之言。
乔娘介绍完了,笑道:“其实我应该将你们一个个介绍给你们的教师,不过人数稍微有点多。这样吧,现在开席,席间你们会接到名单,一个个签字然后回答名单上提问的问题。然后名单会传回我这里。我来为你们分班和分宿舍。”
孟帅心道:就这么点人,还需要分班分宿舍?再说一个桌子一个班,这不是天然就分好了么?
他刚刚这么想,倪统领突然在桌子上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会觉得,今天和你们同坐一张桌子的,就是你们今后同班的伙伴。但这是不行的,因为那是按照出身排的。你们本来就打着家世和出身的烙印,顺其自然的将你们分在一起,会让你们深陷这种隔阂之中。你们会以出身为分界,抱成一团,互相争斗——而且是恶性的,完全不可理喻的争斗。那只会阻挡你们进步,也让我看着不舒服。你们会被完全打乱顺序,跟完全不认识的人分在一起。几个人成为一班,只跟你们的资质和志向有关,与你们的出身,年纪和个人兴趣完全无关。到时候如果你们还愿意组成小集体,并且为荣誉而争斗,那就跟你们的新伙伴站在一起。”
孟帅扫了一眼其他人,心道:原来如此,这倒是防止拉帮结派的一个方法。毕竟在这种封闭的地方,矛盾很容易尖锐,就像很多封闭的寄宿学校一样,内斗永不停止。
一想到这样分班和陈前就不在一起了,孟帅颇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正常的生活了。
倪易辰继续道:“我猜你们还关心淘汰率和出师。我先告诉你们,这个大人物计划并没有出师的固定人数。当然,我们知道最多可以保留多少人,人数不能告诉你们,但其中决不允许滥竽充数。譬如我们原本打算选出十个人,但如果只有八个人合格,我们不可能允许两个残次品混入其中,宁缺毋滥。”
他继续道:“虽然只要你们没有出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人物,这项计划就不会成功。但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们暂时合格的标准。那就是——你们中的某个人,被允许走出山谷,不需要教师的带领。如果你们能脱离这个学宫到外面的世界,就算成功了,不用担心沦为彻底的失败者。除此之外,哪怕你们在山谷里面横行霸道,或者长期霸占成绩榜的第一名,都只是个学生,随时可能被淘汰掉,成为一个庶冇人了此一生。如果我是你们,从现在就开始紧张,与过去懒散愚顽、浑浑噩噩的自己说再见。”
孟帅心道:这个世界不会说话的人怎么那么多?我都遇到好几个了。
乔娘笑吟吟道:“开席吧。”
一声招呼,众小厮端上菜肴酒水,极尽丰盛。倪易辰最后说了一句:“你们看好了,若是不知道努力,就只好在这种宴会上端盘子。”
孟帅一面吃,一面心道:倘若我是这些侍者,回头就放点毒药毒死你。
但无论怎么说,美食是没有错误的。孟帅吃得很满足,期间果然有签名页传来。孟帅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回答下面的一些问题。
在他看来这些问题就像网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测试,譬如通过衣柜里衣服的颜色来测试你是s或者m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孟帅回答了自己喜欢的食物、早上几点起床、喜欢给武器刷什么油之类细枝末节且不知所云的问题。然后将签名页交给了旁边的人。
这顿饭一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后面没得可吃了,众人还是坐在原地。因为第一席的人都没走。孟帅奇怪,他们也不曾互相敬酒,怎么能拖那么长时间?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乔娘笑道:“你们可以出去了。外面贴好了分班和分宿舍的名单,记得对号入座。”
孟帅这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抢出时间来分好班,不浪费其他时间。当下站起身,跟着队伍依次走出会场。这个撤退的过程井然有序。
等弟子走过了,乔娘再次举杯,敬了桌上每人一杯酒。笑道:“现在以及之后的几年,就是我们睁大了眼睛的时刻了。我们每人有权挑选一个合格的毕业生,只能少不能多,可要仔细了,若是太草率,可能错过真正的金玉良才。但若是太保守,最后只好一无所获。我是希望有满员的英才可以走出山谷的。毕竟把这些资质不错的孩子一生埋葬在这里太可惜了。”
倪易辰突然道:“挑选的时候要做到公平,如果仅仅因为他是你的亲属,就选择他,那就辜负了帅府的期望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直直的盯着钟少轩。
钟少轩微微一笑,道:“若非统领提醒,我还忘了有这一招。”
乔娘见双方要掐,连忙笑道:“林先生,熊先生,你们看这些孩子怎么样?倘若他们中有哪怕一个入了您二位的法眼,已经是他们的福气了。说真的,能请到您二位莅临,我现在还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白人没说话,那熊先生突然站起身来,道:“孩子不错,我已经找到意外收获了。但我有一点不满意。”
乔娘忙道:“您说。”
那熊先生道:“下次你安排座位的时候,别把我和这冰块安排的这么紧。”说着拂袖而去,大红的衣角一闪而没。
满桌人颇为尴尬,乔娘看着白人,道:“林先生……”
那白人点头道:“很对。”
乔娘尴尬一笑,道:“下次我把你们安排在桌子的两头。”
那白人起身道:“好。”他正要离开,突然走到钟少轩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附身在他耳侧轻声道:“别跟我争。”
一五三 同在屋檐下
“怎么会有这么操蛋……巧合的事情?”
孟帅看着对面的陈前,忍不住说道。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大厅里,而在新分的住处。
比起之前低矮的木板房,这里的住处要好得多了。四个人一栋带小花园的房子,每人一间房。房中还有公共的厨房和客厅,简直就像是休假疗养的待遇。
孟帅本来也对这个待遇很满意,直到他看到自己身后的名字是陈前。
虽然不住在一间屋子里,但陈前依旧实打实住在他对面。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不是说为了防止小团体,要把一起出身的同窗全部打散么?这根本就不对啊。
陈前沉默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也好。”
孟帅心道:好个屁啊。
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只好暂且如此了。
还有两个舍友,但愿好相处一点。
孟帅还奇怪一点,不是说分宿舍的同时还要分班么?怎么没看见消息?
不过转念一想,只是吃一顿饭的时间,能仓促的分出宿舍来,已经不错,要再详细分班,恐怕时间不够。
其实孟帅一直疑惑,一共只有四十个人,就算列队,怕也列不满一操场,有什么必要再细划分?倘若是一般人做教师也就罢了,这些教师都是些位高权重的人,平时自有自己的一滩事情,来这里教学想必是忙里偷闲。偶尔来一次还行,日日常住或者天天奔波,想必力有不逮。倘若分班太多,不是增加课时,给他们添麻烦么?
虽然不解,但这个疑问也没人来给他解答。倘若他这时遇到钟少轩,倒还可以问上一问,不过现在看来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到这几年自己很可能都要住在这里,孟帅仔仔细细把房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房间不说了,面积不大,但是个封闭的私人空间,有了这一点,他就不能奢望更多,采光好不好,潮不潮湿也不能强求,至于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箱子这种事情,现在看来根本不叫事儿。
客厅也只是寻常,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条长条板凳。但相对于卧室,倒是宽敞明亮。孟帅测试了一下窗户的位置,觉得自己要想一年四季晒太阳,就得学谢耳朵抢占个人专座了。
到后面还有一间厨房,孟帅在灶台边儿转了一圈,发现锅碗瓢盆俱全,台上放有油盐酱醋。地下还放着两个缸,一个缸里是白米,另一个缸里是面。窗户上还挂着两条腊肉。
这时陈前走了进来,道:“后院有一个菜窖,另有一个圈里养了好几只鸡。”
孟帅拍了拍脑袋,道:“准备的这么齐全,这是要自己做饭的节奏么?”
陈前问道:“你会做饭么?”
孟帅道:“会一点。”
陈前点头道:“很好。”转身走了出去。
孟帅一愣,忙追上去叫道:“会做我也不做,至少不是冇每天做。你别以为可以天天吃白食,大不了一起饿着。”
两人一起走到前屋,突然人影一闪,门口进来一位,正是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相貌也就和孟帅差不多大,但身高臂长,初见魁伟之态。一身劲装,比起羽林府的少年弟子,看着有些江湖气,孟帅看着倒还挺亲切。
那少年一抱拳,道:“两位兄弟请了。小弟是新来的葛虎,出身铁汉帮。”
孟帅抱拳回礼,道:“葛兄你好。小弟孟帅。这位是……”他转头一看,但见身后无人,陈前早已经不知去向,不由苦笑。他本来就觉得陈前不一定会做自我介绍,想一并替他引荐,没想到人家直接走了,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那少年压根没看见陈前,只对孟帅道:“孟兄弟好,敢情你也住这里?那咱们要好生亲近亲近。”说着过来就拍孟帅肩膀。
孟帅强笑一声,道:“是啊,亲近亲近。”当下一侧身,道:“房间在这边,我一间,还有一个朋友一间,剩下两间随便挑。”
葛虎道:“恩,我看这一间就不错。”当下就要推门。
孟帅一看他选的是陈前的房子,连忙扳过他,道:“这间有人住,后面两间,你往里头去。”
葛虎被他一拽,竟生生的拽开两步,又惊又喜,反手往孟帅这边抓去,道:“行啊,哥们儿,个头不大,力气不小啊。回头咱俩掰掰手腕,看谁的力气大。我让你一只手。”
孟帅胡乱应付道:“嗯嗯,好好好。”就听他兀自道:“我跟你说,我从小力气就大,鸡蛋那么大的石头,我一把攥过去,成了沫子了。打小儿掰腕子没人能赢过我,人送外号‘恨地无环’。你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啊,我这力气大了去了,就恨地上没有把手,有把手我这么一举——嘿!把地面都给举起来了……”
孟帅不由得无语,暗道:说不定还是陈前好些,至少他不激动的时候话少。
正要离开这喋喋不休的家伙,自己回房休息,就听门声一响。另有一人走了进来。
孟帅对剩下的一个舍友多少还有些期待,当下回头一看,只见眼前闪过一个白衣人影,孟帅一低头,看见了他的真容。
之所以低头,是因为对方比孟帅还矮上半个头。孟帅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比自己矮的孩子,仔细一看,那孩子当真是个孩子,比孟帅年纪只小不大,甚至说他刚十岁出头也有人信,白生生一张小脸,甚是可爱。
只是他一直板着脸,神情绷得紧紧地,不见丝毫笑模样。孟帅也不以为意,很多孩子如果先天比较聪明,很容易少年老成,或者装作少年老成。故意不苟言笑,虽然外人看来有些好笑,但也无可厚非。
不比葛虎主动开口,那孩子进来之后始终一言不发,显得很是矜持,孟帅笑道:“你好,欢迎来这里。我是孟帅。”
那孩子闻言略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葛虎,葛虎大大咧咧道:“兄弟你好,哈哈,没想到兄弟你这么年轻,真是了不起。我叫葛虎,来自铁汉帮。”
那孩子听到“铁汉帮”三个字,明显有一个撇嘴的动作,偏过头去,看着孟帅,道:“我是司徒景。”
孟帅还没怎样,那葛虎已经大叫道:“你是司徒景?那个司徒景?”
司徒景皱眉道:“哪有两个司徒景?”
葛虎大喜,扑过去叫道:“司徒景?三大军府第一天才司徒景?年仅十一岁就在军中大校夺魁,各统领为了你挣破了脑袋的司徒景?我早就想见你了,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小。”说着就要抱他。
司徒景退后一步,喝道:“退开,放肆!”
葛虎一怔,孟帅在后面拉住他,道:“你也别太激动了。”心中暗道:原来如此,是个闻名遐迩的天才啊。
想来也是,能来到这地方必然是经历了一番选拔,通过的年纪越小,证明天赋越出众,譬如陈前。这孩子年纪如此小,就能平安到达这里,这也说明他的不凡,如果年龄和天赋是反比的话,岂不是说明他的天赋还在陈前之上?
当然孟帅是个例外,他是另一种“天赋异禀”,实在是挂开得太多了。
从这一点来说,葛虎虽然看起来粗粗笨笨,性格也有些不靠谱,但他年纪也不大,说明他天赋其实也不冇错,甚至在众人之中是相当出众的,至于性格,那东西谁也勉强不得。
想到这里,孟帅突然醒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四个被分在一起了。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年纪最小的四个人。
这个猜测也很合理,孟帅一路走来也遇到不少队伍,心知大部分弟子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小点的十四五岁,十四岁以下的真是凤毛麟角,给扫到一堆儿单独住着,也很合理。
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另眼看待?如果是另眼看待,是格外优容还是格外严格?孟帅不是受虐狂,也没“宝剑锋从磨砺出”这样的觉悟,他真心希望能受到格外的优待,哪怕专门派个厨子给他们做饭也好。
那葛虎被孟帅拽住,司徒景正好从他身边侧过,对孟帅点了点头,道:“你可以。”
孟帅莫名其妙,心道:可以什么?
司徒景不再搭话,一路往里走。四个房间是左右各两间。他先往右边去。右边两个房间都空着,葛虎还没来得及入住,他一一推开门,检查一番,道:“这里不怎么样。”
葛虎提着包袱,跟在他后面,道:“你先挑房子好了,我住哪里都行。”
司徒景皱眉,不理他说话,转而往左边去,孟帅道:“那边有人住了。你住这边好了。”
司徒景恍若未闻,从左边那个通道走过去,走到里面那间房门口,道:“这间好。”
孟帅道:“这间有人住了,你选别的吧。”
他还真会选,一选就选到了陈前的房间。
司徒景道:“我看好的房间,就是我的。这是你的房间?”
孟帅摇头道:“不是。”
司徒景道:“那就没你的事。”
孟帅道:“真有我的事还好了。这里面的人不是那么好说话。”
司徒景道:“我也不好说话。让开。”
孟帅心头火起,暗道:小屁孩儿,我好心帮你,你倒拿腔拿调,随你便去。当下让开几步,心道这一回必有争斗,自己可要远点,避免误伤。
司徒景哼了一声,伸手推门。
只听砰地一声,一道刀气席卷而来,杀气四溢,白光赫赫,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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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一印万法空
刀光扑面,杀气四溢!连丈许外的旁观者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凶悍。
孟帅还罢了,早知道有这一出,葛虎却给唬的面色大变,惊叫道:“啊哟。”
刀光从上而下,如银河倾泻,无可阻挡,直到“当——”的一声巨响。
银光四散!
场中两人对峙,一人举刀下劈,另一人左右手各持一剑,互成十字,正好架住了那势如破竹的一刀。
陈前和司徒景双目相对,火光四溅。
孟帅心里暗惊,心道:厉害!竟然正面接住了陈前的一刀!
孟帅虽然自有底牌,能和陈前相抗,但硬碰硬的对撼绝非所长,到现在他也不敢说能正面接下陈前的暴击。何况司徒景根本不能算准备充分。
眼见两人都在僵持,刀剑相交的重心始终悬在空中,并没有移动分毫,孟帅不由得惊叹,司徒景的力气并不逊于陈前。
本来见司徒景如此瘦弱,孟帅还道他是走敏捷路数,没想到竟如此神力,必然是天赋异禀了。这两人的对撼,可怕有好戏看。
刚想到这里,两人同时抽撤兵刃,再次扑上去,厮杀在一起。刀剑来往,寒气逼人。
孟帅连退几步,推出战圈之外。葛虎退得比他还快,一直退到了客厅里。
两人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极尽激烈,但见人影闪动,剑光烁烁,刀气纵横,不但刀刀凶狠,且度极快。在远处只听到连续不断的“当当当当——”的声音,如锣鼓一般密集。那都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然而孟帅在场外,又看出不同来。场中虽然刀剑声响,但是几乎没有别的声音,也就是没有刀剑砸在其他物品上的声音。再看两人的战场,也局限在走廊之中,几乎没有转移,更没有破坏。
这可殊为不易。要知道走廊狭窄,几乎就只有两人各举刀剑平伸的长度,稍微拉开点距离就要靠墙,而一刀劈出,如果不能及时收回来,肯定是要卡在墙上的。到现在为止,竟然连墙壁都没被破坏,证明两人绝非仅仅力大势沉,更说明他们招数精奇,且控制力好的惊人。
当然,也说明两人毫无拉开距离的打算,一味的贴身缠斗,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孟帅看的手心流汗,他当初并没有阻拦,也是有心看这两人做过一场,但若是因此死伤,也非他本意。以陈前的性格,战斗必有生死,能够罢手的机会并不多。他私心自然是希望陈前取胜,但也不希望司徒景有什么三长两短。而这两人都是令人瞩目的天才,无论谁死在这里,都绝非小事。
因为心存担心,孟帅连欣赏比赛的心都没了,只看着两人进手招数,默默计算,看能不能寻到空挡将两人拉开。
葛虎在旁边咂舌,道:“好家伙,好狠,打得好,嘿,这一刀真漂亮!”说着鼓掌喝彩。
孟帅道:“我去,冇你干什么?唯恐天下不乱么?”
葛虎反而奇道:“天才的战斗啊,你不爱看?”
孟帅拍了拍脑袋,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早过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岁数,因此难免操心多些,倒忘了对于少年来说,打架就是好看,还管什么后果不后果?
孟帅道:“你出去找人来。”
葛虎奇道:“要打小报告么?”
孟帅道:“什么小报告,他们要是死在这里,难道就不该找人来收尸么?”头脑中突然一阵清明,想到了一个方法,道:“你去找人,我拆解他们。”说着大踏步走上前去。
葛虎见他赤手空拳,连寸铁都未持,不由吐舌头,暗道:好家伙,这才是真不要命呢。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当下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哪还记得出去找人?
孟帅一步步走上前去,便觉劲风扑面。离近了看,两人不仅仅是真打,而且面目狰狞,五官都自扭曲,显然都打出了真火。
孟帅脚下一动,斜斜跨出了一步,这一步下去,已经离两人很近。
这时候陈前和司徒景同时挥下刀剑,一刀两剑同时挥向对方。
孟帅精神力提到最高,与五感一起捕捉两人刀剑的去势。他不敢用龟法自然来调动精神力,就怕调动之后,把自己的心气调没了。现在他要做的是冒险的事,需要各个方面配合,达到巅峰,包括心气和勇气。
精神力提到巅峰时,在他的眼中,两剑一刀分别沿着轨迹向前挥出,在某一瞬间,形成了一个平面。
就是现在!
倒腾龙!
孟帅控制着力道,倒腾龙腾空翻起,只飞起丈余,倒转了一百八十度,飞到了两个人正面的战场上方。头下脚上,到悬在空中,仿佛跳水一样的姿势。
能从这么狭窄的走廊在刀剑影中倒飞上去,到达指定位置,对身法的控制要精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孟帅也是苦练和数次机缘,才有今日的造诣。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下一步!
孟帅向下伸出的手猛地回圈,结成了一个极度复杂的手印,在千钧一的时候,按在了两人刀剑相交的平面上。
空镜印!
无声无息,空空如也。
每一次刀剑相交必然出的金属交鸣声,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安静的像夜空下的田野,甚至出现了一丝静谧的气氛。
两剑一刀软绵绵的搭在一起,没有丝毫对立的碰触着,就像田野上静静躺卧的一对情侣。
什么生死交战,什么千钧一,仿佛都已经过去。现在剩下的,只有满脸呆滞,呆若木鸡的两人。
只有陈前和司徒景知道刚刚生了什么。两人用全力甚至带着惯性挥出去的刀剑,仿佛砍在了棉花上,且那棉花后面,仿佛另有一个黑洞,瞬间将所有的力量拉扯一空,只剩下单纯的铁器横在空中,没有附加任何力量。
两人心头同时闪过一个字——
“空!”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个字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他们都这么想了。
孟帅从头顶顺势倒飞而下,稳稳落地,满意的看着自己造成的效果。
恩,还不错,立竿见影。
正如他所想的,这空镜印就是卸开一切的力量,造成“空”的效果。这种空几乎是绝对的,无视各方来的力,统一效果,且突破了他所能控制的力量的极限。
到底是龟门印法,还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完全印”,简直就是杀手锏一样的存在。
孟帅自研究出这个印的效果之后,一直考虑用它和倒腾龙组合的用法。在孟帅想来,先卸去对方大力攻击,脚下立刻生风,动倒腾龙脱离战场,简直就是保命两部曲。没想到还没用在保命上,今天就用来拆解这场大战了。
也算学以致用吧。
陈前和司徒景虽然同时突然出局,却还是互相瞪视,孟帅笑吟吟走上前,道:“都是同窗,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干嘛闹得这么僵?不打不相识,打了一场,大家就算了吧?”
陈前哼了一声,孟帅拍了拍他,道:“你不是最佩服武功好的么?这小子怎么样?武功不错,值得一交吧?”
陈前盯着孟帅,过了一会儿,道:“也罢。”
孟帅转头看向司徒景,却见司徒景突然脸色大变,伸手在脸上一抹。
孟帅这才看到,原来他面上被划了一个口子,他这冇么一抹,抹下一丝血迹来。
司徒景将沾上血迹的手放在眼前使劲看,眉梢眼角都在抽搐,好像中风了一般,突然抬起头,道:“你……叫陈前?”
孟帅暗叫不好,就见陈前略一侧头,道:“怎样?”
司徒景用沾了血的手指在自己胸口一横,往外指向他,一字一句道:“诅咒你!我司徒景与你不共戴天,定叫你堕入地狱,永不生。”
这回连陈前也闪过一丝莫名其妙,但随即眉毛一挑,道:“是么?”
孟帅一看这种情形,登时便知此事无法善罢,人家连不共戴天都说出来了,还能怎么着?自己刚才那一下算是白费了。别说司徒景如此中二,就是陈前,也是没有隔夜仇的。
不是他不记隔夜仇,是他不留隔夜仇。
这时候孟帅麻利的转身,准备各回各家。
倒是葛虎从上面赶来,笑道:“这怎么说的?好好的,说这么可怕的话?以后咱们都是同个宿舍的朋友,相互照应的地方多了,回头我请客,大伙乐一乐,以后还要多照应呢。”
司徒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你站哪边?”
葛虎“啊?”了一声,司徒景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与此人不共戴天,你要站在哪边?你若站在那逆徒那边,就是与我为敌,别怪我容不下你。”
葛虎听得打了个寒战,道:“我当然……”
司徒景冷冷道:“你不过一个蠢徒,哪有摇摆的资格。我只是不愿他多一个打手而已。快说,你站哪边?”
孟帅开口道:“真够无聊的。”他也不愿意葛虎开口选边站,那样这个宿舍就真成了敌我不共戴天之势了。一群十来岁的小屁孩儿,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可笑。
司徒景喝道:“你呢,你要站在哪边?”
孟帅头也不回,道:“有一句逼格不错话我一直想说,就是没机会,现在送给你了。我从出生开始,就站在自己那边。”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们决定猜拳或者拔河决胜负的话,那我给陈前喊个加油……”
说到这里,孟帅陡觉风声不对,身子一扭,侧过半个身位,却还是觉得后心一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一五五 各败俱同伤
大厅中,几人肃然正坐。
如果有外人在场,就能认出来,在座的有岑先生岑弈风
,有倪易辰,有影卫府大阁领都影,铁汉帮帮主蔡平友,还
有几人,都是学宫之中最顶尖的人物,也是甘凉节度使大帅
苻中最顶尖的一批人物。
不过如今,除了岑弈风闭目养神,全无异状之外,所有
人面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安或者不悦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蔡平友开口道:“我早就觉得这件事不妥
当,这几个孩子年纪最小,平时又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在一
起哪能不冲突的呢?都是少年天才,我们也不好偏袒谁。就
应该把他们分到比较弱的宿舍里去。也不知谁提的这荒唐的
办法。”
旁边倪易辰开口道:“是我提的,怎么样?”
蔡平友立刻噤声,倪易辰道:“天才是什么,也不过是
没成才之前的树苗,纵然比别人长得快些,但没成才之前,
也不能少了打磨。都像你一样,把天才捧在手心儿里,吹着
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养出个大龄婴儿来,那还要这个计划
做什么?大家一起散去罢了。”
蔡平友扭过头去,倪易辰道:“这件事与各府都有瓜葛
.其中两个是我的人,一个是制军府的人,现在制军府没出
声,我也没说话,连钟总师都没吭声,你喋喋不休的做什么?”
蔡平友暗骂道:我说一句,你来十句,也不知道咱俩谁
在喋喋不休?
这时一直身披斗篷,仿佛藏在阴影中的都影开口道:“
制军府自然不说话,司徒景前日已移籍影卫。”
倪易辰皱眉,道:“那么都统领要找我算账么?”虽然
还是直言,但语气已经没有和蔡平友那般毫无顾忌。
都影沉声道:“无异议。”
众人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门一开,一个身姿袅娜的
女子翩然而入,正是乔娘。
蔡平友忙问道:“怎么样?”
乔娘道:“没有死人。”
大厅中气氛登时一松,连倪易辰的神色也稍见轻松,乔
娘道:“三个重伤,一个轻伤。慕容在那边照料,只说无性
命之忧。”
倪易辰怒道:“怎么回事?重伤是哪个,轻伤是哪个?
乔娘道:“除了陈前,其他都是重伤。”
倪易辰哼道:“怎么回事,他们搞什么鬼。”
乔娘当下大略将那所房子中发生的冲突说了一遍,又道
:“那司徒景突然暴起,偷袭了孟帅,从背后插了他一剑。
旁边陈前一刀砍在司徒景脸上,虽然侥幸没死,但已经毁容
了。司徒景晕过去之前反击,让陈前受了点轻伤。”
蔡平友道:“他们三个争斗,葛虎怎么也重伤了?”
乔娘无奈的一笑,道:“这场变故起的突然,葛虎给吓
着了,叫嚷了两句。陈前嫌他烦,一脚给踢到墙上,胸口的
骨头断了两根,不巧戳到了肺管子,还有些严重呢。”
倪易辰冷笑道:“没用的东西,到底不是军中出来的,
见过什么世面?”
蔡平友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他发抖,过了一会儿,才
道:“明明是你的人胡作非为,你还说这些话?你说,今日
如何了结?”
都影道:“陈前确实太凶。”
倪易辰回头道:“这可不对吧?明明是司徒景出手偷袭
在先,陈前义愤填膺,这才动手。即使出手重了些,也是无
可厚非。”
旁边制军府副统领尚龙池突然一笑,道:“这个世界真
是变了,连陈前都能义愤填膺了。”
倪易辰回头和他瞪视,过了片刻自己也笑了,道:“可
说的是呢,我也想不到。”
乔娘道:“现在三个人躺着。孟帅还好,虽然被刺了个
对穿,但没伤到脏器,修养些时日,应当能恢复如初。葛虎
防了肺,只论伤势,好起来也快。但一两年之内,武功的进
境要大打折扣。倒是司徒景,虽然也只是皮肉伤害,但脸上
耶一道伤疤,从额头一直劈到下巴,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蔡平友捶胸顿足,道:“葛虎真是无辜。你们要怎么处
置?”
都影沉默了一会儿,也道:“如何处置?”
倪易辰道:“这件事首恶自然是司徒景,倘若不是他起
先挑衅,哪有这么多事出来?”
都影截口道:“他面容尽毁,早已罪不当罚。”
蔡平友道:“依我说,最恶的就是陈前,其他人也就罢
了,他却要重重处罚。”
倪易辰道:“这些少年人争斗,没轻没重最平常不过。
依我说,三人都要处罚。”
乔娘道:“哪三个?”
倪易辰道:“司徒景,陈前还有孟帅。”
乔娘奇道:“孟帅怎么了?你要处罚他?”
倪易辰道:“他多事。少年争斗,本是双方的事,要旁
人插什么手?要不是他胡乱逞强,自不量力,哪有后面的事?”
乔娘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这是欺负钟总师不在啊
,他若在这里,听这样的话,非跟你打起来不可。”
倪易辰冷笑道:“他在又怎么样?说来他们兄弟的性子
真是一脉相传,一般的黏糊糊,温吞水一样的和事老。很多
事本来可以干净爽利的解决,让他们一搅和,反而越来越坏
事。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无不皱眉,尚龙池出声道:“
倪统领,我知道陈前是你的弟子,他先父也是你莫逆之交。
你要照顾就照顾好了,牵扯钟总师做什么?他好好的,从不
惹麻烦的一个人,没得给你做垫背。”
倪易辰霍然站起,道:“我难道说错了?今日的事本就
如此,不就是起源于争房间的一场打斗么?打就打吧。咱们
把这群孩子弄过来,不就是让他们互相打的么?为成绩争斗
也是争斗,为房间争斗也是争斗,打一场分出高下,证明谁
更是可造之材,岂不更遂咱们心愿?弄到现在的地步,岂不
是有人多事?我就这么想的,要不然谁也不处罚,就按照一
般孩童私斗的例子.大家睁一眼闭一眼。要不然三个人一起
处罚,谁也别跑了。”
都影冷哼道:“岂有此理!”
倪易辰转向他,道:“我就觉得很有理,你来跟我掰扯
掰扯?”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乔娘忙走上一步,道:
“怎么了?那边私斗完了,你们也要私斗?这么大岁数了,
跟小孩子一样行事?”看这两人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灵
机一动,道:“再说这里就是你们做主了?岑先生还没说话
坭。”
这话倒是管用,两人一起回头。岑弈风还老神在在,一
直闭目养神,这时闻言,微微抬起眼皮,笑道:“哟?还有
我的事儿呢?”
乔娘笑嘻嘻的走过去,推了推他,道:“可不是有您的
事儿么?您再不管管,这边儿都要闹翻天了。”
岑弈风微微一笑,稍微坐直了身子,道:“我觉得大家
各抒己见,也好得很啊。如果你们要都听我说两句,那我得
说,乘星说的就不错。”
乘星是倪易辰的字。
众人万没想到他竟然赞同倪易辰的意见,都是一怔,但
也就是他说,众人纵然心中腹诽,也不当面反驳。
乔娘道:“您也赞成……对三人一体处置?”
岑弈风道:“也是个办法,是不是?乘星说的是,要么
不管,要么管到底。倘若不管,认定这是正常竞争中的一环
,那么大家就散了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留着他们自己
解决,总会有结果的。”
都影沉声道:“结果怕是两败俱伤。”
岑弈风道:“那就说明他们都不成大器。恩,倘若大家
都不同意,那就小事化大,一管到底吧。三个人一起处罚。
乔娘道:“全都一样处罚?”
岑弈风道:“一起,不是一样。等他们各自伤愈再行处
哩。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他们的事与外面隔绝开来。一来不影
]向计划的进度,毕竟外面还有这么多子弟,就算不如他们天
才,但也是未来的顶梁柱。二来这种事情传出去,徒然惹人
议论,分了众人之心。”他微微一笑,道,“所以,封锁吧
,把那栋房子整个封起来。”
乔娘点头,道:“先生说的是。那就……”
正当此时,门再一开,慕容佩走了进来。
乔娘起身笑道:“咱们杏林国手回来了。那边可是处理
好了?”
慕容佩脸色本就苍白,这时面色更不好看,道:“差不
多了。”直直的坐到桌前,眉头微微蹙着。
乔娘本就善于察言观色,这时看出不对,正要询问,岑
弈风已经先行问道:“慕容,怎么了?”
慕容佩吐出一口气,道:“我竟然给人赶出来了。”
乔娘讶道:“还有人赶咱们慕容大姑娘?是谁?不会是
咱们难得发一次脾气的钟总师吧?”
慕容佩摇头,道:“哪里是他呢?我这里还好,他差点
陂人打了。”
众人一起愕然,岑弈风眉心一动,道:“是了,是林熊
二位先生?“
慕容佩道:“可不是么?那白头发的,还有红衣服的,
两人一进门就叫我离开。那白头发的还罢了,一句话都没对
我说,红衣服的只说我碍手碍脚,让我赶紧滚。”想来她做
大夫着手成春,想来被人尊重,被如此欺侮,一说起来还气
的浑身发抖。
岑弈风道:“为了什么缘故呢?”
慕容佩道:“我哪知道——他们说用不着我。然后把大
门关上了。总师不知道求了那白头发的什么,好歹被留了下
来。我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要常住一样。”
倪易辰道:“看来咱们封锁那套房子的打算可以实现了
,还不用咱们费心神。”
乔娘苦笑道:“那两位也太难琢磨了,他们若一直呆在
耶边,那课程……”
倪易辰道:“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只要不捣乱就算不错
岑弈风道:“不管如何,还是不要背后议论这两位先生
,乔娘,你找人盯着,在房子瞧着外面便罢。一应供应皆要
周全,其他的不要干涉。若他们出来,只当无事,恭敬相待
,若他们留着,只做不知,供应无缺便是。”
众人只有点头,岑弈风道:“这倒怪了。林先生我能猜
到是为什么,那熊先生又所为何来呢?”
〖
一五六 再回黑土界
白天,黑土。
孟帅现在就在黑土世界。
他已经在黑土世界呆了一天整,这个世界的唯一原住民,那蛤蟆就在他脚边蹦来蹦去。
“你真行,这么大岁数了,被一个小屁孩儿打进来,看来那么多头脑的精华都算扔河里去了,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吃了,哪怕就为了尝个鲜儿呢。”
孟帅烦躁道:“第一,你说了这么多遍烦不烦?第二,这压根儿也不是头脑的事,这是武功。”
那蛤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武功技不如人。”
孟帅怒道:“滚一边儿去。”过了一会儿,道,“我觉得是运气的问题。为什么我老遇到疯子?你说他眼前本有对头,突然冲着我就来了。”
那蛤蟆道:“物以类聚呗。”
孟帅对他怒目而视,过了一会儿,道:“算了。我大运气没有,小运气还是有一点的,至少没死。就算失去了意识,主意识还能进入黑土世界,一切如常。说真的,这里的空气不错,在这里虽然不能练功,但修习灵蓍观神法,感觉事半功倍。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已经有了一点提高了。”
那蛤蟆道:“那都是灵气之故。”他看了一下周围,空气中逸散着淡淡的白雾,“世界树汲取养分的时候,会散发灵气。那是不逊于天地日月精华的好东西。可惜分量太少了,经不住你这个大块头消耗。你不在的时候,环境比现在好太多了。你简直就是汽车尾气、化工厂烟囱一样的存在!”说着向孟帅瞪视。
孟帅道:“这些名词你是哪儿学来的?况且你想清楚了,要不是我从外面带人进来,你哪里有灵气享用?饮水思源你可懂得?”
那蛤蟆嘿道:“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件正事来。你什么时候再带肥料进来?离着上次可有好几个月了。花草不施肥,可就要枯萎了。”
孟帅道:“这种事情无法强求,机缘到了就有了。”
那蛤蟆沉默了一会儿,暴吼道:“你在扯什么淡呢?!什么叫机缘啊!这不就是杀人拖尸体的活计么?三岁小孩儿都会干!就你在这里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你脑子里装的是哪年的刷锅水?这么好的宝贝给你真是浪费了。你问问换任何一个人来,会让世界树空着哪怕一秒种吗?让你得这个宝贝,真是瞎了老天爷的狗眼,我恨不得替世上万千想得宝贝而无望的人掐死你。”
孟帅被它喷的狗血淋头,狠狠地挠了挠头发,道:“闭嘴,从外面拉一个莽夫来,当然容易,但那种人有什么资质?根本于事无补。那天资高的,早就修成了高手,比我强太多,你让我去找死么?”
那蛤蟆道:“不是也有天资高,但没修成高手的么?”
孟帅道:“那都是小孩子,你让我对孩子下手?我还没凶残到那个地冇步。”
那蛤蟆道:“捅了你一刀的冇那个呢?”
孟帅一怔,随即“哦……”了一声,道:“那个啊……好像不错。”
说到这里时,他久久埋藏在心底的恶魔之心悄悄动了一下,然后就不可抑制的扩张开来,瞬间占满了他整个头脑,甚至从心底开始涌上一股杀意。
孟帅平时恶意不多,但一旦爆发出来,就相当可怕,甚至完全打破了他的谨慎性格,支持他冒险行动。现在他又进入了这种状态,身上的血液流速稍稍加快,杀意的冲动向外扩散。
龟法自然——
孟帅连忙运起龟法自然的心法,克制住了杀意。
这个趋势可不好,不是说血气不好,而是带着血气无法控制的杀意不好。他这辈子两次暴起伤人,一次是对昭王,一次是对高崎,虽然也有心筹划,跟陈前的当面就砍比稍见体面,但也都没什么好结果。若不是他几次人品爆发,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次对司徒景,可不能重蹈覆辙。
话虽如此,孟帅压下了澎湃的杀意,可没压下杀心,认真考虑要杀了司徒景。两人本来没仇怨,但他单方面对自己动手,两人必成水火,出去之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见孟帅面色沉下,目露杀意,那蛤蟆啧了一声,道:“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被人捅了一刀,不经人提醒都不知道动怒。你的反射弧怕有一光年了吧?”
孟帅道:“你懂个屁,单纯的杀人还用过脑子?我是在想,杀了司徒景,难不难且不说,他还轮得到我来动手么?”
也就是说,司徒景……还活着吗?
因为孟帅还活着,所以司徒景是死是活就很成疑问了。
孟帅可是在第一击的时候,就被打倒,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如果对方够狠毒,应该趁着孟帅失去意识的时候补一刀。而看司徒景出手的果断,孟帅相信这点果断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孟帅现在还活着,也没有被进一步打击的迹象。这显然是对方没有下手。原因很难认为是他良心发现,多半是因为他自顾不暇。
要知道,旁边还有一个陈前呢。
且不管陈前和自己交情怎么样,他是一个嗅觉敏锐如猛兽一样的猎手,司徒景对孟帅动手的一瞬间,必有破绽,陈前极有可能出手。如果他成功,司徒景肯定比孟帅还惨,能不能留住性命还未可知。
这也是孟帅疑惑的地方,司徒景为什么抽风来刺自己,他忘了旁边更有威胁的陈前了么?孟帅头上的嘲讽光环有那么亮?
当然,也可能陈前还没有动手,就有其他人赶上来阻止了这场斗争。这个人不大可能是葛虎,或许是这里的教师。
倘若是这样,那司徒景应该还活着。
孟帅真心盼着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亲手报一箭之仇。当然,如果真有外人插手,那司徒景应该也已经被保护起来了,毕竟是少年天才,不会有人因为他捅了孟帅一刀就把他怎么样,反而可能详加保护,为了防陈前。但这样孟帅依旧可以行动,无非耐心等待,伺机而动罢了。
打定主意,孟帅道:“倘若他还活着,待我出去,自然要拿他的性命来填世界树的。倘若他这个天才水分不多,那么这一次就能大获丰收了。”
那蛤蟆大声叫好,又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孟帅道:“那也不是我想出去就行的,得看旁人怎么救我。不过我在黑土世界里没办法自救么?譬如灵蓍观神法,我练了这么长时间,对身体恢复就没有什么帮助?”
那蛤蟆道:“有什么帮助?你外面被人砍了几刀,胳膊掉了几只,练一练这个观神法就能长回来?我看悬。”
孟帅道:“我当然没指望通过观神法恢复身体的伤势。我是说对唤醒意识,保持生命力有没有帮助?我记得很多片子里,重伤垂危的时候,医生都说什么看他的求生意识了,我觉得在这方面我很有优势吧?毕竟我的意识还活蹦乱跳的呢。”
那蛤蟆道:“这个不知道。我看你这次受伤并没有到要借重求生意识的地步。不如下次试试好了。”
孟帅道:“我才不试呢,你当我傻啊。”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还有,砍掉几只胳膊是什么意思?我是蜈蚣么?哪有那么多胳膊砍?”
正在这时,孟帅就冇感觉和自己心血相连的意念一动,登时接收到了信号,道:“我能出去了。”
那蛤蟆忙道:“记得那件大事,出去就赶紧办!”
话音未落,孟帅已经从黑土世界消失了。
一睁开眼,孟帅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大概是日光太过耀眼,让他有点受不了。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感觉果然好多了。
头脑还在一阵阵发晕,但因为观神法的锻炼,意识却异常清楚。这种矛盾令他自廿己也觉得有些奇妙。
目光再一动,他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是钟少轩。
钟少轩在他身前,低着头看着他,从两人的身高差来判断,孟帅应该是在床上,而周围的白墙显示,他也没离开自己那栋房子。
这么说,果然是外人插手了?报仇有戏!
也许是一直在黑土世界里,从没失去过意识的缘故,孟帅一醒来,思维就异常敏捷,而且敏捷的方向很奇葩。
思维很灵便,那么身体呢?
孟帅向往常一样一动,一只手从被子中抽冇出来,比了个剪刀手的标志,道:“大哥好。”
还行,除了胳膊比起平时,沉重了那么一点,没感觉有不灵便的地方。胸口略感沉闷,但没有感觉到疼痛。气息快速的搬运一周天,没感觉到滞碍。
身体不错,没有后遗症,点赞。
钟少轩看着孟帅的剪刀手,丝毫没感觉出他的幽默,只有浓浓的担忧。他低下头,似乎要细细的打量孟帅的样子。
孟帅咳嗽了一声,道:“大哥,不用看了,我还……”
就听耳边传来钟少轩的声音:“不要说话。”
孟帅立觉寒意上涌,目光斜过,观察着四周,在对面的大门外,看到衣角一闪而过。
有敌情!
孟帅提升了警惕,同时便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心知自己远远没到可以主动防御的地步,心中只道:怎么回事,有什么敌人?
就见颜色闪动,门口那人已经进来,只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孟帅一见他,心道:果然是你,你也在这里。
这人当然是孟帅见过几次的白发人,林先生。
〖
一五七 五分堂林岭
钟少轩看到白发人进来,微一欠身,让出一步,但仍然站在孟帅身前,只是一言不发。
孟帅心中咯噔一下,钟少轩的姿态和孟帅记忆中的大不相同,有点谦卑的过分了,可见眼前的白发人给他多大的压力。
孟帅身子一动,白发人已经指着孟帅道:“扶他起来。”
这句话当然是对钟少轩说的,孟帅听了之后,噌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还要站起身来时,便觉得头脑一阵眩晕,顺势坐住。
倘若要强行站起,再摔下来就丢脸了,他觉得现在不是玩搞笑片段的时候。
等到调整好姿势,他才开口道:“前辈你好。
又见面了。”
钟少轩面无表情,但眼中担。
比再也掩饰不住,欠身道:“前辈,舍弟刚刚醒来,什么都不知道,我先跟他解释……”
白发人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道:“出去。”
钟少轩沉默了片刻,换换掉头,走了出去。
孟帅见他对钟少轩如此态度,心中很是不忿,只是知道这人说话投头没尾,有时候用词看仪无礼,其实只是把主语省去,弄得很简短而已。
但钟少轩在他面前不敢开口说话,也是富实。
看来自己昏迷这段时间,总有事情发生。
那白发人看了他一眼,手放在孟帅头上一尺处,微微一动,一片鹅毛一样的东西缓缓落下,还没等落在孟帅身上,已经化为点点光芒不见。
孟帅就觉得周围的温度骤降,几乎有入冬的感觉,但即使如此,他并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点点雪花蹭在身上,+分清凉舒服。
“这是··…封印?”
那白发人眉毛微动,道:“能看见?”
孟帅摇头道:“如果是指封印的痕迹,一点也没看出来。
是我猜的。”他也不觉得丢人,反正自己等级和对方差太多,要是说能看出来,那才叫扯淡。
那白发人也只说了一句。
“应该。”使即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
他将手放下。
孟帅便觉得沮度回升。
就听他道:“好了。
,孟帅咂摸了一下,主动问道:“是说我的身体好了么。”
白发人嗯了一声,孟帅松了一口气。
道:“我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不过话一出口,孟帅便觉得不对。
这种调侃的话语是不应该对这人说的,虽然他好像对自己没什么恶意,反而有几次还出手帮忙,但归根结底自己和他不熟。
白发人道:“用词不当。”
四个字之后,就默默无言。
两人四目相对,孟帅颇觉尴尬,主动开口道:“您为什么在这里?”
白发人继续看着他,没有回答的意思。
孟帅只得进一步问道:“我第一个不解。
就是您为什么会屈尊降贵来这里任教呢?像您这样高洁的人。
总不会贪图帅府的五斗米吧?”
白发人道:“为你。”
这两个字一说,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孟帅膛目结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一这让人怎么接话茬儿?
灵光一闪,孟帅突然道:“是因为……龙虎王佩的那个约定么?”
白发人微微点头,孟帅松了口气,觉得这还可以理解,道:“这是一件大事么?有什么需要我尽力的地方?”
白发人点头,又闭上了嘴,这回倒不像是沉默,反而像是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儿,才道:“五分堂,林岭。”
孟帅一怔,才想到他是自报家门,这才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姓名,道:”是?林前辈。”
白发人道:“你的堂尊。”
孟帅又是反应了一下,才想到了堂尊的意思,心中暗道:难道他追看我,是看我骨骼活奇,天赋异寨,要让我拜他为师?这等情节太龙傲天了吧?
但转念他就明白。
即使真有这等情节。
也不是他的王八之气所致。
而是因为那场交易。
能让白发人主动来收他,想必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无论怎么看,这白发人都是相当厉害的人物,这场交易里,孟帅没付出什么,却可以得到他的传授,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不过就算是天大的便宜,孟帅不想耍,也是枉然。
他摇手道:“前辈说笑了,我又师父了,哪能再又一位堂尊?”
白发人道:“无关。”
孟帅道:‘您说师父和堂尊无关?恐怕不剥巴,堂尊不就是封印师界的师父么?倘若我师父只教导武功,那倒是罢了。
但我恩师同样也传授了我封印术,也是我的堂尊,因此我决不能另行拜师。”
白发人道:“学过封印。”
孟帅听出他语气中奇特的意昧,脸色一红,道:“恩师没来得及当面传授,加上我的天资有限,基础差了点。
但我确实是有师承。
“白发力司道:“堂号?”
孟帅道:“恩师姓水。
但我不知i他老人家堂号。
也不知道有没有。”
白发人道:“不知堂号,必无堂印。
若无堂印,必非堂尊。”
孟帅心中一动,想起封印师传承一事,好像确实是需要弟子在堂下领了堂印,拜上堂尊,才算正式入门,封印师的传承比武功还严格,若无一套正式的规则,是不会被承认的。
孟帅笑道:“恩师没给我留下堂口,可能是他老人家疏忽,也可能是他老人家没把这个规矩放在眼里。
虽然这好像是封印师通用的规则,但恩师本来就是肆无忌惮的人,或许压根没有堂号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他是我的恩师,我也只能认他一个,无论什么形式。”
林岭略一沉吟,道:“无妨。”
孟帅抽搐了一下嘴角,暗道。
你光说无妨,那是什么意思?
林岭道:“以他为师,我为堂尊,”
孟帅道:“那个··…,只觉得这个林岭比之水思归另有一种不讲理,颇有一种“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一个字噎死你”的感觉,想来高人到了一定程度,就对嘴炮绝缘了,还没想好一步推托之词,林岭一伸手,抓住孟帅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指一点,一道羽毛一样的光斑缓缓落下,嵌在孟帅额上。
光华一闪而没。
林岭随手放开,道:“行了。”
孟帅大头向下,脸趴在床上,只觉得眼前全是那羽毛的影子,无数乱羽纷飞不止,只想说道:“你说行了就行了?考虑过我没有。
但他现在就像被冰块封住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刚刚具体是什么原理,但那片羽毛,大概就是五分堂的堂印了,自己被下了这个堂印以后,便是五分堂的学徒,除非林岭将他开革出堂,否则他一辈子都要背负五分堂的烙印。
封印师界和武林一样,只认一个师父。
背叛师门的人绝无立足之地。
且因为圈子更狭窄。
相互之间对彼此的师承更了解。
门户之见只有更厉害。
背叛师门几乎是闻所未闻的事刚刚孟帅说的,不在乎封印师界的规矩,指的是水思归,可不是他自己。
除非强到逆夭,真正凌驾于规则之上,不然还是要老老实实在滚滚的红尘中厮混。
不然就等着被四面八方的激流拍死。
孟帅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并天特立独行之处,被德卜这条路之后,陈非他现在立刻水思归附体,把林岭轰杀成渣,否则就算大局已定。
而且只能趁现在轰杀,不然只要他带着五分堂的印记显露人前哪怕一次,他也就彻底被套牢了。
到时候对林岭稍有不敬,就是一顶欺师灭祖的帽子。
难道只有靠“仔细想想,这是天大的好事,白捡了这么一个厉害师父,别人求都求不来”这种话来自我安慰了么?
不是自已‘所求‘,别管是好是坏,终究让人不爽,但孟帅现在只有暗骂:“你给我等着”的份儿了。
林岭做完了这件事,自己也像是松了一口气,随手将一本书册放下,道:“记熟了,明天我查。”说着转身出去。
孟帅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僵直中缓醒过来,先伸出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但觉额头上光溜溜的,没有任何异状,也没有出现第三只眼啊闪电疤痕啊这种瞩目的东西。
回想起来,那天幕中有堂导的学徒,也没哪个让人一眼看出自己身上的烙印的,大概是圈内人自行有一套分辨的办法吧。
坐直了身子,孟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刚起来的时候又好了不少,至少刚才那种眩晕无力的感觉已经褪去,想来是适应了。
随手抓起他给自己的那本书,孟帅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基本印法一百二十种》。
果然是基本印法啊,等等····一百二十种?
孟帅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在关幕看的书也只是基本印法十二种而已,这十倍的量是怎么弄出来的?
一百二十种都要背熟?
一天时间?
孟帅呆呆的坐着,只觉得不真实,哗啦啦的翻了一下书册,光看上面的印图图案那弯曲纠缠的线条就要吐了。
这种毫无规律的图形不同于文字,没有内在逻辑可言,恐怕每一条都要花大把的时if}去记,这一百二十条要背到地老天荒去了。
不过若是自己背不下来,让他嫌弃自己愚笨,有没有被立刻开革的可能?
正在这时,孟帅略一抬头,就见钟少轩托了托盘进来。
孟帅忙道:“大哥,你……”
就见钟少轩放下手中托盘,伸手指按在唇上,发出“嘘一一”的一声。
〖
一五八 往来皆有事
孟帅见他这个手势,立刻紧张起来,回头看了看四周,道:“怎么?”心中暗道:难道除了林岭,还有其他敌人?
反而钟少轩一片平和,低声道:“没事。林前辈喜欢安静,你低声。”
孟帅哦了一声,降低了音调,道:“难道大哥刚刚不开口,都是这个缘故?”
钟少轩道:“是。我若多说,他就踢我出门。这次是林前辈特许我进来跟你说前因后果,虽然他没明说,你我还是小声一点好。”从托盘上拿了碗给他,道:“吃点。”
孟帅回想沉默寡言的林岭,只觉得他别有一股霸道,但又觉得他可能真的不善言辞,只能让钟少轩代为解释,接过碗来,却是一碗鸡肉粥,端的清香扑鼻,大喜道:“不是药太好了。”
钟少轩道:“你没吃过药。慕容喂你的药,被林前辈扔出去了。”
孟帅心道:难道他的门派比龟门“吃草不吃丹”还严格?道:“对不起慕容先生了。”
钟少轩停了一阵,仿佛释然一样的笑道:“那倒无妨,为了请到两位先生这样的高人,这点委屈是要受的。旁人受再多委屈,未必有这个机会。”
孟帅吃了一口粥,满口香滑,顿觉一股饥饿感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又连吃几口,饥火稍抑。道:“其实我也奇怪,那两位是从哪里来的?”
钟少轩道:“是少帅请来的。他如何请来,我们也不知道,但总是很难得。那位林先生是封印师,且手段之高,恐怕折柳堂也难以相比。那位熊先生更是极其罕见的炼丹师。这两位高人平时一个也难见,这时竟然同时出现,还屈尊于此,或许真是姜氏的气运所致。”
孟帅讶道:“原来那位是炼丹师啊。”
龟门吃草不吃丹,和炼丹术天生就不对付,孟帅对这个职业所知甚少。但既然和封印术、驯兽师一起并列三灵殿,想必有不同寻常的地位。那熊先生看来甚是特立独行,根据经验,这么个性的人物,是真正高人的几率很大。
沉吟了一下,孟帅还是直言道:“我怕这跟姜家的天命没什么关系。林……前辈来此地就是另有目的,和姜氏关系不大,但好在也无恶意。那一位肯定也是抱着另外的目的来的,是好是坏犹未可知。”
钟少轩道:“我料想也是。不过今日他们倒都揭开一层面纱。林先生不必提了,那一位也展现出了冰山一角。没料到他们都和这屋里的人有牵扯。”
孟帅道:“那熊先生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钟少轩道:“是你昏过去之后么?”当下将孟帅昏过去,陈前砍翻司徒景,脚踹葛虎的事情大略说了。
孟帅听得咋舌,道:“厉害,厉害,不愧是陈前。威武霸气。”
钟少轩道:“是不错的孩子。”他以前早就听说过陈前,知道他行事霸道,谈不上什么好感或者恶感,只是心底还是不喜的。但这次陈前维护孟帅,他立刻觉得陈前是好孩子,平时行事霸道点只是少年人血气方刚,不足为怪。
孟帅道:“那么司徒景还活着?倒也怪了。”陈前既然出手,司徒景凭什么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钟少轩道:“差点就死了。当时佘青山正好在附近巡查,听到这边动静,进来看了一下,刚好阻止了事情的发展,不然不知如何收场。”他淡淡补上一句,道,“其实他再晚一点来,也还使得。”
孟帅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司徒景死在陈前手里也不错。以钟少轩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愤怒之极,当下道:“司徒景没死很好。这样我还有机会。“
钟少轩略一点头,道:“佘青山报告了我们。我和慕容佩还有乔娘过来看看情况。本来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乔娘回去复命,那二位突然杀了出来。先将慕容佩踢了出去,我答允同时照顾你们几个,才被留了下来。想来那二位也不擅长照顾人。”
孟帅道:“要您同时照顾四个人么?”
钟少轩道:“其实主要是三个。葛虎那孩子谁也不在意。你是林前辈关照的。那两位是熊先生关照的。”
孟帅惊奇道:“熊先生关照他们——是指的陈前,还有司徒景?他们两个一起?”
钟少轩点头道:“是。还是我替他们安置的。现在房子分左右两个部分。左边就是你,对面是葛虎。右边是陈前和司徒景两人,熊先生把那边封了,不让人进去。现在你醒了,我听说司徒景已经醒了一日,但不知情况如何?”
孟帅道:“把他们俩安排到对门,何等天才的主意。回头他们不把房子拆了?”
钟少轩也是一笑,道:“熊先生会控制的。他似乎对两个孩子都注意。”
孟帅道:“您知道林前辈是要收我的吧?’
钟少轩道:“自然。”若非知道这点,他也不可能对林岭如此毕恭毕敬,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他本性外和内刚,不至于一位做小伏低,只是生怕自己坏了孟帅难得的机会。
孟帅道:“若是两位前辈来的目的都差不多。那熊先生的意思是收他们做弟子?虽然他们都是天才,但要硬生生成为同门恐怕会阅墙吧。”
钟少轩沉吟一会儿,道:“也未必。我是说,熊先生未必要同时收他们两个。我暗中揣摩,熊先生大概只想收一个,就是他们中更出众的那一个。”
孟帅轻声道:“难道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钟少轩道:“互相竞争吧。熊先生应该不会收了一个,就非要另一个的性命不可。”
孟帅道:“话虽如此,他们两个已经势成水火,有这等竞争的机会,还不互相攻击,不死不休?就算过程中没有死人,宣布胜利者之中,那个人若坚持要对方死,熊先生会主动保护失败者的性命么?有了熊先生为后盾,失败者就算被处死,帅府也会睁一眼闭一眼吧?”
钟少轩叹道:“大概就是如此。且熊先生自己也不是没在其中推波助澜。譬如他将司徒景医治好了,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放两人出来。或许是为了等他两人都处在巅峰的状态下,展开公平竞争。他选人也更准确些。还有……司徒景的脸彻底毁了……”
说到这里,钟少轩停住不说,下面是他自己的猜测,陈前那一刀虽然狠,但毕竟是新伤,并非陈年旧伤,身为炼丹术大师的熊先生就真的无能为力么?他放着不管,焉知不是为了刺激两人的仇恨,激化矛盾,使得竞争更加残酷些?倘若真是如此,那熊先生用心狠辣,绝非良师。
他摇头道:“好在你不在这场竞争里。”
纵使对方用意再毒辣,只要不涉及孟帅,他当然只有旁观。
只是可惜帅府看好的两个天才苗子,至少要损失一个。另外一个跟了熊先生,和姜家还有什么关系,也是很难说。
孟帅道:“他们两个,我还是看好陈前。”不是看好陈前,而是必须让陈前赢,他打算找机会插一手,要置司徒景于死地,不然让他攀上了好师父,明天在哪儿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仇怨什么时候才能报?
不过这个打算不能跟钟少轩说,掺和到那两位高人的事情中,有许多危险,钟少轩必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孟帅也不想牵连他。
钟少轩点点头,没说话,孟帅转移了话题.笑道:“这段时间我的身份转化的好快,先是进羽林府,然后又成为了学宫的弟子,现在又改成学徒了。这地方我还没呆够呢。”
钟少轩讶道:“谁说你要离开了?谁说你不是学宫的弟子了?”
孟帅“啊?”了一声,钟少轩道:“别人我不说他,你的课业一点都不能拉下。你以为我费心留下来,是为了给你洗衣做饭的么?我是来监督你的学业的。”
孟帅道:“可是……那个林前辈,已经给我很繁重的课业了。”
钟少轩肃容道:“我相信你可以平衡的。封印师是一个辅助职业,是不是?”
孟帅只得点头,钟少轩道:“你认清主业在哪里就是了。外面的弟子正在努力修行,你不应该落后。我来这里,单独一人承担所有的授课内容,也很辛苦。你我互相体谅吧。今天看你刚醒,我先放你半日的假,之后在你身体完全恢复之前,我可以给你课业减半。但该补上的,都要补上。你要有心理准备。”
说着钟少轩将一张单子塞给孟帅,孟帅看了一眼,就见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武功名单,顿觉一阵眩晕。钟少轩道:“这是你选修武功的名单。”
孟帅道:“全要学么?”
钟少轩道:“哪有那个好事,就是让你选一个方向而已。长短兵刃,刀剑,轻功,暗器,拳脚,现在你可以选择一个分项,然后挑选武功。”
孟帅这才心安,但看了那么长的名单,顿觉眼花,钟少轩也不逼迫,道:“这个你先看着,回头有什么意向来告诉我。或者拿不定主意,也可以来问我。这个关系重大,你确要仔细斟酌。”说着站起身来,道,“虽然有些麻烦,不过其他人我也送上一份。”
孟帅心头一动,忙拉住钟少轩道:“大哥不方便去么?我替你走一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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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开始的游戏
敲门声响起,陈前眉头一皱,道:“进。”
大门推开,一个跟陈前年龄相当的少年走了进来。
陈前略感惊讶,道:“孟帅?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醒的?”
孟帅打量陈前,见他盘膝坐在床上,脸色如常,精神状态也一如平时。看样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是,这件事里面只有他几乎毫发无损,自然是状态更佳了。
当下孟帅笑道:“我刚刚醒。这回过来,一来是把这个给你。”将钟少轩要他转交的课业表放在桌上,约略解释了一下,虽然被困在内部,却也不能耽误课程的总方针。
和听了之后十分沮丧的孟帅不同,陈前闻言十分欣然,笑道:“原来学宫并没有忘记我们,课业也不必耽误,这我就放心了。”
孟帅暗道:这真是天生的学霸。又欠身道:“另外,我也特来向你道谢。若非你出手相助,我恐怕没有醒来的一日了。”
陈前道:“无妨。我主要是看到了杀司徒景的机会。”说着下地,道,“可惜现在还没能真杀了他。还要再找机会
孟帅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虽然现在是我欠了你人情,但我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把他让给我?”
陈前毫无迟疑的道:“不行。”
孟帅道:“帮个忙行么?这对我很重要的。况且他和我有大仇,和你也不过一些摩擦。其实还是你占了便宜,穷寇莫追啊。你砍了他的脸,也算要丁他半条性命。我再要半条,这不是最公平的么?”
陈前难得的翻了个白眼,道:“对你重要?有多重要?
孟帅道:“一剑之仇,还不重要?”
陈前道:“迫在眉睫么?性命攸关么?”
孟帅道:“那倒是还不至于。”
陈前道:“那你怎么跟我争?我若不杀了他,性命只在一时三刻。”
孟帅立刻想到了熊先生让两人自相残杀的事,道:“情势如此严峻?可是那人逼迫你?”
陈前牙齿格的一响,道:“你说呢?”他目光炯炯,道,“我还没遇到过这种疯子。把我关在这里,热情的宣布了一个游戏——让我和司徒景在暗室中互相砍杀,直到分出胜负。奖励仅仅是……哈哈,什么拜他为师的机会。他算什么东西?就是倒过来磕头求我,我也不想拜他,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比起他混乱的头脑和思路,那种不可救药的自恋更让人恶心。”
孟帅忙道:“小声点。”想起硬收自己为徒的林岭,比起这个收徒之前玩弄人性命的熊某,已经可爱许多,道:“你这么说他,他生气了么?”
陈前道:“没有,他给我扔了一本书,然后就走了。”他当下指了指桌子底下垫着的那本书,道:“我看这本书厚度足够,用它来垫桌子刚刚好。”
孟帅略感心疼,道:“到底是本有学问的书,你这么垫冇着太可惜。”当下将书抽出来,发现果然是本≮本草经》,随手翻看几页,看到上面的内容和水思归教授的颇有相似之处,道,“其实炼丹术也是门好学问,尤其对武功有加成。和封印师这种耗时间的东西还不一样。倘若我有天赋,我也选炼丹术。”
陈前道:“浪费时间。”
孟帅摊了摊手,就知道陈前要这么说。
果然陈前道:“我所在意的,只是武道的巅峰。每一时每一刻都要花在攀登武学高峰的路程中。除此之外,多分心一件事都是浪费。花大把的时间研究枯草烂叶,更是浪费中的浪费。”
孟帅捂住膝盖,道:“我好像中了一箭。其实那些丹药有的真可以辅助修炼,服食丹药,练武事半功倍。”
陈前道:“垃圾。你想让我把那些草木灰渣滓吃下去,换取那些驳杂不纯的力量?那都是给弱者和失败者充门面的东西,任何不付出自身汗水换来的力量都是不可靠的,统统都是垃圾。你让我与垃圾为伍?”
孟帅道:“行了,整个三灵殿的一面墙被你轰塌了。”要是辩论,孟帅也能找到论点来反驳陈前偏执到极点的观念。但和陈前辩论,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陈前道:“我跟姓熊的也是这么说的。我跟他直说,我对那些乱七八糟的熬药术没半点兴趣。可他竟然丝毫不在意,只跟我了一句:‘游戏已经开始。’就将门关了起来。”
孟帅道:“他没一巴掌拍死你已经不错了,我着他脾气挺好,快赶上我了。那你如今已经深陷这个游戏中无法回头了?”
陈前道:“本来我只想杀了司徒景,但别人逼我,我更加愤怒,现在我更想杀了老疯子……”他摇了摇头,难得的露出一丝苦笑,道,“但我现在还动不了他分毫。所以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孟帅道:“明白,逆反心理么。黑多了可能转粉。不过现在游戏还没开始,你不妨试试与司徒景联手,暗算熊先生?倘若能成功,我再杀了司徒景,咱们不就各取所需了?”
陈前冷哼一声,道:“还没开始?我倒还没想开始,奈何旁人都等不及了。你自己去看——”说着一指旁边的桌子
孟帅一看,桌子上放着两碗菜肴,一张烙饼,道:“怎么了?这不是……”他突然灵光一闪,道:“莫不是……有毒?”
陈前又是一声冷笑,孟帅道:“你试过了?拿银针什么的?”
陈前道:“银针那东西如何作数?稍微有档次一点儿的,它就验不出来。”
孟帅点头,道:“银针只能验砒霜,还是不纯的。那司徒景的手段应该不差。你竟然能看出来,说明你也不差。没想到你竟懂药理。”
陈前道:“我自然不懂。你以为我会在武功以外的地方花费时间?”
孟帅道:“那你怎么看出来……”
陈前哼了一声,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往菜里一又,又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桌上一甩,遒:“他当我是瞎子么?”
孟帅低头一看,但见桌子上趴着一个扁扁的物事,一条长尾六条腿,分明是一只大蝎子。他看着蝎子背后如人脸一样的花纹,低声道:“美人面毒蝎!”
虽然孟帅所知不多,但也得到过水思归的传授,知道这种大名鼎鼎的毒虫,位列天下奇毒榜前一千,在毒虫榜上也高居前三百。
别看排名看似不高,但天下万物,光毒物就有万千,能在榜上有一席之地的,都是恐怖之极的毒物。
陈前冷笑道:“我刚刚端出饭来的时候,这东西还是活着的。被我一筷子戳死了。看来我还没动手,他就等不及了。很好,陈前别的不会,杀人还是略知一二。尽可让他来试试。”
孟帅道:“他是有病吗?有这毒虫在手,非要活生生的放在菜肴里面。倘若只把毒汁子挤在菜里面。你这个性子,难道会去验毒?他这是舍易取难么?”
陈前道:“我知道他不是特意要用这个杀我。他只是在向我挑衅。”说着啪的一声,把桌子拍得一抖,“我亲手砍伤他的脸,他自然要在刀剑上找回场子,他这点气性还是有的。这个毒蝎子,就是为了警告,跟给我下战书是一样的。看来我不跟他分个死活也不行了。”
孟帅道:“你等等吧,你冇这是武痴的思维,且容我用正常人的思维解读一下——你特么知道一只美人面毒蝎有多贵吗?实话告诉你.一只顶一座城。虽然这个是幼生的,但同样极其贵重,就为了向你挑衅,需要浪费一只蝎子?且住……美人面……美人面……”
陈前见他沉吟不语,忍不住冷笑道:“多思者多余。我看你改不了婆婆妈妈的毛病……”
话音未落,孟帅突然叫道:“我擦!”
陈前怒道:“一惊一乍做什么?你给蝎子蛰了?”
孟帅摇头,盯着他道:“你别动,站在原地,千万别动。把……把右边的袖子卷起来。”
陈前想道:“你有毛病?”但看他神色肃然,绝非玩笑,不禁将信将疑的将袖子卷起,露出肌肉匀称的手臂来。
孟帅深呼了一口气,道:“用左手扣住脉门,再压住寸关……对,就这个姿势。”说着比划了一个姿势,道,“用力,按下去。”
陈前皱眉道:“你这是玩什么……”然而他稍微一用力,便觉手腕一疼,目光可及之处,就见一道红线骤然凸显,从指尖开始,一直蔓延到手肘。这条红线还在往上蔓延,只是速度不快。他心中一紧,左手一松,那条红线立刻沉了下去,侵入皮肤,再看不出一点儿端倪。
他连忙再次按住,让红线浮出来,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再次向孟帅道:“难不成是……”
孟帅一字一顿,道:“你中毒了。”
陈前长呼了一口气,一般人中毒会浮现出惊慌、虚弱、恐惧等等神情不见半点,反而立起两道剑眉,暴喝遒:“谁干的?敢来暗算我?我一刀劈了他!”
孟帅退了一步,心道:这算不算恐惧到了极致就是愤怒的另一个版本?忙道:“你别发怒。毒气都是顺血气上行,你若情绪激动,血液循环加速,那毒药发作的只有更快。”
陈前低头一看,果然见那条红线往上窜的速度加快,他也听说过这样的常识,情绪平静下来,收敛了怒色,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看着孟帅道,“我怎么会无声无息的中毒的?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孟帅点点头,道:“也谈不上无声无息。只是你小看了天下毒物。让你中毒的罪魁祸首你想必也见过——就在那里
他伸手一指,指向的是桌上那只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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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零 毒蝎美人面
陈前愣住,道:“你说这蝎子?它已经死了。倘若它临死前蛰了我一下,我不会不知道。”
孟帅道:“自然,它已经死了。只是你小看了毒蝎。它能在奇毒榜上排名前列,自然不会像那些蠢牛木马的毒草,一定要你去嚼吃了,才会中毒。那些毒虫都有各自的手段。有的毒虫牙尖爪利,战斗力之强悍,别说你戳了,你一见面就是死。还有的铺天盖地,无物不食,同样让人惊悚。”
陈前道:“你说这什么毒蝎很厉害?我倒没发现。用筷子一戳也就死了。”
孟帅道:“那是因为美人面毒蝎,从来不以战斗力著称。它的可怕在于毒药,如美人一般,看似温柔,一旦堕入,却如跗骨之蛆,无法摆脱。而且几乎是可以透过任何介质,间接中毒。譬如说——”他伸手一指,“那支筷子。”
陈前道:“难道说,我用筷子戳死那蝎子时,那蝎子的毒就顺着筷子上来,侵入了肌理?哪有这样的奇事?”
孟帅道:“就有这样的奇事,不信也没用,不然你手臂上的红线是怎么来的?”
陈前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红线,又比刚刚上升了些许,默默计算,道:“原来如此。这样的奇毒,闻所未闻。你既然听说过,可知道毒药有解么?”
孟帅道:“我能听过这等毒虫就不错了。哪知道什么解药?倘若是草木之毒,我还能调理一二,但毒虫实在是我能力之外。”
龟法自然是所有草药毒药的克星,孟帅其实已经带了一个护身符。但遇到丹药之毒就已经无用,更不必说所有毒药门类中最神秘复杂的虫毒了。
陈前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的劫数到了。一般来说,这道红线侵入心脏应该就会致命吧。看来也就是一盏茶功夫的事儿了。”虽然生死攸关,陈前说出话来也很平静。
孟帅道:“你别老按住它,这红线的上行速度会减慢的。据说,如果是间接染毒,从中毒到毙命,大概需要一天时间。”
陈前道:“比起一盏茶时间就发作,给一天时间留下遗言,真是够仁慈了。”
孟帅道:“你打算留遗言吗?把所有财产都留给我?”
陈前嘴角一阵抽搐,道:“你打算认我当干老么?”
孟帅笑道:“量你的财产也不足以给我降辈分。我是问你,还有一天时间,你不打算做什么么?”
陈前道:“是了。还有最后一日,宜杀人。我先将司徒景杀了,再去找姓熊的拼命。不,我若先找他,恐怕没有机会了。我在城中还有几段恩怨未了,有几个人我打算等他们成长一些再杀,如今等不及了,一并杀掉。现在我就日夜兼程赶回银宁。快)9斩乱麻,将几笔帐收回去。一日时间,往返一趟应当无妨,反正杀那些蠢货费不了多少时辰。我再回来杀了司徒景,鼓足力量与姓熊的同归于尽,也算不枉了,“
孟帅无奈,这倒是真像陈前,忙举手打断他的话,道:“且慢。我说的是——你不打算最后再抢救一下?“
陈前道:“解毒?你有解毒的方法?”
孟帅道:“我自然没有,但有一个人肯定有……”
陈前略一沉吟,道:“是了,有一个人肯定有解药,就是司徒景。”他身子一动,一道银光闪过,那是)9光——但瞬间回鞘,旁人竟连刀影都看不清,只听咔嚓一声,饭桌被劈成两半,饭菜连同那只蝎子一起哗啦啦掉在地上,汤汁飞溅。
陈前道:“还是要先杀司徒景,让他把解药交出来,他的一条狗命哪里配来陪我?”说着转身就走。
孟帅道:“且慢,若是他也没解药呢?”
陈前道:“管他有没有,他今日死定了。倘若果然恨我到宁死要拉我做垫背的地步,我只好成全他。”
孟帅道:“我是说他果然没有呢?你没想过,这蝎子不是他放的呢?”
陈前道:“不是?那是谁?”他沉吟了一下,惊疑道,“姓熊的?他干什么?”
孟帅道:“考虑到这美人面蝎子的稀有程度,我觉得是熊前辈的比较合理。如果是司徒景,下点砒霜都比这个值得。至少无声无息。你说下这个明显的蝎子是为了挑衅,我觉得不合常理,倘若是熊先生下的,那就可以解释了。他是告诉你,游戏开始了。”
陈前抿着嘴,一字一句道:“你是说,就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游戏,他就用如此手段来逼我入局?让我按照他的吩咐做,自相残杀之后,再向他哭求解药?”
孟帅道:“倒也未必是报复。他可能一开始就打算怎么做。你们两个他不是只打算留一个么?既然如此,索性用蝎子给游戏加点刺ji。赢了的自然有解药,输了的或者被对方杀了,或者中毒而死,这就是游戏设定好的结果。”
陈前沉默片刻,道:“你不要老满口游戏游戏的,我听得很不入耳。”
孟帅道:“不好意思。反正我的想法就是如此,你被拉入最终局了。时间从刚刚开始,期限是——一天!”
他微笑的看着陈前,道:“怎么样?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你赢了这场比赛,条件是那小子的尸身归我,如何?”
陈前听了,冷笑道:“开什么玩笑?”
从房间中离开,孟帅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慑人的光芒,道:“这可是你自己发疯,怨不得我。”当下紧走几步,来到对面的房间,敲了敲门。
对面只听有人道:“谁?”
孟帅笑道:“我是孟帅,还记得么?来给你送课表。”
对方等了了好一会儿,“进。”
孟帅一推门,直接进了对面的房间。
刚刚进门,就闻得一股扑鼻的药味儿。孟帅略识草药,闻了一闻,便觉得香味扑鼻,比之寻常草药香味大了数倍,颇为可异。
只见床上坐了一人,满头白布蒙脸,身上也都是白布,好似一个木乃伊,胳膊被吊起,固定在床上牢牢不动。孟帅看了一眼,笑道:“你好,在下……”
突然,风声骤起。
孟帅脚下一蹲,顺势滑出两步,一手已经向后推去,正是灵龟八卦变中的妙招,跟对方虚碰了一下,他已经滑到墙边,站起身来。
只见门边站着一人,看身材个头,衣饰打扮,正是司徒景,但脸上带了一层金色的面具。那金面具看来十分精致,竞还雕刻有五官相貌,且眉目清秀,好似一个美男子。
那金面人冷笑道:“很好,你竟然反应不慢,手脚居然也很滑溜。”声音冷冷,但稚嫩的童音再也掩盖不住,正是司徒景。
孟帅笑眯眯道:“你知道么?同样的招数使用第二次对圣斗士是无效的。”
那金面人道:“你在扯什么淡?”
孟帅道:“我就是说,吃了一次偷袭的亏以后。我还会吃第二次么?况且我第一眼看见你床上摆的那个冒充你的傀儡时,我也觉得很奇怪。”
那金面人听了,眉头一皱,突然窜上前来,举起剑,刺啦刺啦几声,先将吊着白布傀儡的线一一砍断,然后再将把白布傀儡如剁饺子馅一般剁的粉碎,道:“这东西没用,连你都哄不住,还要他干什么?”
孟帅冷眼看着他把傀儡剁碎,道:“其实别着急砍了,你这招很高明的。前面弄个傀儡假装你自己,后面真身偷袭。倘若是陈前,他就看不出这个圈套来。”
司徒景冷笑道:“你说你比陈前高明?”
孟帅道:“我比陈前更了解你。你是追求完美的人,又这么爱惜自己。这个丑陋的白布布偶,怎么能和你相配呢?这不符合你的身份,倘若你做的这个傀儡也如你一样衣着考究,连面具都这么精致,那我是绝不会看出破绽来的。”
说到这里,他真觉得想吐。说实话,他那一瞬间也没想的多明白,只是直觉不对劲,后来想想,是因为那傀儡看起来伤势太重了。
在他来之前,他已经得到消息,司徒景已经醒了。而陈前的游戏已经开始,那熊前辈重视公平,却已经开始游戏,证明司徒景的状态应当已经恢复如常,怎么可能还像个木乃伊一样被吊在床上?当时虽然只存了一点疑惑,但这点疑惑让他提高了警惕,躲开了背后的偷袭。
不过想想,傀儡和人毕竟不一样,要把傀儡做的栩栩如生,不但需要高超的技艺,还要大量时间,司徒景没这个时间,当然是用白布裹成一个人形,吊起来不用支撑来得省事。
刚刚那吹捧过分的话,孟帅说得十分牙疼,但为了之后的计划,他也只能那么说
果然这番话让司徒景听了十分受用,比起一根筋一样的陈前,他的脾气更反复无常,竟然敌意渐失,道:“这么说,我的面具不错了?”
孟帅很想说:“这是重点么?我管你面具怎么样呢?”但转瞬之间,又笑道,“真难为你找到这么好的面具,简直就是神作。”
司徒景突然冷冷道:“纵使面具再好,也抵不上我真容的万一,隐藏在面具下面,你知道我有多恨么?陈前简直罪该万死,但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你今天来的很好,是打算用性命来给我出气的么?我来成全你。”
孟帅伸出一只手,道:“慢来。我今日可是来成全你的。我实话告诉你,我也恨陈前,恨不得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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