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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睿士     烈明txt下载     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冲动的长公主

    崇祯和一众文武一时间都处于失神的状态,杨嗣昌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偏偏又阻拦不得贺逢圣的话语,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大明战时阶段,向来便是以内阁着兵部统一指挥调配兵马,然此次兵部却是将命令直接下达至宣大所属的一支部队,身为宣大总督的卢象昇事前竟然丝毫不得而知,若不是临机决断的快,将那王朴以临阵脱逃的罪名铲除,一旦被士卒得知其中的不堪之处,恐怕宣大之师早就一哄而散了!”

    “兵部的命令由何而下,自然是总督河北兵马的兵部右侍郎陈新甲所为。试想,卢象昇对王朴撤军置之不理,那会产生多大的影响。陕西兵马怎么办?蓟镇兵马如何自处?”

    贺逢圣越说越来劲,阳光透进大殿中来,贺逢圣喷出的唾沫就像一层薄薄的七彩雾气,分外显眼。

    “既是如此,那为何卢象昇不向皇上禀明此等缘故?”杨嗣昌好不容易趁着贺逢圣年老体衰喘气的当口,问了一句。

    “呵呵,他卢象昇敢吗?陈新甲可是兵部右侍郎,一应指挥事务,物资供给全在他手中掌握,卢象昇便是知道陈新甲所为,又能说什么?反图遭污蔑一个抗令不遵的罪名!”贺逢圣斜眼看看杨嗣昌,“更何况,陈新甲背后是谁,又是谁能给他的这个胆子,私自调动兵马撤军的?卢象昇不是傻子。我等也不是傻子,这不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贺阁老莫要妄加揣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嗣昌气得浑身发抖。

    贺逢圣却没搭理他。冲着御座上的崇祯深施一礼,“卢象昇兵退三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皇上恐怕还不知道吧,非是卢象昇不肯进兵,而是确无法进兵。鞑虏相继攻克祁州、定州,兵锋直指真定。真定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老臣听说,如今就连卢象昇每日里也是只吃一餐。无外乎是一碗稀粥,军士们大多已经开始掘草擒鼠为食了。卢象昇不撤军,难道要带着我大明数万将士活活饿死在真定吗?”

    大殿中悚然而惊,崇祯皇帝长身而起。“贺阁老所言可有依据。卢象昇所部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了吗?那为何不见他请援的奏章呢?”

    贺逢圣嘿嘿冷笑两声,看看杨嗣昌,“那老臣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在内阁的某个角落,或许便堆着十几本卢象昇的奏折呢?又或许,早就成了内阁值房火盆中的引火之物了吧!”

    贺逢圣不看杨嗣昌的脸色,“卢象昇公忠体国,实为我大明臣工典范,遇上这等事情。只能自己苦苦支撑。就算是王朴擅自撤军一事,也被他给死死的压住不发。老臣就在这大殿之上回禀皇上,这是自宣大军中传回的消息。具体渠道,老臣这奏折上写的清清楚楚,皇上可以一一具实彻查。只可惜,兵部发给王朴的文书,卢象昇唯恐军心有变,思虑再三还是销毁了。因此。老臣清楚,老臣的这封弹劾奏章也未必会起到什么作用。仅作是为朝廷栋梁仗义执言吧!还请陛下明察!”

    说完,贺逢圣躬身退回到文官的行列中,双眼微阖,再也不说一句话。

    杨嗣昌简直要气的发疯了,弄了半天,这老家伙只是一个查无实据。他倒是不担心崇祯皇帝会因此恼怒自己的小动作,大的方略是早已禀报皇帝首肯的,只不过为了替议和的事情做遮掩,料想崇祯皇帝也能清楚的知道孰轻孰重,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

    只不过,今天本义是一击即中,彻底除掉卢象昇,却被贺逢圣这个老家伙给指桑骂槐的数落了一个早上,实在是有够晦气。

    果然,崇祯皇帝只是瞪了杨嗣昌一眼,便轻飘飘的揭过了这一页。“杨爱卿,贺阁老的奏章不可等闲视之,命你兵部立刻彻查,如有欺瞒君上,擅自调动兵马撤军的,严惩不贷!”

    杨嗣昌躬身称是。

    贺逢圣站在队列中,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口中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贺逢圣没有再次发作,让杨嗣昌长出一口气,但弹劾卢象昇的难度却在无形中加大了。贺逢圣已经禀明卢象昇退兵是逼不得已,杨嗣昌再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已然是不合适了,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将自己给绕进去。

    杨嗣昌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偷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都察院的副都御使刘秉仁,示意他尽快发难,组织御史言官尽快指摘卢象昇的不是,必要的时候,可以逼迫卢象昇退兵三府之后,在三府之地与清军决战,稍有失误,或者战事不顺,同样可以治他的罪名。这些预备方案也都是杨嗣昌与麾下骨干早就商议好的,虽是无奈之举,但现在也要派上用场了。

    刘秉仁会意,当下打算出声上奏。但还是慢了一拍,顷刻间便被别人抢了先,一人高喊一声,已经迈步出列。

    “臣六科郎中苏纯有本上奏。今日,京畿之内出现众多谣言,言及朝廷中有人与关外满清私下和议,查为江湖中人周元忠,谣言称此人竟然代表朝廷与满清议和,还称辽东巡抚方一藻竟然是其背后主使,臣请朝廷彻查,以正视听!”

    杨嗣昌顿时一愣,慌忙看向自己的几名党羽,其中就包括六科给事中的主官都给事中梁伯覃,却发现几人都是一脸茫然,显然这个六科言官的上奏并不是出于他们的授意。

    杨嗣昌立刻觉察出其中的一股浓烈的阴谋味道。先是贺逢圣出面澄清了卢象昇的所谓罪名,接着便是六科言官出头挑起针对议和的调查。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筹划,要不然,这针对杨嗣昌一党的攻击不会如此的缜密。

    紧接着。不仅是六科言官,就连御史言官也跳出来好几个,目标火力极度一致,便是针对如今出现在京城之内,传的满城皆知的朝廷要和满清议和的小道消息。周元忠其人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两名监察御史竟然将周元忠的路线,会面人等都说的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其中便涉及到辽东巡抚方一藻。

    文官队列的末尾。都察院御史徐志兴和六科郎官曾侊不由得面面相觑,本来和卢象昇商定的由他们两人月末发起的朝堂舆论攻击,竟然莫名其妙的在今天便开了火,而且看架势是来势汹汹。大有不彻查个清清楚楚便誓不罢休,那这样一来,还有他徐志兴和曾侊两个人什么事情啊?

    无奈,两人已经得了卢象昇的托付,又收了阴世纲的银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日后,这只拿钱不做事的名声可谁也担待不起,日后还要在这言官的队伍中打拼。弄臭了名声,可是声誉和钱财都要损失的。于是两人唯恐落后,赶忙挺身而出。将那些言官们已经说了数遍的台词又背诵了一遍,加上一句“臣附议”,就心满意得的跪在了上奏队列的最末尾。

    渐渐地,站出来的人当中已经不仅仅是言官等人了。六部的郎官中便有礼部侍郎黄道周和兵部郎中赵光抃挺身而出。

    开始时,杨嗣昌眼见反对声浪越来越大,便只能自己进言。旁征博引,以古喻今。尽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列举了历史典故,其一是东汉初年,为了稳定国内局势,光武帝力排众议,接受五官中郎将耿国的建议,接受匈奴单于的议和请求,实现了北方边境的安宁。其二是,北宋初年出师北伐,征讨北汉、契丹,由于国力不济,连遭败绩,宰相张齐贤向皇帝建议:“所谓万全之策就是分清什么是本,什么是末,先本而后末才是解决问题之道!”

    杨嗣昌虽然说的隐晦,但在场的官员一听便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赵光抃则是直接抨击自己的上司,指责杨嗣昌此举是误己误国。北直隶大明云集十万大军,高启潜坐拥五万关宁军却迟迟不动,眼看着卢象昇孤军作战一败再败,杨嗣昌身为兵部主理,却任由事态向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居心何在?

    以儒道大家闻名于世的黄道周则更为激烈,一上来便扯到了天理人欲的头上,杨嗣昌力主与鞑虏议和,这是忠孝两亏。

    一场原本试探性质的朝会,却直接变成了主战和主和两大派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战场。

    御座上的崇祯皇帝不胜其烦,一旁的太子朱慈烺何尝见过如此的阵仗,一时间脸白如纸。

    就在双方官员剑拔弩张的间歇时刻,大殿的角落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未战言和,世人皆知不可。唯有以战迫和,才能换来长治久安!”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包括崇祯皇帝在内,一时间又哑口无言,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大殿的角落,却见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宦官满脸无辜的看向众人。

    怀德双膝一软,径直瘫倒在地上,就连王承恩也是一阵头脑发昏,险些摔倒。

    好在众文武官员,绝大部分都没见过长公主的尊荣,即使见过,此时一身宦官的衣服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倒是崇祯皇帝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女儿,怒不可遏之际,心思电转,连忙命令王承恩,“王承恩,这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内官,文武官员在此商议国家大事,岂容得此等奴婢在此胍躁!快推出去,严刑拷问!”

    王承恩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来到朱媺娖的身边,不管朱媺娖一脸委屈的表情,抓住她的手,硬生生的拖到殿外。

    大殿之上的黄道周,看着朱媺娖被推出去的背影,不禁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小小内官,居然也敢乱政,难道不知当年的魏阉是何下场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朋友

    好端端的一场朝会,顷刻间演变成一出闹剧,不仅杨嗣昌始料未及,就连崇祯也是面上无光。好不容易喝止了两派官员的吵闹,崇祯气咻咻走出大殿,王承恩和怀德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长公主进殿是你这奴婢安排的?”崇祯头也不回的问道。

    王承恩和怀德双双跪倒在地,口称有罪。

    崇祯叹口气,倒是没有再说别的,“朕这个女儿啊,也难说是你们,就连朕也是无可奈何啊。做事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传旨给皇后,令她加以斥责,以后不许再如此肆意妄为!”

    崇祯的脸上弥漫着一种失望的神色,显然是对今日朝会的情景极为不满,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朕看今日弹劾杨嗣昌的人中,还有詹事府的左庶子马士奇,唉!看到他,朕就想到,想到了他的座师周玉绳,如果有他在,这局面断断不会变的如此难以收拾!”

    跪伏于地的王承恩闻听此言,心头赫然一凛。

    皇帝居然想到了周延儒,难道是对杨嗣昌最近的所为产生了不满吗?朱平安远在千里之外,却想到用周延儒来对付杨嗣昌,这究竟是巧合、偶发灵感还是刻意为之?

    乱七八糟的念头猛然间占满了王承恩的脑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来审视朱平安这个孩子了。

    被文武大臣搅闹了大半天。崇祯亦是有些乏了,就连杨嗣昌和贺逢圣等人的再度请见都没有允准,便回到田贵妃那里去用午膳了。

    王承恩和怀恩将崇祯送到承乾宫。王承恩一把拉住怀德,“在皇爷身边尽心伺候,咱家有事情要出宫一趟!有事情立刻派人告知!”

    ……

    朱媺娖万般不情愿的被王承恩拽出了乾清宫大殿,着急慌忙的换了衣衫,直接便奔回自己的寝宫去找已经等得心急火燎的木语菱。

    一进寝殿,朱媺娖便打发走了所有的侍女和宫人,两个女孩躲进帷帐之内。叽叽喳喳了大半个时辰,木语菱这才从朱媺娖的寝宫出来。由长公主的心腹侍女领出了宫。而此时,周皇后的女官也已经奉命来到,将要带朱媺娖去接受皇后的斥责,朱媺娖顿时苦了脸。

    出了宫门。木语菱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直到身后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响起。

    回头一看,木语菱顿时脸色发白,冲着身后穿着灰袍的老人盈盈下拜,“父亲……!”

    “长公主又召你进宫了?”木严梓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部花白的胡须飘洒于胸前,两只丹凤眼炯炯有神,一身浆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袍,头上的网巾也有些陈旧了。但整个人身躯挺拔。即使是穿着如此简朴的衣着,飘逸出尘的气质也显得与众不同。

    木语菱怯怯的点点头。

    “走吧,先上车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木严梓看看宫门口的禁卫,对着女儿挥挥手。

    父女两个一前一后上了车,木语菱尽量坐在了离父亲远一点的地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低垂着头。

    木严梓老来得女,老妻又在早年亡故。对这个女儿自然是关怀备至。但越是如此,木严梓对女儿的管教却是愈发的严厉。

    木语菱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哪里懂得世间的艰辛。她匆匆入宫,所为何来,木严梓心中如明镜一般。但女儿这样做,却是让木严梓更是担忧挂怀。

    朱平安的真实身份,木严梓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也因此,他不想自己的女儿与朱平安有任何的瓜葛。皇家宗室的无情和冷血他已经了解的太多,万万不想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陷入那个漩涡之中,到时后悔也就晚了。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女儿显然并未把自己的谆谆教导放在心上,她的心中还是对自己的那个当初的小徒念念不忘啊!

    更让木严梓头痛的事,因为自己入宫讲学,太子朱慈烺也在偶然间遇到了木语菱,竟然一见倾心。这些日子以来,太子身边的人可是没少向自己传达善意,言谈话语间也将太子的心思透露了出来,这恰恰便是木严梓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路上,木严梓都阴沉着一张脸,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因女儿私自入宫而大发雷霆,这让木语菱更觉忐忑,但心头很快便被另一个念头占据。

    晚上的时候,就是与曹无伤约定好的来取消息的时间,万一被父亲发觉了可就不妙了。不行,等会到家之后,一定要马上让心腹丫鬟到曹无伤在木府门前不远处设置的一个茶寮送个消息过去,务必要让曹无伤小心谨慎,可千万不能被父亲给发觉了。

    宫里的考虑还算细致,木严梓虽是人尽皆知的大儒,但却孑然一身,在京师并没有什么产业。宫里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特意将木严梓父女安置在了承天门外后军都督府西边石碑胡同的一所小宅院中,美中不足的是,这里距离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衙门太近了,对于略有些精神洁癖的来说,心理着实有些膈应。

    车马到了门前,早有下人迎上来。木府的下人不多,只有一名管家、数名家丁和几名后宅的侍女,都是宫里一应安排的。

    刚下马车,木语菱战战兢兢的跟在父亲后面进了府门,却看见管家凑上来,附在父亲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木严梓犹豫了一下便走过来说道:“为父有事情要出去一下,晚饭你便自己用吧!”

    木语菱顿时欣喜若狂,但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忍着欢喜跟父亲道别。

    木严梓又返身出了府门。上了马车,车夫挽个鞭花,马车径直向西走去。

    北直隶河北之地狼烟四起。京师却较之前时安定了许多,除了每日里穿城而过的各地信使总叫人心惊胆战,不知道传回京师的是福是祸,生活却总算平静下来。

    车马一直向西,穿过小半个京城,出了宣武门,萧家桥一带已然是车水马龙。,时近黄昏。酒肆茶楼和赌坊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马车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过了闹市口,转入祁家胡同,马车在一个偏僻的所在停下。早有人等候在这里,也不说话,只是躬身行礼,便将木严梓带进了一条小胡同,七拐八拐之后,从后门进入到一个小院子。

    院子虽小,却是精致雅静,来人将木严梓引入正堂,返身而出。带上了两扇房门。院子周围的路口处,都有小贩模样的人一边叫卖,一边东张西望。

    寒冬时节。夜幕总是降临的很快。屋中早已点起了两根粗如婴孩手臂的蜡烛,因此光线充足。

    屋中的陈设与院中的典雅相比来说简单了许多,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除此之外便是一个烧的旺旺的火盆,使得屋中暖意融融。王承恩坐在左手边,自斟自饮。

    木严梓也不说话。径直坐到了他的对面,将放在热水中浸泡的酒壶取出。自顾自的倒上一杯,却没有一饮而尽,只是手中不住的把玩着酒杯,眼光却投向这屋中的陈设。

    “为何撤掉一把椅子?”

    “青荷已不在,留着那椅子作甚,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对坐独饮,睹物思人,看到那椅子只是平添了愁绪!”王承恩静静的答道。

    木严梓没有再说话,一仰头,将杯中酒全部倒进自己的嘴巴。“我说过,答应青荷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王承恩笑了笑,“我就被困在这皇城中,哪里也去不得,如何能去打扰到你?你却为什么还要回到京城来,莫非还放不下以前的事情?”

    木严梓一时无语。

    王承恩带着些戏谑的表情,静静的看着他,“你总是想躲开这世上的恩怨,可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当初青荷留下的点点滴滴,何苦呢,何苦如此的折磨自己呢?”

    木严梓也不说话,一杯杯的酒液喝下去,不一会儿,脸颊上便显出了一抹酡红。

    “我已经派了沈恪到平安那孩子的身边,这些年明刀暗箭的,就算他不想搀和到恩怨中,可是就凭他那个父亲,他也别想置身事外!”王承恩缓缓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当初平安一落地,就应该让我把他抱走抚养,隐居乡间。到了今日,我木严梓会高高兴兴的把女儿交给他,看着他们开心快活的成家立业、子算满堂,也不会如此担惊受怕!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到底为何要把孩子还留给朱聿键!”木严梓忽然间爆发了。

    “你以为我想?”王承恩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当年那段日子乱成什么样你不清楚?每天都是朝不保夕,谁能知道青荷的幼妹会去了唐王府,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身怀六甲,任我说破嘴唇她也不肯跟我离开。沈家的女人都是如此,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宁撞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青荷是为了沈家,她妹子却是为了心上人朱聿键!她愿意为了朱聿键去死,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守着自己身陷囹圄的父亲,愿意生生世世都为他朱家为鬼为奴!我一个阉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木严梓呆呆的听着王承恩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一般的嘶吼,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曾如兄弟一般的朋友,如今在内宫叱咤风云的大宦官却也有如此痛断肝肠的经历和情感。

    王承恩说完,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双目赤红,用尽所有的力气,以一种诡异的低沉的声调对木严梓说道:“当年沈家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青荷的幼妹,可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却拼尽全力了要为朱家留下一条血脉。你听清楚,那孩子不仅是朱家的人,更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沈家失去的,我要帮他们拿回来,我不是想证明什么,我只是想完成青荷最后的心愿。”

    王承恩两步迈到木严梓的身前,“这大明朝到如今的光景,旁人或许不知。但我王承恩却看得清清楚楚,朱平安是我和青荷最后仅剩的希望,你如果还当我们两个是朋友,就伸出手来帮我们一把,别忘了,当年你可是在青荷的面前发过誓言的!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会帮她的!”

    王承恩桀桀一笑,声音透出说不出的寂寥和心酸,用手指指旁边的阴暗处,“你看,青荷也在看着你呢!”

    木严梓缓缓扭过去,角落的神龛中,赫然立着一块虽然陈旧却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灵牌,灵牌上的字迹虽然经历了风霜的侵袭,但对于自己来说,上面的那个名字却依然散发着不可阻挡的魔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流星雨

    转眼间已是十二月初三,河北大地愈发是寒气袭人,荒芜的土地被冻得像铁铸一般坚硬,碗口大的马蹄踏上去,只留下一个大概的轮廓,一阵风吹来,一丝痕迹也看不到。

    秋高马肥之时,纵兵南下,到现在将近三个月时间,虽说是纵横直隶、山陕和河北,但迄今为止却没消灭一支大建制的明军军团。地方上的顽强抗击倒是屡见不鲜,如此的战绩,让功勋赫赫的睿亲王多尔衮如何能够接受,更要命的是,满清的当家人多尔衮的四哥皇太极会接受吗?别忘了,他的长子豪格现在就在军中。

    入关的右翼军统帅扬武大将军贝勒岳托等不及多尔衮,已经引兵向山东方向攻击而去。左右两路大军会师的战略构想已经宣告失败。

    接下来,就看多尔衮如何指挥决断了。

    在向东和向南两者之间,多尔衮坚决的选择了后者。对外的解释是,一定要坚决消灭卢象昇的宣大军团,彰显我满清铁骑的赫赫军威。

    其实,从多尔衮到军中的老卒都明白,那是因为,左路军目前缺粮了。再向东走,被卢象昇追着尾巴攻击,损失更大,倒不如就近先解决了这个麻烦,再转道东进来的稳妥。

    但越向南走,多尔衮的心里却是越发的没底。一路上,不再有类似于定州那样的坚决抵抗,但更可怕的是,沿途城池开始坚决的执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明军守军的战术忽然间变得让多尔衮有些陌生起来。

    能消耗清军兵力的小规模战斗越来越多,明军的行踪也越来越难以捉摸,经常是小股明军出其不意的出现。偷袭清军,占了便宜之后果断撤退,吃相委实难看的要命,最重要的是,这一招简直是要了多尔衮的命。

    身处敌国,多尔衮不敢过于将兵力分散深入,也不敢尽情发挥骑兵的机动性。因为没了范氏商团内奸的引路和指点,地形、地貌、民情都是可以让大军知名的因素。因此只有像刺猬一般。缩成一团,竖起全身的尖刺,慢慢探寻前进,全力搜索卢象昇主力部队。以求决战。

    豪格已经阴不阴阳不阳的在清军将领的会议上说过几次建议大军向东靠拢的话,但多尔衮没再呵斥,没有战绩,此时只能容得他放肆,倒是多铎,私下中已经与豪格麾下的镶黄旗将领发生了多次的冲突。

    沿途经过的城池、乡镇、村庄再也找不到一点粮食,多尔衮只得麾下士卒发挥骑射的特长,在这乡野间寻找野兽等充饥,慢慢的。已经有士兵开始自觉的挖掘野菜、草根来填饱肚子了,这样的生存技巧总是传播的很快,没几天。汉军旗将领中已经有人开始“品尝”这种难得的“美味”了。

    傍晚时分,天气阴沉的要命,却偏是落不下一滴雨来,北风呼号着吹过平原。寒冷,对于清军士兵倒不是不可以忍受的事情,但饥饿却会让一丁点的寒冷感觉无限度的放大。

    两名戈什哈将找来的木柴填进火堆。整个中军大帐中这才稍微有了些温暖的气息。多铎、谭泰、满达海、祁充格等多尔衮的心腹都聚集在大帐中,火堆上翻烤着一只不算肥硕的野鹿。这已是荒芜的河北平原上难得看见的野味了。

    谭泰的一只眼睛上蒙着纱布,这是在攻打高邑时落下的伤口。谁知道,攻克之后,这才发现,城内不过只有五百老弱残兵,满城百姓早已四散逃命去了,没有粮食,就连水井都被抛入了牲畜的尸首。无粮无水,多尔衮只得命令大军立刻向东南的柏乡进发,听闻那里还算是一个较大的城镇,应该能找到些粮食,顺便可以在那里暂时休整一天,总比风餐露宿的好。

    但计划总是比不上变化快,刚出高邑不久,便遇到了始料未及的狂风,一连两个时辰都寸步难行,就在在狂风中,明军的小股部队又发动了攻击,前军的汉军旗死伤两百多人,蒙古骑兵也有几十人被冷箭射死。

    狂风止歇后,再想在天黑前赶到柏乡已经是不可能了,多尔衮只得命令大军在一处山包下的河边扎下营寨,同时散处多批巡哨,于大营周围方圆十里的范围之内充作警戒,防止明军夜间再度发起突袭。不过,这种可能性多尔衮认为并不大,明军士卒困窘,夜盲症多见于军中,发动夜袭的本钱不足,只要做好四周的警戒,足可以应对。

    众多心腹之中,祁充格虽也是满人,却是极为难得的文吏,笔帖式出身,镶白旗人,是多尔衮军中得用的掌书记。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却是精通文史,却又兼有塞外汉子的直爽,因此颇得多尔衮信重。

    祁充格看看鹿肉已有九分熟,便从腰间取下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来,将鹿肉分割给大家。看看多尔衮喝完了一碗鹿血,便将特意割取的鹿颈肉片好,装在碗里呈给多尔衮。

    “王爷不妨多用些,攻取高邑的时候,奴才找到了城中的一家酒肆,居然还抓到了一名歌妓,已经送到了王爷的大帐,王爷操劳军事,今晚狂风不息,明军绝对不会再有何动作了,王爷不妨多用些吃食,好好鞭挞下那别有风味的南人女子!”祁充格一脸谄笑。

    “好你个奴才!”多铎笑骂着将一根骨头扔到祁充格的头上,“有如此好事,怎么不想到我十五爷,却来巴结十四哥,真真是个一肚子花花心肠的奴才!”

    祁充格也不生气,只是嬉笑着打千作揖。

    帐帘一挑,却是宁完我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进来之后行了礼,宁完我规规矩矩站到一旁。眼睛却总是盯着火架上翻转的烤鹿肉。

    多尔衮也不回头,直接问道:“宁完我,可曾用过晚饭?”

    宁完我咽了口口水。“回王爷的话,奴才已经用过了!”

    “哦?用的是什么啊?”

    “这个……!”宁完我不知道多尔衮这是何意,嗫嚅着不敢回答。

    “说!”多尔衮忽然厉声喝道。

    “是,回王爷的话,奴才用的是一碗稀粥!”

    “军中的粮米还有多少?”

    “仅够一日之用!”

    “放屁!”多尔衮站起身,便是一掌拍在宁完我的头顶。“你都喝上了稀粥,军中哪里来的一日存粮?”

    宁完我惨呼一声。跪伏在地上,双手抱头。“十四爷饶命,军中确实是已经断粮了,现在也只够我八旗劲旅敷用一天了。至于那些蒙古人和汉军旗则已经断粮了。蒙古人还劫掠了不少牲畜,暂时还可以熬得住。但汉军旗则一无所有,士卒们已经,已经有些军心不稳了。”

    多尔衮一听,立刻看向多铎。多铎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哥,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看你这些天一直在为寻找卢象昇的事情发愁。我和七哥阿巴泰商议了一下,就先没告诉你,宁完我说的是实情,可也有些过了。我八旗子弟和蒙古人目前都可以依仗牲畜充饥。只要到了柏乡,多少总能找来一些粮食,汉军旗的那些个奴才理他作甚。明军来攻,叫他们挡在前面便是,死光了更好,倒也剩下粮食了!”

    宁完我一听多铎这话,脸上的惧色更浓,想来是多铎曾经威胁过他。不让他将军中的某些情况告诉多尔衮。

    “胡闹!”多尔衮等了多铎一眼,但出于对幼弟的宠爱。他还是没有过多苛责。努尔哈赤时期,对辽东汉人大肆杀戮,结果却造成了辽东的动荡。皇太极即位之后,虽然多尔衮对这位逼死自己额娘,甚至有传言是夺走自己皇位的四哥怨恨甚多,但对于他重用汉人,使用汉人管制,引入汉文化的做法却颇为赞同,因为这才是能使得满清不断壮大的国策。

    但如今的满洲贵族,尤以多铎、豪格等人为代表,却对汉人和汉人的文化嗤之以鼻。相反,他们认为,只有坚守满洲的骑射和勇武才是能够争雄天下的根本。类似于多铎等想法的人很多,多尔衮也不好明着对他们的想法大加斥责,只能潜移默化的引导。

    刚要温言抚慰宁完我一下,大帐的东南方却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八旗营地和蒙古骑兵营地顿时沸腾起来,士卒倒还镇定,只是数以千计的马匹被这爆炸的声响给吓得不轻。

    多尔衮立刻有种眩晕的感觉,沿着地面传来的起伏感让他有种漂浮在水上的感觉。

    “怎么回事?明军的夜袭?开什么玩笑,夜幕才刚刚降临,谁家的夜袭会这么早?晚饭时间都还没过!”此时大帐中,众人的想法和多尔衮惊人的一致。

    好不容易跑进来一个戈什哈,结结巴巴的向众人报告:“启禀王爷和各位贝勒爷,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清楚天上掉下了什么东西,都扎进了蒙古人的营地和汉军旗,落在地上,又像是南人的火炮,两座营寨都乱了,请王爷速速定夺!”

    一番话,让多尔衮和众将更加糊涂了,什么天外来物,什么南人火炮。南人火炮倒还可信,不外是什么虎蹲炮等小型火炮,杀伤力有限,南人的飞枪什么的也是虚有其表,卢象昇的宣大军更是南人朝廷中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哪儿来的这么许多火器。

    多尔衮一脚踢飞那戈什哈,多铎将大氅披在兄长的肩上,便卫护着他出了大帐。

    漆黑的夜空风势小了许多,只是能见度还是差得很,天空上看不到月亮和繁星,只有浓重的黑云缓缓流动。

    然而就在这漆黑如墨的天空上,却不断有耀眼的火光划破天际,恍若关外草原上经常可见的流星,但远比流星看的真切,那分明便是一团巨大的火焰,带着风雷之势,一头扎进了蒙古人和汉军旗的营地中,落下之后,便是一朵硕大无比的火光绽开,笼罩了几乎两顶营帐大小的方圆之地。(未完待续)

    ps:满清入寇大军右翼军团主帅为岳托,前几章误写为阿巴泰,特此更正,万分抱歉!

第九十四章 真的留下来了

    爆炸的火光只是一闪即逝,和多尔衮印象中的明军火器威力差不多,引起的不过是数人的伤亡,或是点燃了军中的营帐,并未对久经战场的蒙古骑兵和汉军旗士卒产生太大的影响。蒙古各部落和汉军旗的统领顶盔掼甲在营寨中大声呼喝,总算将局面控制下来。

    “查看火光飞来的方向,命令散骑立刻去查探,记住,人数不可分散,明军很有可能是成建制的部队!”多尔衮审时度势,马上发布命令。

    蒙古人正在狼吞虎咽的吃晚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十余支明军飞枪似的的东西给搅闹,正在火冒三丈的时候,几名部落的统领立刻大声领命,率领手下的儿郎风一般的冲出了大营,向着飞枪飞来的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还没等多尔衮松一口气,奇怪的事情再度出现,蒙古营和汉军旗大营落下飞枪的位置忽然冒出滚滚的浓烟。多尔衮一皱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爆也爆过了,怎么又冒出如许多的浓烟?

    而且,眼前的浓烟在夜色中显得很是诡异,原因就在于它的颜色,黄色和白色的交织在一起,互相缠绕,遇风不散,而是随风势游走,渐渐席卷了小半个营地。

    多尔衮皱皱眉头,虽然还不清楚这种浓烟有无伤害,但与明军作战多年的经验还是令他保持着最敏锐的战场嗅觉。“命令各军,暂时远离这些浓烟。等烟雾驱散之后,再回归营地。”

    本来就缺粮,却又在享受晚餐时被明军突袭。清军各部不免有些郁闷。在关外的战事打的顺风顺水,明朝大军,不管是如何的精兵,遇到八旗劲旅也只有挨打的份,怎么一到了这河北之地,尤其是到了这三府地区,这仗却打的如此憋屈。

    满清八旗。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说穿了也就是全民皆兵。和当初纵横天下的蒙古大军有不少相似之处。皇太极继位之后。积极吸取汉文化和借鉴大明朝廷的运作结构,军制也逐步发生改变,但总的来说,还是基本保持着兵民合一的组成方式。对明作战保持惊人的胜率。并不是指八旗军队的战斗力多么惊人、军事素养多么的高,而更多的是体现在八旗军队灵活、彪悍的战法和极高的单兵作战能力。

    就拿现在来说,多尔衮的命令一下,整座大营立刻忙碌起来,但却毫无章法,八旗军队那种天然的野蛮状态立刻显露无疑。八旗军队目空一切,蒙古人是二等雇佣兵,汉军旗属于炮灰部队,三股力量混杂在一起。顿时便有热闹可看了。

    事实上,多尔衮的命令下的还是有些晚了。蒙古人的军营首先出现了异常情况。先是马匹,开始异常的焦躁不安。夹杂着恐惧的长嘶响彻天空。蒙古马是一种半野生状态的马种,体格不大,四肢有力,善于长途奔袭,负重能力强,不容易出现受惊的情况。可今晚却是大行径庭。蒙古人的马匹就像是集体被惊吓到了一般,就连简易围起来的马圈都被踢断了多处。不少马匹干脆冲出了军营不知所踪。

    而留在营地中的蒙古人,此时显然已经无心再照料他们的亲如伙伴的坐骑。黄白两色的浓烟已经让他们尝尽了苦头。不知道为了什么,蒙古骑兵的鼻子、眼睛开始发出难以想象的痛楚,双目不停的流泪,甚至感觉呼吸困难。这样的情况下,还如何能注意到马匹的异常情况,就连自保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更多的人则是被白色的烟雾直接熏倒在地,口吐白沫,毫无知觉。汉军旗的情况则更为严重,本来他们便是整天没有进食,多日以来的奔波,让很多人的夜盲症再次复发,汉军旗的佐领、统带在固山额真拜音图的带领下加强了对汉人士卒的控制,这些虽然也是生活在辽东土地上的子民,但待遇和地位却是与八旗有着天壤之别,充其量不过是些家奴而已。

    没有食物、身体状况下降、聚集在帐篷中不得外出,这一切的巧合都注定了汉军旗的士卒将要面对比之蒙古人更要沉重的打击。

    那些看来像是大明军中火器“飞枪”的东西落入汉军旗之后,大部分只是虚有其表的闪现了一下巨大的火光,就在汉军旗的满汉军官长出一口气,以为明军的火器还是和当年一般无用的时候,浓密的烟雾便在顷刻间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就算是用冷水泼洒也无法阻挡。

    本该肆虐的狂风似乎也好奇的停下了脚步,静悄悄的注视着这一幕奇异的景致。风势骤然止歇,让浓烟得以长久的盘旋在汉军旗营地的上空,似乎便成一个巨大的笼子,将将近万余的生命全部捏在了自己的手心。

    多尔衮看到这奇异的景象,和诸将一样吃惊不已。白色烟雾完全淹没了汉军旗营地,却好像也将一切声音全部紧紧的包裹在里边,没有意思声响,一个浩大的营地眨眼间便成了静谧的死地。

    蒙古人狼狈不堪的退出营地,大概有两百多人因为昏迷无法再从里边脱身而出,营地内的牲畜和马匹也逃散了部分,损失不小。

    此次征明,皇太极并没有允许察哈尔部的额哲出兵相助,察哈尔部新附不久,皇太极唯恐这原漠南蒙古的头狼暗中和各部落暗中联系,搞出什么小动作来。因此并没有答应额哲的出兵请求。

    此次蒙古各部落出兵最多的便是皇太极的岳父家族科尔沁部,明知道征明便是发财,皇太极当然不会亏待自己妻子的娘家,更何况,这科尔沁部还是他三位妻子的娘家,尤其是其中就有他最宠爱的妃子海兰珠。

    科尔沁部此次出兵六千。全是部落中的精壮男丁,其中的精英便是麾下各小部落的贵族子弟,跟随大军南下攻明。一是为了抢掠财货,掠夺人口,其二便是为了向满清表示消效忠之心。领兵者为科尔沁部台吉巴达礼的弟弟特木尔。

    特木尔一脸烟灰,两脚虚浮的被亲卫架到多尔衮的面前,“睿王爷、睿王爷,这是长生天的惩罚,我等要速速退兵啊!”

    多尔衮冷哼一声。“特木尔。你也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勇士,怎么被明军的烟雾一吹。便成了如此模样!”

    “睿王爷有所不知啊!”特木尔一脸惊恐,“这浓烟非比寻常!我部落最勇猛的勇士,一闻到它,顿时便成了一滩泥。屎尿拉了一裤子,如今都没了生气!这是瘟疫,这是魔鬼的瘟疫!”

    ……

    布和是科尔沁左翼前旗唐图哈朗部落的佐领,隶属于特木尔的嫡系部队。大营遭受攻击时,布和正带领着部落的五百名骑兵在四周巡视,这几日的食物匮乏,他也想趁着巡哨的机会多弄些野味来。因此走的离大营远了些。

    刚刚走到汜水河边时,远处五六里外的一片树林内,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接着便是一团火光冲天而起,直上天空,然后又向着不远处蒙古大营的方向落下去。

    布和和众骑兵被吓了一跳。然而这还没有结束,接二连三的火团向着大营方向激射过去。布和和手下们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奇异的景象,都愣在了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不大会的功夫,八旗的游骑前来传达多尔衮的命令,命令所有在外的散骑部队搜索明军的夜袭部队。看方位,应该就在这附近。

    布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不过是南人的小把戏。心头一股欢喜之意油然而生。

    要知道,这可是科尔沁部落第一次有幸跟随满清大军南下征明。清军入寇多次,每次都满载而归。这些布和都是听说了的。有金银、有丝绸、有盐巴、有茶叶、有上好的兵刃和铠甲,有比之草原女人漂亮、温柔百倍的女人,还有……!

    总之,这所有的一切,都吸引着布和加入到南下的蒙古军队中。

    不过,很可惜,现在除了抢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外,人丁还不能劫掠。睿王爷发了话,目前当务之急是消灭那“卢疯子”卢象昇的军队,之后便转道向东,去劫掠大明的山东。河北之地被清军摞掠多次,已经没有什么油水,那山东可是富庶的很,到时候,恐怕要多抓些奴隶来帮助自己装运财货了。

    想到这里,布和狠狠踢了一下心爱的坐骑,不说别的,消灭了眼前的这股蛮子军队,睿王爷和特木尔大人就一定会有丰厚的奖赏,先拿到了这些再说。

    布和情不自禁的想到:明人的疆域实在是太大了,土地肥沃,物资丰饶,可比草原上的生活要强的太多了,要是能留在这里享乐那就太好了!

    不仅布和这样想,手下五百人的骑兵也都是这样想,争先恐后的向前冲去,任凭布和如何不满的呵斥也无济于事,这时候,谁管得住谁啊!蒙古人历来便是以武勇论英雄,先到先得,有本事就拿战功,这是蒙古部落的金科玉律。

    树林不算大,树木也很稀疏,骑兵冲锋没有一点问题,远远可以看见,树林深处似乎有光亮透过来,还有众多的人影,因为蒙古骑兵的到来,似乎变得惊慌失措。

    蒙古骑兵纷纷冲进树林,但很快,更为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骑兵们得意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冲锋的身影猛然间凝固,然后不可思议的被凭空截为两本。失去了头颅的战马,依然向前奔驰,马背上的骑士也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没有惨叫,甚至没有听见武器的破空声。

    不得不落在后面的布和将这一幕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好不容易和堕后的几十名骑兵猛然勒住了马匹。

    空气中依然是浓烈的血腥味道,没有刀光,没有羽箭,更没有火器的轰鸣,几百名冲在前边的蒙古骑兵就这样一言未发的死在了树林中,他们甚至连敌人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

    地上流淌的血肉让布和等人魂飞魄散,潜在的危险更让他们不寒而栗,布和等人顾不得干呕,连忙拨转码头向着另一个方向夺命狂奔。

    可忽然间,布和觉得自己的脖颈处一凉,接着他的眼睛便看到了生命中最后一幅景象,一具无头的尸体端端正正的坐在马匹上先前冲去,等等,那箭囊和佩刀怎么如此眼熟,那不正是自己的东西吗?

    想到了这些,布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官,最后一个念头浮现脑海:“想不到,真要留在这片土地上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改变风格

    午夜时分,狂风再起,终于吹散了笼罩着汉军旗和蒙古营盘山的浓烟,刺鼻的气味令人闻之欲呕,多尔衮强忍住心中的惊惧,命士卒们将口鼻用湿巾蒙住,又等着空气中的味道减弱了许多,这才点起火把,战战兢兢的向着汉军旗的营寨搜寻而去。

    营寨中一如往常,营帐、辎重、器械不曾损毁和减少,只是凭空多了许多哀嚎声和惨叫声。倒在地上的士兵们身上的布甲,手边的兵器完好无损,只是双目红肿,更有甚者,居然痛苦的将自己的眼珠都给挖了出来,无助的睁着两个空洞在地上爬来爬去。这些天以来搜刮和劫掠来的,当做珍宝一样看待的各种财货散落了遍地,如同草芥一般无人在意。

    还有部分士卒早已停止了呼吸,口中的呕吐物和白沫糊满了脸颊,双手死死的扼住喉咙,仿佛在尽最大的努力来品尝空气的珍贵。死亡的士兵虽然不多,但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人心惊胆战,最可怕的是,很多士卒的眼睛就此受伤,能不能医治的好还是个问题。经过这一场劫难,汉军旗的战力损失将达四分之一还多,而那些眼睛受伤的士兵,则将成为整个入寇清军的最大负担和累赘。

    多尔衮的军中不乏随军的萨满和医官,看到这种情形,又小心而仔细的诊断了死伤士卒的伤口、症状,不由得脸色发白,向多尔衮禀报时。只是重复的说道:“南人疯了,南人疯了!”

    多铎一顿皮鞭抽过去,大喝道:“都给老子好好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军的火器怎地如此犀利?”

    为首的一个上了岁数的萨满被众人推举出来,苦笑着对多尔衮兄弟说道:“王爷,这哪里是什么火器的犀利,实在是有违天和。明军丧心病狂,居然用军中的飞火枪承载这些剧毒之物,爆炸之后,点燃毒物。释放出的浓烟有的会令人致盲,有的会令人心智大乱。有的则是直接致人死命。这幸好是在一马平川的旷野,如果是在山谷内,又不及时疏散的话,恐怕我大军就要死伤惨重了!”

    多铎一愣。随机破口大骂,“明狗歹毒,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毒害我八旗劲旅!真真是禽兽不如!”

    宁完我翻翻眼睛,无奈的低下头去。清军入寇,所过城池无不是焦土一片,奸淫妇女、搜掠财宝,禽兽不如的事情做的多了,此时多铎倒还真有脸说明军禽兽不如,就连宁完我都不禁有些腹诽。

    多尔衮不敢怠慢。连忙问那位年长萨满,“两军阵前,可有法子破明军此等伎俩?”

    萨满想了想。摇摇头,“王爷不必担心,这些毒物虽然毒性强烈,但南人想要大批制造也非一日之功,不说这毒药的造价,单是各种药材的搜集便是一个难题。目前看来。也只能用作突袭,两军阵前。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只要用湿巾蒙住口鼻,便可驱散大半毒气!”

    众将这才松了一口气。

    “定是那卢疯子走投无路,才想出如此下作的招数来。王爷勿忧,我八旗精骑一旦驰骋起来,岂是这区区毒物可以阻挡的!”豪格手下的鳌拜倒是有些见识,唯恐军心受挫,赶忙解释道。

    多尔衮看看他,赞许的点点头,

    鳌拜却似乎没察觉到身旁豪格异样的目光,又上前一步,“王爷,这些汉军旗受伤士卒如何处置?足有千人之多,如果继续跟随大军,咱们便要抽出人手来照顾,药材什么的,耗费也是极大啊!”

    多尔衮思虑重重,沉默不语。

    多铎和阿巴泰却齐齐走了过来,“哥,十四弟,还犹豫什么,现如今大军困窘,粮草和药材都是紧缺,如何能养得了这么多残废的奴才,不如……!”

    阿巴泰眼露凶光,多铎则趁势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宁完我和祁充格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劝阻。宁完我是汉人,总不愿见到汉军旗的士卒白白的死在多铎等人的手上,兔死狐悲的情绪和感情还是有的。祁充格如今则是兼管汉军旗的章京,总不愿自己的奴隶成为刀下鬼,变成赔本的买卖。

    鳌拜看看两人,嘴里发出不屑的冷笑,“两位大人既然不愿做,那好,这千余人就交给两位统带,一定要要照顾妥帖啊,哈哈!”

    祁充格和宁完我当即哑口无言。

    多尔衮烦躁的挥挥手,“无须多言,本王自有决断!”

    此时,特木尔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睿王,不好了,本台吉麾下的勇士布和和五百骑兵都不见了,据说是去汜水边查找释放火器的南人,至今未归,本台吉排出的人也回来了,说是在那边的树林中发现了不少尸首,眼见着极有可能是全军覆没了!”

    多尔衮大吃一惊,布和的名字他是知道的,不仅是特木尔的兄弟,更是科尔沁部落中有名的勇士,骑射功夫俱是了得,麾下的五百蒙古骑兵也是难得的精锐,怎么会无声无息的被人干掉,连一个跑回来送信的的人都没有?

    多尔衮率领大队人马飞驰离开大营,鳌拜也紧随其后,到了营门口,却被一人拦住,那人端坐于马上,满脸的怒气,看多尔衮走远,这才冲着鳌拜喝道:“鳌拜,好奴才,眼见着我老十四被排挤,这便急着改换门庭了不是!”

    鳌拜却不惊慌,微微行礼,随机将那人拉到营寨后,“大阿哥,你误会奴才了!”

    豪格却不买账,“混账,汉军旗的事情你都想插一脚进去,可见并不将我这个大阿哥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回军之后,我便禀明皇阿玛,将你调到正白旗去!”

    鳌拜一脸苦笑,“大阿哥,您糊涂啊!奴才是在怂恿多尔衮兄弟尽快杀了汉军旗的受伤士卒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仔细想想,汉军旗如今可是攻城拔坚的主力,眼见着还要扩充,冲着皇上信任汉官这一条,将来即使弄个汉军八旗也不稀罕。多尔衮如果杀了汉军旗的人,您不妨想一下,汉人中的范文程之流会继续信任他吗?”

    豪格虽然鲁莽,但并不糊涂,听完鳌拜的话略一思忖便已恍然大悟,“这话是没错,可是,多尔衮如何不杀呢?你不是白费功夫了?”

    鳌拜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不杀?绝无可能!千余人的伤兵,无粮无药,转眼间便是大军最大的累赘,多尔衮不杀他们,迟早会被他们所累,这一点,他一定看的清清楚楚!”

    ……

    荒寂的树林里,早已看不到一个明军士卒的影子,只有树林中间的平地上,留下的散落的木架子和遍地的硫磺、火药的粉末以及刺鼻的气味才证明他们的确在这里出现过。

    布和的五百名骑兵的尸体就散落在这一片的树林东部和南边,冲击队形很分散,看来是忌惮明军可能拥有的火铳以及弓箭之类的阻击。看来布和倒不是一名有勇无谋的头领,八旗将领自忖面对同样的情况,未必能比布和做的更好。

    奇怪的情形来自于尸体,三分之一都被干净利落的截成了两截,失去头颅的尸身有的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首级上的双眼还透露着发现猎物时的惊喜,证明这种攻击是来自于突然,突然的这些骑兵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伤口平整,就像是一把硕大的砍刀一刀划过,身首分离,这样的刀法,恐怕也只有工龄十年靠上的侩子手才能做得出来,而现实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五百名骑兵死的干干净净,但只有三分之一是死于被砍成两截的方式,其余的都是在发现情况不对之后,心中大骇之际,慌不择路,被明军士卒以弓箭、弩箭等武器射落马下,绝大部分的头颅都失去了踪影,看来是已经成为了明军士卒的战利品。这些年,清军士卒的首级在边镇可是值钱的很,已经上涨到二十两没乃至三十两银子一颗了,即使如此还是一货难求,边镇将领因此又开始施展杀良冒功的老伎俩。

    祁充格下了吗,独自在树林中逛来逛去,忽然喊道:“王爷,您请移步过来一观!”

    多尔衮众人闻声走过来,树林已经被八旗士卒围得水泄不通,多尔衮暂时还不想将这种影响军心的消息传播出去。

    祁充格指着一颗普通的树木说道:“王爷请看,这上面有些奇怪的痕迹,像是曾经绑缚过什么东西,应该不是绊马索之类的。奴才仔细看过,和割断科尔沁骑兵身体的位置差不多,而且要远比绳子锋利,您看,是不是明军在这树丛中绑缚了多根这样的东西,才导致科尔沁人全军覆没?”

    多尔衮摸摸那些痕迹,的确,绳索不会对树干造成这么深的痕迹,而且这种东西要比绊马索细一些,材质也要坚硬的多。看看四周,树木的间距很大,又是夜晚,没有月光,没有其他的光线,树丛中绑缚着这些东西,对于高速运动中的骑兵的确是一种大杀器,即使发现,也未必再有时间来躲避,这种东西看似简单,却是这种环境下对付骑兵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武器。

    先是装载了毒物的飞火枪,接着又是这种杀骑兵于无形的杀器,就连多尔衮都惊诧于宣大军团作战风格的迥异变化,结合这多日以来,明军神出鬼没的攻击,却始终避免与清军决战的对策,多尔衮不禁锁紧了眉头。

    “这卢疯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狡猾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归来

    宣大军团悄无声息的退入顺德府,卢象昇故地重游,自然感慨万千。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进入顺德地域,便有故人来到大营寻访。

    来者是卢象昇的至交好友,巨鹿生员,也是当地的豪族姚东照。当年卢象昇出任大名知府的时候,征讨流寇,姚东照便尽起族中子弟和民壮一千多人配合官军作战。此次,闻听卢象昇受困于真定,姚东照便急匆匆的赶来劝阻,不想,却在顺德府邢台遇了个正着。

    姚东照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了,一部银白的胡须已经被风沙染成了土黄色,虽然下马时双腿一软,险些摔倒,但直起腰来却还是精神矍铄。

    见到卢象昇,姚东照一点也没有客气,一揖到地,大声喊道:“姚东照代三府父老,恭迎督帅归来!”

    一句话让卢象昇愣在了当场,继而眼眶变得通红,姚东照这句话一出口,压在卢象昇心头多日的委屈、忧惧、愤懑,仿佛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嘴唇哆嗦着自言自语道:“三府父老未忘记我卢建斗啊!”

    姚东照的来意很简单,便是劝阻卢象昇莫要死守真定孤城,移兵三府,再作打算。“督帅治理三府十年,百姓莫不感恩戴德。如今朝中奸臣权阉当道,大人一片孤忠,反被嫉恨。上下千里、空腹驰骋、徘徊荒野,竟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姚东照此行便带来了家中的七百斛存粮。便是要为卢象昇解决眼前之忧。

    “我三府子弟一向报国有心,只恨投效无门,今督帅到来。人人踊跃慷慨,同心齐力,愿追随大人共赴国难,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姚东照说的很明白,只要卢象昇一声令下。他便立刻招募民军汇集邢台一线,而且人人自带干粮,只要卢象昇发给武器装备。民军马上便可以投入战斗。

    卢象昇在三府为官多年,深知此地民风彪悍异常。流寇来犯时,各县、各堡、各村甚至于里甲都可组织起民壮御敌。卢象昇平寇时组建的“天雄军”便是以三府子弟为基础的,同样是因为如此,当地的民军也屡屡与官军发生冲突。

    卢象昇的心里由此还有一样担心。那便是一旦招募民军参与抗清之战,那民军的势力将一下子变得难以控制。就算将清军赶走,那民军的势力将如何压制,目前河北之地流寇甚多,民军稍有二心,便会酿成大乱。

    一旁的杨廷麟间卢象昇迟迟难以决断,不禁有些着急。不必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大批粮草和兵员,这种事情打着灯笼也难找。如果不借助于三府的民力,那退到这里还有何意义可言?

    “督帅……!”杨廷麟刚要说话,却不想卢象昇的两道犀利的眼神射来。顿时将他的话又给逼了回去。

    虎大威和杨国柱外出巡视军队不在,大帐中可以说得上话的除了杨廷麟便只有朱平安。

    朱平安察言观色,姚东照满脸热切的看着卢象昇,卢象昇却犹豫不决,看他的意思,三府之地为宣大军团提供粮草可以。但民军就大可不必了。说到底,卢象昇还是害怕养虎为患。

    见此情形。老是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也冷落了以姚东照为代表的三府豪族的心,朱平安便不得不站起来和稀泥。

    朱平安笑着对姚东照说道:“三府父老报国之心,天地可鉴。督帅的踌躇便是在于感激莫名,但又不忍三府子弟因此有所伤亡。以末将的拙见,督帅,倒不如请三府子弟编作辅兵营。”

    姚东照却是有些不甘,三府青壮在一起操练多年,平时也没少参与官服的缉盗平寇事务,在他看来,三府的民军绝对是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力量,恐怕要比大部分的官军都要强上许多。现在,朱平安却建议民军归入辅兵营,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朱平安笑着拦下姚东照的反驳,“姚先生千万不要误会。本官绝对没有一丁点看不起民军将士的意思。清军多尔衮部五万大军,其中八旗劲旅便占了三万,边军、京营精锐尚且连战连败,本官只是不愿让民军将士白白伤亡。再说,辅兵营并不是只是劳作而已。本官的辅兵营前日里可是立下过功劳,阵斩二十名鞑子,这可绝对不是本官自己吹嘘啊!”

    说着,朱平安向卢象昇使个眼色。

    卢象昇顿时会意。将民军纳入辅兵营管理,这还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让三府民军纳入官军的管理,又可以不让其一味做大。

    卢象昇拈须微笑,“此法甚妙!”话音未落,大涨外却是喧闹起来,一名亲兵禀报之后入账,“启禀大帅,杨德凯将军与中都朱平安将军所部凯旋归来!”

    “凯旋归来!”卢象昇顿时又惊又喜。自打进入顺德府以来,卢象昇便接纳了朱平安的提议,分兵出击,不断骚扰清军主力,消耗其有生力量。前几日更是派遣督标营主将杨德凯与朱平安麾下的马队夜袭多尔衮大军,想不到全身而退不说,居然还凯旋而归。

    卢象昇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请上姚东照和杨廷麟、朱平安等人一起出帐。

    大营中已是热闹非常,辕门处赫然摆下了一堆的首级,鼻腔中虽是扑鼻额血腥味,但人人却都是兴高采烈。仔细一看,首级共有三百余颗,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士卒,却都是蒙古人的发型。

    杨德凯是卢象昇的亲兵出身,目前任宣大督标营参将,黝黑粗壮的汉子此时神采飞扬,不住的向周围恭贺道喜的将领拱手还礼,跟随他一起作战的便是之前朱平安临时组建的马队,包括辅兵营、骑兵营选拔出的骑射好手,共有四百余人。带队的主官便是张大狗和成震。

    辅兵营再度露脸,洪胖子自然是洋洋得意,岳锦峰和仇泽等步兵营将领却是满脸的不忿,但却无可奈何,只得耐住性子听洪胖子在那儿大肆吹嘘。

    马夫王也挤到了人前,逢人便说:“看到没,老子的手艺可不是盖的,这些兄弟能立下大功,全是靠了我马夫王的配方。就连那鞑子的八旗精锐都无可奈何!”

    看到卢象昇出来,杨德凯赶忙迎上去,自然是眉飞色舞的又讲述了一遍经过。“朱大人的器械果真犀利,牛刀小试,便已让鞑子吃尽了苦头。卑职等不敢太过靠近鞑子大营,但看到大营一片混乱,便知是得手。后来,蒙古轻骑侦知我等藏身之所,急匆匆的发动攻击,却是被朱大人麾下的兄弟略施小计,便斩获无数!”

    成震等人身后都背着一个袋子,听得卢象昇询问,便将袋子中的东西给倒出来。却是捶打打磨的极为精细的一捆铁丝,虽然不算很细,但两边却做了锋刃的处理。

    “便是这些东西?”卢象昇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成震呵呵一笑,捡起一根来,上面还沾染着浓稠的血迹。“督帅请看,卑职等藏于树林发射火器,临行时,我家大人便嘱托,鞑子轻骑速度极快,必然很快便会发现我等存在。就算即刻转移也未必来得及。所以,便将此物交予我等,在树林中密布此物,缠绕于树木之间,卑职等谨遵吩咐,果然收到奇效!”

    卢象昇略一思忖便明白的其中的关键所在。树木之间距离有限,绑缚上此等铁丝,骑兵高速冲击,加之晚间视野模糊,一下便能将其截成两段。绝对是骑兵的大杀器,不过,在两军阵前倒是作用不大。但在这朱平安的奇思妙想却是效果出奇的好。想来在树林中发射火器,便是他提前设下的一个陷阱。

    朱平安笑了笑,“让督帅见笑了。这也是那日操练时,末将眼见一名骑兵被树木伸出的一根树枝带倒,狼狈不堪,这才有了这个念头。反正行军路上也是无事,便委托军中的匠户打造了此物,虽然不是极细,这捶打、磨细却是耗费了不少的功夫。末将斗胆,还请督帅重重奖赏这些匠户们!”

    事实也确实如此,铁丝很早之前便有,但却没有广泛应用。加之此时尚未有拉丝的技术,也没有生产用的车床等器械,朱平安只好请匠户们用心打磨、磨细,好在树木之间的距离有限,倒也不用太长的长度,只要有足够的韧性便可。

    卢象昇微笑点头,此战虽不是大胜,但区区几百人夜袭清军大营,颇有斩获不说,还能全身而退,却着实能振奋军心啊!

    朱平安将成震等人指给姚东照,“姚先生请看,这些得胜归来的士卒中,辅兵营可占了大半啊!”

    姚东照大吃一惊,不由得仔细打量成震等人,感叹道:“督帅军中,确皆为虎狼之士啊!”

    畿南三府,广平、顺德、大名民风尚武,乡间宗族势力庞大,是以格外团结,即使是在大荒之年,乡绅富豪迫于宗族压力,也会对乡民予以救济。里甲、村寨更是结兵自保,虽是各自为战,可一旦外敌进入,不管是官军或者清军,便立刻可以集结为民军,统一作战。卢象昇组建天雄军,便是看中了这一带的民风可用。

    如今,朱平安打得也是这个主意,既然卢象昇瞻前顾后,生怕三府民众惹出什么事端来,但朱平安还客气什么,挑些三府的精兵进入麾下再说!

    一骑探马飞驰而来,隔着老远便高声喊道:“鞑子分兵四路,分头攻略巨鹿、临城、隆尧,多尔衮自领中军杀奔顺德!”(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天赐良机

    多尔衮不愧是满清的军中骄子,瞬息之间,便确定了新的进军方略,使得朱平安的消耗战术落了空。原本聚拢在一起,声势浩大,却进展缓慢的满清左翼军,顷刻间变为四队,奔袭不同的方向。

    各地明朝守军困守城池,各自为战,卢象昇所属也不过两万人,野战中无论面对哪一股清军,实力都相差的太远,清军却以骑兵为主,机动灵活,在这河北平原上,很容易的便可以做到时分时合、时聚时散,这样一来,作战空间无疑大了很多。明军再想以小股偷袭,沿路狙击等手段消耗清军,无疑是增大了难度。因为,明军的骑兵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再说,数以万计的清军铁骑散开在平原上,就连移动速度都加快了许多,明军想守株待兔无疑是死路一条。

    一连数日之内,河北各镇相继告急,清军也不死缠烂打,劫掠地方,攻城战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参与,即便攻破了城池,洗劫一空之后,便迅速离开,完全将河北平原当做了关外的草原。

    而明军,最怵的便是这种战法。

    清军四路大军,劫掠地方的同时,却是向着三府的方向挤压而来。三府成倒立的品字形,顺德与广平两府东西相对,大名府却在两府的南面。卢象昇退进三府,多尔衮始料未及。但多尔衮却能确定,卢象昇是万万不敢撤出河北之地的。甚至连山东他都不敢去。身为宣大总督,一退可以说得过去,要是一退再退。恐怕朝中文官的唾沫都能淹死他。更何况,还有一个多疑刻薄的皇帝在眼睁睁的看着河北的战事呢。

    高启潜率领四万多关宁军屯驻在鸡泽,就在顺德与广平两府之间,摆明了架势,如果清军再度逼近,他便立刻可以从容退到山东或者南下大名,要想让他这只惊弓之鸟参战。真是比登天还难。

    目前的宣大军团实有军力两万人,刨除老弱病残。尚有一万五千可战之兵。这还没有算上朱平安的两千中都人马。退到三府的这些时日,姚东照很快便招募到总数高达三万之众的民军,但经过朱平安的筛选,其中真正可以作战的只有六千人。

    而其余的人等。朱平安在和姚东照商议之后,将其全部编作民夫营,专门负责为大军运送粮草和兵甲器械。一时间,三府之地上,到处是遍插着红旗的民夫,推着简易的小车,将百姓本就不多,却慷慨捐献出来的粮食一点一滴的运送到宣大军营中,就像是一队队归巢的蚂蚁。将一切有用的食物都汇集起来,运回巢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卢象昇一拳猛击在木几上,“恰逢大荒之年。三府之地本就贫瘠,这些年屡遭流寇和鞑子洗劫,百姓困苦不堪,能将手中的粮食送到军中已属不易,但咱们这三万人马的人吃马喂,堆积在一起便是不小的负担。长期以往,百姓也会坚持不住的!”

    朱平安算算日子。如今已是十二月月中,鞑子来势汹汹,这一分兵,将河北之地搅了一个天翻地覆,这已经连续五天没有收到京师的消息了,也不知朝中到底计议如何了。之前筹备的种种,便是为了能让朝廷出兵解救宣大军团,但历史究竟会不会改变,即使是朱平安做了这么许多准备,但事到如今,谁也没有把握!

    杨嗣昌如今只手遮天,深得圣眷,单靠一些民间舆论上的压力,是万万打不垮他的。所以,朱平安才想尽办法找来了周延儒,所押的赌注,也不过是这位前阁老心中熊熊燃烧的权欲之心,可他能不能占据优势,扭转朝廷的决议,现在依然是未知数。

    就像卢象昇所说,退守三府只是权宜之计,最终还是要面对清军的正面进攻。范氏在河北的据点被一一拔除,多尔衮的暂时失去了消息的来源渠道,于是,他便用了这个笨拙但是却极为实用的办法,一点点的积压明军的生存空间,逼迫着明军与其做最后决战。朱平安不得不承认,多尔衮这一点很高明。卢象昇受困于身份地位,是不可能离开河北的。

    有一点必须清楚,如果决战之时,援兵迟迟未到,那卢象昇还是逃不脱历史的宿命,就算是朱平安,恐怕也难逃厄运。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高启潜的关宁军动起来。

    “督帅说的对,清军四处洗劫,一是为了粮草,一是为了压迫我军,力求与我尽快决战!咱们死守在邢台不是长久之计……!”

    杨廷麟也是满面愁容,听见朱平安这话,顿时便发作起来,“办法!办法!咱们现下需要的是办法,这些个消息这几日军议已经说了无数遍,再说亦是无益!”

    虎大威所部近日曾向巨鹿一带移动筹集军粮,接连在晋州、任县都吃了闭门羹。当地官吏只知死守城池,拒绝向宣大军提供粮草,甚至连城门都没有开,只是用篮子垂下千两白银,直接将上门而来的虎大威部打发了事。结果在任县一带又与进攻隆尧之后南下的豪格所部相遇,激战一场,损失不小,就连虎大威的胳膊上都中了一箭,这几天都是以白布裹着胳膊,吊在胸前。

    气咻咻的将面前的热水一饮而尽,虎大威也是一拍桌子,“娘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督帅,倒不如和鞑子面对面的赶上一场,也省的在这里半死不活!”

    杨国柱老成持重,赶忙解劝。

    朱平安也不和杨廷麟争辩,只是等几人都说完了,这才缓缓站起身,“督帅,事不宜迟,是时候在京师的局势中加把火了!”

    卢象昇踌躇片刻。艰难的点头同意。“本官在军中十数年,想不到最终竟要用此等手段换来生机,真是……!”

    朱平安缓步来到杨廷麟面前。“伯祥先生,为宣大三万将士的生死计,您是时候到京师一行了!”

    ……

    李如靖这些天格外的心烦意乱,这种心情从未有过。自小随义父张献忠起事,也算南征北战,虽然年岁不大,却已是经历过几十场厮杀的老卒。想想在义军中的岁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那真的是无忧无虑。

    然而到了高墙卫的辅兵营中。每日听一众军官所言,以及朱平安的潜移默化,李如靖却忽然间学会了思考,义军的生活虽然快活可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就像现在的这种军营生活。虽然艰苦,可心中却是异样的满足,难道这就是朱平安所说的“责任”?以及“军人”和“国战”的自豪感和荣誉感?

    躺在帐篷中的草甸上,李如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旁边的几名兄弟包括瞎子早已是鼾声如雷。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总是张献忠对自己的恩义和爱护之情,自己这一出来便是几个月,也不知道义父他老人家此时怎样了。

    忽然间,李如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张献忠本欲连兵一阵风王金勇。东进江淮,却被朱平安一手破坏,自己原本来就是报那一箭之仇。怎么现如今却婆婆妈妈起来。

    李如靖努力的回忆当时在朱平安面前所遭受的失败,还有大哥李可望被朱平安打伤后的惨状,希望以此来一点点的激起对朱平安的仇恨,可酝酿了好半晌,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李如靖不由得有些颓丧,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对仇人激不起一点仇恨之心呢?

    李如靖狠狠的猛击自己的脑门,暗骂自己不争气。一咬牙,将手边的佩刀和弓箭抄在手中。无论如何,今日总归是要尝试一下刺杀朱平安,不然是在对不起将自己抚养成人的义父。实在不行,那边是朱平安命不该绝!自己离开便是!

    一有了这个念头,李如靖便不再犹豫,尽力使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偷偷穿戴整齐。两名手下还在别的营帐,再去找他们难免会惊动其他人,还不如自己去尝试一下来的稳妥。

    朱平安每日晚间总有巡营的习惯,不管刮风下雨,这总是不会更改的。之后,便会在亲兵的护卫下回到自己的大帐,这时候,也是他身边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

    李如靖用黑巾蒙上面孔,偷偷的溜出辅兵营,向着朱平安的中军营摸过来。

    到了中军营附近,李如靖却不敢贸然进入。在高墙卫这么长时间,李如靖知道,朱平安的中军营防卫异常严密,口令随时更改,一旦对不上,便会被当场格杀,朱平安身边的两大亲兵首领王金发和张二狗一个勇猛过人,一个却心思缜密,都不容易对付过去。

    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李如靖却发现了一个漏洞。在朱平安中军大帐的背后,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山包,山包上林木茂密,因为山包旁边便是卢象昇的督标营,所以这里防守不算很严密,只要占据树木的最高点,便有机会以暗箭刺杀。

    李如靖顺利的爬上了一颗古树,以繁茂的枝叶为掩护,偷偷的观察朱平安大帐的情形。

    大帐依然是灯火通明,朱平安却依然没有睡,帐帘一挑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打算活动一下身体,几名亲兵散在四周,但没有一人发现山包上的情形。

    天赐良机,李如靖缓缓的搭上一支重箭,慢慢的拉开弓弦,却发现自己微颤的双手手心全是汗水。

    山上的李如靖便和山下的朱平安开始长时间的僵持。

    箭头牢牢的锁定了朱平安,李如靖有自信,这样的距离,自己完全可以百发百中,一箭射中朱平安的要害。但几次想要拉开弓弦,李如靖却又泄了气。

    就这样,小半个时辰过去,直到朱平安疏松筋骨完毕,回到大帐中,李如靖依然没有出手。

    大帐中的灯火熄灭,四周归于沉寂,李如靖颓丧的的放下手中的弓箭。

    此时,李如靖的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决战之前

    “如果你刚才射出那一箭,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面前的瞎子顺手将酒囊丢给李如靖,平静的说道。

    烈酒入口,是关外的烧刀子,看来是瞎子这两天的斩获。自诩从不杀人的他,这段日子已经至少射杀了十余名鞑子,箭箭封喉,毫不留手。

    “你不是不杀人吗?”李如靖直到瞎子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他刚刚绝对没有机会躲过瞎子的偷袭。

    瞎子将酒囊从李如靖手中拿过来,猛灌一大口,直呼痛快,继而咂咂嘴巴。“我杀的那些都不是人!”

    李如靖忽然开心的笑了。

    瞎子指指李如靖,“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躲在你身后的时候,心中很怕你会射出那一箭。因为,我很害怕要动手杀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

    瞎子的表情很认真,“是真心话,我真的很害怕!”

    “放心,这一次也算是对我自己有个交待,之后我不会再找朱平安的麻烦!”李如靖懒洋洋的躺在枯黄的草地上,将身上的皮袄又紧了紧。“可是,你总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吧?”

    听到李如靖的回答,瞎子顿时笑了,笑的很灿烂,脸上每一条皱纹都随之绽开,露出满口亮闪闪的白牙。

    “总有机会知道的!现在,你只要记住,我叫瞎子,是你的兄弟,这就足够了!”

    ……

    多尔衮大军的前进速度极快。不到五天的时间,已经推进到龙平、任县一带,四路大军齐头并进。一起向邢台挤压而来。

    为避免被清军合围,卢象昇果断下令东进巨鹿,与鸡泽高启潜保持掎角之势,共同抵御清军的进攻。

    “终于还是来到巨鹿了!”朱平安不免有些感叹,历史的惯性使然,不管之前作出多少的努力,卢象昇还是来到了这个他宿命终结之地。朱平安赶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来。筹谋这么多,只是希望能够获得一个迥异于历史的结果。希望这次好运能站在自己这边。

    北宋大观二年,黄河决口,巨鹿古城被漳河水淹没,洪水携带大量泥沙将城池瞬间吞没。除了三明寺塔还露出一截之外,整座城池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明初洪武年间,才开始着手重建巨鹿城。

    历经数百年风雨,如今的巨鹿城依然是沧桑无比,巨鹿地处平原,以条石砌城墙不现实,因此,如今的城墙不过是以墙砖砌成,虽然齐整。但防御力却不高。

    巨鹿城属于明制中的县城,规模很小,不足以屯驻两万余大军。因此,卢象昇便将督标营和民军留在了城内做守城之用,而杨国柱则率领蓟镇兵马在城北扎营。而朱平安则与虎大威的陕西军马合兵一处,驻扎城南,以成掎角之势。

    大军东进的时候途径南和,南和为河北之地有名的富庶之地。土地肥沃,河流纵横。加上姚东照不遗余力的帮助,大军仅在南和一地便征集到八千石的粮草,加上各地民夫送来的粮食,足够大军半月之用。

    这个时候,任谁都明白,与清军决战的时候就要到来了。

    虎大威所部陕西兵马合计有三千余人,于朱平安部驻扎在一起,负责城南防线。短短两日之内,围绕大营的拒马、壕沟等已经铺设完毕。陕西兵马贫瘠,军中装备极为低劣,各种火器更是样式繁多,但却陈旧不堪。

    虎大威倒是干脆,知道自己部属的装备不如中都军马,便索性将火器等装备全部交给了朱平安来挑选,反正他们手中储存的火药也不多,用完了,这些个东西纯粹就是摆设。

    朱平安也没客气,两军合兵一处便是要同心协力,要不然分分钟便会被清军突破。

    朱平安让麾下的匠户对虎大威军中的火器进行了挑拣,去掉已经不堪使用的,最后整理出来鸟枪两百杆、抬枪十五杆,虎蹲炮十门,佛郎机炮只有两门。剩下的迅雷铳、一窝蜂、五雷神机等几十门,也都可以派上用场。按照这些装备,从理论上来说,已经足够覆盖一里到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正面来犯之敌,再加上朱平安从凤阳带来的各种火器,两天之内足可以保证清军寸步难行。

    虎大威将所有操控火器的士卒也交给了朱平安统一管理,战事之初,就要靠他们和朱平安的火枪营士卒配合,阻挡清军的第一轮进攻。排在最后的便自然是步卒和骑兵了,不过说老实话,明军的骑兵在这场战事中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

    一旦南北两道防线被突破,那也就只有退入巨鹿城死守了。要不然便是分路突围,可卢象昇应该不会这么做。

    杨廷麟已经在七天之前赶赴京师。虽然内心中和卢象昇一样不认同朱平安的手段,但事关数万士卒的生死以及卢象昇的命运,杨廷麟也不得不憋着一口气接下这项任务,因为毕竟只有他最熟悉京师的环境,而且他还是东宫一系人马的中坚力量,这些都是可以加以利用的宝贵资源。

    十二月十八,清军的前哨部队已经在巨鹿一带出没,与明军的斥候部队中的夜不收小队交手数次,互有伤亡,可以想见,清军主力部队在这两日之内便会抵达。

    ……

    多尔衮的心情很不好。作为满清军中的一等一的大将之才,多尔衮本来是对这次入关时抱有很大希望的。多尔衮希望能以这次入关的骄人战绩来奠定自己在八旗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皇太极是如何取得皇位的,多尔衮兄弟三人心知肚明。如今皇太极皇权稳固,对内大批任用汉官,平衡八旗权贵的权力,对外又相继平定漠南蒙古和朝鲜,一举扫除后顾之忧,在满清国内可说是威望大盛。潜伏在多尔衮心中的那个梦想渐行渐远,他知道,在皇太极的有生之年,自己未必再有机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皇位、权力,还有那个已经成为深宫中庄妃的女人。

    但多尔衮也有自己的优势,那便是年龄。皇太极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而他多尔衮尚且才二十七岁而已,也就是说,他多尔衮有的是时间跟皇太极耗下去。更何况,因为宠妃海兰珠的幼子夭折,皇太极倍受打击,身子骨明显是弱了下去。

    这让多尔衮看到黑暗中的希望。

    平定漠南蒙古、对阵辽东明军,多尔衮用一系列的胜利奠定了自己在八旗贵族中的地位。如今他迫切的希望用横扫大明疆域的战功来为自己争夺更多的话语权。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征明之战如此的不顺利。

    那夜遇袭之后吗,虽然明知道汉军旗的手上士卒不能杀,但多尔衮身为一军统帅,却很清楚带着一千多伤号继续行军的危险性,那会使得大军的行军速度再度减慢,慢慢落入明军最擅长的节奏中。面前的明军统帅卢象昇可是一个极为善于抓住机会的将领,多尔衮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战事失去掌控。

    他不能失败,也失败不起。

    所以,多尔衮选择了秘密坑杀那些受伤残疾的汉军旗士卒。第二天一早,多铎的镶白旗精锐便将已经聚拢在一起的汉军旗伤兵杀了一个精光,为此,填平了整整一个山沟。

    看着那从土壤中伸出的无助的双手,多尔衮赶到了从未有过的寒意。

    这之后,就连多尔衮自己都能感觉到。宁完我甚至是祁充格,还有汉军旗的一众军官、几千士卒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偷着深深的惧意。他明白,这件事情很快便会传回关外,要想再度笼络那些受宠的汉官,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要付出更多的金钱、许诺和感情。

    岳托的右翼军已经突入山东,山东军力的孱弱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多尔衮忽然发觉自己或许一开始便上了当,左翼军明摆着要面对更多的明军围攻,而皇太极却将这个荡手山芋交给了自己。刹那间,多尔衮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皇太极这么痛快的便答应让自己领兵出征,原来这坑是埋在这儿啊!

    自己的左翼军要面对关宁军和卢象昇的宣大军团,而岳托却在山东如入无人之境。皇太极的这种安排大有深意啊!

    眼前,便是巨鹿的城池,自己这次征明的结果如何,眼见着便要有了分晓。多尔衮已经急令豪格、阿巴泰和多铎三路兵马尽快向巨鹿靠拢过来,他要在巨鹿全歼卢象昇所部,高启潜那个老宦官是他多尔衮的手下常败之将,大明最精锐的关宁军在他的麾下也只能是一群绵羊。就算有四万之众又能如何?

    只要拿下眼前的巨鹿,将那卢疯子的首级握在手中,那他多尔衮便还是满清的第一勇将,军中的统帅,和以前没有区别。

    “皇太极!”多尔衮心中暗暗叫着这个名字,不远处,成千上万的士卒正缓缓向着巨鹿的方向行进,他们手中的刀枪和旌旗遮天蔽日,就像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滚滚向前,似乎要一下子将那个飘摇的小城吞没、摧毁!

    “皇太极,我多尔衮发誓,我一定会砍下卢象昇的脑袋,献到你的面前,你那无可奈何的表情才是最令我畅快的礼物!等着瞧,我会一步步的夺回被你抢走的一切,让你的子孙生生世世都被我多尔衮一脉踩在脚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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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一样的初战

    前一天晚上,豪格、阿巴泰和多铎的兵马已经和多尔衮中军在巨鹿城下会师。不得不说,分兵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明军再也搞不清清军的具体目标为何,也就无法再进行袭扰战术。四路大军分别出击,搜掠到不少的粮草,也算是暂时缺粮的危机。

    休整一天,多尔衮更是督促着汉军旗以及劫掠来的民夫加减打造云梯等攻城器械。巨鹿是座小城,只要拿下了南北大营,就凭巨鹿那矮小的城墙,根本禁不起清军白甲精兵的一次猛攻。

    但从昨夜开始,多尔衮便奇怪的发现,城南大营的营盘的灯火彻夜未息,隐隐约约的刻意看到营寨中忙忙碌碌的身影,虽然无法确定明军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大致刻意猜出来那是在准备防御的工事和器械。

    从城南守军的旗帜上便可以辨识出人马的组成部分,分别是大明陕军虎大威部以及中都凤阳的驻军。虎大威与流寇和清军作战多年,之前也和多铎、多尔衮分别交过手,作战虽然悍勇,但麾下士卒装备以及作战能力都不算优秀。反倒是那支来自于中都凤阳的人马,多尔衮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凤阳留守司指挥佥事朱?这是明人的哪位将领?”

    朱平安虽然在抵达河北战场之后屡建功勋,但并未显露于人前,是以清军中对其倒是认识不深,并不了解。

    祁充格赶忙上前解释:“回王爷。这中都的将领名叫朱平安,听闻年纪不大,应该是南人勋贵之后。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居此高位。只是奴才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会被派到河北来送死?”说完,祁充格幸灾乐祸的一笑,显是对朱平安此人也并未放在心上。

    “朱平安!”一旁的宁完我却是惊呼起来。

    “怎么,宁先生认得此人?”多尔衮回头问道。

    宁完我的脸庞顿时变得狰狞起来,“王爷。破了城池,请一定要将此人交给奴才手刃!”

    “是何原因?”多尔衮很好奇。

    “秉王爷。此人便是凤阳巡抚路振飞的学生,奴才的侄子宁通便是在办差时,不幸在凤阳失去踪迹。虽然至今都未有消息传来,但明显是路振飞师徒已经将其杀害了!奴才请王爷成全。允准奴才亲手杀了此贼,为侄儿报仇雪恨!”宁完我一个头磕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多尔衮倒是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那是自然,破城之后,这个朱平安就交给你宁先生处置。多铎,吩咐下面的兵马,记得此人要生擒。一定要让宁先生得偿所愿!”

    多铎随口答应了一声,宁完我一脸感激的神情。

    坑杀汉军旗一千伤卒之后,汉军旗上下都对多尔衮惧怕有加。平白的多了一层隔阂,这是多尔衮既不愿意看到,但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如今有这个机会,与汉官的代表宁完我修复裂痕,多尔衮何乐而不为呢。

    ……

    李如靖昨晚和瞎子等人以及辅兵营的兄弟忙了一整夜,凌晨时分才算消停下来。赶紧休息一会,但明知道鞑子就要发动攻击。众人的心头却满是兴奋、稍稍的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以至于都睡不着了。

    草草吃了点早饭,众人便穿戴整齐了铠甲,一早便来到各自的阵营。昨晚在营寨便的空地上煞费苦心做的布置,白天看起来也很是奇怪。

    二十多个直径一尺半的铁桶都被埋在地上,底座以河北之地常见的枣木固定填实,桶口向上倾斜直指蓝天,虽然都是辅兵们亲手所谓,但谁也没弄明白,自家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军器作坊的主管何长水穿着皮袄穿梭于铁桶之间,仔细查看,甚至还亲手测量了铁桶倾斜的角度。一转头看见辅兵们挤在不远处指指点点,顿时来了气。“你们这些庄稼汉,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千万要远离此地,呆会操作起来,伤到你们,可别说本官没有提醒过尔等!”

    瞎子顿时撇撇嘴,“娘的,一个匠户也敢自称大人,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了!”

    一旁的辅兵接过话头,“瞎子你可别看不起这何长水,如今他可是咱们朱大人眼前的红人,别说你和书生杀了十余个鞑子,也算有些战功,可现在就连洪营官和岳千户、仇千户也未必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朱平安为何如此看重这何长水一个匠户出身的家伙,殊不知,他们自己也是军户的身份,未必能比人家何长水高轨道哪里去。

    铁桶阵的后方,一排木栅栏之后,是一片不大的营地,此刻帐篷已经被全部拆除,朱平安的亲兵队王金发和张二狗没有在主将的身旁,此刻却是出现在了这里。

    一百五十多名盔明甲亮的亲卫将这片营地围得水泄不通,木栅栏中间似乎是存放着某种装备,但全部用幔布遮挡了起来。军中不乏好奇的士卒,即使不敢靠近也站在远处踮着脚尖不停的打量,却是被亲卫们好一顿呵斥。军中都知道朱平安的亲卫全是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随便一个拉出来放出去至少也是总旗的资格,所以无人敢于反驳,当下便灰溜溜的退走。

    对面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军中士卒们都是一个激灵,随即拔腿便各自回归本阵。朱平安的军中各军官一级管理一级,是以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虎大威的军中则是好一阵喧闹,时至冬日,陕西士卒大部分还是一身单衣,朱平安虽然有心救助,但手中的物资却是也不富裕,只得将随军带的棉布等物交给陕军,做成简单的棉袍罩在布甲的外边,总算多了一层御寒之物。

    鞑子终于要出阵了。

    虎大威和朱平安立刻从大帐中走出来,站到整个营地的制高点,亲兵们递上千里镜。这东西可是军中的稀罕物,因为价格昂贵,所以军中也只有高级将领才能拥有。洛佩斯的佛郎机商团倒是不缺这等物件,给朱平安弄来了几架,虎大威这也是沾了朱平安的光。

    “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镶黄旗,娘的,鞑子这次下血本了,整整四个旗的精兵,再加上那些二鞑子汉军旗,莫不是想要一举攻克巨鹿?”

    清军的阵势密集紧致,旌旗遮天蔽日,阳光照射下来,映照出好大一片雪亮的反光。人数众多,却是毫不凌乱。

    片刻之间,清军的阵势一开,从后军中压上来一大队密密麻麻的人群,凭空忽然多了一阵惨叫嚎哭之声。

    “天杀的鞑子,又是这种招数!”虎大威恨恨的一挥手。

    朱平安倒是丝毫不奇怪。清军攻城都是如此,先以摞掠的百姓为前驱,汉军旗步卒在后,利用明军官兵手足无措之际发动进攻,一举而下。

    虎大威骂了几句,却是一筹莫展,狠下心来一跺脚,便要对前沿下令不分百姓与清军一律消灭。

    朱平安气定神闲的摆摆手,“虎总兵,切勿心浮气躁,如今只是开始,这仗有得时间要打,千万不可自乱阵脚!”

    眼见着鞑子的前沿已经慢慢逼近城南大营的外围,虎大威急的抓耳挠腮。朱平安笑了笑,只是冲身后的一名亲卫微微点头,亲卫一躬身立刻跑上高处,将双手中的一面红旗舞的猎猎作响。

    多尔衮同样立马在阵营中的高处,身边环侍着多铎、阿巴泰、谭泰、祁充格、满达海、豪格等战将。看到汉军旗押迫着俘虏的百姓们渐渐逼近城南大营的主阵,不禁有些诧异。

    城北大营,鳌拜指挥者镶黄旗的人马坐阵,同样是汉军旗打前锋,如今已然是战火连天,明军的火器乒乒乓乓的响个不停,汉军旗的步卒不计死伤的向前推进,正是难解难分的阶段。

    可这城南大营却未免太诡异了些,拒马壕沟近在眼前,明军却毫无作为,只等百姓和汉军旗一靠近,便可以立刻推开拒马、填平壕沟,即便是明军出击,击退了汉军旗,但八旗和蒙古的清兵便可以立即冲锋,此后哪还有什么悬念。

    明军这是要不战而降吗?

    正当多尔衮等清军将领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队伍的最前沿忽然一阵骚动。奔跑中的百姓跑到明军大营的边缘,也就是拒马林立的地方的时候,忽然凭空消失了一大片,紧接着,更多的人消失在那个区域,被摞掠来的百姓拢共不过五千余人,这一眨眼的的功夫,将近一半的人都在瞬息之间没了踪影。

    多铎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神,可看看前方,又看看周围,发现诸将都是一脸错愕的神情,很显然也都看到刚刚奇怪的一幕。

    “哥,不对劲啊!这人怎么说不见便不见了?”

    此时汉军旗跟在百姓队伍的后边,也已经接近到明军阵营边缘的地带,为了自身的安全,还以些士卒,干脆以一身便装混进百姓的队伍,除了手中的兵刃,便是帽子中裹着的一条条黑黝黝的金钱鼠尾辫。

    来到近前,汉军旗的士卒不禁大惊,这才明白了刚刚百姓无故消失的缘由。原来,这一大片区域,地面上不仅有如林的拒马等物,还有阡陌纵横的壕沟体系,远处根本无法看得见。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便如同迷宫一般,百姓们来到近前,无路可走,只得跳下壕沟。当然,更多的人是收脚不及,干脆被身后的人挤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壕沟战术

    明军的壕沟,历来便是阻挡骑兵冲锋之用。这些年,明军愈发的恐惧与清军八旗野战,只能依托坚城据守,所以这壕沟战术使用的越发的炉火精纯。

    只是今日所见的壕沟却是与往日不同。以往的壕沟都是浅而宽,务必要使清军骑兵停下重逢的脚步,不得不弃马步战。可今日的壕沟却是既深又宽,人藏在其中,外边根本看不到。

    就在汉军旗士卒纳闷的同时,脚步已经来到了壕沟边。原先的百姓已经纷纷跳进壕沟,当下便有明军士卒指引着他们顺着壕沟的方向撤退。一些穿着便衣的汉军旗士卒心头暗喜,连忙也跳了下去,企图以此混进大营,搅闹个天翻地覆,却没想到,刚刚跳将下来,却迎头便是一棍子,将头上的棉帽给打了出去。

    “二鞑子混进来了,大家小心!”口中喊着类似的话,明军士卒却是毫不留情,锋利的刀刃便从各个方向捅了过来,刹那间,那些隐藏在百姓中的汉军旗士卒便被砍翻在地。

    而百姓的队伍刚刚全部进入壕沟,壕沟的另一端立刻涌出一队明军来,将手中的各种火器便对准了紧跟而来的汉军旗大队。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后,操弄火器的陕军士卒不禁惊喜莫名,原先谁也不愿意用的粗劣火器,在中都军中的匠户调配之后,竟然变得如此爽利好用。

    一轮火铳之后。一窝蜂、小将军铜炮、火箭枪、子母炮悉数登场。调配一新的火器顿时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威力。

    汉军旗大队冲锋足有两千余人,差不多是七个牛录的兵力,其中甲喇额真便有两人。一满一汉。满人名叫多罗隆,乃是多铎的亲兵出身,正经的镶白旗人。每逢出阵,身边总要带上自己的亲卫二十多人,都是清一色的镶白旗步卒精锐,驱赶着汉军旗的大队人马奋力向前。

    在他眼中,这汉军旗纯粹是大军的前驱炮灰部队。这些个汉人毫无气概,就像一群牛羊。生下来便是要成为满人的奴隶的,他们勤劳刻苦、吃苦耐劳,心灵手巧,所有的特点都适合成为满人的家奴。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一丁点的勇武之气。这样的人等,只能充作冲锋时大军的挡箭牌和铺路石。

    今天,多罗隆和自己的亲兵照例冲在队伍的中央,不断挥动着马鞭驱赶着汉军旗士卒奋勇向前,只要是稍有懈怠,亲卫们手中的钢刀便会毫不留情的落下来。

    眼看着就要冲到明军的大营,多罗隆不禁欣喜若狂。都说这卢疯子打仗如何了得,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如今都已经冲到大营边缘,一入大营,就凭那些孱弱的南人士卒。如何挡得住身后转瞬及至的八旗精兵,看来,今天这头功是非自己莫属了。

    想到这儿,多罗隆手中的鞭子挥舞的更加起劲,催促着士卒向前跑去。

    可没想到,还没转回头来。耳中便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声音。接着便是大股的烟雾弥漫过来,多罗隆心头一惊。情知是明军的火器,但也害怕是当日夜里偷袭汉军旗大营的那种恐怖火器,因此敏捷的一猫腰,便趴在了地上。

    等扎好了面巾再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前边冲锋的队伍稀疏了很多,汉军旗的士卒被扫倒了一大片,就连身边的汉军旗另一位汉人甲喇额真是眉心中弹,已然没了气息。

    多罗隆深吸一口气,确认这不是当日的毒气,这才放下心来,继而便是勃然大怒。南人真是诡诈,竟然放过了前面的百姓,直接对汉军旗发动了反击。

    前边已经是宽阔的壕沟,多罗隆索性扔掉手中的皮鞭,从腰间抽出顺刀来,招呼着手下的亲卫驱赶着汉军士卒不停的向前冲去。

    而明军则好整以暇的搬出了更多的火器,不由分说,一股脑的向着汉军旗射来。

    “嗵”的一声巨响,眼见着明军的阵地忽然奔出数十条乃至上百条的火龙,径直向汉军旗大队射来,落入阵中,顷刻间爆开,铁钉和细小的石块四处飞溅,汉军旗的士卒就像是被飓风掠过的草地,转眼间又是一大片身影踉跄着倒下。

    多罗隆就感觉到肋下一凉,情知自己中弹,但也知道明军这种火器,但凡不是打中要害,都不至于太过影响战力。一股彪悍之气油然而生,当下挥舞着顺刀便大步跳进了明军的壕沟。

    一进壕沟,便有数名明军围拢上来,多罗隆暗暗冷笑,一把顺刀舞的风雨不透,竟然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五六名明军士卒的围攻。

    片刻之间,后面跟随的亲卫和汉军旗士卒便纷纷跳进了壕沟,明军只能向后撤退。

    多隆隆大喜过望,不顾身上的伤口,带领着手下不要命一般向壕沟深处猛杀过去。

    明军却是毫不恋战,扭头就往后跑去,这一点倒是极为符合多罗隆长久以来对明军的认识。

    多尔衮眼见着汉军旗终于杀进壕沟,后续人马正在不断的赶上,顿时长出一口气。明军虽然诡诈,但在绝对实力占优的清军面前,也只是苟延残喘,本来还以为他们还会有些花样,但没想到还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于是,多尔衮立刻命令八旗的精锐步卒投入战斗,争取一鼓而下,不给明军分毫的喘息机会。

    谭泰大声请令,自带着三千八旗步卒随后压上。

    多罗隆不敢懈怠,和汉军旗士卒继续向着壕沟深处杀去,虽然也有心上了地面冲杀,但这些壕沟宽阔的要命,就如同缩小版的城墙,翻过了一道还有一道。满人身高本就是个问题,这么一来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也容易被明军的火器击中。所以,此时只得按照壕沟的走向来走。

    但跑了片刻,情形却有些不对劲了。眨眼间前边的明军士卒全都不见了。就连前边的道路也全被木栅栏和石板封的死死的。不时有暗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汉军旗的死伤直线上升。

    多罗隆只得大声招呼着士卒搭人梯爬出壕沟,但没料到上面却是隐藏了不少明军的刀盾手,清军只要一露头,顷刻间便是数把钢刀砍来,血肉模糊的人头掉了一地,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爬出壕沟。多罗隆此时才觉察到战况似乎有些不妙。但此时再想向后撤退已经是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号炮响起,陕军士卒将数百颗缩小版的万人敌丢进了壕沟。这些简易版的万人敌。以晒干的黄泥为壳,填充进少量火药和大量油泥等易燃之物,点燃引线后,扔进壕沟。登时便是一片熊熊火焰。不出片刻之间,整个壕沟区便是一片火海。

    而壕沟之上的明军士卒则迅速撤出,但看着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情景,也是个个脸色发白。

    无数个人影身披火焰在壕沟中无助的奔逃,其结果便是将火焰引到了更多人的身上,剩余的汉军旗士卒只恨爹妈少生了一条腿,争先恐后的向着来路撤退。壕沟中飘荡着一股奇异的烤肉香味,但却令人闻之欲呕。

    多罗隆被身边的亲卫死死护住,这才侥幸没有被火焰烧到。但身边的亲卫们却是全部被火焰吞没,不一会只剩下一堆焦炭。

    多罗隆目眦欲裂,伤口更是鲜血狂喷。他却似乎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砍翻两个抱头鼠窜的汉军旗士卒,以他们的尸体为阶梯,一个箭步便跳出了壕沟。

    刚一出壕沟,便被三名刀盾手围住,多罗隆状若疯虎。硬是以身体撞开了明军用圆盾组成的防御阵型,当即便将三个明军砍倒。刚要掉头逃跑。

    却不防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多罗隆身子一矮,总算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身后那突袭的兵器却古怪的很,微微一下垂,便立刻有几只利刃搭在了多罗隆的肩头。

    多罗隆一惊,赶忙向前挣脱,“嗤啦”一声,那兵器竟然硬生生的从他肩头扯下了数条皮肉。

    多罗隆忍住剧痛,向前狂奔了两步,这才回头观看。浓浓的硝烟中,又出现了三名明军士卒,一名藤牌手、一名刀手,还有一名应该便是刚刚偷袭自己的人,手中一把长长的兵器,头部是枪刃,枪刃之后是一个类似于钉耙的东西,伸出数条利刃,在火光的映照下,令人不寒而栗。

    “这鞑子是个官!小心着点,别把他的首级给弄花了!”手执古怪兵器的军官交代着两名同伴。

    “仇大人放心,兄弟们省得!”

    话音一落,藤牌手和刀手立刻向着多罗隆扑来,藤牌在前,挡住多罗隆的劈砍,刀手隐蔽在后,不断的从不同的方向突刺,撩拨、砍劈,一时间将多罗隆弄了个手忙脚乱。但如此的战法,却忽然令他想起数年之前在浑河的一场血战。

    那次战役时,多罗隆还是多铎身边的一名亲卫,虽然未曾亲身上阵,却听不少老卒提起明军中的一队悍勇士卒,硬是以血肉之身挡住了八旗精锐的数次攻击,似乎那些老卒们口中便提及过,类似于眼前明军士卒们的攻击手法。

    刚刚挡住了刀手的攻击,多罗隆不免有些手忙脚乱,还要小心藤牌手的撞击。身在壕沟之上,烟雾弥漫,脚下的步伐便错乱起来。

    刀手一刀从下方戳来,多罗隆一跃跳起,还没落地,藤牌上方,那古怪兵器却是没头没脑的砸了下来,多罗隆只得举刀格挡,顿时便被利刃给再次套住了肩膀,一错神之下,被藤牌手一下猛击在胸口,顿时向后倒去。

    古怪兵器稍一用力,利刃立刻没入肩头,顿时将多罗隆疼的喊出声来,刀手却是无声无息的从藤牌手身后跳了出来,一刀砍下,多罗隆的惨叫戛然而止,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已被刀手像宝贝一般抱在了怀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没良心炮

    “瞧你那点出息!”看到那刀手如见到宝贝一般、眉开眼笑的模样,仇泽忍不住大声斥责道。

    刀手不好意思的作个揖,双手却是将多罗隆的首级抱得更紧了。

    此时,进入壕沟的汉军旗两千余人已经全部被肃清,大部分倒是活活被烧成了焦炭,仇泽站在壕沟之上,对于对面的情形看的格外清楚。谭泰率领的三千八旗步卒正在不断逼近,距离壕沟也不过也就百步的距离了。

    “全部进入壕沟,堵上耳朵,双手抱头给老子趴好了,要是谁照做,吃了苦头,可别怪老子事先没提醒!”

    陕军大多数士卒还浑浑噩噩的不知所措,却被凤阳的人马一把给拽进壕沟,然后比划出一个抱头伏地的姿势,陕军只好有样学样,心里一边想着鞑子冲上来该往哪儿跑,一边却是嘴里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和“祖先保佑”之类的话语。

    “仗,还能这么打?”虎大威举着千里镜,下巴险些掉了下来。

    朱平安拽拽他的衣袖,指指旁边紧张的盯着自己的何长水,“虎总兵,还是下沟吧!”

    “下沟?”虎大威一愣,“为甚要下沟?”

    朱平安耸耸肩膀,冲着何长水点点头,何长水顿时将腰挺得笔直,冲着手下的三十余名匠户一声令下,三十多人拔腿便跑往铁桶阵,一个个引燃信香,小心翼翼的将铁桶尾部的引线点燃。然后不假思索的大步向回跑来,更有的人直接跳进了壕沟,立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朱平安和一干亲兵以及从后面赶来看热闹的马夫王、洪胖子等人早已经在壕沟中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双手抱头,蜷缩在壕沟壁上,江头深深的埋在双腿间,任虎大威再如何询问,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再抬起头来。

    就在虎大威满脸不解,高声询问原因的当口。铁桶阵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一阵火光之后,瞬间从一个铁桶内发射出一样东西来。翻转着就向天上飞去,到了距地面四五丈多高的时候,这才开始下落,看位置。就是要落在壕沟阵地的外围。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巨响,几十个铁桶几乎引爆了一大半,只有个别几个似乎是哑火了。

    一时间天空中布满了这种黑乎乎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分量不轻的包裹,打着旋冲向迎面而来的谭泰率领的三千人的阵型。

    虎大威被一连串的巨响震得头晕眼花,此时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一众家丁亲卫一股脑的跳进壕沟,学着朱平安等人的样子,老老实实的缩成一团。再也不敢探头探脑的看对面的情形了。

    “加快脚步、散开阵型!这必是南人的火炮,只要奋力向前,和他们搅在一起。南人就再也不敢开炮了!”谭泰大声招呼士卒。

    紧密的队形马上变得松散起来,就连在后面观战的多尔衮都不禁频频点头,谭泰不愧是军中宿将,在最关键的时刻作出了最正确的抉定。早前与随固山额真叶臣自边镇太平寨入关,破青山口守军,一月之内。与明军激战十三场,十三场皆是大胜。乃是八旗军中当仁不让的猛将。只是此人却是正黄旗下的甲喇额真,多尔衮有心笼络,却还是有些忌惮。

    如今看着谭泰倒真的是有些大将之才,多尔衮心中拉拢的念头再度浮现出来。

    明军这一轮火炮看似猛烈,多尔衮却认为谭泰应对有方,杀伤力应该有限的很。不过说老实话,多尔衮也有些发懵,这是火炮吗?

    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个类似于包裹一般的东西落入谭泰的冲锋阵型,多尔衮的心猛地一紧,却瞬间感觉到一股气浪迎面扑来,踉踉跄跄的还没有站稳,耳朵中却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巨大爆炸声。身后的掌旗官毫无准备,手中多尔衮的大纛旗杆顿时从中间断裂,掌旗官却是惨呼一声,双手连忙捂上自己的双耳。

    现场已经没有人能抵御住这种难以形容的巨响。一众清军将领跌跌撞撞的站稳身形,却发现身边的人有好几个都被震得双耳流血。眼神茫然空洞的看向前方。

    多尔衮被几名亲信死命扶住,虽是将双耳堵得严严实实,但耳朵中却是轰鸣不止,就连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众人狼狈不堪之际,却是将战场上的景物看的清清楚楚,那种所谓的火炮炮弹落地之后,先是猛烈的爆炸,接着便是散出无数的颗粒。距离太远,也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不过料想应该是铁蒺藜、铁钉之类的物件,这样一来,整个战场便几乎都成了这种炮弹的杀伤范围之内。

    清军的前锋阵,在瞬息之间便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却是被爆炸的气浪直接甩上了天空,飞起丈余高,此起彼伏,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惊天动地之后,就连城北的战场上也忽然静谧下来。

    一轮轰击过后,谭泰所处的位置已经成了一片白地,谭泰和身边的百余名亲卫精锐消失不见,倒是满地的残肢断臂格外刺眼。各色的旌旗和兵器扔的满地皆是,后队的士卒手脚发软,呆呆的瘫坐在原地,口鼻和耳朵不约而同的流出血迹,没有了主将的指挥,又遭逢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轰炸,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快撤回来!撤回来!”豪格倒是反应迅速,第一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过一名传令兵手中的旗帜,不停的发布撤军的命令,旁边的士卒也开始不停的鸣金呐喊。开玩笑,这冲锋的三千人中,三分之一可都是镶黄旗牛录中的精锐,如今谭泰和前锋千余人已经死无全尸,豪格可不愿意自己再损失过多的士卒。

    但战场上的清军士卒都似乎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就像是没听见一般,傻傻的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的反应。

    多尔衮此时才醒悟过来,声嘶力竭的喊道:“豪格,派人将他们给拉回来,他们的耳朵全部被震聋了!”

    喊了数声,豪格这才听到,忙不迭的派人打马扬鞭去前方召唤士卒回营。仗到这个份上,连对方用的是什么武器都不清楚,一个前锋营千余人便交代了进去,如果连后边的这些人也都全折进去,多尔衮的一世英名恐怕就此就要终结了。

    还没等骑兵冲上去叫人,壕沟中已经显出影影绰绰的身影来,足有千余人,各种火器又是乒乒乓乓的一顿狠揍,这次冲上来的却是陕军的步卒,放完一顿火器,撂倒了百余个发愣的鞑子兵,陕军呼喝一声便直接从壕沟中杀了出来。

    清军八旗步卒虽然悍勇,可是经历了这一遭,个个都是心神恍惚、肝胆俱裂,陕军杀到近前,雪亮的钢刀长枪扎在身上,清军这才清醒过来,也不再用别人提醒,爬起来撒腿就开始向后方撤退,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被陕军赶上,一刀一枪的撂倒在地,就连活口都抓了百十个。

    战场上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简直是开明军与清军交战以来的先河。数百名以衣衫褴褛的明军操着陕西口音的叫骂,将千余名清军八旗步卒杀的屁滚尿流,这一刻,清军仿佛都被抽去了所有的勇气和精力,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豪格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阵前,一千多镶黄旗的精锐士卒啊,足足三个牛录。满清人丁本就匮乏,这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啊!

    都是多尔衮兄弟的奸计!城北大营是鳌拜领着他豪格统领的镶黄旗子弟在浴血拼杀,这边,谭泰带领的可都是镶黄旗和正黄旗的兵马,还没接触到敌营,便损失了两千多人,镶黄旗和正黄旗等于是元气大伤,和明军交战这么多年,两黄旗何时有过如此巨大的伤亡。

    豪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抽出佩刀,瞪着双眼,转身就向着中军走过去。

    走到近前,横刀便向多尔衮砍去,好在一旁的多铎等人手疾,众人合力将其制服,将他手中的佩刀也夺了过去。

    但几个人还是压制不住豪格,豪格就像一头狂性大发的野兽,双目赤红,冲着多尔衮大喝道:“多尔衮,这定是你的奸计,我两黄旗和汉军旗遭受如此重创,你两白旗却优哉游哉的躲在后边,你是和居心?”

    多铎一掌打在豪格的脸颊上,“大胆豪格,敢对王叔兼一军主帅不敬,可知这在军中便是死罪!”

    豪格依然大骂不止,双手虽然被制,但双腿依然不停的凭空踢向多尔衮。

    多铎大怒,不在废话,拔出匕首就向豪格扑过来,看样子是要杀了豪格,众人一阵惊呼!

    “住手!”多尔衮虽然胸口气血翻腾,但总算及时出口制止了多铎。今日,谭泰立功心切,一力请战,没想到却几乎全军覆没。伤亡的八旗士卒的确大部分都是两黄旗的人,落在豪格等有心人眼中,自然便是他多尔衮的安排,更何况那位远在盛京的皇兄。

    军心受挫,今日的仗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但豪格也绝不能杀。豪格一旦出了变故,便意味着与盛京的那位彻底决裂,到时归路一断,他多尔衮还如何自处?

    想了好一会,多尔衮这才缓缓说道:“今日一战,罪在本王,两黄旗的损失本王会有所补偿,先从两白旗调两个牛录过去,等大破明军之日,首功一定是你们两黄旗的便是!”

    “哥……!”多铎顿时直了眼。

    多尔衮阴冷的眼神扫来,多铎欲言又止,生生将话又憋回到肚子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再战

    夕阳如血,一场大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因为忌惮明军的火器,清军就连战死同袍的尸首都不敢去收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耀武扬威的砍下那些死尸的首级,系在腰间。

    多尔衮强忍将喉咙中的一口鲜血又吞咽了回去,着人将已经失魂落魄的豪格给带下去休养,看着烟火点点的战场,良久无语。

    “明人的火器可以达到的最远距离是多远?”

    “回王爷!”一旁的镇国将军,也是礼亲王代善的第七子满达海连忙回答道:“据目测,最远可达壕沟外两百步!”

    多尔衮点点头,这样的射程和之前遇到的种种火器的射击距离相差不大,只是这威力却实在是令人惊憾。

    满达海看看多尔衮的表情,又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十四叔,今日城北的战况也不尽如人意,卢象昇看来是将城南防线托付给了虎大威和那个姓朱的将领,自己却带着督标营跑到了城北,鳌拜没占到什么便宜,也只能无功而返!”

    南征如此不顺利,是多尔衮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假设范氏商行的据点没有被拔除,假设卢象昇并没有退至三府,假设明军内乱,那现在的结果就会是,清军会轻易的消灭宣大军团,继而横扫河北、山东。

    但这些假设有意义吗?

    多尔衮觉得心头都是苦涩的。似乎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总也说不上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悄悄的将原本属于大清的优势一点一点的抹去。

    “虎大威不过是一勇夫。本王尽观今日明军的战法,颇多新奇之处,断断不是虎大威此人能够想到的。卢象昇督战城北,却放任城南自行指挥,绝对不会是因为虎大威。本王猜测,或许便是那个叫朱平安的明军大将!”多尔衮迅速找到了关键之处。

    “宁完我!”多尔衮想到一个契机。

    宁完我立刻跑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你对朱平安此人了解多少?”

    这一下宁完我有点犯愁。“这个……。奴才知之不多,如果奴才那不成器的侄儿还在的话。兴许还能说出一二来。不过……!”

    宁完我眼睛一亮,“奴才那侄儿失踪之前曾经有过一封来信。信中曾提到,那朱平安乃是凤阳巡抚路振飞的学生,大明朝有名的士人却收了一名武将做学生。也算是当时轰动一时的消息。还有一则流言,不过可信度不高,说是当年流贼一阵风三万大军围攻凤阳时,便是这朱平安以区区百骑精锐夜袭敌营,结果造成流贼大乱,不战而胜!”

    “开什么玩笑!”一旁的多铎和满达海当即叫嚷起来,“一百人破三万大军,这如何可能?”

    多尔衮一皱眉头。以一百人破三万大军,显然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但其中朱平安却绝对是立下了大功劳的,凤阳被李自成等人洗劫之后,元气未曾恢复。便又遇到流贼大军犯境。想必应当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这朱平安能脱颖而出,又使得流贼大军折戟于凤阳城下,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此人哪!

    城南大营前面本是一马平川,很适合骑兵冲击、袭扰。但现在却成了壕沟的世界。这种壕沟既深且宽,骑兵是万万不能动用的。稚嫩个依靠步卒来攻击,这样一来,一旦明军继续轰击,那伤亡……

    正在踌躇间,亲卫来报:“禀王爷,谭泰大人所部有幸存的士卒归来,称明军阵地上的火炮阵地已然是一片废墟,看来明军的这种火器也只能使用一次,明日未必能再度发射!”

    “是吗?”多尔衮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拿过千里镜仔细观察。明军阵地上,原先的铁桶阵已经面目全非,看来这种火器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物件啊!

    多尔衮的视线继续转移,看向城南大营的周围。营寨背靠巨鹿城,四周解释一马平川,城南和城北两座大营就像两座兼顾的堡垒,配以环形的壕沟,牢牢的将巨鹿城围在中间,的确是易守难攻。

    “传令下去!”片刻之间,多尔衮已经有了决断。“明日一早,由镶白旗、正红旗全力猛攻城南大营,多铎、满达海率麾下各部出战。汉军旗……!”多尔衮的脸情不自禁的一黑,汉军旗今日一战已然是给打废了。

    “那个,就由汉军旗配合镶黄旗各部佯攻城北敌军,死死拖住卢象昇的主力!”

    ……

    战场都已经打扫完毕,虎大威却依然恍若在梦中,“这就赢了?”

    卢象昇也得知了城南的战况,亲自赶来巡视,身临实境,对于城南大营取得战绩瞠目结舌。“又如此神器,为何不早对本官说!”

    朱平安却是苦了脸,也不说话,径直边领着卢象昇等一干将官来到了原先铁桶阵的区域。

    “督帅还是自己看吧!”

    卢象昇仔细一瞧,顿时也泄了气。几十个铁桶,如今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五六个,大部分的都是在一次使用过后便报了销,还有几个当初在发射时哑火的,却早已经被其中点燃的火药包炸得四分五裂,这也是当初何长水等人以及中都凤阳的人马极力躲避的原因。

    这种借鉴于后世的“没良心炮”的发射器,工艺不算复杂,也是现有条件下可以制造出来的。所欠缺的便是铁桶的尺寸的精密,和火药填装药量的称量。目前来说,军中还没有实力大批制造此物,因为所需药量实在是惊人。就连发射出去的火药包,其中相比于后世也是大大减少的,里面填充了大量的碎石、铁片,以此增加爆炸之后的威力,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连这几十个铁桶,也还是何长水带领着凤阳众匠户花费了一个月时间才打造出来的,尺寸、规格已经按照药量进行了现有条件下最精确的调整,为此,在实验过程中还付出了两名工匠和六名民壮的生命。

    所以说,这种没良心炮大抵也只能用上一次,剩下的那些铁桶,再次使用时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此役,满清伤亡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人,汉军旗几乎丧失了战斗力,谭泰所部,伤亡过半,仅是负伤和被震昏的俘虏便抓了两百多人,而陕军和凤阳军只是百十个人的伤亡,还是出现在壕沟战斗初期与汉军旗的遭遇战时。

    但如此辉煌的战绩却可一而不可再,让卢象昇不免有些沮丧。接下来,势必要面对和清军面对面的对决,如此一来,明军的伤亡将会很快的上升,那么又能坚持多久呢?

    “督帅,经过今日的试探,明日多尔衮肯定会改变对策,咱们也要早做准备啊!”朱平安劝谏道。手中的火器虽然犀利,但朱平安也明白,火器对于后勤补给的依赖性太大,虽然手中还握有一些新式火器,但弹药的消耗却是惊人的,总有全部消耗完毕的时候,到那时,还是要和清军进行冷兵器的决战。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要考验双方统帅的指挥能力和运筹帷幄了。朱平安自忖如今自己不过是一名新兵而已,抡起排兵布阵、调配军力、指挥若定等,与卢象昇相比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现在,就是要让卢象昇了解到有火器加入而产生新的战术的可能,再施以正确的指挥,争取最大限度的杀伤清军的有生力量。

    朱平安冲着卢象昇一拱手,请他摒退左右人等,诸将的亲兵也都退到了百步开外。这才将卢象昇、虎大威、杨德凯、杨国柱数人请到了城南大营中。

    “明日,鞑子必然会改变战术,末将这里还有一些火器装备,请督帅详细了解,指挥各军使用,只要将鞑子打疼了,此战才有获胜之望啊!”

    “督帅请看,此物就是我大明军中的神机箭车,末将改装后,现有射程可达到八百步至一千步!”

    “这是末将参考西洋军队的装备打造出来的火器,名叫火箭车,射程可以达到一千步到一千五百步!”

    卢象昇不禁啧啧称奇。朱平安刚刚所言透露出来的意思他也明白,战争说到底是人和人的较量,一两件新式武器只能在有限度的范围内增加胜率,却未必能扭转整个战局,其中牵扯的因素过多,使用不当反而会适得其反。

    “那为何不在今日之战中使用,一举摧毁奴酋的聚集之处!”卢象昇果然是兵事的行家,一听便领悟到其中的关键。

    朱平安一笑,“督帅请想,多尔衮以及一众鞑子将领都在两千步开外的区域,他们是惧怕我明军中火炮,如果一旦暴露我军中的火箭车等物,他们势必会有所防备。是以,今日,末将特意以铁桶阵的火炮来诱敌歼之,就是希望鞑子误以为我军中只有这类火器,才能诱使他们进一步靠近我军大营,然后才好大量杀伤啊!”

    “不管明日他们采取何种战法,只要他们的阵型或者是鞑子的指挥中枢靠近到一千五百步之内,末将便立刻动手,只是此物射击的精确性不能过分相信,但打击蜂拥而来的鞑子攻击阵型还是会产生奇效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多尔衮的策略

    第二天一早,清军便再度发起了进攻。经过了昨日的挫折,本来应当休养军力再谋进展,但多尔衮也着实无奈。一来军中存粮不多,河北之地又到处是坚壁清野,各城严防死守,再不加快进攻速度,军中一旦断粮便是不战自溃的结果;二来,有消息说,大明朝廷将调陕军主力孙传庭部北上救援,假如陕军到来,多尔衮必然要面对两面夹击的困境。为此,多尔衮还专门派出信使,请岳托不要过于深入山东,以便在危机时刻,能迅速向河北方向增援。

    最重要的是,隶属于多尔衮左翼军的满清汉军旗的乌真超哈所部于昨晚抵达。乌真超哈,也就是最早成立的关外汉军部队,其成员绝大部分都是在历次战争中归附满清的汉人,以及满清从关内摞掠来的汉人。永平之战中,皇太极俘获汉人王天相,因为其善于制造火炮,因此格外被皇太极看重,并开始着手建立乌真超哈所部。

    乌真超哈在满语中的意义即为“重兵”,意思便是指这支部队拥有重火力。其后编入汉军旗,由额驸佟养性统领。之后更分为左右两翼,石廷柱统左翼,马光远统右翼,两人皆为固山额真。此次便是马光远统领乌真超哈右翼跟随多尔衮入关。因为汉军旗的建立,马光远已被擢升为镶黄旗固山额真,但乌真超哈的满清火炮部队却保留了下来,成为汉军八旗中的一支独立部队。

    马光远本是大明建昌守将。永平陷落后,向满清投降,之后便成为满清汉军中的一名主要将领。孔有德投靠满清后。封为恭顺王。马光远便成为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乌真超哈多步卒,其中操持火炮的士卒便有五百余人,其余的都是护卫部队,马队步兵兼而有之,行军速度也就快不上来。直到昨晚,才抵达巨鹿。

    乌真超哈的到来,让多尔衮瞬间对短期攻克巨鹿再度充满了信心。

    汉军旗的加入让满清开始逐步拥有属于自己的火器部队。火铳作为明军的制式武器,其射程和发射频率一直为清军将领所不齿。因此并未进入到清军的制式武器行列。反而是火炮,当年在宁远城的雷霆一击,致使老奴酋努尔哈赤饮恨而亡,这一点却是令满清贵族记忆犹新。

    因此。当马光远、孔有德、王天相等精通火炮制作的汉人归降满清后,满清统治者大喜过望,立刻以他们为基础组建了汉军旗的火炮部队。所以,目前清军中使用的火炮还是按照明朝军中的规制来打造,基本以小将军铁炮、小将军铜炮、虎蹲炮等小口径火炮为主。而射程可达两千步之上的红衣大炮则因为重量大、移动困难的特点,只适合于使用在守城战斗中,并不适用类似于多尔衮等大军团移动作战。

    马光远此次随军带来的便是二十门小铜炮。其实自王天相以铸造小铜炮的失蜡法转用于红衣大炮的制造后,满清便迅速的掌握了这一技术,并制造出了所谓“天佑助威大将军”的红衣大炮。只不过,由于炮身重量过重,此次南征又以速度为主。所以便没有携带红衣大炮这样的重炮。

    天气放晴,寒风干燥冷冽,清军便在这冬日的清晨再次发动了攻击。

    忌惮于巨鹿守军的火器,多尔衮也担心会再有昨日一般的火器反击出现,因此攻击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将火炮投入战斗。

    按照朱平安的想法。多尔衮应该会在今天再次对城南大营进行重点攻击。毕竟,明清对战这么多年。清军还从未像昨天这样,一下子损失掉如许多的兵力,满清骄兵悍将一定不会咽下这口气,今天无论如何还要从城南大营下手。

    似乎朱平安的估计没有错,战斗开始的时候,满达海便率领着正红旗的精锐对城南大营的壕沟进行填平。满清大军一路摞掠来的难民足有万人,昨天的五千人被明军利用壕沟转移,今天,清军却是做出了响应的调整。难民往往都是全家被俘,因此,清军便以此甄别,将青壮挑选出来,用作背负泥土冲锋填平壕沟的主力,而将其家人扣为人质,如此一来,青壮便只能按照清军的吩咐,一旦逃走,留下的家人便有性命之虞。

    正红旗的步卒混杂在难民的队伍中,难民稍有动作,便立刻会被处死。难民一边将背负的泥土扔进壕沟,正红旗步卒却径直冲进壕沟,一寸寸的与明军争夺阵地,到了后来,明军为了保护住壕沟则不得不用火器横扫清军的队伍,难民的死伤也就在所难免了。

    难民在清军的威逼下,不断的往来于两军之间,壕沟也已被填平了五十步远的距离,眼见着战事逐渐向不利于明军的一方慢慢倾斜,如此下去,城南大营前的壕沟到下午的时分便会被全部填平,那样一来,清军的骑兵便可以大展所长,展开袭扰和冲锋了。

    不得不说,多尔衮的这一招,的确狠辣准确。

    陕军与凤阳军拼死血战,但防守的阵线却在步步后退,不得已,朱平安只得动用手中的火枪营。三百名火枪手,加两百名辅兵,火枪手负责射击,辅兵负责装填,保证了射击的连续不断,如此一来,正红旗的进攻势头才遭到了遏制。

    多尔衮点点头,往日的自信又浮现在脸上。“看来明军这就这么多花样了。虽然火铳犀利,射击连续不断,但要阻挡我大军的猛攻,恐怕还是力有未逮!”

    “王爷英明!”身后的祁充格和宁完我等人俱是躬身祝贺,“巨鹿城旦夕可下啊,卢象昇的宣大军已成王爷的掌中物了!”

    当日多尔衮帅旗的掌旗官已被斩首。大纛也已经换了新的,多尔衮已经将指挥前沿移动至距离巨鹿城墙不过两里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更容易把握整个战局的变化。

    多尔衮轻飘飘的挥挥手。“告诉多铎,立刻开始吧!”

    ……

    清军的攻击只是稍微阻滞了一下,继而便是新一轮如潮的攻击。不得不承认,清军的悍勇的确名不虚传。正红旗的精锐士卒,尤其是带队的军官一级,单兵作战的能力更是出类拔萃。脖子间环绕着辫子,将辫梢咬在嘴中。脱去了盔甲和衣衫,精赤着上身便冲了上来。来往的难民青壮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剩下的便是两军的肉搏战。

    火枪连续轰击了十余轮,此时的枪管已是滚烫,射击速度不可避免的减缓下来。清军便趁这个时机再度杀上来,明军不得不冲出壕沟与之厮杀在一起。

    “向大帅请援吧!“虎大威也亲自带领家丁冲杀了一阵,回转时,铠甲上全是血痕和碎肉,不过看他的精神头,倒是没有受伤,而他的家丁则损失了十余人。”这样不是办法,敌众我寡,如果这样拼下去。最吃亏的还是咱们!”

    朱平安摇摇头,“城北也在血战,刚才听说。杨总兵已经向卢大帅请援了,城中不过这么多人马,一旦全部出城,城池便空虚了。督帅到此时还没有下令,肯定有他的用意,还是再等等吧!”

    虎大威指指后面的那座营寨。“那些东西也不能动用吗?”

    朱平安还是摇摇头,“虎大人。说句实在话,那些装备的弹药极其有限,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动用!”

    虎大威一筹莫展,思来想去也是找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匆匆的灌了两碗水,大喝一声,“小的们,跟老爷我再去冲杀一阵!奶奶的,鞑子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不能让他们要了便宜去!”

    “二狗,带着亲兵队保护虎大人周全!”朱平安命令道,张二狗高喊得令,这才迫不及待的带着两百名朱平安的亲卫跟在虎大威的后边杀了上去。

    朱平安回头看看巨鹿的城头,卢象昇应该就在那里指挥,城南城北两座大营的形势岌岌可危,现在,加上增援而来的三府民军,城中的军力还有将近两万人,姚东照还在广平一带募兵,相信这几日还会有增援赶到,现在,要挡住多尔衮这种不计代价的攻势,全看卢象昇的临阵指挥了。现在的情形总比历史上孤军血战巨鹿贾庄的情形要好得多了,希望卢象昇不会让自己失望。

    就在朱平安凝神思索的时候,清军阵地上忽然响起一阵炮声,朱平安脸色一变,脱口而出,“糟糕!”

    清军的阵地前沿,距离巨鹿城池两百步的位置,堆放的云梯等攻城器械顷刻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露出一整排黑森森的炮口,虽然口径不大,但却齐刷刷的瞄准了巨鹿城的方向。

    朱平安慌忙举起千里镜,心中暗道不好。在巨鹿城城门和城南城北两座大营之间本有一片平地,其中埋设了地雷,并有宣大所部的五百人驻守,这里安插了无数的拒马,虽然也挖有壕沟,但宣大士卒显然没有按照朱平安的想法来挖掘,其壕沟的宽度明显要比成城南大营的窄了不少。而后面便是巨鹿的城门。

    清军的火炮开始怒射,实心炮弹一窝蜂的轰击着这一片区域,引发的部分地雷爆炸,将平地上的拒马炸得粉碎。地雷这种武器,明军早已有之,早在靖难之役中,南军便广泛应用,给燕王朱棣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在据守巨鹿的过程中,宣大所部也在城门外埋设了不少,用以阻挡清军的冲击,但效果确实并不怎么样。

    一轮炮击之后,火炮眼神射击,目标便是巨鹿的城门,这一块区域和城外的两座答应之间还有两百多步的距离,一旦城门失守,那两大营也未必能及时救援。更何况,如今两大营都陷入到了苦战之中,根本没有余力来救援。

    多尔衮的用兵的确狡诈。朱平安此时才算明白了清军为何今天一开始便是死缠乱打的态势的原因了。目的在于吸引城南城北的兵力,借此机会利用火炮猛攻巨鹿,只要拿下了城门,清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就算陷入到苦战中,也有机会将巨鹿与两大营切割开来,便于各个击破。

    一时间,朱平安竟也是束手无策,城北大营目前还不知道战况如何,但就自己这边来说,是万万抽不出兵力支援巨鹿城中的,一旦清军利用火炮掩护,全力攻击城门,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无奈,朱平安只得命令王金发和何长水,立刻将火箭车调整方向,全力攻击清军接下来的猛攻。实在不行,便击中攻击清军的火炮阵地。

    但火箭车虽然已经组装完毕,但毕竟体积不小,仓猝间调整是需要时间的,何长水和王金发带着辅兵手忙脚乱的将火箭车移动方向。

    就在此时,只听见城门处连续几声巨响,巨鹿的城门轰然间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

    朱平安脸色一白。

    而清军阵中则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大玉儿喊你回家吃饭

    多铎跃马从阵中飞奔而出,身后是如同洪流一般白甲白盔的正白、镶白两旗精兵,如水银泄地一样向城门处逼近。

    城北城南两座大营虽有心救援,但却被死死的缠住。

    大队清军的步卒倾巢而出,紧跟在马队的后边。城门处五百名宣大士卒拼死抵抗,却在眨眼间淹没在骑兵的大队中。

    清军步卒夹杂在马队中前进,一面搬开路上的拒马,一面大声呼喝着将云梯等物搬运到城门下,竖起云梯向墙头爬去,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完成,清军的配合果然高效神速。

    但城头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卢象昇的帅旗高高飘扬,城头的士卒开始将滚木礌石投掷下来,攻城战打的热火朝天。

    而另一部分步卒则开始以圆木撞击残破的城门,城门被火炮击破,本就残破不堪,此时更是难以为继,不多时,便轰然倒塌。

    清军又是一阵欢呼,向潮水一般涌进城门。多铎率领两白旗精锐奔至城下,立刻弃马步战,这些精锐本就是两白旗的白甲精兵,更是悍勇无敌,城门处的明军很快被杀散。

    看着这一幅情景,朱平安顿时感觉到如堕冰窖。轰轰烈烈的巨鹿保卫战莫非就这样结束了吗?

    何长水也是全身发抖,“大人,还要不要再发射,要不然,直接轰掉鞑子的火炮阵地,也是战功一件啊!”

    王金发却是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朱平安。“大爷,如今鞑子已经进城,再打下去恐怕就要被包围了。小的在后营预备了百余匹战马。足可供我等突围而去,您看……!”

    “不可能!”朱平安嘴里喃喃自语,“卢象昇不会就真么放弃的,我不会看错人!他一定会有应对之策的,一定会的!”

    王金发急的直跳脚,“大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您一旦出了事。我等还有何指望啊!”

    “再等等!再等片刻!”朱平安忽然站直了身体,缓缓的抽出佩刀。“何长水,命令火箭车全力轰击清军火炮阵地,不能给鞑子留下一门火炮。还有神机箭车,全部推出来。击退面前之敌!”

    “明白!”何长水一溜烟跑去操作。

    此时,清军至少已有五百人攻进了巨鹿城内,但城头上的争夺依然激烈,卢象昇的帅旗和宣大的战旗依然纹丝不动,这让朱平安的心头慢慢安定下来。

    多铎兴奋的命令大股清军由城门进入巨鹿,眼看着这夺城的首功便要归属于两白旗,他的心头更是像火焰一般炙热。

    还是自己的兄长有办法,短短两天时间,便攻破了巨鹿坚城。接下来要是能够活捉卢象昇,那两白旗的声望将在八旗之内无人可比,兄长已经被封为睿亲王。那接下来便要轮到自己了。总有一天,两白旗将在关外满清的各大势力中成为最强大的所在。

    只有有了战功,满清贵族必将望风来归,皇宫中那个人势必将更加的孤立,将来有一天,十四哥总会夺回原本便属于他的皇位。而他多铎,则将成为名符其实的皇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字并肩王!

    想着这些,多铎的眼睛变得通红,便如同看到了猎物的猛兽,“杀,杀进城去,能活捉卢疯子者,老子赏金千两,正白旗的固山额真就是他!”

    多铎的奖赏立刻引起了白甲精兵的一阵欢呼,当下更加踊跃,有的口衔钢刀,便上了云梯,有的则挥刀进入城门。

    多尔衮满意的点点头,最宠爱的幼弟没让他这个兄长失望,和马光远的火炮部队配合默契,时间掌握的刚刚好,眼见着大军已经开始进城,这便可以算是尘埃落定了,巨鹿在手,天下我有!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就在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两个共同开始憧憬接下来的大胜之时。城门处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白甲精兵和清军步卒蜂拥入城,但城门的甬道本就不开阔,此时更是拥堵异常。进城的人数已有七百人之多,前锋和守城明军战的不亦乐乎,后队则还在甬道中拥挤。就在这个时候,清军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甬道中竟然也随着这种声音纷纷扬扬的落下了沙尘。

    众士卒抬头一看,不由得变了脸色。原来,就在甬道内端,一块巨大的石门竟然在缓缓落下,到了将近一人多高的时候,石门下坠的速度猛然加快,轰隆一声落在了地上,站在下边的的七八名白甲精兵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砸成了肉泥。

    多铎见状大惊失色,眼见着这石门的厚度断断不是众人能以人力推移开的,情急之下,连忙招呼手下从速撤出来。但已经进城的七百人却是无论如何也退不出来了。

    耳中听着城门内的厮杀是愈发激烈,多铎心急如焚,立刻命令士卒登城作战,白甲精兵们马上攀上云梯打算利用这一轮攻势夺下城头,然后再救援城内的人马。

    但城头上,此时却是箭如雨下,特制的万人敌,滚木和礌石比之刚刚多了好几倍,不一会,城下便是一片火海。

    多铎一个不慎,被一支羽箭射中右臂,又差点被一块礌石砸中,手下的亲卫赶忙拉着他就像后边撤退。

    多铎状若疯虎,大声喝骂着手下,但中箭之后身子根本使不上力气,便被一众亲卫给拖到了安全之处。

    还没喘口气,耳中却忽然听到了如同奔雷一般的马蹄声,扭头一看,就从城南城北两座大营与城墙的结合处,忽然杀出大队的骑兵。

    骑兵的忽然出现,就连朱平安也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却是杨德凯带领着督标营,从城南大营的背后忽然杀出,径直穿过大营。绕过壕沟地带,直扑多铎的攻城部队。

    朱平安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是才觉察到自己的盔甲中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不用问,这边是卢象昇一早便已经安排好的,多尔衮玩的这一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显然早已在卢象昇的预料之中。

    城门处故意示弱,吸引鞑子进攻。还预备下骑兵,横扫鞑子的攻城部队。环环相扣,确实天衣无缝。

    朱平安咂咂嘴,昨日一战缴获了不少鞑子的战马,杨国柱、虎大威和自己都想分润一些。卢象昇却是婉言相拒,原来这用意便在此处啊!

    朱平安看看身后,神机箭车和火箭车都已准备就绪,但明军目前还和满达海的正红旗绞杀在一起,神机箭车的使用还要再等等,现在火箭车却是正当其时。

    “何长水,拿出你的看家本事,瞄准鞑子的火炮阵地,给老子狠狠的打!”

    城门处局势骤变。加上杨德凯的骑兵突然杀出,任谁都知道现在战局已经再度扭转,明军士气由此大振。

    何长水一脸期待的下达了发射的号令。凤阳高墙卫自行组建的二十架火箭车顿时喷发出火焰,一连串接二连三的尖啸之后,几十道火焰怒吼着直直扑向远处的清军火炮阵地。

    多尔衮手执千里镜,也看到了城门处的变故,不由得勃然变色。“好个卢疯子,居然故意示弱。原来是给本王预备下一个陷阱!”

    “王爷,要不然先令十五爷撤下来修整一下!”宁完我试探着问道。

    “不行!”多尔衮大手一挥。“战事正酣,如今才到紧要时刻,一撤下来,军心必然浮动!传令给马光远,集中炮火,再给我轰击城门,不就是多了一道门吗?本王就不相信,它还能是铜墙铁壁不成,能挡得住我二十门铁炮的连番攻击吗?”

    “可那边还有我们的人……!”祁充格小心翼翼的说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战阵之前怎能没有死伤,如今士气正旺,怎能……!”

    多尔衮的话却被生生打断,因为从明军城南大营中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巨响。一片火光之后,几十条火蛇从明军营地中狰狞而起,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向着清军大营直扑而来,和空气剧烈的摩擦产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尖利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多尔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眨眼之间,几十条火蛇划出耀眼的痕迹便直接冲向了不远处的火炮阵地,多尔衮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被刺眼的爆炸火光闪花了眼睛。

    一连串的爆照接踵而至,火炮阵地一片火海。

    祁充格等人唯恐又是昨日令人惊骇的火器,赶忙将多尔衮扑倒在地,牢牢的压在身下,多尔衮顿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通过地面感受那沿着大地传来的不同寻常的颤动。

    朱平安此时已经带着身边所有的亲卫和士卒以及留守的辅兵们冲上了阵地,城门处的变化和身后传来的爆炸让满达海的正红旗胆战心惊,身后的清军大营火光一片,清军士卒再也不敢坚持下去,不顾军官们的命令,纷纷向后撤去。

    瞎子站在高处,背后的箭袋中插满了羽箭,双臂虽然酸麻不已,但还是丝毫不慢的不停抽出羽箭来发射,右手拉弓弦处已经渗出了鲜血,却浑然不知,每一次弓弦的声响,都带走一名清军士卒的生命。李如靖则跟在他的左右,不停挥砍着企图向瞎子靠近的清军,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自己总共杀了多少人,只是不停地机械的挥舞着手中已经有些豁口的雁翎刀。

    明军则是一阵欢呼。朱平安亲手砍翻两个清军步卒,一抬头便看见远处飘扬着的多尔衮大纛旗帜,心头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仇泽!”

    “来了!”血人一般的仇泽从前边乐颠颠的跑回来,一辈子从军,何尝打过如此痛快的胜仗,今天仅是他自己,便杀了二十多名清军步卒,心头积郁的怒火得到了充分的发泄。

    “懂鞑子话吗?”

    “回大人,和鞑子打了半辈子的仗,怎能不懂得!”

    “好,本官给你一句话,立刻把这句话翻译成鞑子话教给弟兄们,冲着鞑子阵地给老子大喊,把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

    “没问题!”

    朱平安在仇泽耳边耳语几句,仇泽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立刻便去教给士卒们。

    多尔衮好不容易才从众人身下爬出来,一身的白甲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站起身看看马光远的火炮阵地,却是悲从中来,好端端的二十门火炮,连带着马光远的五百名士卒,都变成了碎渣一般的存在,偌大的阵地上,竟是见不到一个活物。

    多尔衮稳住心神,刚要下令撤军,明军城南大营却忽然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落入多尔衮及一众清军将领的耳中,都瞬间变了脸色。

    顺着风势传来的是一句满语,声音宏大,分明便是:“多尔衮,大玉儿喊你回家吃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宁完我悲剧了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仇泽和一众自辽镇而来的一群老卒在喊,很快的,凤阳人马就加入了进来,不一会,陕军的士卒也都学会了,这几千人同时喊一句话,真真是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就连城北和城门前处于激战状态的清军都走了神。

    特木尔灰头土脸的从人堆中爬出来,还没整理还自己的盔甲衣袍,便听见了这句话,一时间有些失神。“南人如何知道玉儿的乳名?”

    一众满清贵族顿时都哑口无言。多尔衮和如今皇太极后宫的永福宫庄妃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两人感情甚笃,这在关外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造化弄人,科尔沁与满清联姻是满蒙同盟的一个重要手段,庄妃和宸妃海兰珠的姑姑哲哲便是皇太极的结发妻子。姑侄三人同侍一夫,这在关外是美谈,在大明可就是不折不扣的禽兽不如了。

    多尔衮和庄妃的那点风流韵事,在贵族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两人一个贵为永福宫之主,一个则是权势滔天的睿亲王,加上也只不过是风言风语,并无实据,因此也没人敢拿这种绯闻来说事。

    只是万万想不到,今日两军阵前却被明军揭开了盖子。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诸将互相看看,谁也不敢开口接这种话头,一个个沉默不语。多尔衮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成拳,手指关节捏的咔吧作响。明军的这一句话。刺痛了他心中最大的伤疤。

    “城南大营的守将是哪个?”多尔衮咆哮道,赤红的双目令人胆战心惊。

    “禀王爷,是凤阳的朱平安!”

    “朱平安!”多尔衮念着这个名字。牙齿几乎要被咬碎,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占据了整个头脑,原先的冷静荡然无存。“急令多铎,不惜代价猛攻城南大营,给本王生擒那朱平安,本王要用他的心肝下酒!”

    “是,王爷!”宁完我喜不自胜。

    ……

    正红旗仓皇撤退。但正面战场上,多铎的两白旗依然在和杨德凯的宣大部队激战。火炮阵地上的变故清军都看在眼里。加上城门处的失利,军心不免有些动摇,但多铎却始终身先士卒,两白旗的精锐顿时勇气顿生。一时间倒是与城门守军和杨德凯部杀的难解难分。

    而这个时候,何长水摆弄的神机箭车则调整好了方位,开始向两白旗的阵型后部进行攻击。神机箭车分为大小两款,小号的每次发射箭矢一百支,大号的则达到了两百支,而且神机箭车自从制成以来还从未应用于实战,尤其是采用了铁制箭矢之后,射程大大提高,已经提升到八百到一千步。虽然射击精度不高。但打击面大,委实惊人。

    一声号令之后,神机箭车的百余支铁制箭矢的火药管相继被点燃。发出类似于火箭车一般的尖啸,接二连三的冲上天空,然后俯冲向清军的阵营。

    清军后队大片大片的人马中箭倒下,接着便是四处开花,火焰、弹片、碎石横扫人群。杨德凯看到此景,立刻明白这是朱平安所部开始远程轰击。马上下令手下骑兵步卒向后撤退。

    本已杀气沸腾的多铎此时也被后队中此起彼伏的爆炸弄得清醒了许多,马上收拢部队。徐徐后退。

    杨德凯也是跟随卢象升多年的亲兵将领,自然通晓兵事,临机应变委实快的出奇。一轮打击之后,眼见着两白旗阵形大乱,开始向后狂奔撤退,立刻向朱平安挥动旗帜,请他们停止攻击,接着便是杨德凯催动麾下骑兵自城门处开始追击清剿。杨德凯的心中也清楚,朱平安手中的底牌也就这么多了,火器弹药的消耗能少一点便是一点,这样才有利于长期坚守,为京师的杨廷麟争取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两白旗败局已定,朱平安总算长出一口气,扭头一看,多尔衮的帅旗仍然在两里开外的山头上飘扬,顿时想起卢象升当日的提醒。赶忙问何长水,“老何,火箭车的弹药还有多少?”

    何长水吓了一跳,“大人,莫非还要再次轰击,咱们的弹药可是不多,火箭车这玩意的消耗奇大,最多还能再发射两轮!”

    一句话说得朱平安肉疼不已,为了打造这些个玩意,敲诈王品,花巨资从陈子庄那里购置生铁和精铁,足足一年的时间,才弄出几十架的这东西来,但这火箭箭矢却是非要用生铁打制不可,不然,威力和射程都要大打折扣,端的是一件吃金的利器。

    琢磨了片刻,朱平安一咬牙,“调出四辆火箭车来,瞄准对面的鞑子帅旗所在,一共八发火箭弹,全给老子打上去,能打死几个是几个!”

    这并不是朱平安不想把握这次机会,实在是火箭车目前的精确度还算不上精准。况且,此物发射时的声响太大,飞行速度也需要时间,鞑子一方很容易做出应对,一旦将这些家底全扔出去,要是打死了多尔衮等高级将领还好,可要是打不死,这些个利器可全都白白浪费了。说实话,这种火箭车还是打击密集队形的敌军时的杀伤力最为理想啊!

    何长水愁眉苦脸的执行下去,却没注意到,一旁的马夫王带着几个人偷偷将一辆安装好了弹药的火箭车加入到发射的行列中。

    安排完毕,马夫王和几名手下藏到了角落里。一名匠户却是有些心惊肉跳,在朱平安和何长水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要是被拆穿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搞不好连这饭碗都得给弄丢了。

    “王大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这要是让大人知道了,那岂不是……!”旁边几人也是连连点头。

    马夫王也不说话,直接一人赏了一巴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酸。富贵险中求知道不?咱们鼓捣出来的这些玩意,全让何长水那厮领了功劳,老子亲自研发的馅料也就在那日夜袭中发挥了点作用,难不成要一辈子给那何长水压在底下?今日就让大人看看我老王的手段!‘我爱一条柴’这可是咱老王半辈子的心血,如果一炮打响,以后的荣华富贵可就滚滚而来了!”

    几个匠户摸着脑袋,点头如小鸡啄米,“王大人说的是,兄弟几个的富贵都在您老身上,您怎么说,小的们就如何办!”

    随着何长水的一声令下,八条火蛇再度从城南大营的阵地上尖啸而出。

    ……

    宁完我喜滋滋的去传令。心中却在不断的咒骂着朱平安的祖宗十八代。多尔衮决心已下,誓要拿下城南大营,这样一来,侄儿的血海深仇、宁家的受辱之仇便可以一起报个干净。

    刚刚回转到多尔衮的身边,城门处却出现了变化。神机箭车的一轮轰击,漫天的箭矢飞射而下,清军的伤亡增加了许多,再加上之后的爆炸,两白旗的队伍一时间伤亡惨重、混乱不堪。

    眼前的变局总算让多尔衮变得稍稍清醒了一点,他立刻觉察出战局的天平已经明显的向着明军倾斜了。

    多尔衮刚要下令增派军队增援多铎,却猛然间又听到了那种凄厉的尖啸声。

    这一下不仅是多尔衮,在场的满清贵族都是齐齐的脸色大变,眼看着明军阵营中射出的几道火蛇,怎么看怎么像是冲着中军大营而来,这一来,众人魂飞魄散。

    多尔衮还没有所动作,便被几名亲兵架起来便跳下了山包,顺着坚硬的土地向下滚去。可他身旁的其他贵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再想有所动作时,火蛇已经到了近前。

    八枚火箭弹,其中的四枚直接命中了中军大营的附近。还有四枚则落在了山包的附近,带来的照样是爆炸和火光。

    多尔衮的帅旗再次折断,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幸免于难的掌旗官跪在原地,手中握着一截旗杆,欲哭无泪,最终喃喃自语,“老天啊,我真不想死啊!”

    爆炸过后,中军大帐变成一片废墟。死尸铺了一地,而刚刚走上来的宁完我却是毫发无伤,只是一张脸被熏得奇黑无比,折断的另外半截旗杆也正好落在他的手中,宁完我被爆炸的声响震得两耳嗡嗡作响,一时愣在了原地。

    空气中却忽然多了一种浓烈的香味,香的使人头晕目眩,祁充格、阿巴泰和幸存的几名将官从死人堆中慢慢的爬出来,还没开口求救,却首先闻到了那种奇异的香味。

    渐渐地,众人的眼神变得迷失起来,包括陆续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卒等人,一个个头重脚轻,但眼神却慢慢的投向了站在大营门口处,双手紧紧抱着一截旗杆的宁完我。

    宁完我好半晌才算缓过神来,睁开双眼,四周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宁完我仔细看了一下,松了口气,还好,诸位贵族总算安然无恙。

    等等,不对,睿王爷呢?怎么回事,这些人都盯着自己做什么?宁完我下意识的将旗杆抱在胸前,警惕的看向众人,但随之而来的一股香气却让他有些眩晕了。

    忽然,众人嚎叫一声,狞笑着扑向宁完我,宁完我大惊失色,想要走,两条腿却是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道。

    祁充格虽是文官,此时却是弹跳力惊人,一个鱼跃,便将宁完我压倒在地。

    接着四周的人都如同野兽一般扑了上来。

    接下来,便是宁完我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不要啊!求你们放过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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