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襄阳之乱
郑森大惊之下,强身上前,却是砍出两刀,直奔那两名女子手中的腰带,“嗤嗤”两声轻响,腰带应刃而断,两名女子用力过猛,身形同时向后一跌。
郑森的亲兵都是跟随郑家父子多年在海上拼命的角色,部分人甚至是两代为郑家卖命,此时见到将主有难,还没等郑森发话,便是刀剑齐上,将两名蒙古女子砍成了肉泥。
此时,只剩下紧紧锁住郑芝龙双手手臂的那名女子,看到同伴被杀,那名女子仓皇的向后一退,却是直接跌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郑森顾不得理会她,赶忙上前查看自己父亲的景况。郑芝龙此时总算还保有一丝呼吸,但脸色苍白灰败,嘴角都是挣扎时留出的口水,已经陷入到昏迷之中。总管后脚进来,见到这种情势,双腿一软瘫倒,但随即爬起来,飞奔着去找王府的医官。
郑森将父亲交给心腹亲卫照顾,自己执刀向那名蒙古女子看去,那名女子的衣服早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看到一群如狼似虎的男子逼近。那女子却是勉强用衣物遮挡住自己的胸口,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郑森还没有开口问话,那名女子已经闪电般的抽出鬓边的一根金钗,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咽喉。
郑森大吃一惊,飞身上前,但那名女子却是已经全身抽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却是郑鸿逵、陈鼎、施福闻讯匆匆赶来,“大官。这是出了……?”三人一看殿中的情形,却是目瞪口呆。
郑森略一抱拳。“叔父、陈先生、施将军。我军进军至均县,接手东兵撤军之后的地域。行至羊皮滩时,大军半渡之际,却忽然遭到东军重兵围堵,我部伤亡惨重,不得已向谷城撤退。沿路听到消息,我军诸路人马都遭遇到大批东军的围攻。兵力之多,远远超出咱们所掌握的情资。现在。梁立、黄廷等将军都在节节抗击,但东军来势之猛烈,超乎想象。所以,我这才疾驰回襄阳。想请父亲定夺!却没想到,刚入城,却遇到了这等事情!”
郑鸿逵三人悚然而惊,“怎么会这样,我等一直在劝谏侯爷对东军多家提防,侯爷虽然不以为然,但也派出大批的哨探前往探听东军的行动,既然东军有如此多的兵马进入湖广,为何咱们没有一点的讯息传来?”
郑森黯然的摇摇头。对于这样的变化和情况,他也是一头雾水,不得而知。
“东军有多少兵马?兵分几路?统兵主帅是谁?”施福是武将。因此马上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郑森摇摇头,“都不清楚,我军猝然受袭,清军炮火猛烈,继而便是步卒强攻,倒是未见诸多的骑兵。旗号混杂。其中却以绿色龙纹战旗居多,八旗、汉军营何尝有这样的战旗。小侄也是诧异万分。仅是小侄所部正面面对的敌军便至少有三万之众,听梁立等将军所言,他们遇到的东军都在此数左右,算起来,正面之敌至少会有十万!”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有想到,清军竟然会动用如此打的规模突袭湖广。现在看来,所谓的使者求和,划江而治,共击朱平安不过是多尔衮的疑兵之计,他的真正目标其实就是湖广,就是江南!
最为头痛的是,清军的突袭已经打乱了郑军之前的部署,前线各部在清军的猛攻之下,现在已经陷入到一定的混乱之中,偏偏此时襄阳王府内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医官匆匆赶来,帮郑芝龙诊治一番后,郑鸿逵迫不及待的问道:“侯爷的伤势如何?”
医官松了一口气,“侯爷请放心,将主并无严重外伤,主要的伤势还是在于脖颈上的勒伤和淤痕,窒息时间过长,将主需要长时间的静养。目前处于昏睡之中,何时能够清醒,这个下官也没有把握!”
施福顿时跳了起来,“当前这种情势,将主不能主事,咱们这数十万大军如何调遣?速速想办法将将主救醒,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下官自当全力施为!”医官顶着一脑门子的冷汗匆匆前去开药方救治。
众人思忖片刻,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郑森。郑鸿逵咳嗽两声,“大官,如今事态紧急,乃是我军和我郑家生死存亡之际,将主又变成这幅模样,军中不能一刻无人主事啊,你是将主嫡子,又在军中掌兵多年,深得各部将领信服,莫不如便由你暂时执掌兵权吧!”
郑森一皱眉头,刚想推辞两句。
但杂乱的脚步声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语。一名亲兵头目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还没回话,施福却是叫喊起来,“不是让你去捉拿东军的使者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诸位大人,标下奉命前去捉拿东虏的使者,到了驿馆却发现,他们却是已经人去楼空。听驿卒说,唯有使者杨士聪在房中,便闯入房中查看,那杨士聪却是早已经气绝身亡,据标下验看,他是被扭断了颈骨,手法干净利落!”
“奶奶的!金蝉脱壳!”施福当即喊叫起来,“城门已经封闭,这些个鞑子一个也出不去,我这就派人大索全城,说什么也要抓住这些鞑子千刀万剐!”
陈鼎的眉头紧锁,悠悠说出一句话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也须这些鞑子根本没打算出城呢?”
郑森等人一惊,还没等陈鼎说出自己的想法,脚下的地面却是忽然传来了轻微的颤动,亭台楼阁的上的一些尘土簌簌而下,让众人也是一阵头晕目眩。待到抬起头来,众人都是变了脸色,适才陈鼎的话加上这些不同寻常的震动,已经让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件事情。
郑森也不说话,抬腿便往王府后院跑去,众人紧紧跟上。昔年的襄王喜欢钻研天文数术,曾大兴土木修建一座高达十余丈的观星台,便是整个襄阳城中也是最高处的所在,现下却成了观察襄阳城内态势的最佳去处。
所有人气喘吁吁的登上观星台最顶端,齐齐的向着东北方看去。元末年间,朱元璋麾下大将邓愈奉命对襄阳进行扩建,不禁重修了始建于南宋年间的雁翅城这座襄阳的附城,而且又新修建了一座与之相连的角城,取名为新城湾。明初洪武年间,由襄阳大北门至东面长门又扩大了新城湾的面积和规模。由于新城湾靠近汉水,因此便成了粮船的汇集之所。新城湾城内也成为襄阳的屯粮所在。
郑家大军占据襄阳之后,军粮补给便都集中在新城湾城内,从襄阳运往前线各部,是襄阳城内最紧要的地域。
但现在,新城湾的方向却是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将整个襄阳东城都照的亮如白昼。看到这火光,众人的心中都是猛然一沉。鞑子的使团原来最终的目标就是这里。
“完了、完了”,陈鼎作为郑芝龙身边最重要的谋士,自然深知新城湾对于郑家大军的重要意义。回头一看,众人的脸上都是没了血色。
“大公子!”郑鸿逵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千钧一发之际,您要拿个主意啊!”
郑森如今不过二十出头,虽然久经战阵,但哪里统筹指挥过全军的事务,加上骤逢大变,一时之间也是没了准主意。
施福总算是郑芝龙身边的老臣,还没有完全乱了方寸,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当即大声呼喝起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此时,我襄阳城中应该全力缉拿鞑子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救火,能保住多少存量便保住多少,急令后军和南京户部、兵部,全力向湖广运送军粮补给。还要命令前沿各部,后队边做前队,前锋诸部殿后,火速向襄阳一带靠拢。再有,便是命人通知何腾蛟、袁继咸、万元吉等部,向襄阳一带增援才是啊!”
郑森这才恍然大悟,“施将军所言极是,速速传令下去,依计施行!”
众人惴惴不安的前去传令,郑森这才稳住心神,火速来到郑芝龙的书房,将兵符令箭等物保管起来。又派出自己的心腹之人前往岳州府一带,通知郑芝豹所部向襄阳靠拢,这个时候,还是郑家的嫡系兵马留在身边才能让人安心。
但接下来,襄阳城中却是变乱叠生。清军的奸细已经渗透到各个坊市之中,不断的防火、杀人,郑家各部手下的将官一个时辰之内便有数人遭到袭击,就连郑军水师的营寨都被点起了熊熊大火。虽然未能蔓延成大的火势,却是造成了水师的混乱,自行践踏,舰船惊慌失措的闪避,整个襄阳城外的水师各寨一时之间无法收拾。
然而就在此时,额尔登却率领着一百多名麾下的死士趁乱对襄阳王府发动攻击。在四周点起火势的同时,死士们翻墙而入,见人就杀,险一险便杀到王府的后院,也幸得郑森在府中坐镇,这才逐渐稳住了局面。
等到天光放亮的时候,额尔登和一百余名死士才被斩尽杀绝,但整个王府中已经是尸横遍地,连带着消息和命令的传递都大打折扣。(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辽东鹰飞
金秋十月的关外,草长鹰飞,碧空如洗,大地的苍翠之色已经戴上了一点金色的味道,阳光毫无阻隔的播撒下来,似乎视线可及的每一样东西都显得那么清晰和生机勃勃。微风吹过,带下几片摇曳的树叶,但随即被疾驰而过的马蹄踩在脚下,不知所踪。
远处草原的尽头便是盛京,也就是原先辽东都司最南面与还周围相连的重要据点——连山关。整个城池的轮廓已经呈现在视野之中。
几名明军的夜不收精兵,拍拍身上皮甲沾染的尘土和落叶,彼此对视一眼,一名佩戴着什长木制腰牌的士卒翻身从自己的身后扯下一杆大旗,单手一掷,旗杆便深深的陷入到黝黑肥沃的泥土之中。山坡上风势迅猛,红色的旗帜顺风展开,斗大的明字龙飞凤舞,直欲冲上九霄。
距此三里之外的辽阔草原上,却俨然是另外一副景象,一片由无数个方阵组成的红黑色海洋,在清晰的鼓点的指挥下,缓缓的向北行进。草原旁边的丛林因为这支大军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慌乱和热闹,无数飞鸟冲天而起,惊慌失措的向着东面飞去。而地面上,黄绿相间的草丛已经被践踏的不成样子。不时有受惊的野兽慌不择路的从树林中跑出,而行进中的士卒却仿佛是根本没有发觉一般。继续沉着而坚定的向着北方进发。
驻马在高地上的李定国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慢慢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远处随风招展的明军战旗已经被他收入眼帘。
李定国满意的点点头,回身看看不远处缓缓逼近连山关的大军,轻声问道:“左右两翼的兵马跟上了吗?”
张继祖马上回答道:“左翼武子牛和右翼的熊万鹏已经抵达指定位置。随时可以配合大军向连山关发动进攻。”
肖元腾一皱眉头,“都督,连山关由济尔哈朗经营多时,仅是满清的红衣大炮便有一百多门,虽说口径都不大,但依托坚城,却是可以给攻城部队造成极大的伤亡。连山关外一马平川。火炮的威力不可小觑啊!”
李定国和张继祖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肖元腾。听着他将话讲完。
“多尔衮以何洛会为镇守盛京的内大臣,总督熊耀城、锦州、宁远、凤凰城、兴京、新城、牛庄、岫岩城诸路人马,连济尔哈朗、英俄尔岱也要受其节制。王爷曾经说过,此人是个人才。不过是在政争一道,用兵小心异常、不敢行险,却只是中人之资。多尔衮对其的了解不够全面。也因为如此,何洛会一定会选择稳守之道,恐怕不会出城野战。而且,宁古塔以及海西女真各部的援军也在陆续赶到连山关一带,总兵力有可能突破十万之众,咱们如果强攻关隘,恐怕会被敌军拖在关下。宁古塔和海西女真各部都是轻骑,奔袭速度极快,如果使用扰敌战术。咱们未免会顾此失彼啊!”
李定国和张耀祖相视一笑,肖元腾虽隶属于军情处一系,但从讲武堂毕业之后,便一直追随李定国在关外征战,因此对于军事方面也绝对是个行家。他的担忧,的确是现实存在的。但李定国却是早有对策。
早在接到朱平安的出兵命令之前。李定国便已经派遣由山东赶来的曹变蛟率领着骑兵主力奔驰到连山关一带。曹变蛟是边军猛将,与流寇、清军都有过多次交手。对于清兵的战法了然于胸。朱平安派他来到辽东,正是为了发挥他擅长骑兵作战的特点。
李定国在朝鲜这数年,除了囤积大量的军事物资之外,便是花了大力气来组建关外的骑兵军团。由曹变蛟统领的这一支两万人的骑兵队伍,完全由关外汉民组成,再加上新君总教头歌德麾下骑兵教官格兰以及曹变蛟的一手调校,其战力比之八旗精锐绝对不遑多让。
因此,曹变蛟和格兰一早出发,便是担负了版图袭扰宁古塔和海西女真援军的任务。有了骑兵军团的存在,满清的轻骑大军便无法对宫城部队造成大的影响。
正说话间,却是来人禀报,说是童经延、朴有周两部已经赶到,前来面见李定国。
但来的却不知是童经延和朴有周,李定国一看清楚了童经延和朴有周簇拥的那人的模样,连忙下马,带着一众将领小跑着过来,翻身跪倒行礼,“王爷,您怎么亲自到辽东来了?”
风尘仆仆的朱平安哈哈大笑,双手将李定国给扶起来,“怎么,不欢迎?”
“王爷说的哪里话?属下只是担心这一路上您的安全,从山东到辽东,水路自然畅通无阻,但四卫都是新近平定,路上难免会有清军的散兵游勇出没,王爷是千金之躯,如果……,但定国可是罪莫大焉!”
朱平安浑不在意的挥挥手,“我这一次是轻车简从,辽东大战在即,如今关内风云变幻,多尔衮下了一手好棋,却是将我逼得手忙脚乱,如果不在这时候补救一下,恐怕今后关内的局面会难以控制了!”
众人都明白朱平安话中的意思。
多尔衮玩得这一手声东击西却是漂亮。将八旗主力全部集结在河北、京畿一带,却是忽然筹建起绿营兵。二十余万大军朝夕间成军,就连皇室都不遗余力的参与其中,将绿营兵马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虽说其中掺杂了满清朝廷中的内斗,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形势下,多尔衮和大玉儿这种合作无疑使得清军的战力有了极大的提升。
以辽东祖居的汉人监管绿营,安插辽东汉人大族子弟进入绿营,防止了吴三桂等降将的做大,同时又确保了其战力的保持和提升。
又以何谈为烟幕迷惑了一心追求不世之功同时又想迫切的削弱朱平安的郑芝龙。就在郑芝龙误以为湖广大局已定的时候,吴三桂、洪承畴两路大军南北挺进,吴三桂一战便击垮了郑森的西进军团,兵锋直逼襄阳。
而洪承畴用兵则会更为老到,可以说兵不血刃,便轻易的使得何腾蛟、袁继咸、万元吉的联军损失惨重。
自从投靠满清以来,洪承畴拉拢分化的手段可以说是日益的炉火纯青。就在起兵之前,他便已经联络了大顺军王进才、马进忠、张先壁、黄朝宣、刘承胤、曹志健、王允成、卢鼎等部,封官许愿,将其拉拢过来。命这一干顺军将领投入到何腾蛟麾下。
洪承畴的南路军杀奔而来的时候,王进才、马进忠、张先壁、黄朝宣等人阵前倒戈,径直反过头来,直扑联军。何腾蛟等人措手不及,兵马一触即溃,损兵折将达两万之众。
最令人无奈的是,郑芝龙这种老狐狸居然栽在了一条拙劣的美人计上,差点被满清献上的蒙古女子在床榻之间取了性命,接连昏迷了十余天才算清醒过来,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湖广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还有,最让人痛心的就是,囤积于襄阳新城湾的大批郑军粮草军资被清军的细作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也导致了郑家大军最终的大溃败。郑军的海盗传统和习气表露无遗,襄阳起火的消息传至各部,大部分将领完全没有理会郑森要求各部稳守反击的命令,而是采取了各自选择路线向南直隶撤军。其中就包括了郑森的叔父,郑芝豹。
仗打到这个分上,即便是孙武再生也无力挽回了。一时之间,就连南京都是一日三惊,惊惶不已。
不得不承认,满清此次的战略施展的极为成功。一举消灭了郑芝龙在湖广好不容易取得的战略优势,同时也使得隆武朝廷积攒下来的优势损失殆尽,还使南直隶将要直接面对清军的兵锋。
在这种情况下,朱平安只能采取动作对清军的兵力进行牵制。但河北京畿方面却有清军的主力坚守,多尔衮就是闭门不出,朱平安如果强行进攻,势必会遭受到极大的损失。
因此,朱平安便将主意打到了辽东这边。河南那里,因为久经战乱,几乎已成不毛之地,现在还有刘汝奎、刘洪起这样的顺军残部坚守,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对山陕形成威胁。辽东便成了最好的切入点。
朱平安此次前来辽东,只不过带了一千左右千户的亲卫,其余的便是带了几十个硕大的木箱。
朱平安一指那些木箱,“辽东地势平坦开阔,我便将这些军械局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带了过来,这东西在辽东最合适不过!”
其实,李定国也早已发现了跟随在朱平安身后,目前已经胜任山东军械局总管的何长水。但李定国心里却是有些失望,他更希望来到辽东的是孙和鼎。孙和鼎主管山东军制式火炮的研制,李定国在经年的战斗中发现,火炮对于新军战力的提升具有极大的意义,攻城战中,火炮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但何长水却是长期负责枪械、以及火箭之类的兵器研制,可以说,他的作品对于战争来说,只能锦上添花,却未必能够一锤定音。
朱平安看出了李定国的心思,不由得一笑,“放心,宁古塔和海西女真的轻骑不久之后便会来到连山关一线,到时候,让你看看何长水这些新玩意的威力,到时候,恐怕你就不会是这种表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追击
郑亲王济尔哈朗忍不住要拍案而起,直到如今,他的半边身子还是没有一点感觉得,不得不整天萎顿于软榻之中,被四名亲信侍从抬着到处走。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身体又是这个样子,如此操劳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大清的天下!
何洛会奉命执掌辽东兵事,偏偏用兵却是异乎寻常的谨慎小心,牢牢秉承着“无过便是功”的信条,将兵马集中在甜水站、连山关一线的大小城池中,固守不出,这样的战法与当年的辽东明军又有什么不同。
济尔哈朗自然明了防守对于如今辽东的意义所在,但一味的坚守却不时长远之计。李定国大军六万之众,从复州四卫向北挺进,绝大部分还是步卒的编制,行动自然缓慢,比不得清军骑兵的机动性。这个时候,更应该以骑兵主动出击,沿途不断袭扰明军主力,抓住机会扑上去狠狠的咬它一口。
李定国虽然是朱平安麾下的大将,这些年也在辽东让清军吃尽了苦头,但他毕竟年轻。根据济尔哈朗的判断,此次忽然出兵,正是因为多尔衮在湖广取得的空前大捷,给了大明朝廷以莫大的压力。朱平安为了缓解南面的困境,这才仓促之下下令李定国北进,企图以围魏救赵之计,吸引关内的八旗精兵回援关外。
何洛会虽然认同济尔哈朗的看法,但却不肯采取主动的态势迎击明军。在他看来。能够守住辽东便是对关内清军主力的最大支援。其他的,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另外,德吉哈和噶里的满人叛乱分子。已然活跃在辽东各地。这些个满人的败类,为了一点钱财,居然背宗忘祖,不断煽动破产的满人参加到他们的队伍中去,在各地搞风搞雨,让驻防清军一刻不得安宁。
还有那个什么刘兴祚的后人刘复,他老子在世的时候就让满清上下夜不能寐。现在刘复打着为刘兴祚复仇的旗帜在孤山堡一带神出鬼没,搅得清军日夜不得安生。
济尔哈朗的建议是有见地。但何洛会却是生怕万一出兵之后,德吉哈、噶里、刘复这些人在辽东搞出什么大动作,到时候出动的兵马可就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的时候,明军却开始了攻城。连山关一线。处于原辽东镇和复州、金州、盖州、义州四卫的交界处,清军占领辽东镇之后,曾经和明军在此长期对峙,因此,连山关附近也大兴堡寨,形成了一条链型的防守体系。
明军对于连山关防线的进攻,便是从拔除这些堡寨开始的。明军的优势炮火,使得清军的这些堡寨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清军的红衣大炮都集中在连山关的城关上,这些堡寨除了占有地势之利外。面对明军的炮火覆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两天的时间,长定堡、安定堡、安平寨等八座堡寨便已经落入明军之手。
何洛会和济尔哈朗大惊失色。好在宁古塔梅勒章京吴巴海的兵马及时赶到,总算稳住了局面。另外便是,海西女真的各部联军四万余人也摆脱了曹变蛟的纠缠赶到了战场。
就在何洛会和济尔哈朗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却是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明军曹变蛟部以及朝鲜朴有周两部骑兵,趁着明军攻击连山城防线的时候,已经在刘复所部的带领下。星夜穿越连山关与孤山堡之间的空隙之地,直扑本溪和辽阳。
这一下可是让何洛会和济尔哈朗差点昏厥过去。他们两个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今的辽东腹地是个什么样子。驻守的兵力仅能压制住民间的叛乱,要不是如此,顺治皇帝和太后也不会被迫接受多尔衮的建议,迁都北京城。曹变蛟和朴有周两部合计达到了三万之众,这要是奔袭到辽东腹心之地,又拿什么兵力前来驻防。
没有办法,何洛会和济尔哈朗商议之下,只能派遣海西女真和蒙古科尔沁部巴达礼和其兄弟特木尔率军回援。
顺治皇帝登基之后,对于自己外祖父的蒙古家族也秉承了一贯的扶植传统。蒙古诸部如今也就是察哈尔部额哲和科尔沁部巴达礼算是有些实力,科尔沁部在满清的刻意扶植之下,这些年的声势也逐渐盖过了察哈尔部。因此这一次,何洛会调集蒙古诸部救援连山关,巴达礼就是其中最为积极的一个。但察哈尔部的额哲却是告病未至。
而海西女真到了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名词而已。随着原先的海西四部叶赫部、哈达部、辉发部、乌拉部相继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父子所灭,现如今的海西女真已经全部纳入到八旗的管辖之下。,虽然也有带甲数万,但在八旗中毕竟不算是根正苗红的派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居住在阿什河附近流域的苦寒之地,为满洲镇守北方疆域。
此次支援连山关,便是由当年死在努尔哈赤手中的叶赫部首领金台石的儿子德尔格勒带领着三万海西女真轻骑前来增援。
何洛会一声令下,巴达礼和德尔格勒便各自率领部落的兵马返身向北追击。
按照济尔哈朗的设想,便由巴达礼和德尔格勒分别率兵追赶曹变蛟和朴有周。但何洛会却是以为,朴有周的朝鲜兵马虚有其表,其战力低劣不堪,此次深入辽东只是一个幌子,吸引清军分兵。而曹变蛟的两万骑兵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他们可是李定国花费了两年时间,重金堆砌出来的精兵。所以,一定要集中优势兵力围堵曹变蛟所部。也因此,何洛会坚持命令科尔沁部和海西女真的兵马集中在一起追赶曹变蛟。至于朴有周。只要搞定了曹变蛟,朝鲜兵马自然会退缩。
何洛会坚信,在地势平坦的辽东大地上。李定国舍弃了自身最具有优势的火器攻击,居然敢用骑兵部队长途奔袭,这便是他暴露出来的错误。这样的机会的一定要紧紧抓住。
巴达礼和德尔格勒也是兴奋异常,在草原上,明军的骑兵遇到自己的兵马只能是死路一条,因此在得到何洛会的军令后,两人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兵马上路追击。
巴达礼目前已经是科尔沁部的土谢图亲王。掌管科尔沁右翼中旗,曾经在吴克善麾下随清军东征西讨。作为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左膀右臂,此次也是带领着科尔沁的精锐骑兵参与到连山关战事中来。德尔格勒虽是满人,但身份却是与之相差太远,自然要听巴达礼的调遣。
马不停蹄的追击两天之后。前哨已经发现了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看看地势,已经到了顶山堡的附近。沿途所过之处,凡是满人的居住所在,明军竟是全部杀戮,除了留下遍地的尸体和焚毁的房舍之外,竟是拎一个活人都看不到,这让巴达礼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当即下令,全军加快速度。一定要在明军到达顶山堡之前截住他们。因为,顶山堡可是辽东镇一带最大的军粮储存地和中转站。要是被明军抢先一步攻占,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狂奔之下。四万多轻骑的阵型变得有些散乱,不远处,已经到了顶山堡南面的马家营。这里是顶山堡守军的马场所在,周围水草丰茂,地势略有起伏,很是利于骑兵放牧训练。
草河由马家营中穿行而过。河对岸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穿过树林就是顶山堡的城寨。此时,远处顶山堡的防线已经是狼烟大起,隐约就可听到厮杀的声音。巴达礼大喜过望,终于追上了曹变蛟的兵马。
但前面的骑兵却是拥堵在了河边,犹豫不前,这让巴达礼顿时大怒,前面就是敌军,只要过了河,策马狂奔一盏茶的时分便可抵达顶山堡,为何在这里逡巡不前。
到了河边,巴达礼和德尔格勒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草河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木箱,以绳索相连,将整个草河的河道覆盖的严严实实。草河河水本就不深,纵马便可疾驰而过,但如今,士卒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下河涉水而过。
蒙古骑兵跟随清军与明军交战多年,明军的火器数不胜数,其中就包括了眼前这种木箱中装着的黑黝黝的铁疙瘩,这东西名唤“地雷”。明军常常将其布置在必经之道上,以土掩埋,兵马经过时,只要踩上,便可引发爆炸,只不过当年的明军困于守城战,这东西又不便携带,所以常常是用于守城战斗,明军士卒将其点燃,从城头扔向攻城的清军部队,杀伤力也是不小。却是将其当做了“万人敌”来使用。
如今,骤然间见到河道被这些东西给覆盖,巴达礼等人却是给吓了一跳。但总不能眼睁睁等在这里,看着顶山堡被攻陷吧?
德尔格勒总算想出了一个主意,兵马向后撤离,叫人将点燃的火把,投向那些木箱,将其中的地雷引爆,等于是将河道给清理了干净。
巴达礼很是赞同,立刻让人依法施为,果不其然,几百个火把扔出去之后,很是点燃了其中的数课地雷,爆炸的同时激起河中硕大的浪花,但威力确实和想象中差了太远。
仔细一琢磨,巴达礼和德尔格勒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原来这些个地雷,其中绝大部分不过是个摆设,明军根本没有能力携带这么多的地雷长途奔袭,一路颠簸,恐怕有多少也早已爆炸开来,河面上看似众多的地雷,其实不过是用来吓唬阻隔追兵的幌子。
再看对岸,果然有不少隐藏起来等着点燃引线的明军士卒跳出来,慌不择路的跑向树林之中。
巴达礼大怒,立刻举刀,命令部下骑马涉水过河,将对面的明军斩尽杀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冲锋
巴达礼生气归生气,但头脑还是纹丝不乱,当年参与巨鹿大战的特木尔如今就在他的麾下听命,朱平安是个什么样的对手,这些年险些被特木耳的叨叨磨出茧子来。李定国是他麾下的战将,这几年将辽东整得鸡飞狗跳,明显也不是个易与之辈,临阵之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与顶山堡虽然只有一河之隔,但对面郁郁葱葱的丛林却是设伏兵的最佳地点,如今蒙古各旗各部也是青黄不接,这要是在这上面栽了跟斗,岂不是要让察哈尔的额哲看笑话,弄不好连蒙古各部盟主的位置都要拱手让人。
因此,没等特木尔开口劝谏,巴达礼挥刀之后,便后退几步,“德尔格勒大首领,就让本王看看女真勇士的悍勇和威猛吧!”
德尔格勒险些被巴达礼的这句话气的吐出血来,叫嚷的挺凶,临到冲锋陷阵的时候,却将海西女真各部给推到了前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海西女真早已不复海西四部当年的威势,海西各部的精英和后起之秀全部都被多尔衮抽调到了南下大军中,做着满清的官、领着八旗的俸禄,巴达礼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蒙古王爷,却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海西女真这等附属的人马怎么敢和他叫板。
巴达礼得意洋洋,这等危险系数极大的事情,还是交给这些茹毛饮血的生女真去做吧,等他们冲过河去。蒙古骑兵紧跟着过河,有什么危险,由他们去亲身体验。后面的功劳,自然是他巴达礼来笑纳。
德尔格勒无奈,只好催动手下的女真轻骑全力过河。河面上到处是木箱和之前那些所谓“地雷”的碎片,女真骑兵却是顾不得那么多。如今正是秋高气爽,雨水充沛的时节,草河虽然水位涨了不少,但骑兵涉水过河却是绝无问题。
一声令下。女真轻骑怪叫着冲入草河河水,一时之间。随着马蹄的践踏,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流顿时变得浑浊不堪,浪花四溅、人喊马嘶,甚是壮观。
德尔格勒也不是傻子。早早便命令自己手下兵马的前锋上岸之后便向前探查情况,在确认林中并无明军埋伏之后,这才命手下骑兵大举向前推荐,但麾下将近两万的轻骑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容易全部过河,加上海西女真各部混杂在一起,不一会,狭窄的河道便拥堵不堪。
“这些女真蛮子,将来少不得本王要参你们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巴达礼嗅了一下手中的玉石鼻烟,通体舒泰。嘴里却在自言自语。
但耳中却似乎听到了一丝轰鸣的声响,不由自主的扭头向着北面草河上游看去。
秋日的阳光甚是刺眼,光芒之下。却一时难以看清,只是看到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从上游顺流而下。而且那东西顺着水势漂流而下,不断的和岸边的礁石发生着亲密的接触,碰撞的轰鸣声也由此而来。
巴达礼一皱眉,发觉不时明军的埋伏,刚刚提起的心顿时又放了回去。招招手,手下将领侧身过来。“去,带些人看看那是什么东西,想办法拦下来,别阻碍了大军过河,顺带着给德尔格勒送个信,让他小心一点!”
手下应诺,立刻便有数十骑飞奔而出。但水势的速度却是快的出乎巴达礼的预料,转眼间,那些个黑乎乎的东西便来到视线可及之处。
圆滚滚的硬木被截成了一段一段,顺河而下,两端都是削的建立无比,顺着水势,撞击力可想而知,就在渡河骑兵们没有反应多来的当口,便一头撞进了渡河的队伍中。
海西女真的骑兵队伍立刻便截成了两段,顺水而下的圆木威力何等惊人,冲入人群中,无论是马或是人,顿时激起一蓬又一蓬的血雨。刚刚过河的德尔格勒瞳孔紧缩,大声呼喝着手下兵马上岸躲避,但各部纠缠在一起,争先恐后的向东西两岸撤去,却是互相阻挡,根本动弹不得。
眨眼之间,更多的圆木从上游汹涌而来,带着呼啸声,一刻不停的接连撞击而来。
“中计了、中计了!”玉石鼻烟壶早已不知被丢到了哪里,巴达礼的嘴唇颤抖,此时才明白,刚刚在按上点燃的地雷,不过是向上游报信的讯号。这些卑鄙的汉人,居然用如此下作的计策来攻击渡河的骑兵。
难以计数的战马和骑兵被圆木和浪花裹挟着冲向下游,不少人头破血流,哀嚎声此起彼伏。
但这,还没远没有结束,刹那之间,河面上凭空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浪,一朵巨大的浪花陡然间盛开在河面之上,随着爆炸声响起,无数的铁定、碎石向四面激射,河中侥幸躲过圆木攻击的骑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跌下马来。
“撤,快撤!”巴达礼撕心裂肺的叫喊着,但他的声音在继而接连响起的爆炸声中显得那么的无力和微不足道。
骑兵们死命的向着东西两岸的河滩上撤退,原本如同手足一样的战马,此时却像垃圾一般丢西,骑兵们纷纷下马,涉水上岸。无数将河水染红的尸体,静静的向着下游的方向漂去。
已经达到西岸的德尔格勒忙着聚拢自己的兵马,丝毫没有注意,巴达礼已经带着自己的主力开始向着来时的道路缓缓撤退。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河面上的爆炸总算告一段落,德尔格勒惊魂未定的召集起人马,发现成功过河的不过有五千之众。
看看硝烟四起的河道,已经被破损炸断的圆木和人马的尸身堵塞的严严实实,再想撤退到东岸,只能向下游找寻合适的渡河地点了。至于上游。那里临近顶山堡,德尔格勒是打死也不肯再向前了。
但想走就走的了吗?麾下乱糟糟的骑兵还没整好阵型,沿着上游的河边草地。以及不远处西面的丛林中,数不清的黑色骑兵已经悄无声息的将德尔格勒包围在其中。
“这便是那位曹蛮子的骑兵吗?”看着那些反射着光芒的黑甲骑兵,德尔格勒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骑兵的队伍中发出一种奇特的嗡嗡声,瞬间,一蓬黑云腾空而起,划出优美的弧线向着海西女真的队伍扑来。
看着那蓬黑云越飞越近,身边左右的部属却已然是处于混乱和惊恐之中。德尔格勒长叹一声,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
巴达礼正是看到远处如同黑云一般涌来的大队骑兵。这才匆匆的下达了撤军的命令。这时候不撤,连长生天都会痛骂他的愚蠢。
海西女真一半的兵力都葬送在这草河河畔了,但主力仍在,巴达礼可不会在这上面做赔本的生意。德尔格勒和他麾下的数千骑兵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至少可以告诉巴达礼,前面的确有陷阱,而且是一个很的陷阱。
什么也不说,撤下来再说吧!
后面五十里处是前两天刚刚经过的洒马吉堡,工事还算完备,撤到那里去,总算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巴达礼心烦意乱的催促着手下的兵马快速前进,特木尔则是神色慌张,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面庞。居然露出了苍白的颜色。两只小眼睛此时睁得和铜铃一般大小,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王爷。王爷,不好了!”
抬眼一看,巴达礼的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勒住了马缰,就连三万多人的骑兵阵型都在一瞬间停止下来。
不远处的山梁上,一支两千多人的明军步卒队伍紧紧的卡住了前行的道路。最前边的三排明军火枪手,在身后旌旗的招展之下。宛如一座座的雕像,即使在在凛冽的风中也纹丝不动。
期间。穿插着数座圆形的小型军帐,白色的帷帐就像是草原上常常可见的鲜美蘑菇,此时,却带上了令人心生寒意的肃杀之气。
“慌什么!”巴达礼怒不可遏的用刀柄敲打着特木尔的脊背,“不过一两千明狗,还都是步卒,能挡得住我蒙古骑兵的冲击吗?”
“王爷,朱平安、李定国都是狡诈的狐狸,不不不,他们要比草原上的饿狼还要狡诈、凶残,咱们……!”
话还未说完,头顶又重重的挨了一记。
“不过是些火铳士卒,咱们蒙古铁骑轻盈、快捷,转瞬之间就可以杀到眼前,队形松散些便是,再说,本王给你们身上配备的铁甲、棉甲都是摆设吗?不都是克制明狗火铳弹丸射击的配备吗?那花了本王多少的银子,你难道不知道吗?再敢动摇军心,本王第一个便杀了你!”
特木尔当即闭上了嘴巴,可巴达礼却不肯放过他,“你,带队作为前锋,拿不下这些明狗,提头来见!”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爬上了特木尔的头顶,但看看巴达礼手握佩刀的手,特木尔只能是乖乖的策马向前。
和特木尔不同,绝大部分的蒙古骑兵还从未和这样的明军交过手。刚刚遭受的袭击,虽然声势骇人,但却是已经激起他们心中的战意和兽性。明军的战力,父一辈子一辈的交口相传,在他们大多数人的心中,明军便是被宰割的代名词。当年的松山之战,十余万明军的精锐被围歼殆尽,眼前不过区区两千的方阵,能抵挡得住蒙古骑兵的步伐吗?
兴奋的表情涌上蒙古骑兵的脸庞,作为满清和蒙古的附属,海西女真剩余的骑兵也被编进了冲锋的队列,他们也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刚刚的耻辱。
战马的脚步的慢慢放开,万余人的冲锋阵型在草原上展开,道道尘烟从马蹄下升起,战旗和战刀直指对面的明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围堵
万余名骑兵在草原上奔驰的情景很是令人震撼,无数碗口大的马蹄高高扬起,带起黑土地上肥沃的泥土,马队过后,原本绿莹莹的草地顷刻间变得一片乌黑。
远处的明军阵营还是一动不动,那种凝如山岳一般的气势让特木尔从骨子里感到发寒。
特木尔下意识的摸摸特意在胸前加置的一块铁片,脑海里却是不断浮现出当年布和的首级,那种发自于内心的恐惧的表情,让特木尔这辈子都无法忘怀。还有那黑夜间铺天盖地而来的流星雨一般的火箭,惊天动地的“没良心炮”,都让特木尔终生难忘,直到现在还时常被噩梦惊醒。
冒着冷汗看看身边前倾的骑兵们,他们都不晓得面前的明军究竟有多么可怕。海西女真的骑兵耳朵上的金环碰的叮当作响,不少人已经兴奋的扯掉了头上的皮帽和铁盔,光光的脑袋上显现出一层油汗,在阳光的直射下熠熠生辉。特木尔暗自在心里鄙夷了几分,手掌却是轻轻的拽住了战马的缰绳,有意无意的将步伐放慢了几拍。
相距六百步的时候,明军终于有了动作,远远看去,火枪士卒的队形似乎向前移动了几步,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也让特木尔的心猛的一抽。仔细想了想,特木尔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悄悄的将悬挂在马鞍上,自己特意准备的一面圆盾摘了下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远处那点缀在明军阵中的七八顶白色的圆帐似乎也有了变化。眨眼间便被拆除的干干净净,几名明军士卒赫然就在其中,他们身前摆放着一架硕大的……。只能以“东西”相称,似乎是伸出来一根长长的管子,直挺挺的对准了逐渐逼近的骑兵。
特木尔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迅速逼近,刚忙打起几个手势,身旁左右的亲随便将散开阵型的命令传达下去。
但对面铳枪的轰鸣声也就此展开,声音既熟悉又令人恐惧,眨眼之间。最前边的骑兵已经应声倒下了百余人。但终归是没有响起那种令人心悸的火炮轰击的声音,这也让特木尔暗暗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从连山关前线奔驰到顶山堡,明军以骑军为主,哪儿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拉着火炮急行军北上,眼前这股明军充其量不过是有些火枪护卫。估计便是想拖住巴达礼的主力,给从后面赶来的明军骑兵大队争取围歼的时机吧。
一时间,特木尔很是佩服自己分析能力。既然如此,还何必这样的踌躇犹豫,当下是冲散这些明军步卒,放开脚程的回到洒马吉堡才是正理啊!
明军的三轮射击密集而紧凑,让冲锋而来的蒙古以及海西骑兵遭受了不小的伤亡,但毕竟无法阻挡大队骑兵的逼近,一瞬间的功夫。两军相距已经不到两百步了。
骑兵们死死的盯着明军占据的小山梁,以战马的速度来说,眨眼间便可奔驰到左近。一个冲锋,面前的明军步卒便将不复存在。同伴的鲜血和阵亡,也彻底的激起了骑兵们的愤怒,马刀、铁蒺藜、铁叉,五花八门的兵器高高举起,此刻只想用锋利的兵刃来夺去明军士卒的生命。
此刻。双方的士卒已经能完整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面孔,明军的沉静和骑兵的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本圆帐中头戴黑色八瓣铁盔的明军步卒。不慌不忙的将偏偏镶嵌着密密麻麻弹丸的厚布小心翼翼的塞进那粗大铁管后的弹仓之内,其中的一人已经蹲坐在其后,双手握住两根瞄准用的手柄,另外一人则蹲在右侧,手掌紧紧的握住摇柄,慢慢加速的开始摇动。
少顷片刻之后,粗大的铁管开始猛烈的抖动,主掌瞄准方向的士卒都是膀大腰圆,双臂的衣衫高高隆起,显出臂膀上强健的腱子肉,显然还耗费不少的力气材才能使掌中的大家伙乖乖的听从摆布。
就在铁管恢复了平静之后,枪口处猛然间迸射出火焰,阵阵有节奏的突击声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猛攻而来的清军骑兵队伍中却是出现了一众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前仆后继的骑兵就像是被狂风吹倒的草丛,在密集的弹雨中显得孤立无援,毫无抵御。海西骑兵和蒙古骑兵之中,也不乏降伏的部族,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清军和蒙古贵族当做了死兵来使用。例如鄂伦春人、索伦人、赫哲人等都在此列。满清八旗中更是招募了众多这些部族的重甲步卒,以为攻城拔坚的先锋。这些人说白了便是奴隶兵,没有自由,不可逃跑,否则便是全族被诛的命运。
今日的冲锋,特木尔也是做如是想,将所有的降人士卒都排在了前边,以他们为肉盾,掩护海西女真、蒙古的锐兵接近明军的阵营。可现在看来,却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前边的千余降卒,在七八架明军古怪武器的打击下,眨眼间便损失殆尽,毫不停歇的弹雨直接泼洒向特木尔的阵营。
“长生天保佑,我他娘的就知道明军肯定不会这么两把刷子!”特木尔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朱平安麾下的明军花样百出,每一次见面都会给人一众难以接受的新鲜感,但偏偏这种新鲜感是会要人命的!
特木尔毫不犹豫的放慢了战马的速度,周遭左右以机构只剩下接连起伏的闷哼,大多数人甚至连一声绝望的惨叫都没有发出,便一头栽下马来。
难以计数的弹丸不停的击打在战马、人的身上,还有一些径直在提地上开垦出一行行溅起的泥土,就像是死神的踪迹跟踪而来,谁在这条轨迹之内,便绝无逃生的可能。
明军还有两名士卒分在那铁管的左右,手中、脚边放着大大小小的牛皮水囊,射击的间歇,便将清水倾倒在铁管之上,铁管也立刻蒸腾起一股水雾,可见上面的温度有多么的高。
明军三列的火枪手,也在一刻不停的击发,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清军的轻骑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雏儿,发觉势头不对,在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伤亡之后,便立刻向着左右两翼散去,以便躲过明军构筑的强大火力网。
巴达礼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幕,已经在控制不住心中的惊讶和恐惧,身子如同堕入寒冰极地,不住的颤抖,万余人的冲锋队列,还没冲到明军的阵前,便损失了三分之一,明军究竟用的是什么火器。
但此刻的巴达礼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问题,现下关键的是,如何摆脱明军的纠缠,尽快撤出战场。德尔格勒带着五千残军在草河西岸抵御曹变蛟的骑军,究竟能够撑多长的时间,谁也没有把握。
好在四周的地势广袤,明军人数太少,也无法控制整个战场的所有地域,再加上都是步卒,移动速度缓慢,这便给清军留下了撤退的机会。
“向东、向东!”巴达礼一眼看到特木尔率领的两千多蒙古骑兵也不打招呼,便一个劲的向着东面的树林逃散,他立刻便意识到,那是一个可以逃生的方向。
大队大队的蒙古骑兵开始跟随着巴达礼向着丛林的反向逃散,他们像畏惧鬼神一般,离那些已然沉静如山的明军老远,生怕会沾染到他们带来的死亡气息。
明军依旧一动未动,不多时的功夫,八架收割生命的火器也停止了射击,明军静静的看着清军快速向丛林一带撤退,眼神冷漠,嘴角泛起讥诮的笑容,就如同看着一群必死之人走向幽冥九渊。
辽东之地水源丰富、土地肥沃,也早就了林木资源的茂盛和繁衍。就如同是巴达礼他们撤进的这片丛林,树木苍翠高耸,一旦进入,便如同是走入了黄昏的时光,阳光被阻挡在密不透风的树冠之后,连带着整个空间的光线都变得昏暗无比。
好在林中的距离还算宽阔,总能容纳下骑兵在其中奔驰,只是草丛过腿想要快速移动是不太现实了,只能缓缓向着丛林的深处撤退。
巴达礼擦擦额头的冷汗,骤然间来到这遮天蔽日的树林中,仿佛温度都猛然降下来不少,一股股沁入骨髓的寒气从四面涌来。
“这狗崽子,怎么跑的如此之快!一眨眼,便没了影踪!”巴达礼忍不住高声咒骂特木尔。明明是看到他带着人一头扎进了这丛林之中,相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怎么追了这么久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周围虽然是数千之众环伺,但这么多的人数与这片树林比起来,还是显得微不足道。
不过,总算摆脱了明军的纠缠,辨明了方向,再折返向南,便距离洒马吉堡不会很远了,长年在这辽东之地上来往,巴达礼和他的部下还不至于迷路在这丛林之中。
树林中寂静的有些吓人,仿佛除了骑兵们粗重的呼吸声和马蹄声,便再无其他的声响,往常甚是喧闹的鸟兽鸣叫此时却听不到半分,不由得让人寒意顿生。
忽然,巴达礼只觉得自己的右脸颊一凉,下雨了?巴达礼顺手一摸,手上却是一片嫣红,巴达礼茫然的向上看去。
却见特木尔大睁着双眼,脸上毫无血色,被一条绳索紧紧的勒着脖颈,吊起在一颗苍天巨木上,一双绝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巴达礼,嘴唇一张一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偏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翻地覆
偌大的丛林之内,阳光被阻挡在外边,只从枝桠的缝隙间透过斑驳的光线,使得整个丛林中都透出一种晦暗、诡异的气息,。小说[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特木尔的尸身悬挂在枝头,随着着风势不停的摇摆,一张没有血色苍白之极的面孔怔怔的看着巴达礼,让巴达礼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慌忙侧身退开几步。
他这才发现,原来在这树木的高处,竟是挂满了特木尔麾下骑兵的尸体,就像是一个个结在枝头的果实,一眼看去,竟是无法估算出具体的数量,满满的挂在枝头,令人不寒而栗。
刚刚跟随自己进入丛林的万余部下,如今除了视线可及的数百人,其他的竟是一个身影也看不到,全都陷入到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层层叠翠之中。
“各部的首领呢?彼此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便于互相支援!”巴达礼气急败坏的发号施令,但一众手下却是茫然四顾,看着那黑乎乎,不知远近深浅的丛林,加上头顶飘摇的尸身,却是没有一个敢于四散去找其他部落的骑兵的。
“一群废物!”巴达礼心中暗骂,但此时也不好发作,加上忌惮林子外边会有明军的大队人马追击,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催动身边的数百人向着丛林深处行进。
林间的目前所及之处,也只有一条仅可容纳三匹战马并辔而行的羊肠小道,蜿蜿蜒蜒不知道通向哪里去。旁边的沟壑草丛,任谁也不敢轻易去走了。
就这样胆战心惊的向前走了有大约半个时辰,沿途总算是平安无事,只是偶尔从草丛中丢出几个血淋淋的首级来,看那首级上的发饰分明就是海西女真骑兵的模样,这一来,更是让众人魂不守舍,虽然明知道前面或许便是一条不归路,但眼下也只有头也不回的走下去。
越向林中深入,光线却是越来越暗。千年的林木牢牢的封锁了整个天空,偶有投下来的阳光,就像是深夜中的一盏盏孤灯,在照亮众人的同时。却让众人的心头越来越冰冷。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四周却是渐渐的显现出越来越多的光亮,开始的时候,众人以为那不过是树木间缝隙透下来的光线,到了最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因为每个人都发现,那光亮却是火把的火焰,随着火把的慢慢逼近,火把映照出那四周越来越多的身影。
巴达礼的手腕开始颤抖,脑袋上的水獭皮帽子里衬上已经满是冷汗,粘津津的让人很是难受。
四周围上来的身影的逼近,让众人不得不再次开始移动脚步,向着唯一没有人影晃动的东面行进,就像是一群被赶进屠宰场的牛羊。
忽然之间。天光猛然间放亮,一座刀劈斧凿的峭壁忽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高度不是很高,但突兀的模样却是让有些睁不开眼睛的众人不得不仰视于它。
山坡上,红色的旗帜如同一片血色的海洋,黑甲的明军士卒站满了整个山岗,几乎将那苍翠的绿意都掩盖起来。
四面的明军士卒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前排的火铳兵开始统一的装配弹药,黑洞洞的铳口相继抬起来,没有一丝犹豫。
此时。朱平安和肖元腾刚好下完了一盘棋,周昌手脚麻利的将棋盘等物收拢到随身的褡裢中,坐在山坡的顶端,朱平安看着下面丝毫不费力气。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锦衣华服的巴达礼。
朱平安仔细看了两眼,将脑袋缩回来,巴达礼却是和他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巴达礼有些拿不定主意,用不太流利的汉话大声喊道:“你就是曹变蛟?”
不远处的树后传来一声冷哼,巴达礼循声望去。一员黑甲大将骑马从树丛中慢慢走出,满脸的短髭如同根根钢针,“老子才是曹变蛟!”
巴达礼一愣,抬头又看看山坡上朱平安的背影,脸上都是疑问。
曹变蛟一抖手中的锯齿长刀,无数颗血滴瞬间撒上地上的草丛。“山坡上那位贵人是咱们大明的睿王殿下,也便是山东的朱大帅!”
“朱平安!”巴达礼悚然而惊,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想去看清楚朱平安的模样,却是只看到一个健硕颀长的背影,只听得那个人朗声说道:“传本王将令,本王只要巴达礼的首级,一应蒙古、海西女真士卒只要能取下他的脑袋,本王既往不咎!”
巴达礼眼前发黑,还没来得及冲自己的部下吆喝,山坡上却是赫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锦绣的皮袍,却是笑嘻嘻的从朱平安面前的地上爬起来,大声用蒙古话和女真话将朱平安所言又复述了一遍。
这样一来,巴达礼的队伍顿时乱了套。
巴达礼总算看清楚那人的面貌,不由得大声喊叫起来,“噶里,你这狗奴才,什么时候降了明狗,你还是满人的子孙吗?”话音未落,巴达礼的双手已然是被几名手下给紧紧的抓住,作势就要将他给拖下马来。
噶里嘿嘿一笑,趁势站直了身体,双手背在身后,不屑一顾的看着山下被自己手下牢牢按倒在地的巴达礼,“王爷好记性啊!居然还记得在下这个只见过数面的奴才!不过,今日,您的王爷便算是做到头了。爱新觉罗家族将咱们女真人的脸面给丢了个精光,还害得咱们这些曾经为他们出生入死的汉子居无定所、妻子无依,这关外之地,哼哼,今后便要拱手让给咱们大帅,啊不,是咱们睿王爷才是啊!”
几个海西女真的士卒手忙脚乱的将巴达礼按倒在地,没等他回话,其中一个便一刀抹下了他的首级,一腔子发黑的鲜血激喷而出,巴达礼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很快,巴达礼的脑袋便奉到朱平安的面前,朱平安看了一眼,只是点点头,“保管好,装进匣子里,噶里你便可以带着它去见额哲了!”
噶里慌忙再度双膝跪倒,“奴才遵命!”,说完,捧上了木匣就打算告辞而出。
朱平安一摆手,“且慢,你真的有把握能说动额哲出兵吗?”
噶里满是皱纹的脸上显现出谄媚的笑容,“主子请放宽心,这两年,奴才的商团生意已经遍布草原,那些个蒙古汉子,粗鲁愚直,比之辽东人更为好骗啊!如今额哲帐下的那些个左中右三翼各旗的王爷,哪一个不是在小人的下线混饭吃,就算额哲不愿出兵,他又怎能抗拒麾下察哈尔各部的意愿呢?”
朱平安这才展颜一笑,挥手让噶里退下。
噶里走后,肖元腾这才将身后早已等候的几个人带了上来,为首的一员虬髯大将,头顶铁盔,原本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但到了朱平安的面前,却是瞬间换上了奴才相,“偏邦小国朝鲜王室内禁卫大将朴有周叩见上国睿王殿下!”
今日一战,在草河以西伏击德尔格勒的正是朴有周所部,他也成功的扮演了曹变蛟的分身,将德尔格勒的海西女真主力牢牢的钉死在了草河西岸。两万朝鲜禁军死伤不少,终于还是将海西女真渡河之后的五千残部全歼,也算是朝鲜军队这些年少有的战绩了。
朴有周满心欢喜的将生擒的德尔格勒送到朱平安的面前,没想到朱平安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将他这“骄人”的战果放在眼里。
朱平安打量一下被绑缚的像个粽子一般的德尔格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想不想活命?”
德尔格勒下意识的点点头,但随即发觉不妥,赶忙又摇摇头,顿时惹得周围众将一阵大笑,德尔格勒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想活不过是人的本能反应,就和穿衣、吃饭是一个道理,没有什么可感到羞愧的!”
朱平安好奇的看看德尔格勒,“我奇怪的是,努尔哈赤、皇太极杀死了你的父亲金台石和叔父布扬古,你却甘心为其所驱使,这是什么原因?”
“女真各部只看重英雄,我的父亲和叔父虽是一时枭雄,但还是摆在了爱新觉罗家族的手中,我叶赫部甘心情愿臣服于其下,并与其通婚,为的就是让我们的血脉能够流传下去,皇太极不就是孟古所生的孩子吗?”
朱平安想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这种恩怨到底有什么不同,干脆直接说道:“海西女真向来以叶赫部马首是瞻,我只想问,如果再给叶赫一个称霸女真的机会,你德尔格勒会不会站到大明的一方!”
德尔格勒愣了好一会,径直以头触地,“叶赫部世世代代忠于大明,当年,要不是萨尔浒大战明军败退,努尔哈赤便不会倾尽全力猛攻叶赫,并发誓‘不破叶赫,誓不还师’。我父亲金台石和叔父布扬古都是为大明而死,我作为儿子的,一定要要效仿先辈,为大明奋战致死!”
德尔格勒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在场的众人都傻了眼,唯有朴有周暗自赞叹,“怪不得叶赫部当年能让建州女真都狼狈不堪,这等见风使舵的本事,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还是小觑了这些鞑子的野心了!”朱平安咂咂嘴巴,心中不由得感叹。这些关外蛮夷,看似恭顺,但心中那蠢蠢欲动的**之念,却是经年未曾熄灭过,一下子放出额哲和叶赫部这两头猛兽,将辽东之地闹一个天翻地覆简直是易如反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八门击鼓
对于生擒的数千名蒙古和海西女真的骑兵,朱平安并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将他们每个人的右手拇指、中指和食指都砍了下来,让他们再也无法挽弓、执刀,之后,便全部放了回去。( )¢£,..有了这些人的口口相传,朱平安来到辽东和巴达礼兵败身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关外的每一个角落。
驻守盛京的大清昂邦章京、户部尚书英俄尔岱惊惧不已,接连派出十余名信使,催促何洛会尽快回兵增援。就连回到盛京养病的济尔哈朗也不得不拖着病体给何洛会写来书信,言明关外辽东乃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尤其是盛京,乃是三代帝王经营帝都,万万不能有所闪失。济尔哈朗对于何洛会在辽东的军政极为不满,巴达礼、德尔格勒兵败便是因为他的指挥失误,济尔哈朗甚至于在私人场合提出,万一何洛会难以扭转战局,他便会从盛京宗人府中将肃亲王豪格给放出来,由他来主持辽东兵事。
这让正在连山关防守的何洛会恼怒非常。豪格是何洛会的旧主,豪格和一干心腹的倒台,可以说是拜多尔衮和何洛会两人所赐。如今幼主福临登位,这些年年龄渐长,也不再是那个任凭多尔衮兄弟揉捏的孩童。他对于自己的这位长兄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据说为了豪格的开释,便在京师与多尔衮兄弟发生了几次的争吵。就连太后大玉儿在其中斡旋,都不见什么效果。
要是豪格复出,恐怕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何洛会,即便是多尔衮有意偏袒,估计他何洛会也难以在皇帝面前占到什么便宜。
而纳古和霍五就在此时赶到了连山关。多尔衮领兵入关之后。霍五和纳古就留在盛京,配合冷僧机等人掌控盛京宫内宫外的情势。顺治皇帝和太后入关后,霍五和纳古依然在监控着盛京朝野之间的态势。何洛会很清楚,这令个人都是多尔衮最为信赖的家奴,留在盛京,恐怕更多的目的是监视着自己。
盛京的局面已经有些难以控制了。这是纳古和霍五带回来的消息。他们希望何洛会这个盛京留守大臣能尽快的压制住局面。一帮子八旗的老牌勋戚对于何洛会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他们迫切的希望能由豪格这个曾经的八旗军功最盛的大将来力挽狂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而多尔衮此刻还远在湖广追击南明的残兵败将,等他的命令到达关外的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已经变成冰块了。所以,一些人已经暗暗的将书信送到了北京,希望通过顺治皇帝,来改变盛京的现状。
何洛会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豪格是什么人,他可是目前大清朝中唯一可以和多尔衮兄弟抗衡的人物。要不是之前以牟逆的理由将其圈禁起来,恐怕多尔衮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掌控朝局。要是顺治皇帝耳根子一软。一门心思的赦免他,那这头放出来的老虎可是不会让多尔衮兄弟从心所愿。更何况,豪格如果被放出来,第一个要报复的绝对就是他何洛会。
“大人!您要尽快拿个主意才是啊!”纳古看着何洛会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急,惴惴不安的看看霍五,得到示意之后立刻逼问道。
何洛会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作为如今拥有关外最高指挥权的大臣,但他同时又是八旗中的新贵。人脉、威望无疑是差了许多。豪格虽然是被圈禁在宗人府中,但他在朝中、军中的旧部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将其营救出来。而他何洛会。除了拥有十余万大军的指挥权,在盛京那个贵族的圈子中,影响力还是太小了,一旦要做些什么,很有可能会激起八旗贵族们的反感,甚至是同仇敌忾。
霍五见何洛会依旧犹豫。便站起身组织了纳古的继续劝谏,而是走到何洛会的面前,轻轻一躬身,“大人,如今大军就要逼近南直隶和江南。这后院是无论如何不能乱起来的。三位王爷都是一个意思,这豪格,是万万不能再留下去了!”
……
从连山关出来,霍五、纳古一路疾驰,向着盛京飞奔而去。
何洛会总算在最后关头下定了决心。这一番计划,都是霍五临时起意布置安排的。包括八旗贵族甚至是济尔哈朗保举豪格出任关外总大将的举动,都是在霍五安插的人员的鼓动下进行的。关内的局面如今不容乐观,由于郑芝龙的刚愎自用和大意轻敌,清军得以突破湖广防线,快速向南直隶逼近。这个时候,关外的战事便显得尤为重要。
多尔衮将八旗精锐布置在京畿直隶一带,以绿营攻略江南,这一招无疑是高明之极。现在,也唯有在关外打开突破口,才能吸引关内的清军八旗主力回援,创造出反击的机会来。
所以,盛京一定要乱起来。根据霍五对于清廷内部的了解,他很清楚,在顺治皇帝、济尔哈朗、八旗新旧贵族以及多尔衮之间的利用和对立的关系的。因此,霍五才决定铤而走险,但没想到这一点却是与朱平安不谋而合。
朱平安特意派来的特使周昌便传达了他的意思,一个要求,就是要用豪格的性命来激起多尔衮和顺治皇帝之间的冲突爆发。
周昌年纪不大,但霍五却是不敢怠慢,周昌是朱平安身边得用的人,能够派到这里来,便显示了朱平安对于这件事情的重视,因此,在得到了何洛会的支持和首肯之后,众人便风驰电掣的赶回盛京。
但刚刚抵达保安门,却是听到了隆隆的鼓声,纳古的脸色当即一变。
“五哥,不好了,这是八门击鼓!”纳古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霍五和周昌却是有些糊涂,经纳古一解释,这才清楚。原来,八门击鼓,意为盛京有重大事情要宣布,须召集全城八旗官员前往大政殿聆听训示。
大政殿为当年努尔哈赤所建,皇太极登基之后将大政殿空置下来,但却曾经下过诏旨:凡有紧急事务,则八门同时击鼓,意为召集官员前往大政殿面君。皇太极登基这些年来,也只有当年攻克锦州和关雎宫宸妃生下皇子的时候,动用过如此的殊荣,意为普天同庆。但现在却是平白的八门击鼓,显然是有大事情要发生。
而且,这次八门击鼓偏偏是发生在盛京最高权力者何洛会不在盛京的时候,这其中的意味便不言而喻了。
多尔衮在盛京中也有不少耳目,纳古、霍五一进保安门,边有人将消息送了过来。这一次,的确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八门击鼓是顺治皇帝的安排,一早便有人将旨意送到了盛京,交到了济尔哈朗的手上。之后马上会有使者来到盛京传达顺治皇帝的旨意,诏旨中具体的内容不清楚,只知道来传旨的是顺治皇帝身边如今最得看重的两个人,一个是内务府的管事,也是顺治皇帝的贴身侍奉内官多僖,另一个则是已故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的幼子,已经升为多罗贝勒,目前在驾前听用的岳乐。
这两个顺治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个时候不辞辛劳,一路日夜兼程的来到盛京,究竟是为了什么?还动用八门击鼓的旧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此多的讯息,恐怕有很多明眼人已经看得极为透彻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霍五略一思量,便通晓了其中的蹊跷之处。“皇帝要赦免豪格了!这么大的阵仗,无非是向睿亲王挑明,豪格是他的人,如今他就是要重新启用,并且是重用豪格,这也是对多尔衮把持朝政不满的一种表示,或者说是宣泄!”
“那咱们该如何做?”纳古打了一个冷战。
“还能如何做?趁着多僖和岳乐还未进城,咱们便要抢在他们前边,做掉豪格!”周昌抢先说道。
霍五赞许的点点头。
“可现在,眼看着钦差就要入城,盛京的官员都在前往大政殿,这个时候动手,是不是有些太显眼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咱们做的,这样一来,会不会……?”纳古有些迟疑。
霍五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知道了又如何,谁不知道睿王和肃王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皇帝如此做派,豪格死了,对他也是警告!”
纳古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心中却是暗暗叫苦。霍五也看出他的不安和胆怯,毕竟现在说的是谋杀朝廷亲王的事情,也难怪他会这个模样。所以,霍五干脆命心腹之人将他带了回去,小心的看管起来,严防走漏消息。
豪格被关押在城南一隅的沈河北巷,满清的宗人府是按照明朝的规制建立起来的,基本山完全照搬明制,由宗室亲王作为宗人令执掌宗人府大权,对宗室进行管理。除却努尔哈赤父亲塔克世的直系子孙称为黄带子之外,其余的都统称为红带子。
目前的宗人府还只是一个大概的框架,甚至还没有出现在朝廷的衙门序列之中,顺治皇帝刚刚迁都北京,宗人府也同样要迁过去,所以目前的事务还都掌握在盛京的步军衙门手中,而步军衙门的统领便是多尔衮的部下冷僧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豪格末路
两年之前,宗人府还被称作宗亲院,皇太极暴卒之后,多尔衮逐渐掌握朝政,便开始对原有的机构进行改造,宗亲院由此被改名为宗人府。原有的宗令为济尔哈朗,但现如今却是被多尔衮的亲信所架空,占据了左右宗正的位置。因此,当豪格被圈禁到宗人府之后,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其实大部分的宗亲已经跟随皇帝的銮驾迁到了北京城,宗人府也顺理成章的一起去了京师,原先沈河北巷的宅院顿时冷落下来。但唯一例外的确实豪格,他依然被关押在沈河北巷宗人府院落南面的一个小院子。
这处所在也仅是一个院子而已,背后便是内城的城墙,三面也不过五间破败的厢房。纵横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院中空空荡荡,甚至于有些门窗都已经破烂不堪,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在豪格身边服侍的不过是一名内侍和一名侍女,曾经有妻妾愿意来这圈禁之地侍奉,但豪格却是不愿意牵连家人,因此并没有同意。
在这里圈禁了大半年的时间,消息却是未曾断绝,外面发生的一些事情,豪格的亲信之人也总能想办法传递进来。顺治皇帝在盛京的时候,也乐意来找他这位大哥诉说心事,因此,豪格的心中想要东山再起的渴望也一直未曾熄灭。
父亲皇太极不明不白的死因,始终是豪格心中一根无法祛除的尖刺。还有那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龙椅帝位,一想到这里,豪格的心中就像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使得他的灵魂都恨不得沸腾起来。
年少的顺治皇帝和多尔衮之间那道原本并不明晰的裂痕,也被豪格敏锐的抓住了。作为一生的对手,豪格自认为是世间最了解多尔衮的人。多尔衮其人天资绝对是一等一的,文武双全不说,临机决断也是无人能及的。从大妃阿巴亥被逼殉葬的那一天开始,他便将皇位当做了唯一的目标。
所有人都不能阻挡他对于皇位的渴望,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庄妃大玉儿。
那也是他唯一的死穴。他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天才绝艳,到了庄妃的面前,都只能是两个字——徒劳。
为了庄妃、多尔衮可以放弃皇位,为了庄妃。多尔衮可以铤而走险,为了庄妃,多尔衮甚至于可以付出一切。
但这,绝对不是庄妃的儿子顺治皇帝能够接受的。听闻,多尔衮已经开口索要“叔父摄政王”的称号,宫里也已经答应下来。但他并不满足,听说还要再进一步,称“皇叔父摄政王”,那假以时日。那是不是要做“皇父摄政王”呢?是不是还要将太后娶回家呢?
多尔衮是将顺治皇帝当做自己手中的傀儡,为了庄妃,他可以放弃皇位。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放弃权力。
只不过,顺治皇帝便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傀儡吗?可以说皇太极的子嗣是没有这样软弱的人的,福临看似文弱,但心志却是异常坚定。他早已经下定决心要打垮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最大的强敌。
为此,他需要一个在军中有巨大威望和掌控力的臂助,除豪格之外。还有谁能够胜任?
终于要从这方寸之地脱身了。艰苦的生活对于豪格来说不算什么,难受的是远离权力中枢的那种失落和与世隔绝。
消息已经送回来了。顺治皇帝力排众议,趁着多尔衮领兵在外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颁下了开释豪格的圣旨,他的两大心腹,多僖和岳乐马上就要进入盛京城了。一想到这里,豪格就忍不住兴奋的想要蹦起来。
但这里毕竟是圈禁之地,外面还有步军衙门看守的兵卒和军官,让他们看到自己这幅得意忘形的样子始终是不合适。但豪格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甚至吩咐自己的内侍,找来了自己许久未穿的亲王服饰,自顾自的穿戴起来,便坐在院中,等候多僖和岳乐的到来。
一旦跨出这个门,世界将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但,走进门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是霍五,一个则是一个面色有些木讷的少年。在他们后面还有四五个身姿矫健的汉子。
他们推开大门走进来的那一刹那,豪格的心便沉了下去。
“你们要杀我?”豪格站起身来,旁边侍奉的内侍和侍女早已经吓得瘫倒在地。
霍五点点头,没有说话。那木那少年却是笑了起来,笑容绽开在脸上的那一刹那,原先的憨厚、木纳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豪格看看眼前的众人,一转念间计议已定。霍五是多尔衮麾下处理见不得光事情的主官,听说身手不错,但毕竟只剩下一条臂膀。其余的几人应该都是他的部下。应该说,凭借自己征战多年的武功,应该还是有自保之力的。
但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眼间便被浇熄了。霍五等人的身后,是冷僧机和他的步军衙门的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在他们的中间,赫然便是他最宠爱的侧福晋舒呼礼,后面还有长子齐正额、次子固泰、三子喔赫纳等人。
豪格的脸顿时苍白如纸。
霍五一进院,便闪身到了一边,也不说话。周昌走上前来,木讷的神色再度回到脸上,但眼睛中却是闪烁着不同寻常的精光。
周昌一摆手,身边的汉子便将舒呼礼、齐正额等人推进了旁边的厢房。
周昌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佩剑,径直丢在了豪格的面前,又用手指指关着舒呼礼等人的厢房,咧开嘴笑了。
豪格一愣,周昌的手边重重向下一放。厢房中顿时传出一声惨叫。
周昌转过头,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的看着豪格,手却再度慢慢的抬起。
豪格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伏下身去,捡起地上的佩剑,轻声说道:“多尔衮不过是要我的性命而已,他是个英雄,只要我死了,一定不会难为我的家眷!你放心,我自己了断便是!”
周昌一拱手,“王爷是个明白人!”
握着剑柄的手有千斤之重,刚刚还在憧憬着的再掌大权的美梦,可以与多尔衮一争高下的雄心壮志,眨眼间变作黄粱一梦。豪格的心中的悲凉无比。
剑锋被一点点的抽出,慢慢的搭在他的脖颈之上,冰凉的感觉沁入骨髓。
看着他的犹豫不决,周昌的笑容忽然之间变得冰冷起来,右手又慢慢的抬起。
一个身影忽然欺身而上,如同鬼魅一样来到豪格的身前,手掌在剑柄身上轻轻一磕。
扑哧一声,豪格脖颈间的血管被割破,鲜血向前喷出两尺多远,空气中传递着一种轻微的嗤嗤声,就像是满人用来渡河的羊皮筏子漏了气一般。
豪格的手重重垂下,长剑应声落地,脸上却是轻松了许多,他微微扭转身体,看向已经退后几步的霍五,喉咙间嗬嗬有声,眼中却带着一丝感激的意味。
终于,豪格咽下最后一口气息,轰然倒地。
霍五扭头看看周昌,看看冷僧机等人都未进大门,便低声说道:“杀便杀了,他虽是满人,也算是条汉子,给个痛快便是,又何苦折辱他!”
周昌一笑,并不分辨,稍后,几名霍五的手下却是将舒呼礼、齐正额等人又完好无损的带了出来。霍五便是一愣。
舒呼礼看到豪格身死,扑到尸身上嚎哭不止,顺手捡起地上的佩剑便是向自己的脖子上一抹,顷刻间香消玉殒。这倒是让霍五和周昌始料未及。
周昌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丢到豪格内侍的怀中。“稍后有人会查探豪格的死因,便将这份他亲手写的遗书呈递上去便是!”
“遗书?”内侍都是一愣,但看到那沾染了鲜血的剑锋,两个人连忙低下头去,连声答应下来。
看到霍五的惊奇之色,周昌低声解释道:“这是肖先生的手笔,不过模仿豪格的笔迹只是写出了八分的神韵,清廷中必有能人可以看得出来,王爷也是为了五哥着想。既要多尔衮欢喜,继续对五哥您信任有加,又要让他人看出这信里的欲盖弥彰之意!这才能面面俱到啊!”
霍五品一品味道,不由得点点头,看着周昌智珠在握的神情和气度,心中暗暗叹口气,“唉,老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风尘仆仆的岳乐和多僖总算赶到了沈河北巷,看着豪格的尸身,两人不禁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岳乐很清楚豪格对于顺治皇帝的意义。眼见着年纪渐渐长大,坐在龙椅之上的顺治皇帝福临对于皇权的渴望也日甚一日。但要对抗多尔衮,就必须要借助豪格的力量。
但现在,豪格却是变成了一具死尸。顺治皇帝的构想也随之变成了空想。回去要如何对福临交代,岳乐却是头痛欲裂。
豪格显然并不是自杀,虽然有一封极为酷似他笔迹的遗书,但这也只能让一些不明真相的贵族轻信而已。多尔衮考虑的极为周到,他很清楚直接杀死豪格会使得八旗出现什么样的混乱,所以,他采取了最好的方式,让豪格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上“自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鏖战连山关
傍晚时分,豪格的死讯便已经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包括他的侧福晋舒呼礼。在这种情形下,所有人却是未曾注意到,豪格的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又被悄悄的送回到他们原先的幽禁之所,作为被圈禁的宗室子弟,他们还处在冷僧机的步军衙门监控之下。
八门击鼓使得全城的八旗贵族全部集中到大政殿前,但多僖和岳乐却是只能带来了豪格的死讯,以及顺治皇帝颁下的一份赦免的诏书。
济尔哈朗手握着豪格的那份所谓的遗书,双手颤抖,怒火填胸,关外的局面恶化到了这样的地步,可多尔衮依然在不遗余力的清除异己。豪格作为关外为数不多的统兵大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宗人府里。现在,要靠谁去抵御朱平安、曹变蛟步步逼近盛京的大军?
蒙古以科尔沁部为首的联军和海西女真的援军全部葬送在了孤山堡一线,目前的盛京,只有两万多老弱残兵据守,难道要看着大清的帝都拱手于人吗?
英俄尔岱的脸色也颇为难堪,多尔衮做的这些事情,事先并没有和他打招呼,眼前的事情让他也颇有微词。关外的局面一天天恶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豪格有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对于盛京留守的八旗贵族和部队的打击可想而知。
“眼下没什么好法子了!”济尔哈朗对于远道而来的多僖以及岳乐保持了足够的尊重。在征求了他们的意思之后,便强撑着身子在软榻上直起腰来,“只能是向关内求援了。肃王安置在东昌堡一带的一万多兵马,会不会回援目前还不知晓。巴达礼和德尔格勒的兵马全军覆没,盛京南面的门户便一下子洞开了。本王会晓谕各地守将,坚壁清野,以拒明军,应该还能争取一些时间。蒙古察哈尔部那里需要再派得力的臣子跑一趟了。还有北面的信州城一线的披甲人部众,都要紧急抽调到盛京来了。能不能守得住盛京。本王没有把握,一切就看天意了!”
对于济尔哈朗的建议。岳乐和多僖都没有反对,多僖是宦官,于军政要务懂得不多。岳乐则是将门出身,对于关外的局势看的分外透彻。现如今除了济尔哈朗说的几条对策,的确别无他法。
朱平安这些年在关外内外兼顾,步步为营,已经将满清的生存空间急剧的压缩,就连皇太极煞费苦心经营的满蒙联盟如今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察哈尔部野心勃勃,但为了守住盛京,也别无他法可循了。
何洛会的大军被困在连山关一线,朱平安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插他的背后,李定国的兵马死死的咬住何洛会。何洛会的大军是指望不上了,面对着朱平安的逼近,满清手中可用的棋子已经不多了。
……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空气中都流淌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芳香,但苍穹之下的连山关却是被烟雾所笼罩,密密麻麻的红黑色相间甲胄的朝鲜士卒像潮水一般的涌向连山关的清军防线。
城垣上下已经成了朝鲜士卒的埋骨之所,层层叠叠的累积起来,使得整个连山关的城墙都显得低矮了不少,朝鲜的攻城部队之后。便是如同墨色一般漆黑的明军阵营,每当有朝鲜士卒溃散下来。明军前列的火枪手便是一阵轰鸣,朝鲜士卒只能丢下一些尸身,哭喊着再度折返冲向连山关。
“都督!不能再这样猛攻下去了!”朝鲜军的兵曹判事,统兵大将蔡门亨心头滴血,猛然跪倒在李定国的面前,大声哭喊道。“连日来,我朝鲜军攻克连山关八座堡寨,士卒未得半分休整,借着便是猛攻关隘两天,再这样下去,小将带来的这四万朝鲜精锐就都要葬送在这连山关下,还请都督体恤我朝鲜小国的忠诚,为我等保留一些能战之卒和元气吧!”
李定国端坐于行军竹凳之上,双手杵刀于地,听了蔡门亨的话,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手下众将的喝骂,缓缓站起身来。
李定国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但在辽东、朝鲜督战已经三载有余。当年从山东带出来的部下,也由原先对其不信任便成了今日的仰望和拜服。李定国其人治军甚是严格,但军法之后,却是对士卒格外的体恤和爱护。加上一连串骄人的战绩,因此便很快在军中获得了极高的威望。
李定国的手轻轻一摆,众将的嘈杂声戛然而止。蔡门亨不敢起身,以头触地,耳中听着李定国的脚步声缓慢的由远及近,一颗心也变得紧缩起来,支撑身体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起来。
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声嗤笑,蔡门亨吓了一跳,偷偷抬起头来向上看去,却看到一张不屑的面孔。
“宣德至正统年间,朝鲜咸吉道观察使金宗瑞击败女真,拓展北部边疆六镇,朝鲜方始有今日的疆域,想不到,如今的一场攻城战,只不过血流的多了一些,贵国竟然如此的惶恐、忧惧,真是……,真是……,让本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周围的众将顿时大笑起来。刚刚的恐惧和忐忑一瞬间烟消云散,蔡门亨的一张脸由白转红,猛然间从地上爬起来,“还请都督莫要小瞧了我朝鲜兵将,金宗瑞大将昔年的赫赫战功,我蔡门亨不才,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先人嗤笑我等畏死不战!”
蔡门亨深施一礼,“请都督再给小将两日时间,两日之内我朝鲜军如若拿不下连山关,我蔡门亨愿以首级呈献于都督面前!”
李定国微微一笑,“将军放心,我大明将以全部炮火支援,本督也将在此寸步不离、拭目以待!”
何长水却是没有跟随朱平安北上,一直留在李定国身边,此时件蔡门亨气鼓鼓的而去,心里也是好笑。“都督,要不然,咱们以火箭相助?”
李定国摇摇头,“火箭弹造价不菲,没有必要在此浪费!这些个朝鲜人就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眼见着我军长驱直入,便向来分润一些实惠。殿下早有钧旨,对于这些依附于咱们的人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想要好处,便要一刀一枪的来换,平白天上会掉什么饼吗?”
“是馅饼!”何长水笑呵呵的指正道。这句话也正是朱平安平日里喜欢挂在嘴边的。
位于明军阵营中的火炮再度开始怒吼,威势较之以往又不知大了多少倍。方圆十余里之内,地面都是摇晃不止,朝鲜士卒后退无望,只能挺着兵器绝望的向前冲锋。
蔡门亨脱去了铠甲,回身望一眼身后如林一般矗立、如山一般凝滞的明军大阵,不由得从心底里叹息一声。回过头来,从部下手中接过一柄单刃弯刀,身上的白衣随风摆动,平添了些许悲壮的气势。
“今日有进无退,拿下连山关,纵兵一日,拿不下来,谁也别想再回到家乡!”
说完,蔡门亨梃刀加入到攻城的序列之中,身边一众亲卫以盾牌格挡流矢飞石。眼见主将如此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朝鲜军颓丧的军心总算振作起来,再一次潮涌一般扑向连山关。
连山关始建于明成化三年,为东宁卫下属三座关隘中最为险峻的一座。经过明军百余年的经营,已经与绵延群山中的辽东长城连为一体,地势最高处便是摩天岭,紧紧扼守住北上的交通要道。
明军的炮火持续不断,将关城打的千疮百孔,但由于主城地税较高,因此炮火却是无能为力,朝鲜军和明军在拔除了连山关周围的堡寨之后,却是对主城一筹莫展。宁古塔镇将吴巴海如今就率领着两万多戍守边疆的披甲人士卒驻守在这里。
八旗“以旗统军、以旗统民”,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披甲为兵。主力便是各旗中的旗丁,旗丁按照身份和地位又分为三种,地位最低的莫过于“阿哈”,这些人大部分是辽东的汉人和朝鲜人,就是旗丁的奴隶,到了战场上便是死兵,也就是当做炮灰使用。第二种便是披甲人,通常是收纳的战败部族的降卒,这些人来自于各个部族,但战力都是不凡,长年戍守边疆,更是让这些人变得勇猛、坚韧异常。
披甲人服装各异,但身上却都是裹着厚厚的野兽皮毛,外面罩上简易粗糙的铁甲,用来抵挡明军发射的火枪弹丸和炮弹的碎片。朝鲜士卒和他们相比起来,战力便显得孱弱了许多。
主城以巨大的山中条石筑成,完全能够抵御明军炮火的攻击,朝鲜士卒好不容易攻到城下,手忙脚乱的用滚木撞击城门,但披甲人却是腰间系上绳索,从城头一跃而下,杀进朝鲜人阵型中,一阵大杀大砍,五百还也是胆子大的出奇,没有经过何洛会的允准,便私自打开城门,率领三千多披甲人战卒杀出城来。
蔡门亨所部措手不及,刹那间便大乱起来,士卒就像是扑上海滩的浪花,眨眼间又退却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撤军
何洛会看着退潮一般撤下去的朝鲜士卒,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的快慰。●⌒小,..o连山关被围攻已经有五天的时间,周围的堡寨已经尽数陷落,明军的炮火就像是无穷无尽的雨diǎn一般泼洒到城中来,现在城中的士卒便生火做饭都要ding着一口铁锅,生怕被炮弹的碎片击中,不明不白的结束生命。
驰援ding山堡,追缴曹变蛟的巴达礼和德尔格勒已经不必再指望了。朱平安居然亲临辽东,在他的面前,像是巴达礼、德尔格勒这样的货色万万难有幸免的可能。
也就说,朱平安的兵马将在毫无阻隔的状况下,大步向北进发,最终的目的地便是大清的北都盛京。对此,何洛会只能是无能为力,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仅剩的七万余人全部龟缩在连山关一线,而这七万人却是来自于女真、蒙古的各个部族,一连串的败仗已经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相比较于八旗精锐,他们远远达不到和明军决死一战的水准。所以,目前来说,何洛会根本不敢出城和李定国的五万人决战,只能凭借着坚固的城关死守。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绝对正确的。就在前日,朝鲜的数万兵马突然出现在连山关一线,何洛会明白,李倧这只老狐狸也终于坐不住了。
清军在湖广势如破竹,但在辽东和关外却是举步维艰,从接下这份差使的那一天起,何洛会便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多尔衮原本计划中的死守辽东要地,保持攻守平衡的态势,牢牢的拖住朱平安的辽东军团的方略到现在来说,已经是完全失败了。
朱平安打的是和多尔衮一样的算盘,双方都没有打算在河北直隶这样地势开阔的地区决一死战的念头。双方都在不断的壮大自身,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相机决战。结果,一个在湖广高歌猛进,一个在辽东如鱼得水。但相比较而言,多尔衮却是这场较量中的输家。
众所周知。江南、湖广原本就不是朱平安的地盘,多尔衮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将郑芝龙打的元气大伤,这样一来朱平安反倒成了隆武朝廷中最有实力的人物。
可关外却是满清的龙兴之地,如果丢了这块祖宗之地,那满清上下可就要军心大乱了,多尔衮也势必会背负极大的压力。[ 超多好看小说]如此一来,朱平安却是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通过这次和朱平安的交手,何洛会才明白其人的可怕之处。在他的面前。不能有一丁diǎn的漏洞,哪怕是再小的漏洞,到了朱平安的面前,他也能生生将其变成突破口。
眼下何洛会和朝鲜人打的不亦乐乎、精彩不断,朱平安和他麾下的辽东兵团却是兵不血刃的就干掉了科尔沁部、海西女真的援军。对面的李定国也不是易与之辈,这么多天,就看着朝鲜人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明军士卒却是连半个影子都没看到。饶是如此,朝鲜人也拼掉了己方的一万多人。
更为可怕的是。ding山堡一线全线陷落,连山关的补给也将宣告断绝。也就是说,再有五天的时间,连山关的守军军中将全面断粮。
而反观如今的明军,补给全部由朝鲜一方供给,还有数之不尽的朝鲜人为之血战。更有德吉哈、噶里的叛军四方骚扰清军后方,还有刘复的辽东汉人义军四处出击,防不胜防。
这样四面楚歌的态势,清军哪里还像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哪还有战胜的可能。
逛着脑袋。头上寸草不生的吴巴海带着一身的血迹和碎肉兴冲冲的跑上城头,他对于何洛会其人并不感冒,但对于他身后的多尔衮却是敬服有加,因此对何洛会还算客气。
“大人,朝鲜军的战力稀松,实在是不堪一击,儿郎们还没有尽兴,他们却是跑的比长白山的兔子还快!”吴巴海接过部下递过来的烈酒一饮而尽,大笑不止。
对于这样的一个武夫,何洛会自然没有心思跟他解释什么,即便是说了,也是对牛弹琴,毫无作用。因此何洛会只是讪讪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阿哈尼堪、硕詹、伊拜等人也是意兴阑珊,眼前的这些胜利完全让他们高兴不起来,因为长远看去,战事竟然没有一丝能够扭转的迹象。
从人急匆匆的跑到何洛会的耳边耳语几句,何洛会diǎndiǎn头,转身看向阿哈尼堪等人,轻描淡写的说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肃王已经在数日之前在盛京薨了,据说是忧思满怀,郁郁难解,所以一时想不开,抹了脖子!“
“啊!“众人大吃一惊。
对于众人的这种反应,何洛会有些不以为然,似乎这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转而说起了其他。“还有件事情,郑王已经调动察哈尔部联军向南靠拢,还有信州穆佐的披甲人所部,援军一到,想来战事必然会有所改观!“
说完了这番话,何洛会自己都觉得太过于臆想了,干笑两声,“郑王也向关内送了消息,我八旗大军都集结在河北京畿,朱平安如今到了辽东,睿王也可以抽调部分兵马驰援关外了!“
如此一说,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关外连年战事,如今的兵力早已不堪敷用,想要对抗朱平安和朝鲜王室的人马,也必须从关内调兵了。
但下了城,何洛会却是派人悄悄的将阿哈尼堪、硕詹和伊拜等三人请到了自己的住处,门外派上亲卫戈什哈守卫,屋中只剩下他们四人。
何洛会亲自动手关上窗户,却没有回身,幽幽的说道:“要撤军了!”
三人都是一愣,刚刚何洛会还说了这么多的有利于大清的消息,怎么转眼间便变了口风。
“三位分属郑王麾下,都是八旗中的善战之将,当着你们,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在我看来。关外的局势已经积重难返了!”
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diǎndiǎn头。
“信州距离盛京将近千里,即便出兵,赶到盛京的时候,早已经是大势已去。关内派兵也是这个道理,远水不解近渴啊!”
见三人没有异议。何洛会接着说道:“察哈尔额哲,别忘了,他可是林丹汗的儿子,如今虽说身体早已病入膏肓,但他还有兄弟阿布奈和侄子布尔尼,这两个人可都是察哈尔部难得的人才,极富野心,听闻此次没有按照诏旨出兵支援连山关,便是这两个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何洛会幽幽看向阿哈尼堪三人。“你们说,如今我大清在关外风雨飘摇,郑王又派遣使者前往察哈尔请援,你们说,阿布奈和布尔尼会做何想?”
阿哈尼堪三人沉默不语。察哈尔部是一头喂不熟的饿狼,皇太极软硬兼施,又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额哲,这才使得漠北蒙古各部相继归降。但现在。大清在关外的根基动摇,察哈尔以及漠北蒙古还能一如既往的恭顺听命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一定要撤军了!”何洛会虽然不想说出这句话,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你们放心,我是摄政王一手任命的盛京镇守大臣,所有的罪责自然由我一肩承担。盛京那边我也会送去消息,郑王如何决断,我做不了主。东昌堡还有咱们的兵马在。退到那里,凭借辽河据守,总算为摄政王的大军护住背后来敌,我何洛会便心满意足了,至于摄政王要如何惩处于我。何洛会无话可说!”
阿哈尼堪三人沉默着站起身,冲着何洛会深施一礼。伊拜抢先开口道:“大军撤退,必然要有人殿后,此番蒙古各部损失惨重,我作为蒙古四旗的固山额真,罪责难逃,便由我带领兵马殿后吧!”
阿哈尼堪和硕詹一愣,刚要阻拦,何洛会却是diǎn头应允下来。以科尔沁部为首的蒙古诸部联军此次全军覆没,伊拜作为固山额真,这罪责是万万逃不开的,和何洛会一样,如今的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能战死沙场,也算为自己的子侄亲眷谋划了一条出路。
四个人计议已定,再也没有说其他的话语,正要出门分别前去安排撤军事宜。但远远的已经听见,城内忽然混乱起来,嘈杂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四人连忙出门,还没问话,脸上却是已经变了颜色。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低沉,但此时却亮如白昼,城关上火焰四起,到处都是人喊马嘶,依稀可见,城头上便如同下饺子一般,不停的有满身火苗的身影从城头上跌落下来。
昏黄高远的天空中,数不胜数的黑黝黝的东西像是一群嗜血的马蜂带着呜呜的风声不停的扑向连山关的城关,就连主城也不例外。
何洛会住处宅院的大门被猛然间撞开,几个清军士卒惊慌失措的抬着一个人闯进来。
“大人,不好了!吴巴海大人重伤垂危!”
“什么!”何洛会踉跄着迎上前来,几名士卒将已经昏迷不醒的吴巴海放到地上。
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众人都是一皱眉头。
“今日击退朝鲜军,吴巴海将军大喜过望,边将晚饭摆在城头,一边吃一边大骂城下的明狗。但没想到,明军的投石机却是忽然发动,无数陶罐被扔上城头,主城城关眨眼间便是一片火海,吴巴海将军没有防备,被其中的火油泼了一身,结果……!”
眼前焦黑的人形已然认不出吴巴海的样貌,脸颊、半边身子都如同焦炭一般,仿佛用手轻轻一碰,整个人便会化为灰烬,吴巴海徒劳的睁着两只眼睛,看到何洛会后,瞳孔猛然间放大,嚯嚯的喊了两声,身子骤然间低垂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袭
自万历年间开始,迄今明清交战数十载,对于明军中装备的火器,清军早已烂熟于心。明军中各种各样的火器多达百余种,从鸟铳、三眼火铳到猛火油柜、五雷神机、迅雷铳,直到神火飞鸦、神威大将军炮,其中大部分为守御之用,野战中往往不能持久,因此也造成了明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是不堪一击的状况。这其实也是装备与战术思想脱节的一种表现。
这使得清军将领也逐渐产生一种认识,那就是,火器华而不实,与传统的刀枪剑戟相比,实用性和效果远远不如。
但在巨鹿之战后,清军却见识到了火器的巨大杀伤力,由此对重型的红衣大炮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次攻略关内,红衣大炮等重型火炮也在其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但其余的火器,清军却是依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
就如同现如今明军利用投石机发射而来的这些陶罐、泥罐,其中盛有火油,落地之后即刻四溅,火势大起,由此造成守城一方的伤亡和混乱。其实早年间,明军中便装备有这种火器,不过是“万人敌”的翻版而已,外皮为泥制,重达八十斤,其间灌以火油或者火药,以木箱装盛,守城时士卒合力将其推至城下,引发爆炸和燃烧。早在李自成当年第一次进攻开封时,陈永福便利用这种装备消灭了一万多攻入瓮城的顺军。
如同今日这种情况的。往日也有,但却远远没有现在这种威势,明军的投石机一刻不停的将火罐丢进连山关。整个连山关都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照这样发展下去,不用太久,整个连山关便会化为灰烬,清军的数万人马也会成为烈火中的焦炭。
对此,何洛会倒是准备充足,城中挖有不少的水井,更是预备不少的沙土。一声令下,清军各部士卒着急忙慌的开始四处灭火。
只是吴巴海的死让何洛会心痛不已。麾下目前也只有宁古塔的兵马算是仅剩的精锐部队。统兵大将却在守城战开始之初被活活烧死,这对于军心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宁古塔的部众由谁来统带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踌躇间,城外已经响起苍凉的号角声以及密集的鼓点,这令在场的清军将领都是面色微变。他们清楚这一次前来攻城的可不是什么朝鲜军团,而是货真价实的明军主力部队。
由于之前已经分派了各部守卫区域,将领们不用何洛会发号施令,便已经各自离去安排守城事宜。唯一欠缺的,便是主城的镇将。吴巴海已死,他的副将和几名心腹部下也同时被烧死,现在镇守主城的两万宁古塔披甲人士卒却是群龙无首。
“大人,主城便交给末将吧!”就在何洛会踌躇之时,硕詹却是站了出来。
硕詹。满洲正红旗人,本旗梅勒章京。目前挂职户部,担任参政一职。因为曾参与过崇德元年、三年、五年对于朝鲜的战事,屡立战功,对于朝鲜事务颇为熟悉,因此便被安排在英俄尔岱的麾下,驻守义州,任右翼军主将。
李定国攻略四卫的时候。济尔哈朗、英俄尔岱大败,硕詹的右翼军主力也元气大伤。何洛会主政关外之后,硕詹归于其麾下,但由于其麾下兵将折损严重,其人又难以统带蒙古、海西女真其他各部,因此一直留在何洛会身边参赞军务。
硕詹其人,以军功起家,算得上是正红旗的一员猛将,深得豫亲王多铎赏识,曾经几次三番要将其划归到两白旗去,委以重用。此次如果不是关外战事吃紧,恐怕也早已到湖广军中效力了。目前由他来统帅宁古塔的士卒,倒是颇为合适。
硕詹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一身勇力还是非比寻常,在军中也有一定威望,由他镇守主城,何洛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如此,就拜托了!”何洛会郑重一揖。
……
连山关主城牢牢的扼守着北进的道路,依托摩天岭的山势而建,居高临下,夜色中就如同一只蜷缩于天地间的怪兽,只不过如今却是沾染上了片片火光,更是照出了城关之上的百孔千疮。
硕詹抵达城头之后,二话不说,当即亲手斩下了两名救火不力的牛录额真,宁古塔的这些披甲人见了鲜血,这才从被蔓延的火势惊吓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城头上的火光渐渐熄灭,但随之而来却是从山道上缓缓而来的明军攻城部队。
明军黑色、玄铁色的铠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凝重肃杀,和白日间朝鲜军散乱的阵型不同,明军却是划分为数十个方阵,每个方阵约有五百人,沿着逶迤并不宽阔的山道,一步一步向着连山关主城逼来。远远看去,这一次进攻,明军便投入了约两万人。
硕詹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朱平安、李定国用兵诡诈,这一次攻城却是有些太过愚蠢了。连山关虽地处平原,但身后却是依托山岭,易守难攻,尤其主城更是凭高拒险。刚刚明军以投石机攻击,也是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给主城城关造成了一定的麻烦,现在,这么多明军拥挤在一起攻击城关,不用说别的,单是城头的十余门千斤红夷大炮便能给予他们巨大的伤亡。
明军的统兵大将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傻子!要么,就是这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硕詹很肯定的想到。
可凭着硕詹的头脑,实在是想不透明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因此他也只能命令城头的红夷大炮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发射。
李定国坐镇中军,跟随明军中军主力一起来到关前,遥遥看见连山关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随即便将手一扬。
身边的亲卫即刻便摇动手中的灯笼,紧接着,前进的鼓声便逐渐放缓,最后直到数十个方阵的明军全部停下脚步。
于是,天地间便初现了这样一幕奇特的景观。朗朗的月光之下,大地一片皎洁乳白,连山关上燃起的火光,加上城关下明军阵营的灯笼火把,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静静的对峙。
两万人的明军方阵,除了来往传令的士卒大声叫喊,其余的方阵竟然是鸦雀无声,这让城头上的硕詹不禁有些胆战心惊,终其一生,何曾见过这样令出如山的明军。
明军在距离关城一千两百余步的距离之外停下脚步,城关上的清军炮手已经迫不及待的点燃了引线,连山关上的几门红夷大炮连续的打响,炮弹却是只能落在不到一千步的距离之内,偶尔会有炮弹弹跳着冲向明军的阵营,但很快便去势已绝,对明军却是构不成什么影响。
硕詹懊恼的一拍城砖,明军果然阴险,就停在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外,不肯再前进半步,这样一来,城头上的红夷大炮还有什么用,
可如此一来,明军却也是无法前进半步啊,难道这大半夜的,明军就是为了来城下转一圈,耀武扬威一番?饶是硕詹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明军这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忽然,明军中一声响箭的尖啸,刹那间,方阵中的明军左右一分,立刻空出一条宽约十步的通道来,层层叠得的人群中,如同箭一般的飞出七八辆双马驾驭的马车来,乌蓬的马车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依稀可见两名劲装的骑士在前边不顾一切的催动马匹向前奔驰。
同时,明军阵营中,又有数百骑打马狂奔,越阵而出。
硕詹大吃一惊立刻命令红夷大炮开炮,但城下的这些个马车和游骑相对于千军万马,却是过于渺小了。红夷大炮重达千斤,想要异动瞄准谈何容易,还没等放出两轮来,那马车和游骑便已经抵达了城关之下四百步的位置。
现在这些马车和游骑已经停下了脚步,但红夷大炮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开炮了。由于自身炮体的重量,红夷大炮便是被炮架固定在城垣之上,短距离的调整射程或许可以,但想要轰击这么近的目标,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硕詹一时之间急的抓耳挠腮,四百步的距离,红夷大炮没办法用,弓弩即便换上镔铁打造的重箭,也万万够不着那些明军士卒。滚木礌石更是早已被朝鲜军消耗干净。
而那八辆马车,在停靠之后,身后的游骑也即刻抵达,明军士卒纷纷下马,从乌蓬马车上卸下一大堆的器械来,马车的骑手开始组装,其中一眼可以认出的便是乌黑的炮管,但明显要比红夷大炮的口径小了不少,重量也轻的多,一名明军士卒便可以将其搬下来。
紧接着便是一个样式奇特的炮架,炮管随即被架在上面骑手忙着敲敲打打的固定,骑兵们则继续从马车上搬下几颗并不算大的炮弹。
“虎蹲炮!”一些清军中老卒总算有些见识,一眼便认出了这样物什。但眼前的“虎蹲炮”似乎又和记忆中有所不同。炮管更细,整个体积更小,炮弹更是没办法相比。
就在清军士卒互相猜测的时候,“嗵嗵”,两门所谓的“虎蹲炮”竟然随即开了火。
炮口高高扬起,炮弹落下时,远远地落在了连山关城门之外。
“混蛋!”随着一声口音古怪的喝骂,一名车夫抬手摘下自己的头盔仍在一边,却是露出满头的金发,就连脸上的胡须和眉毛都是金灿灿的。
“再向前移动一百步!既定角度,试放两炮!”(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对阵“猎户”
移动到关前三百步的时候,那些所谓的“虎蹲炮”再度高高扬起炮口,冲着关城上连续‘射’击两轮,这一次的效果便远超刚才,炮弹集中城墙的垛口,四溅飞‘射’的弹片让清军士卒一阵惊呼。( )[. 超多好看小说]。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哈,
城下的一头进发的新军火炮教官格林却是跳起来欢呼。这种战术对他来说完全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明军中装备的这种虎蹲炮,其实正是由戚继光根据以往的白衣将军炮改造而来的。在对阵倭寇的战争中,尤其是在山岭的地形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连山关依山而建,主城居高临下,加之道路狭窄,明军中的火炮部队已经难以发挥火力的优势。而何长水改造的这种独特的虎蹲炮却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以往的虎蹲炮工艺制作粗糙,火炮膛压不够,因此只能在一百五十步之内使用,但根据朱平安的要求,何长水和孙和鼎却硬是将火炮的‘射’程提高到了四百步开外。由此带来的改变,便是炮口直径和炮身长度较之以往虎蹲炮都要提高了一些,但却依然适合步卒和骑兵携带。
也由此,李定国制定了这个匪夷所思的计划。首先由火炮部队装备特制的火油弹,造成城中守备部队的‘混’‘乱’,接着由格林在步卒的掩护下,带领部下‘逼’近到城垣近处,对主城城关进行轰击。而三百步额距离,则正是满清弓矢达不到的距离,更何况,经过几日的血战,早已查明清军的滚木和礌石已经用尽。
看着手下的炮兵欢天喜地的调高‘射’击角度,不亦乐乎的冲着城头一阵猛轰。格林却是呆愣了片刻,猛然一拍自己的脑袋,“上帝,如此近的距离。还用得着轰击城头吗?”
城头上的硕詹早已经看到格林等人在城下的一举一动,对于明军虽然并不猛烈,但却炮炮直达自己的软肋之处却是无能为力。从皇太极着手修改军制改变战法以来,清军一直遵循的便是步、炮、骑三兵种联合,对于火炮的应用,始终坚信并实践的就是重炮一系。却是完全没有想到,以往明军这种品种繁杂、样式‘花’哨却不实用的火器竟然会有这样的用途。
眼睁睁的看着明军‘逼’近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发‘射’火炮,清军却是束手无策,从那一刻开始,硕詹便知道,连山关的陷落就在今夜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何洛会、阿哈尼堪等人应该已经在布置撤军的事宜了,那么留给他硕詹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他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的为主力多争取一些时间。如此而已。
“猎户还有多少人?”满脸黑烟的部下点算了一下人数,“大概还有六百余人!”
“让他们出城吧,不要开城‘门’,目标就是城下的那群明狗,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就算剩下一个人,也要阻止他们再度开炮!”
“嗻!”
号令一出,顿时便有几十条长绳顺城而下。城头的披甲人守卒中,便有数百人高声嚎叫着攀附长绳下城。这些人身上的兽皮战甲粗劣不堪,但却是充满斗志,即便是头发已经被烧的焦黄,依然透出一股子悍勇嗜血的气息。
满清军中以红甲、白甲为‘精’兵,各旗三百人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真正的白甲‘精’兵其实不过数千人。现在大部分都跟随入关大军南下,其中一部分还加入了护军营,担负着满清皇室的保卫职责,留守在关外的,少之又少。
而披甲人驻守宁古塔苦寒之地。戍守边疆,绝大部分其实都是各族各部归降的兵卒。这些人居于苦寒之地,耐力、体力以及战意其实并不逊‘色’于白甲‘精’兵,而其中的佼佼者便被称为“猎户”。
说是猎户,其实他们狩猎的对象就是人而已。这些披甲人长期与北方的异族游民作战,经验丰富、手段老到,虽然欠缺的是大兵团作战的协同配合,但个人战力如今在关外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多尔衮自幼从军,十四岁便上阵杀敌,曾被称为“萨哈达”,意指“猎人的首领”,便是形容他的丰硕军功,由此可见这些“猎户”在清军中的地位和战力。
“猎户”们脚一落地,便不约而同的取下了背后的长弓,双‘腿’却是一刻不停的冲着明军的火炮阵地杀来。边跑便将箭囊中的铁制重箭取出,双脚疾奔,双手却是配合的相得益彰、迅捷无比。眨眼之间,就在奔出几十步之后,数百名“猎户”已经完成了张弓搭箭的动作。
格林也已经看到顺城而下的清军士卒,随即便明白了清军统帅的意图。可他只是火炮兵的教官,虽然本人也有一定的战力,但并未指挥过明军部队作战,因此身边虽然还有五百多人的明军士卒守卫,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调动。
此时,身边的一名明军军官却是站起身来,“格林教官,您只管指挥火炮继续轰击目标即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
格林眨眨眼睛,一眼便看到了那军官‘胸’前佩戴的一枚虎头钢牌。格林在明军中也呆了好几个年头,自然认得这种‘精’致的钢牌‘胸’章所为何物。那是山东军中讲武堂出身的军官的标配,还有他们腰间佩戴的一柄百炼短刀,那都是讲武堂合格毕业之后由朱平安亲自配发的。钢牌‘胸’章和短刀上面都铸有学员的名字。而其他的普通军官和士卒也只能拥有木制的腰牌。
格林看的清清楚楚,那军官的‘胸’章上赫然刻着“张继祖”三个字。
张继祖和武子牛跟随李定国来到辽东,武子牛因为勇力过人,已经调至曹变蛟的麾下。张继祖起初是在李定国身边担任参谋一职,攻克复州四卫之后,升金州卫兵马指挥使,之后便在金州招募、整训新军。此次也是奉命带领金州八千兵马跟随李定国一起北上。今晚攻打连山关,张继祖所部便是作为先锋兵团使用。
所以,保护格林的轻型火炮分队进攻城关的任务便落在了张继祖的身上。
李定国当年带至辽东的山东军老卒不到万人,这些年的征战,老卒也死伤不少,这次进攻盛京所带领的大多是组建不久的新军,战力还需要通过战火的淬炼才能够得到显现和提升。
李定国拔出腰刀,一声令下,麾下士卒已经整齐划一的竖起随身携带的盾牌,在火炮阵地前布置起一道屏障来。为数不多的火铳开始轰鸣,给披甲人带来了一些伤亡,但却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披甲人大队迅速‘逼’近,随着距离的缩短,铁制的重箭也纷纷离弦而出,带着奇异的风声呼啸而至。刚开始的时候,盾牌还能抵挡重箭的袭击。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重箭的威力也随之显现,一些重箭的箭簇竟然穿透了绝大部分木制的盾牌,就连铁制的盾牌也难以防护周全。
明军中不断有士卒中箭倒下,立即便有人员补充到位置上去。格林一边紧张的看着明军士卒的防御,一边命令麾下四‘门’火炮统一瞄准连山关的城‘门’进行集中轰击,其余的火炮则挑选‘射’程之内的城头重炮进行轰击,拔除可能对攻城大军造成影响的火力点。
披甲人终于来到了近前,面对这严丝合缝的盾牌阵,他们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半刻的停顿,就这样一股脑的撞了上去。明军的盾牌阵面对着如此的冲击,开始有了退后的迹象。披甲人手中的武器齐齐的落了下来,刀斧相加,木屑四溅。铁制的长枪挤出盾牌间的缝隙,像毒蛇一般钻了进来,措手不及的士卒痛哼一声,便被枪尖刺中。
张继祖却是没有向前,带着二十多名亲卫始终站在盾牌阵后,“长枪手、刺!”
嘹亮的声音呢这才让士卒们惊魂稍定,将官就在身后,亲卫的钢刀可不是摆设,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前进才有可能死中得活!
对于熟悉的号令,士卒们的身体已经养成了一种本能的反应。盾牌的缝隙间,后排的士卒们整齐划一的将长枪捅了出去,在“收”的命令发出时,猛然后撤,枪尖带起一连串的血‘花’和碎‘肉’。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让士卒们的心头在颤栗的同时,身体中隐藏的战意和血‘性’也在同一时间被完全的‘激’发出来。此后的战斗,开始变得有节奏起来,一刺一收,悍勇的披甲人“猎户们”就像是遇到了一个缩成团的刺猬,面对浑身的尖刺,竟然无处下嘴。
刹那之间,明军士卒的盾牌阵开始向前‘逼’近,但就在这个时候,披甲人中间的阵型却忽然出现了一些松动,数名身材高大、‘精’赤着上身的“猎户”穿过人群,猛然来到盾牌阵前,灯火之下,张继祖的心不仅一沉。
这些猎户的手上高举的都是重达数十斤,甚至是百斤的铁锤,他们艰难的挥舞起来,铁锤重重落下。‘插’满重箭、布满鲜血的盾牌,霎时间四分五裂,变成了碎片。
十几名明军士卒的被铁锤砸中,连惨呼都没有发出一声,便被撞击出去,口吐鲜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军的援兵?
天光大亮的时候,连山关便已经全部落入明军的掌控之中。由于连山关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又是以军事为主要用途,城中的结构并不复杂,所以巷战也很快结束。硕詹自焚而死,他率领的一万多宁古塔披甲人殿后部队全军覆没,还有数千各部的阿哈士卒,在投降之后也全部被明军处死。
何洛会、阿哈尼堪率领着三万多残兵败将没有向着盛京方向撤退,却是趁着硕詹在连山关死战的时候,连夜向西奔逃,渡过汤河,向着鞍山驿、东昌堡一带撤退。
所以,现如今的盛京实际上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城中的济尔哈朗、英俄尔岱等人在接到何洛会率军退往东昌堡的消息后,顿时哭号顿地。何洛会此举,无疑是要放弃对盛京的守护,他去东昌堡,便是为了收编豪格留下的一万多精兵。然后紧紧扼守住通往广宁、宁远的交通要道,关内如果派来援军,便可以守住广宁、宁远、锦州的广袤地区,也是为多尔衮守住了后翼。
可盛京怎么办?朱平安、曹变蛟还有朴有周所部的数万大军已经兵进白塔铺,李定国所部也在昼夜兼程的北上,两支大军眼看就要会师,接下来便是要合围盛京。而盛京北面除了铁岭卫已经无险可守,再说,现如今兵将损失殆尽,就连巴达礼、德尔格勒、吴巴海、硕詹这些人都一一丧命,哪儿还有什么援军会来救援盛京。
如今盛京城中。只有济尔哈朗、英俄尔岱两人主事,其余留守的八旗宗亲,觉罗子弟。以及牛庄、熊岳都统、盛京副都统等各级将佐,却是手下根本无兵可用。
无奈之下,济尔哈朗只得抽调盛京城中以及周边的所有成年男丁加入清军,勉强凑够了三万兵马,但其中却包括了不少超过四十岁的男丁,要靠这些人来守住盛京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如果要放弃盛京,济尔哈朗却是没有和何洛会一样的胆子。何洛会是多尔衮的心腹。更是在兵败之际除掉了他的心腹大患豪格,在多尔衮面前可以算是有功有过。多尔衮未必会舍得杀了他。
但他济尔哈朗却是不同,他是大清的和硕郑亲王,更是和多尔衮一起主掌朝政的摄政王。济尔哈朗的存在对于多尔衮来说无疑是个潜在的威胁。何洛会虽然被任命为盛京将军,主掌兵权。但他济尔哈朗却是名义上主持关外事务的内大臣。要是盛京丢了,势必会需要一个替罪羊站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思来想去,济尔哈朗都找不出谁还会比自己更合适。
所以,最后的结论是,谁都能走,偏偏是他济尔哈朗不能走。
无奈之下,济尔哈朗只能做出决定,由英俄尔岱作为军中的最高主官,带领着满清留守宗亲向东昌堡一带撤退。趁着朱平安大军抵达盛京还要有些时日。带上祖宗的灵位和盛京城中的财宝,赶紧出城逃命去吧。
但就在一切就绪的时候,盛京附近却是突然来了两支兵马。一支是海西女真叶赫部首领德尔格勒的残兵七千多人。德尔格勒之身入城。见到济尔哈朗和英俄尔岱便哭拜于地,说起当日里在草河堡一带的情形是泣不成声。他说他是遇到了明军和朝鲜军的埋伏,就在自己率军半渡草河之时,敌军突然发动袭击,将他和巴达礼两部分开。他力战得以脱逃,之后才得知巴达礼战死。他说自己唯恐明军合围。这才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孤山堡、威宁营一带撤退回盛京。人困马乏,但总算是脱离了被歼灭的厄运。
对于德尔格勒的回归,济尔哈朗和英俄尔岱甚感欣慰,毕竟他们都是女真一脉。叶赫部虽然早年曾与建州女真交恶,但如今已经是有不少的叶赫子弟效力于清军中,就连德尔格勒都有不少子侄在南下大军中担任重要职衔。
但对于另外一支到来的援军,济尔哈朗等人却是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原因无他,只因为来的是察哈尔部亲王额哲的两万蒙古精锐骑兵。
察哈尔部与建州女真交战多年,林丹汗走投无路病死之后,察哈尔各部分崩离析,额哲才不得不投入满清麾下,并献上大元朝的传国玉玺,这才得到了皇太极的赦免。之后,皇太极还命宗亲子侄与察哈尔部互通姻亲,希望以军事威压和联姻两种手段来收服这一草原上的劲敌。
效果总的来说,还算不错,这么多年以来,额哲对于大清始终是无比的恭顺。但察哈尔人的野心却始终让清廷心存忌惮。因为,这些草原人身上流淌的可是黄金家族的血脉。
不出意料,额哲并没有亲自到来,他的身体这些年已经是每况愈下。虽然答应出兵增援,但来的却只不过是他的弟弟阿布奈和侄子布尔尼。阿布奈是额哲的幼弟,勇武冠绝草原,其子布尔尼却是草原上有名的智者,自小接受汉家文化教育,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是蒙古各部中的翘楚。这些年,一直在草原和盛京以及朝鲜之间往返,在盛京的宗亲中也是大名鼎鼎。
察哈尔大军一到盛京,济尔哈朗便下了命令,命阿布奈和布尔尼之身入盛京觐见,不得带领兵马入城。
济尔哈朗甚至和英俄尔岱商议,无论如何,盛京是保不住了,但一旦察哈尔部怀有异心,也绝不能让盛京落到他们的手中,更不能让这么多的留守宗亲被他们所控制。
但出乎意料的是,阿布奈和布尔尼竟然同意了济尔哈朗的要求,之身进入盛京城中,与之随行还有一些人,竟然是与满清联系紧密的察哈尔左翼四旗的王公薛阿蝉、巴尼、噶尔昭等人,还有嫁给额哲的皇太极次女固伦温庄长公主马喀塔的心腹从人渥坎。他们的到来让济尔哈朗等人安心不少。
阿布奈也一针见血的指出,如今的盛京已经是孤城一座,面对十万明军的大兵压境,已经再没有固守的必要,当务之急是要与何洛会合兵一处,固守广宁、锦州一线,同时还可以将宗亲全部送进关内,等待南下大军扫平江南明军余孽,便可以调转马头再度挥戈关外,收复失地。
阿布奈的话慷慨激昂,没有让济尔哈朗感觉到任何的新意,但他的儿子布尔尼的一番话却是让济尔哈朗另眼相看。
布尔尼只是强调了四个字“唇亡齿寒”。蒙古草原各部与大明也是世代交战,之前的蒙元、后来的鞑靼和瓦剌等等等等,都是在和明军争夺草原的主导权。蒙古与满清联姻,实现满蒙联盟,前期已经确立在草原和关外的胜利,面对如今的危局,两家更应该摒弃前嫌,共同抵抗明军的侵略。
所以,察哈尔部的建议是:立刻放弃盛京,转道前往东昌堡,与当地清军和何洛会会师。济尔哈朗也大可以利用其摄政王的身份,来个先斩后奏,拿下何洛会问罪,如此一来,也可以尽掌兵权,统一号令,众志成城坚守辽东。就算是多尔衮有所不满,也万万挑不出济尔哈朗的错处来。
渥坎和众位蒙古王公也都对此议表示了支持。这样一来,济尔哈朗和英俄尔岱两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计议已定,便是即刻出发,毕竟,朱平安的大军距离盛京已经是越来越近,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当天黄昏,济尔哈朗等人终于收拾停当,一众人等凄凄惨惨的拜别宗庙,背起满载财货的包裹哭哭啼啼的出了城。济尔哈朗更是指天发誓,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再度回到盛京来,收复祖宗的基业。
与海西女真、察哈尔部的兵马会和到一起,大军也有了五万人的规模,但济尔哈朗的清军大队中却是包括不少的宗亲和八旗贵族,他们配备了数量众多的马车、牛车,一路上却是行进缓慢。
在到达千山驿后,在阿布奈父子和渥坎的建议下,济尔哈朗只得忍痛命令大队放弃行进缓慢的马车和牛车,轻装前进,这也使得贵族们怨声载道。
两天之后,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黄泥洼一带,这里曾经是大明边军的长安堡所在,犹豫明清双方在此交战多年,因此原先的堡寨、房屋等设施早已破败不堪。好在这一代水草还算丰茂,眼见着天色渐暗,济尔哈朗便命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行上路。
大军行进到此,海西女真和蒙古骑兵倒不算什么,但济尔哈朗麾下征召的老弱残兵以及贵族宗亲们却是叫苦不迭。尤其是丢下了大批的辎重和牛羊,更是让贵族们抱怨连连。
大军安营扎寨之后,眼见着清军士卒疲惫不堪,布尔尼便散出自己手下的轻骑前去四方警戒、巡哨、打探消息。
济尔哈朗这些天一直坐在马车之上,因为风疾半边身子早已没了知觉,就连日常行走都很困难。这一连两天的颠簸,也让他感觉有些吃不消。因此,下车之后,与英俄尔岱以及渥坎匆匆交待了几句,用了些饭食,便入帐酣然入睡了。
夜半时分,忽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将济尔哈朗从梦中惊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教训
夜晚突如其来的巨响将济尔哈朗从梦中惊醒,牛皮缝制的大帐之外,火光冲天、亮如白昼,人影憧憧,满耳都是惊慌失措的呼救声和绝望的叫喊。济尔哈朗心中急切,却是根本爬不起来,大声叫着贴身侍卫的名字,却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济尔哈朗用尽全身力气挪动自己的身躯,但整个身子却仿佛是有千斤之重,纠缠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不慎却是从软榻上直接滚到了地上。济尔哈朗用还能够听从自己指挥的一只手和一只脚,手脚并用的从大帐中爬出来,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适才扎营的时候,天空中便是乌云密布,但现在却是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四下里全是火焰,清军部众就像是一群受了惊的飞禽,到处乱走乱撞。半空中的嗖嗖声不绝于耳,抬眼一看,那却是无数的羽箭和火箭。宗亲的红带子和黄带子觉罗子弟忙着抢救自己带出来的资财和辎重,却是不少人被羽箭射中,成为别人脚下践踏的肉泥。
“郑王!郑王!”听到有人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济尔哈朗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顺着声音看去,却是英俄尔岱在几名亲信的护卫下,穿过层层人潮,好不容易来到对面的大帐前。
济尔哈朗的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不用问,一定是明军的追兵趁夜赶上来了。眼下还谈什么带领宗亲南下关内,说什么将祖宗灵位送往京师,一切都已经成了空谈。只有保住自己的性命,安全抵达东昌堡才是最重要的。
济尔哈朗撑起半边身子,伸出手来不停的向着英俄尔岱摇动,英俄尔岱也看到了济尔哈朗,面露喜色,赶忙招呼着亲卫簇拥着自己向济尔哈朗的方向挤过来。
但他们刚刚迈动脚步,营寨四周骤然之间响起了雷鸣一般的马蹄声。紧接着数不清的骑兵呼啸而至,营寨的木栅和拒马在他们面前完全成了齑粉一般的存在。清军大营中也有悍勇的士卒上前抵抗,但仓促间迎战,对面来的又是骑兵,因此他们的反抗很快便被踩在了马蹄之下。
骑兵们攻入大营。济尔哈朗亲眼看着一群骑兵围住了英俄尔岱等人,不由分手,刀斧挥舞起来,一颗颗人头冲天而起,跌落在柔软的草地之上。英俄尔岱的首级正好便落在济尔哈朗的面前,一双眼睛惊恐万状的看着济尔哈朗,让他险些晕厥过去。
而更让济尔哈朗震惊的是,杀死英俄尔岱等人的正是护送他们一路西来的蒙古察哈尔部骑兵。
现在,刚刚杀死英俄尔岱的那个阔鼻深目。一脸焦黄胡须的蒙古骑兵又慢悠悠的来到了济尔哈朗的面前,翻身下马,蹲下身。不由分说便一把拽下了济尔哈朗脖子上的一串玉石挂珠,借着火光贪婪的打量一番,顺手塞进了怀中。看看济尔哈朗的样子,站起身来,便再度举起刀来。
济尔哈朗叹息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
“住手!”。一声呐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济尔哈朗睁开了眼睛。却是阿布奈和布尔尼父子赶到。
刚刚那焦黄胡子的骑兵捂着脸颊慌忙退下,阿布奈父子却是没有下马的意思,看看济尔哈朗的落魄模样,又看看他身前英俄尔岱的首级,相视一笑。
布尔尼这才下了马,吩咐从人将英俄尔岱的首级收拢起来,又蹲下身来,对着济尔哈朗笑道:“郑王安好啊?”
济尔哈朗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察哈尔部果然是无信小人,额哲狼子野心,将来一定会有报应!”
布尔尼一笑,“郑王可是冤枉了我家汗王,也就是我那伯父。早在半月之前,我家伯父便已经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如今执掌察哈尔的却是我父亲!”
“哼!一丘之貉!”
“呵呵!”布尔尼轻笑起来,“我察哈尔是长生天豢养的苍鹰,注定是要席卷整个草原的,即便是暂时蛰伏,也终有一飞冲天的时候,这一点,皇太极和多尔衮两位都看的很是透彻!”
济尔哈朗看看布尔尼,“固伦温庄长公主呢?你们如果敢伤害她,我大清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布尔尼拍拍济尔哈朗的肩膀,“放心,长公主已经同意下嫁我的父王,今后,她仍将享受草原上的尊荣。只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再想插手我蒙古草原的事务,哼哼,她却是没有那个资格了!”
“郑王确是心忧天下,那我不妨便告诉你,如今,察哈尔左右八旗已经都聚集在我父王的旗帜之下,今后察哈尔将只有一个主人,所有和大清来往密切的人等,已经全部成了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你们投靠了朱平安?”济尔哈朗怒道。
布尔尼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明人和你们一样,都想将我蒙古压制在脚下。但他们和你们都忘记了一点,任何牢笼都是锁不住长生天眷顾的苍鹰的!草原是蒙古人的,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话音刚落,天空中却忽然响起一众奇异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说不出的刺耳,就像是天空被撕裂一般。偏偏这种声音还不止一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所有人抬起头,一道道流星的光芒划过天空,直奔清军的营寨而来,阿布奈和布尔尼父子不知这所为何物,但济尔哈朗却是认得,顿时大笑起来,“苍鹰,哈哈哈,察哈尔不过尔尔,朱平安是不会任由你们翱翔天际的!看看,看看,他的教训来了!”
数十支明军的制式火箭一头钻进了营寨之内,营寨内刚刚熄灭的火焰顿时再度燃烧起来,伴随着一连串的爆炸,蒙古骑兵顿时乱成了一团浆糊,人喊马嘶,阿布奈更是被受惊的战马一下子掀翻下来。
济尔哈朗凄厉的笑声却是越来越响亮。
……
“施放一轮也就够了,对付这些蒙古鞑子用不着浪费咱们的弹药!”一身戎装的朱平安端坐于马上,随意的挥挥手。
身后,李定国、肖元腾、童经延、刘复、武子牛等征辽军团的将领环侍四周,再向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明军大队,上百个方阵安安静静的驻扎在山丘、平原之中,除了传令兵来回的马蹄声和呐喊声,竟是别无一丝其他的声响。
“张家大公子的伤势如何了?”朱平安问李定国。
“殿下请放宽心,张继祖都是些皮外伤,将养半月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李定国笑着说道。
“如此便好,要是他出了什么岔子,本王可没办法向他家里的老爷子和他的那两位恩师交待,他们几个,本王可都是惹不起的!”
一句话,让众将顿时都笑起来。
朱平安回身点点肖元腾,“去吧,阿布奈父子应该很快便来兴师问罪了,你去将他们引进来吧。另外,让德吉哈也来军前,下面这场戏少不得他的戏份!”
“遵命!”肖元腾笑嘻嘻的躬身接令。
不大会的功夫,怒气冲冲的阿布奈父子便来到了明军阵前,肖元腾骑马迎上。
“肖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明军为何向我军发动攻击,你知不知道,适才足足有五百名我察哈尔部的勇士死伤!难道这就是明军与我蒙古各部的联盟之道吗?”
肖元腾冷冷一笑,“王爷,此言差矣!贵我两军约定在先,两军同时到达便对清军展开攻击。可贵部为何在我军抵达之前便先行开始进攻了呢?”
“这……?”阿布奈一时语塞。
旁边的布尔尼赶忙接过话头来,“肖先生却是强词夺理了,战场之势瞬息万变,我军好不容易将清军吸引到黄泥洼,万一济尔哈朗等人要连夜向西进军,岂不是白白错失了战机!”
肖元腾凝神看看布尔尼,“小王爷果然不负草原智者的盛名,这一番话听起来的确是句句铿锵!只不过,在你们发动之前,为何不先给我军送一个消息呢?贵部此举难道不是要独吞济尔哈朗这条大鱼吗?这能让我方做如何思量呢?”
布尔尼也没了说辞,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肖元腾也不与他废话,干脆将他们让到了朱平安的面前。
阿布奈父子到了朱平安面前,依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身后察哈尔左翼四旗的四位王公沉默不语,都站在阿布奈的身后。
肖元腾一挥手,“这便是我家睿王殿下!两位请从速拜见吧!”
但阿布奈却已然为刚刚的明军攻击耿耿于怀,因此下了马之后,只是向朱平安拱拱手,便转过头去。布尔尼见自己的父亲是如此模样,也依样向朱平安行了礼。
朱平安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说,身边的沈恪却是手一扬,一颗石子激射而出,正中阿布奈的膝盖。
阿布奈痛哼一声,径直跪在了地上。布尔尼顿时大怒,立刻拔出了随身的佩带的弯刀。
“朱平安,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你要想扫平辽东,没有我察哈尔以及蒙古各部的支持,只能是痴心妄想!难道你想现在就和我蒙古诸部开战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指桑骂槐
十一月初一的时候,朱平安率军攻克满清的留都盛京,四天之前,曹变蛟在德尔格勒的指引下,攻陷赫图阿拉,曾经建州女真的辽阔地域大部分落入明军的手中。
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崭新的隆武元年,关外虽然高奏凯歌,但关内的战事却是节节败退。九月的时候,清军绿营主力分为两路,一路以吴三桂为主将,张存仁为监军,率领秦广廉、夏国相等诸路兵马突然进攻襄阳一线。郑芝龙却又中了吴三桂的“美人计”,差点连性命都丢了。郑军屯粮之所新城湾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郑军由此大败,一直退到了武昌府。
另一路则以洪承畴靖远大将军,长驱直入杀进四川,以固山额真巴颜、汉军镶蓝骑固山额真李国翰为先锋,一夜之间攻克蜀地门户大宁。
张献忠带领着三个义子和麾下众将引大军北上抗敌,但身后却是后院起火。
义兴朝时任命的川陕巡抚樊一蘅、兵部尚书、川湖云贵总督王应熊一直困守遵义一线,抵抗张献忠的围攻。得此良机,立刻起兵攻击张献忠所部的后翼。
原四川副总兵曾英率军攻陷重庆,与樊一蘅、王应熊会师,相继收复叙州、泸州、忠州和涪州,使得张献忠腹背受敌,顾此失彼,被洪承畴大败于达州,损兵折将数万之众,只能向川西一带撤退。原本张献忠在四川一家独大的情势顿时逆转过来。
南京的隆武皇帝朱聿键得到郑芝龙战败的消息。也是忧心不已。特意从南京新建的京营新军中抽调了一万兵马,由兵部尚书史可法、建威将军虎大威、奋威将军王廷臣以及左都督刘肇基领兵日夜兼程前往武昌府救援。
不过,郑芝龙却没打算在武昌城中坚守。襄阳一战。郑军折损精锐三万多人,依附于郑家各路人马四散奔逃的、归降清军的更是不计其数,三十万大军转眼间只剩下十万不到。反观吴三桂所部,却是声势日益壮大,郑芝龙由此对于坚守武昌心存疑虑。
顺军的残部袁宗第、高一功、刘芳亮等人,也成了过街的老鼠,郑芝龙、何腾蛟、袁继咸等明军将领对其充满恨意。根本不愿意劫难,没办法。他们也只得辗转向四川撤军去投靠刚刚兵败的张献忠。唯一例外的便是罗汝才。
罗汝才趁乱进入湖广之后,起先颇是占据了一些地方,但明军败退之后,他和马守应的革左五营也无法在湖广立足。因此便索性带着李自成的首级投靠了郑芝龙。对于罗汝才,郑芝龙倒是没有什么恶感,更因为其带来了李自成的首级,总算让郑芝龙挽回了一些面子,因此便将他和马守应接纳下来。
何腾蛟和袁继咸兵败之后,连个招呼也没打,便领兵撤退到江西休养生息。义兴元年年末的这一次北伐和当初孙传庭的那次一样,再次大败而回。
一连串的消息传到辽东,也让朱平安和李定国及众将唏嘘不已。郑芝龙拥兵三十万浩浩荡荡的北上。结果却弄成现在这幅样子,隆武朝廷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清军却是大举南下,以部分八旗精锐带领大批的绿营兵征讨湖广江南。着实受到不错的效果。朱平安也万万没想到多尔衮和大玉儿竟然有如此的魄力,入关之初,便敢于如此放手的使用汉军,虽然内部会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存在,但总的来说,对于现在的清军来说。这的确是唯一能解决目前困局的办法。
拿下关外的大片土地之后,尤其是占领了满清的祖宗之地后。朱平安和心里也清楚,这将对满清造成巨大的影响,清军已经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虽说眼下看着战无不胜,但实际上也支撑不了多长的时日。
从一团乱麻的天下大势中,朱平安也终于理出了一条情绪的头绪和脉络,可以说,问鼎天下不过是各时间问题了。
到达盛京的第二天,朱平安便命人将被生擒的济尔哈朗送到了他的面前。济尔哈朗这个人可以说是满清逐步走向鼎盛不可或缺的人物,作为努尔哈赤时期共柄国政的八大和硕贝勒,以及皇太极时期的理政四大亲王,包括顺治朝的三大摄政王爷,济尔哈朗对于满清,的确是立下了赫赫功勋。
最为难得的是,他的父亲还是直接死在了努尔哈赤的手中。但济尔哈朗其人对于满清,却是忠诚无比,他将一腔的情感全部投放在了满人这个概念上,并为此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对于这样一个对手,的确值得尊敬,但从明清之争的角度来看,济尔哈朗对于大明却是万恶不赦的敌人。
从黄泥洼被擒到现在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济尔哈朗却是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头上的辫子已经全部变成了银丝,颧骨高高耸立,眼窝深陷,半边身子还是不能移动分毫,就连见朱平安,都是被左右千户的亲卫抬进来的。
朱平安仔细打量着济尔哈朗,济尔哈朗同样也在细细的观察着朱平安。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竟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互相看着。
朱平安站起身,旁边的王金发连忙搬了凳子跟在身后,朱平安到了济尔哈朗的近前,王金发连忙将凳子放下,朱平安就这样坐在了济尔哈朗的对面,两人之间不过咫尺的距离。
“我吩咐过手下的人,对你,不要打骂、不要虐待,一应供给都要充足,为何短短两月,你就变成这个样子?”
济尔哈朗嘿嘿一笑,但笑声中却是充满了无奈的悲怆。“国破家亡,祖宗之地尽失,任谁恐怕都不会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朱平安点点头,济尔哈朗说的不错。早在黄泥洼被擒之后,济尔哈朗便已经开始绝世自杀。不过肖元腾却是想办法派人往他们口中灌食,这样才使得他的性命保存下来。可以看得出,济尔哈朗的死志已决。
“你看看这里,可还认得?”朱平安指指四周。
济尔哈朗勉强抬起头来,双眼中迸射出怒火,“你是在羞辱我吗?这里是太祖皇帝的大政殿,是我满洲曾经的军政要地。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得!”
朱平安又点点头,“你错了。天启元年之前,这里是沈阳,辽东都司沈阳中卫。大明据有这里已经两百余年了,这本就不是你们的地方!”
“哼。胜者王侯败者寇,我无话可说!”
朱平安笑笑,“郑王,你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舒尔哈齐被幽禁至死后,你还能得到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的重用,他们对自己的儿子、兄弟都未必能有如此的信任!今日你我见面,我也打算全了你的心愿,但在那之前。我却是想和你聊一聊。”
“你,认为大清还能撑得了多长时间?”
济尔哈朗顿时大怒,“我大清受命于天。自当与天地日月同辉!睿王多尔衮的大军在中原纵横无敌,迟早有一天,他会杀回关外!”
朱平安笑着摆摆手,命王金发取过一副舆图来,并没有驳斥济尔哈朗的话语,而是手指着上面的三处地方缓缓说道:“抛开我大明的各地兵马不说。单说我山东大军,如今已经形成三个规模宏大的集团。分别是辽东、山东、河南。郑王或许还不知道。原本顺军的大将白旺、李过已经归顺于我,还顺带脚的招降了刘洪起和刘汝奎两部。如今我河南的兵事总督杨廷麟麾下已经有带甲十万之众,其中包括了我山东军岳锦峰、邱泽、张定边、高杰等部,还有李岩等顺军降将的忠贞营。”
朱平安没理会济尔哈朗的表情,继续说道:“再说山东方面,卢象昇以山东总督的身份,统领山东新军,目下就要对河北、京畿一带发动进攻。新军三卫张耀先、裴东来、武定国都在他的麾下,总兵力能达到多少,相信郑王的心理有数。”
“再有就是辽东了。李定国大都督麾下的众将不用我再一一介绍了,新加入的蒙古察哈尔部以及其他各部的兵马也在汇集之中,还有就是海西女真各部的兵马也会达到一万到两万人之间。清军南下的大军中便有不少蒙古和海西女真各部的将领和士卒,关外失陷和蒙古、海西女真各部反正的消息一传开,相信他们中不少人会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到时候,多尔衮会面临不小的麻烦。”
“当然,我的手中还握有一些别的力量。例如,我的恩师,江淮总督路大人,他麾下的新军也有相当可观的兵力。还有我的登莱水师,舰船已经达到千艘的规模,水师童万钧、施琅、施显、刘国轩枕戈待旦,别看何洛会如今守住了东昌堡一带,密布红夷大炮,重兵防守,看似铜墙铁壁一般,但水师一到,随时可以从广宁、锦州、宁远的任意一个地方发动攻击,郑王以为,他何洛会能支撑多少时间呢?”
朱平安看看济尔哈朗涨红的如同猪肝一般的脸色,继续说道:“郑王无须再提所谓的绿营大军。其实你的心里也清楚,那些绿营兵对于大清究竟会有多少的忠诚。诚然,张存仁、洪承畴是对满清忠心耿耿,但吴三桂、姜骧那些人是些什么货色,相信郑王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一旦得知关外的消息,心中会生出生么念头……,呵呵,犹未可知啊!”
“啊!”济尔哈朗绝望的大呼一声,身子便向后栽倒,眼睛变得空洞无光,颤抖的嘴唇中沁出带血丝的白沫,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动。
朱平安一笑,站起身来,大步走向殿外,边走边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相信你也了解满清将来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安心上路吧,所有被擒的宗亲将会陪着你一起上路!”(未完待续)
ps:明天有事,暂停一天,抱歉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