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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睿士     烈明txt下载     烈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章 曹无伤的忧虑

    跨入新的一年,中原大地上迎来了三个不同的年号,满清的顺治元年,退出京畿向山陕而去的大顺的永昌元年,以及偏居江南的大明义兴元年。⊙四⊙五⊙中⊙文≤,三个朝廷,面临着不同的局面,也同样面临着属于各自的困窘。

    至于已经进入四川,建立了大西朝的张献忠,由于其自身实力和上述三股势力相去甚远,同时又在蜀中闭关锁国,宛如一位山大王的做派,所以便自动被天下人忽视了。

    多尔衮将李自成赶出京师,继而衔尾追击,在庆都、真定连续重创大顺军。闯军老营的大将,同时也是李自成的爱将谷英战死,大顺军不得不加快了向山陕撤军的脚步,但清军多铎和阿济格两部左右分击而来,给大顺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在此期间,大顺军之前追赃助饷政策造成的恶果显露无疑。各地原大明的降官降将在大顺连续兵败的情况下,开始成建制的倒向清军的阵营。这一方面是由于大顺的政策使然,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洪承畴、吴三桂等降将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大同镇将姜瓖便在洪承畴和吴三桂两人的劝说下,向清军投降,这也直接导致了山西的门户大开。

    就在大顺军和清军拼死血战的同时,江南义兴朝廷的北伐之军却在河南寸步未动,河南的大顺军刘洪起、刘汝奎所部坚壁清野,拼死挡住了明军北上的道路。而孙传庭和史可法则只有三万兵马,后勤补给更是时断时续,军中上下怨声载道,要不是孙传庭麾下虎大威、蒋允仪、周仕凤、许成名竭尽全力的稳住军心,以及山东兵马的策应,恐怕北伐志军早已不战自乱。

    远在南京的义兴皇帝朱慈烺虽然竭尽全力的支持北伐。但诏令却是根本走不出偌大的宫城。就在去年的十二月一个月之内,朱慈烺接连用皇帝的诏旨免去了赵之龙、阮大铖、钱谦益三位内阁阁臣的职务。阮大铖是当初拥立福王的首脑之一,秋后算账,为时未晚,对于他的下场,众人都是早有预见。但赵之龙和钱谦益的倒台却是令整个朝堂为之震动。

    这两个人。都和东林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更是江南士绅在朝中的代表。他们对于北伐的不合作态度,最终触怒了义兴皇帝,但朱慈烺却是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举动却是招致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由此带来的恶果,便是招致了朝堂之上群臣的不满。先前,郑三俊、方岳贡一力主张的效仿山东,在沿海各地恢复市舶司衙门,由朝廷统一掌管的建议便是遭到了朝臣和士绅们的一直反对。但朱慈烺却是力排众议,坚持要将这项决策实施下去,为此他与朝臣剑拔弩张。除了撤换赵之龙和钱谦益,更是裁撤了一批朝廷官员。

    为此,朝臣们不断上疏弹劾郑三俊和方岳贡,即便是在文臣中名声不错的卢九德和王品等内官居中调停也是没有丝毫的效果。

    朱慈烺为此心力交瘁。偌大的朝廷,如今连一支三万人的军队都供给不起。新帝登基,不仅国库空虚。就连自己的内帑也是空空如也。江南土地兼并之风严重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各省的土地基本上都归属到了朝臣、士绅、豪商、豪族的手中。也因此,想要用粮赋来支撑整个朝廷的运转都是不可能。

    也正因为如此,郑三俊和方岳贡才不得不打算效仿朱平安的做法,为国聚财,没有钱真的是寸步难行啊!但谁也没有想到,朝堂之上和民间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时间来到义兴元年之后。局面并未有所改观,朝局依然是一盆浆糊,但升斗小民却是没心思关注这些,天下虽然大乱,但金陵之地却依旧是繁华如昔。

    一大早。仙鹤门外的马道边,姚七便早早的摆出了店面,他这里是入城的交通要道,每日里人来人往,他这座茶寮的生意自然是兴隆异常。

    眼见着便要到开启城门的时候,仙鹤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的人潮,此时还是隆冬天气,不少人便挤进了茶寮,要来一碗热腾腾的茶水,总算是能够抵御寒风的袭扰。手头富裕的,便再买几个这姚七茶寮远近闻名的菜肉包子,那更是能驱散浑身上下的寒气。

    不多时,城门开启,人潮渐渐散去,姚七总算能松一口气,带着几名伙计忙前忙后的收拾,将包好的包子送上蒸笼,空空的茶炉中灌上滚烫的热水。

    忙完了这一切,姚七不由得看看自家后院的土房,大门依然紧闭,里面的人显然还没有谈完自己的事情。

    正忙着,一个人影却是匆匆走进了茶寮,姚七抬头一看,连忙快步迎了上去。来者已经有些年岁,却是这仙鹤门外有名的道观太素宫的总管齐嬷嬷。

    说起来,其实这太素宫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道观,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那是如今义兴皇帝的妹妹坤兴公主朱媺娖的居所。京师陷落之后,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双双殉国,原本说好的驸马爷也投靠了李闯,长公主便成了孤家寡人,万念俱灰之下,便选择了投入空门。但义兴皇帝却是坚决不允,便在这南京城外修建了一座道观,让朱媺娖安心在此长住,排解郁郁之情。

    朱媺娖为人谦和,时常周济附近的穷苦百姓,因此深得人望,仙鹤门附近的百姓也都是对其敬重有加,当做神仙一般的人物。

    齐嬷嬷走进茶寮,却是气喘吁吁,吩咐跟来的马车稍等片刻,便直接问向姚七,“七哥儿,今日可见了曹公公?”

    姚七满面笑容的见礼,“见了,见了,曹公公刚刚入城,还在小人这里喝了茶、用了点心!”

    齐嬷嬷一跺脚,当下便出了茶寮,上了马车,一溜烟的进城去找寻曹无伤。

    姚七却是看着她走的看不到踪影了,这才叮嘱几个伙计一声,自己则转身进了后面的院子,来到房门口轻轻敲击几下。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曹无伤却是从房中迈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是四海商号在京师中的总管阿大。

    “曹爷,道观的齐嬷嬷刚刚来找过您,按照您的吩咐,小人回禀,说是您已经入城去了!”

    曹无伤点点头,回身冲着阿大说道:“今日便到此吧,有什么消息便派人送到道观来!”

    “是!”阿大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看着曹无伤转身要走,却是又开了口。

    “爷,有句话不知小人当说不当说!”

    “直说便是!”

    “是!”阿大这才继续说道:“这次去济南,大帅也是问起您的近况,夫人更是打听的事无巨细,还命小人将一应金银和吃穿用物都送过来,看得出,大帅和夫人都是有些不放心啊!”

    曹无伤心头一暖,但眉头却是一皱,“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

    “是!”阿大笑了笑,“南京的局势如今也不太平,小人的意思是,爷不妨找机会劝一劝殿下,与其如此,倒不如搬到山东去,至少大帅和夫人都可以多加照拂,也免得在此……!”

    曹无伤摇摇头,“长公主的心思我明白,现如今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南京的,皇帝刚刚继位,现在又和朝臣们闹得不可开交,她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曹无伤顿了顿,“这也是我今日里来找你的原因,少爷和皇帝水火不容,这些咱们都是心里有数。我毕竟已经离开了山东,有些事情再去找阴先生或者少爷有所不妥,但我看着眼下的局面心中却着实有些不安,所以才请你多费一下心,有什么消息的话尽快通知到道观,我也好早作准备!”

    阿大躬身施礼,“请爷放心,阿大的这条命是您给的,您的吩咐阿大一定遵从!”

    曹无伤拍拍阿大的肩膀,“行了,你我心里都清楚,但有一点。你是在京师露过面的,很多人都知道你和山东的关系,在金陵不比京师,你一定要千万小心,有什么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便是,切不可轻身涉险!”

    阿大感激的一笑,点头称是。

    曹无伤转身出了院门,却是看到了姚七正在烹茶,于是喊了一声,“老七,回头将你的茶沫儿给爷送去一些,道观中的茶水却是不合爷的胃口,还是你这里的最有味道!”

    姚七顿时苦了脸,“曹爷,您这不是埋汰小人吗?小人这里的茶都是给贩夫走卒解渴用的,道观中要么是御赐之茶,要么便是山东特意送来的上好茶叶,怎么反倒相中了小人站这里的茶沫儿,这要是给殿下知道了,肯定要数落小的不是!”

    曹无伤哈哈一笑,“怎么样,爷就是好这一口,废话少说,速速送去便是!”说完,径直打开蒸笼,手忙脚乱的拿了几个滚烫的菜肉包子,边走边大口猛吃起来。

    看着曹无伤渐渐远去的身影,阿大和姚七不禁相视一笑,曹无伤虽然现在跟在了长公主的身边,但这性格脾性却是一点未曾改变。(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面朝大海

    太素宫坐落在仙鹤门外五里的青帘山,说是山,其实并不险峻,南面便是环城的玉带河,这一带山清水秀,土地也甚是肥沃,因此达官贵人的田庄多建于此。当初朱慈烺为了稳住朱媺娖,将这里的一所大宅子进行了翻修,改建成道观的模样,并赐下数百亩的良田,朱媺娖虽然不愿如此大张旗鼓,但皇帝的盛情却是不能拒绝的,索性在这里环境清幽,倒是无人打扰。

    曹无伤匆匆的赶回道观,直奔后面的漱玉阁,这里是朱媺娖的清修所在,除了曹无伤和齐嬷嬷等几个心腹之人,常人根本不能入内。

    自从朱慈烺登基大婚之后,朱媺娖便搬到了这里居住,一晃,已经是将近半年的时间过去。原想着自己总算了无牵挂,可以在此平静度日,但金陵城中发生的一切,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她的耳中。

    曹无伤进门的时候,朱媺娖正拿着一卷书册发呆,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池塘的水面,若有所思。

    “殿下!”曹无伤一躬身,轻声说道。

    朱媺娖如梦初醒,这才回过身来,“无伤,你回来了!”

    “外边的情势如何了?”朱媺娖让曹无伤落座,但曹无伤却是坚持着站在了一旁。

    曹无伤摇摇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让朱媺娖的心也为之一沉。

    “朝堂之上还是没有什么改善。陛下和群臣之间的矛盾愈发激烈。这几天,陛下命内阁郑三俊和方岳贡两位大人,接连拟了数道诏旨。要兵部、户部尽快增派援军和粮草支援定北伯大军。但兵部和户部却是一味的叫苦,并无实质行动。再者,已经有大批的士子儒生在私下串联,打算到宫门之外声援朝臣,向皇帝上疏弹劾郑三俊和方岳贡两位大人,说他们蒙蔽圣听,一意孤行。压榨百姓……!”

    “够了!”朱媺娖怒气上涌,立刻打断了曹无伤的话。

    曹无伤倒了已被热茶。送到朱媺娖的面前,“殿下不必如此忧虑,郑、方两位大人都是先帝爷特意举荐给陛下的股肱之臣,一定有法子度过眼下的困局!”

    朱媺娖却是有些颓然。自己的皇兄朱慈烺登基不到半年。但却是弄出来一个这样的局面,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当初九死一生的从京师中突围而出,让朱媺娖对兴复家国有着及其强烈的渴望。朱平安总算不负所托,将朱慈烺送至南京登基。但她却是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宽厚待人的皇兄,在登基之后,却是变得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急功近利、刚愎自用。

    朱平安被逼回山东,这让很多人对朱慈烺这种以怨报德的做法很是不满。大肆任用东宫旧臣和外戚。激化了朝堂之上的党争,不肯妥协,只知对抗。以皇权压人,让文武群臣满腹怨言。最关键的一点是,在还没有掌握大局之前,便迫不及待的北伐,致使现在骑虎难下。

    即使有郑三俊和方岳贡这样的干臣辅佐,朱慈烺却是没有表现出一点明君的风采和手段。

    曹无伤轻声解劝。总算让朱媺娖的心情慢慢平复,曹无伤这才说道:“殿下不必再为朝局忧心了。陛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殿下过多的劝谏,只会让陛下心生方案,反倒是会对殿下……!”

    曹无伤顿了一下,“这次入城,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听说皇后已经向陛下建议,要再为殿下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驸马……!”

    “啪”的一声,朱媺娖将手中的茶盏扔向墙壁,瞬间摔了个粉碎。

    朱媺娖扭过身来,一双已经灌注了泪水的眼睛牢牢的盯住曹无伤,让曹无伤不由得有些心虚,连忙低下头去。

    朱媺娖站起身,大步走到曹无伤的面前,不由分说扑进他的怀中。“我不止一次说过,今后的日子,便是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不管是皇后还是皇兄,都没办法改变我的决定。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你每说起一次,我的心上便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曹无伤呆若木鸡,听着怀中朱媺娖的婉转的话语,一时间竟然陷入到茫然之中。

    慢慢的,曹无伤的手终于轻轻的落在了朱媺娖的肩膀上。“可是我……!”

    没等说完,朱媺娖的一根手指已经贴在了他的嘴唇上,“这是最后一次,千万不要再提什么你的……。千万不要,我之所以多到这里来的用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了躲开悠悠之口,为了躲开世俗烦扰,就这一处所在,专属于你我二人,不好吗?”

    曹无伤轻叹一声,将朱媺娖紧紧拥在怀中,两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笑容。

    良久,曹无伤这才悠悠说道:“莫不如,咱们一起去山东吧!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大海,还有各种美味的海鲜。最重要的是,少爷和木姐姐都在那里,你一直想留在山东和他们在一起的,好不好?”

    怀中的朱媺娖轻轻点点头,“会去的,一定会去的!我还记得你亲手给我做的铁板烧,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可眼下不成,皇兄独自撑着朝局,慈炯和媺媞都还年幼,我若是离开,他身边便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商量的亲人了。”

    朱媺娖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渐渐变得坚毅执着,“再给我一段时间,等到朝局稳定下来,我一定陪着你回到山东去。咱们就在蓬莱找一处小宅院,面朝大海,厮守到老!”

    ……

    送走了曹无伤,阿大却有些怅然若失。面对着曹无伤,他的心中宗室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曹无伤现在陪在朱媺娖的身边,这样的情况也注定了有很多事情阿大不能跟他说的太明白。朱媺娖的一颗心全系在兴复家国、收复故土和朱慈烺的身上,一旦让她得知这事情背后的真相,不免会造成很多的麻烦。

    阿大很清楚,就连朱平安也没有把握朱媺娖在面临抉择的时候,是否会站在山东这边。因此,阿大得到的命令是,不能让曹无伤知晓太多的事情,但一定要确保他和朱媺娖的人身安全。

    “大爷”,姚七用一块破布擦擦手,“福建那边的郑家老四已经到了南京,这些天一直躲在城南的醉仙阁里。不过他的手下可是一刻也没有消停,频繁出入姜曰广、钱谦益、汤国祚等一干人的府邸,马士英的公子马鸾那里,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一定是已经接上了线。这两日,马鸾已经连续往诏狱去了四次。”

    “还有!马鸾私下里和五军都督府的左军指挥使骆兴往来甚是密切,这骆兴故去的父亲曾是左良玉的心腹,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交易!”

    “快了、快了”阿大喃喃自语道:“就要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阿大吩咐姚七,立刻通知军情处安插在南京的全部人手,密切注意郑鸿逵以及马鸾等人的一举一动。详细的计划早已经布置到每一个人,如今要做的,便是顺势而动,随着郑家的发动,继而开始山东这方面的行动。

    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阿大这才匆匆进城。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便是保持消息的通常,南京这方面的消息早一个时辰到达,山东方面便能早一个时辰做出应对之策。为此,军情处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在南京设置了两个传送消息的据点,饲养大批专用的信鸽,便是为了能在南京发生变故时,使消息能在第一时间传递到山东。

    出于对南京的重视,阴世纲再次将阿大派过来也是这个意思。有阿大在南京坐镇,山东方面才会分外的放心。

    作为山东的特使,阿大除了在南京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还可以对军情处南京千户所进行指挥。而除此之外,阿大便是要保障两个信息传送站点的安全,这是他的差使中的重中之重。

    太平门外的玄武湖畔是南京六部中的刑部天牢所在,这一代相对来说荒僻一些,阿大麾下的一个消息传送点就安置在这里,对外的掩护是一家车马店。

    就在阿大进入车马店的时候,他却是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一辆马车上,却是有两个人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两个人悄悄的向车马店这边张望,彼此不时的交谈上一句两句。

    “看清楚了吗?”

    “绝对看清楚了,的确是当日里护送咱们老夫人和皇后娘娘南下的四海货栈的大掌柜!”

    “那不就是山东朱总兵的产业吗?”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总兵都已经回到山东了!”

    “都是朝廷一品,在南京城中有些产业有什么稀奇?”

    “这你可就孤陋寡闻了,当今陛下和皇后娘娘可是对朱总兵忌惮的很。辅佐新君登位,原本就是一等一的功劳,可你看看,咱们国丈爷和左良玉,甚至于福建的郑芝龙都封了伯爵,可朱总兵却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带着一个唐王世子的帽子灰溜溜的回山东去,这不正是说明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他不喜吗?”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现在是个宫里办事的,皇后娘娘便是咱们的天,速速回去送个消息,说不定还能领些赏钱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大乱在即

    中午的时分,王品难得清闲片刻,躲在值房中用些点心茶水。如今韩赞周和卢九德都以身体为由暂时不理政事,司礼监的一应事务便都压在了王品的身上。王品虽然正值壮年,但一连数月都是如此,也是有些吃不消。

    刚刚吃了没几口,手下人便来禀报,说是皇帝在奉先殿召见,命王品速速赶过去。

    王品不敢怠慢,连忙披上毛皮大氅,上了软轿,直奔奉先殿。

    朱慈烺自打来到南京,便一直不习惯江南一带的湿冷天气,于是下旨在自己的寝殿以及皇后孙若瑄的坤宁宫中都安置了暖阁,屋中的用物景致也按照当年崇祯皇帝在乾清宫中暖阁的样式布置。王品的记忆力惊人,竟是将其中的摆设安置的分毫不差,以至于朱慈烺在第一次看到时,竟然呆愣了半晌,继而便是泪流满面,从此,便每晚都住在暖阁之内。

    王品这次差使办的极其出色,也让朱慈烺对于他的态度改观了许多。

    暖阁中除了朱慈烺夫妇,便是两个贴身伺候的内官,见王品进来叩拜,正在磨墨的孙若瑄轻咳一声,两名宦官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韩赞周和卢九德还没有回来听差吗?”朱慈烺一边奋笔疾书批阅奏章,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韩公公和卢公公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因此都是请了假在家调养!”

    朱慈烺冷哼一声。放下朱笔,转动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和脖颈,孙若瑄将一杯温度适中的参茶送到他手中。

    朱慈烺本想发几句牢骚。但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发作,转而对王品说道:“也是难为了你,司礼监如今人手短缺,要你一个人担下来着实是有些勉为其难!”

    王品的鼻子一酸,连忙跪下,“奴婢谢陛下体恤!”

    朱慈烺挥挥手。让王品起身,“朕让你来。是想问一下,如今东厂的状况如何?”

    王品一愣,随机回答道:“正在重建之中,东厂不同于锦衣卫。在南京并无原先的人手安排,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蒙皇上全力支持,目前已经开始运作,不过,消息来源还是少了一些,远远达不到以往在京师时的情势!”

    “这也难怪!”朱慈烺慢悠悠的喝了口参茶,“难怪朱平安的眼线都安插偶到了天子脚下,锦衣卫和东厂竟然没有丝毫消息送进宫里来!”

    王品吓了一跳,“陛下何出此言。如今的东厂上下都是奴婢一手挑选,身份背景奴婢也一一核实,万万不敢将各镇督抚的眼线给放了进来。不知陛下这关于山东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朱慈烺也没有想到王品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当下干笑了两声,孙若瑄却是接过话来,“是本宫的家人发现的。当初朱平安在京师设置四海货栈,用以结交权贵豪门,周延儒、周奎等都是他的座上宾。其货栈掌柜名唤曹大。在京师中颇有名气。本宫的家人无意中发现他竟然又来到了南京,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孙若瑄的话让王品冷汗直流。她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今日朱慈烺召见王品,很显然便是她的主意。但显然,皇帝是不知道孙若瑄一家来到南京便是朱平安的手笔,孙若瑄也是借这番话来警告王品,不要将这段往事抖出来。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王品战战兢兢的问道,虽然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这两夫妻想要做些什么。

    “锦衣卫不堪大用,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们东厂去做吧!大捕全城,将朱平安安插在南京的细作全部给朕找不出来,不能有一条漏网之鱼!”

    朱慈烺看看王品,又加了一句,“朕记得上一任提督东厂的是张云汉,是吗?”

    “正是!”

    “张云汉虽有贪命,但却忠勇可嘉,最后战死在宫城之内。朕希望你能学一学他。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王品身子剧烈的颤动起来,“是,奴婢遵旨!”

    “还有,关在锦衣卫诏狱中的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三人,过两天,朕准备让你们东厂接手,至于应该怎么做,朕想你应该清楚的!”

    “陛下!”王品猛然抬起头来,“这个时候,这三个人如果出了意外,奴婢只怕会让目前的局面更加激化啊!”

    郑三俊、方岳贡两人在朝臣中孤军奋战,东林党代表着江南士绅屡屡向皇上发难,此时,要是再将马士英等三人秘密处死的话,不用说,以前一力主张立福王朱由崧继承帝位的那些人难免会兔死狐悲,说不定便会惹出别的乱子来。

    “朕再说一遍!”朱慈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王品,话语中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乱世需用重典!只有雷霆手段,才能肃清朝野之中的奸佞。孙传庭统军在外,难以寸进,便是朝中有人多方掣肘,现在这个时候,朕不愿再等下去,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

    夜半时分,吴邦辅在锦衣卫衙门中急的直跳脚,原先频频上门的马鸾今日却直到现在也没见踪影,手中那份东厂的公文就像是一根烫手的烙铁,让吴邦辅坐立难安。他已经打发了人出去找寻马鸾的下落,虽然只是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但他却觉得像是度过了整整一天。

    好在,不久之后,心腹总算将马鸾找了过来,吴邦辅一见马鸾,不由分说,便将他拉进自己的书房,门窗紧闭,又派了心腹在门外看守。

    “我的大少爷,你今日间跑哪里去了?”吴邦辅一上来便是埋怨。

    马鸾有些微醺的意味。口中喷出阵阵酒气,“还不是为了家父的事情奔走,如今总算有些眉目了。大人放心。这些时日承蒙您的关照,家父复出之日,绝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放屁!”情急之下,吴邦辅口出粗言,将案几上一杯已经放冷了的清水径直泼到了马鸾的脸上。

    马鸾一愣之下,顿时大怒,“吴邦辅。你……!”

    吴邦辅不由分说,将那份东厂的公文摔到马鸾的脸上。“自己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花天酒地,你再晚来一个时辰,恐怕便再也见不到你父亲的面了!”

    马鸾一惊。连忙将那公文展开。

    “这只是一份抄件,是我在东厂的生死之交传出来的,现在真正的公文已经传到司礼监用印去了,说不定,东厂的番子已经在来锦衣卫的路上了!”

    看完了公文的抄件,马鸾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水渍,当即跪下来冲着吴邦辅便是叩头,“吴大人、吴大爷。您就是我马家的救命恩公。适才的冒犯您千万不要计较,日后我马家定有厚报!”

    吴邦辅叹口气将马鸾拉起来,“现如今快想个法子吧。东厂的人要来提令尊,显是得了陛下的诏令,我是无法阻拦的……!”

    马鸾一挺身站起来,“吴大人,在下没有别的要求,只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拖住东厂的来人,哪怕只有一个时辰。也务必要牢牢的拖住他们!”

    说着,马鸾从怀中忙不迭的摸出一大叠银票来,“这些请吴大人略作疏通,好歹帮在下争取些时间,在下这便去找人帮忙!”

    吴邦辅看看马鸾,又看看银票,终于还是叹息一声,“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明天一早我也要挂冠而去,这南京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从锦衣卫衙门出来的时候,马鸾的酒意早就烟消云散,心急火燎之下,他从锦衣卫衙门中借了一匹快马,顾不得正在宵禁的时间,打马扬鞭便向城南奔去。

    一路上遇到几拨兵马司的巡城兵丁,但几锭银子抛出去,加上马鸾的身份,自然是无人肯去阻拦。

    到了醉仙阁,马鸾顾不得许多,直接便闯进了郑鸿逵所居住的别院。

    郑家的护卫拦住了马鸾,大呼小叫之下,刚刚就寝的郑鸿逵也起了身,走出来,看到马鸾却是一愣,慌忙将其让进自己的卧房。

    “不得了了!”马鸾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顾不得见礼问候,慌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郑鸿逵顿时也有些乱了手脚,万万没想到今日夜间竟是出了这样的变故。好歹稳住心神,仔细思虑一番,这才有了定计。

    “事不宜迟,事情早晚都要做,那便提前在今夜发动!”郑鸿逵的双眼冒出兴奋的红光,“咱们郑家还有人手在南京,我这便派人前去解救马大人他们!”

    “多谢、多谢!”马鸾感激的五体投地,“家父复起之日,便是郑大帅封侯之日!朝廷必然以郑家统领天下兵马!”

    “左良玉那边计议的如何?”郑鸿逵却是没理会马鸾的封官许愿。

    “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左良玉半年之前其实已经病入膏肓,回到武昌之后便再也没能下榻。如今只是时日问题,但左家一直严密封锁消息,便是害怕朝廷会派人谋夺兵权。我和左良玉的长子左梦庚交情匪浅,他已经答应我会全力支持!”

    “那就好。你现在要做两件事情,其一马上派人赶赴宗人府,将福王严密保护起来;其二,你立刻派人联络左梦庚。孙传庭是当今的国丈,手中还有数万兵马,这是心腹大患,你要让左梦庚的大军牢牢的拖住孙传庭的兵马,必要时,可以将其吞并,孙传庭任由他处置,死活不论!”

    郑鸿逵继续说道:“我这就联络郑家水师,命他们立刻登船沿江北上,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先锋便可以抵达南直隶境内……!”

    “那山东朱平安和淮扬的路振飞那里?”

    “放心,我郑家水师会从海上分别佯攻山东和淮扬,骤变之下他们绝不敢铤而走险,放弃自己的老巢兵进南京的,只要五天的时间,咱们便可大事定矣!”(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箭在弦上

    送走了马鸾,郑鸿逵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便不该将自己的藏身之所告诉他。现如今,这些人马上就要动手,一旦动起来,便是惊天动地的事情。但郑家却是万万不能在这种事情中留下任何的痕迹。

    想到这里,他又匆匆找来了自己几名心腹之人。除了安排向郑军水师传递消息外,便是特意叮嘱他们。从现在开始,要清除一切和马鸾等人之间的交集。

    安排好了诸项事宜,但郑鸿逵却总是无法安下心来。此次的事情对于郑家来说,将是一飞冲天的大好良机。即便是之前曾经发生了石井郑氏和高浦郑氏的冲突,但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来。这件事情无论是郑彩或是郑芝龙来做,他郑鸿逵都需要全力施为。

    想到这里,他又问心腹,“唐王如今还是呆在孝丰城中吗?”

    “没错,咱们的人一直在严密监视。唐王很守本分,回到封地之后,连王府都未曾离开过,一直在府中陪伴王妃和孩子,和外界的接触也少之又少。”

    “好!”郑鸿逵点点头,“等到南京的大局已定的时候,你们便……”,郑鸿逵又仔细的思考了片刻,“不,还是我亲自走一遭才是!”

    “四爷,还有件事情!”心腹之人趁机说道。

    “东厂的人除了要对马士英等人下手之外,另外却是在全城搜捕山东的人手。一天之内已经查抄了好几家店铺,拿了几十号人,看阵势。是要将山东安插在南京的耳目全部清除出去!”

    “哦?”郑鸿逵很是诧异,但又实在是想不通,义兴皇帝这个时候为何要对山东方面的人马这么赶尽杀绝。

    朱慈烺和朱平安之间的恩怨,郑鸿逵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居然激化到这样一个地步。说起来,这样也好,倒是给了郑家以可趁之机。如今朱慈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朱平安的身上,郑家恰好可以趁虚而入。

    说起来。朱平安的确是令人忌惮的对手,有他在,唐王朱聿键未必能任由郑家摆布,但如今义兴皇帝却是轻而易举的帮助郑家牵制住了这个对手。这让郑鸿逵轻松了不少。

    “好了,你们去做事吧!记住告诉大公子,一定要切记兵贵神速!”

    ……

    夜半时分,阿大得到了马士英、刘孔昭、阮大铖三人在被押解往东厂的路上被劫走的消息。他马上意识到,马鸾和郑鸿逵等人即刻便要动手了。

    但还没等他赶到固定的消息传递点,自己便遭到了东厂番子的一连串截杀。

    阿大此次进入南京,身负的是秘密的差使,身边所带的随从并不多,只有七八人。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身边也只剩下三个人。

    但他果断的切断了和南京千户所之间的联系,目的便是为了避免山东在南京的情报力量受到更大的损失。

    转瞬之间。他掌控的两个消息传送点全部被摧毁,手中掌握的消息他也不能确认南京千户所是否也已经知晓,因此,当务之急,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选择别的渠道将消息传回山东。再有一点。南京马上就要大乱,朱媺娖身为大明公主。肯定不能置身事外,这个时候,应该是通知曹无伤他们尽快撤出这个是非之地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带着三名手下趁着夜色,偷偷的从城墙翻越出去,直奔仙鹤门外姚七的茶寮。

    姚七茶寮的伙计睡眼惺忪的打开院门,一看是阿大等人,睡意顿时不翼而飞,连忙将其让进院内。

    姚七等人听见动静,也赶忙起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手握着兵器,显然是看到阿大等人深夜前来,定然是出了大事。

    但还没等两人说话,城门处已然是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马蹄声如同振雷一般向着茶寮方向疾驰而来。

    阿大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些东厂的番子竟然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阴魂不散。

    小院之外火把摇动,不时传来“休要走了乱贼”的喊声,很快,院外归于平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却忽然传了进来。

    “阿大,咱家是王品,我知道你就在里边。咱们都是旧相识,实在是不想妄动刀兵,只要你放下兵器乖乖的跟咱家走,我就算拼着这司礼监秉笔、东厂厂督的官位不要,也一定保你一条生路!”

    阿大的脸颊猛然抽搐了一下,将手中的一张纸条塞进姚七的手中,“想办法快快送出去!”

    姚七一点头,直接奔到廊下,掀开一层油毡,赫然露出一个宽大的鸟笼,里面便是两只信鸽。

    阿大一阵狂喜,“好小子,你什么时候竟然存了两只私货!”

    姚七一笑,“小人酷爱养鸽,这还是从山东偷偷弄来的幼鸽,还不容易总算养成了,今日便可以派上用场!”

    阿大点点头,飞快的用炭笔又抄录了一份消息,分别绑在两只信鸽的腿上。但刚放出一只,院外便是一声弓弦声响,刚刚腾飞的信鸽应声中箭而落。

    “阿大,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你们山东军情处的那些伎俩咱家一清二楚,咱家实在不想双手沾上你们的鲜血,你们不要逼我!”

    阿大目龇欲裂,姚七更是心痛的心欲滴血。

    阿大将信鸽塞到姚七的手中,“你是生面孔,我们先冲出去,干掉他们的弓箭手,吸引他们的注意,你找机会将信鸽送出去,这可是事关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姚七咬牙点头答应下来,“大爷放心,拼着这条性命我也要将消息送出去!”

    阿大等人凑到门边。此时姚七的几个伙计已经将茶寮中的弓弩分发给众人,更是将一些登州火器作坊自制的万人敌也塞到众人的手中。

    随着阿大将手向下重重一落,几个人点燃万人敌的引线。随手便抛到了院外,门外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强大的气浪将院门都给掀开。

    阿大等人便趁着这功夫,一起从里边杀了出来,出来之后才发现,王品却是对此早有防备,早已经将人撤出了二十多步开外。因此对东厂番子的杀伤力并不算大,只是让这些从未领略过战阵的番子们产生了一阵慌乱而已。

    这阵慌乱便给了阿大等人接近的机会。一阵弩箭射出,目标直指番子中的弓箭手,顿时数名弓箭手倒地惨嚎。阿大等人脚步不停,迅速接近番子的队伍。手中的弓弩更是一刻不停的发射,直到所有的箭矢发射完毕。

    姚七紧跟在阿大等人的身后,看准机会,跃上道边的一颗苍天大树,如猿猴一般向树的顶端爬去。

    人群中的王品始终密切注视着阿大等人的一举一动,就在姚七上树的那一瞬间,王品便发现他这个一直蜷缩在阿大等人身后的黑影。

    王品不敢再过于手下留情,当即从地上抄起一副强弓来,张弓搭箭。瞄准了姚七。

    手掌有些颤抖,王品的心同样在颤抖。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声弓弦响过。姚七的身躯一颤,却是从树枝上高高跃起,双手向前一送,一只信鸽从他的手中高高飞起,扑簌着翅膀迅速飞上黑漆漆的天空。

    王品暗道不好,飞快的再搭上一支箭矢。但却怎么也找不到信鸽的身影。

    姚七从树上重重的跌落下来,阿大挥刀逼退缠住自己的几名番子。飞快的来到他身边,想将其搀扶起来,但姚七已经是满嘴喷血,显然是伤势严重,命不久矣。

    姚七哆嗦着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裹塞到阿大的手中,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片刻之间,已然睁大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阿大心如刀绞,手中的包裹不用问他也知道其中是什么东西。当下便放到自己的怀中,回转身用一双杀气凛冽的眸子紧紧盯住王品。

    王品悠然长叹一声,“我说过,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一名护卫扶住阿大,不由分说,便将其向着番子较少的方向推去,“大爷快走,这里有我们顶着!”

    另一名护卫回到砍倒一名番子,将其坐骑抢夺过来,两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不断挣扎的阿大推上马背,用手中的钢刀一插马屁股,马匹惨呼一声,借着扬蹄向前奔去。

    王品一咬牙关,指挥着受伤的弓箭手开弓放箭,马背上的阿大身子一颤,已经有两支箭矢射进他的背脊。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是渺茫,阿大却是强打起精神,不断的打马扬鞭向前飞奔,直到那个熟悉的道观轮廓逐渐出现在眼前,于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到了道观门前,阿大再也坚持不住,一头从马上跌落下来,但随即,大门前的黑暗中却是窜出一条身影,将阿大牢牢的接在怀中。

    阿大勉强睁开双眼,攒在一起的双眉这才渐渐舒展开来,“爷!”

    “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曹无伤的脸色狰狞无比。今日下午,朱媺娖奉召入宫,却是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曹无伤放心不下,派了人到宫门外等候不说,自己也是在道观门前一直等候,没想到,却等来了身负重伤的阿大。

    “爷,快走,带着殿下快走,南京,南京就要大乱了!”

    曹无伤的眼前一阵眩晕,“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阿大已经是气若游丝,挣扎着将怀中那个沾染了血迹的包袱交给曹无伤,双手便重重的垂下。

    曹无伤一愣,包裹落在地上,里面赫然是两斤多黑色的茶叶沫儿,随着包裹的落地,茶叶沫儿也散了一地。

    王品带着人疾驰而至,看到曹无伤呆呆的抱着阿大坐在路中央,连忙勒住了马缰。

    王品看了看已然断气的阿大,萧然说道:“我如果知道他是来找你的,便万万不会放箭阻拦了!”

    曹无伤将阿大的身躯慢慢的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一双冷冷的眸子盯着王品。

    “你如果要找我报仇,尽管出手便是,我绝无二话!”王品说道。

    但曹无伤却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命是我的,早晚我都会找你。但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做,我要入宫!”(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孤军

    此时的南直隶、河南一带风云诡异,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积蓄着力量,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变乱。河南孙传庭和史可法的三万北伐之军,处于商水之南的沈丘、项城、鹿邑一线,却是显得有些独木难支。但就在这些日子,孙传庭军中却是不断派出信使,前往湖广、河南、南直隶交界处的英霍山中。

    原先闯军的一系罗汝才部目前便驻扎在英霍山中。潼关一战之后,幸亏朱平安的提醒,罗汝才才逃过一劫,率领部众安全的撤退到鲁阳关、丹霞关一线,以分水岭为屏障,自成一体。

    但好景不长,就在李自成纵横河南、山陕,统领大军直扑京师之后,闯军大将刘洪起、刘汝奎以及明军降将陈永福等率领兵马进驻河南,罗汝才的好日子便到了头。加上襄阳的白旺大军不断在背后袭扰,罗汝才最终不得不筹谋退出河南。

    天下虽大,罗汝才想要找一个安身之所,却是千难万难。无可奈何之下,罗汝才只得率军退往英霍山中,与自己的生死之交老回回马守应会师,合兵一处。

    今时今日的革左五营,也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实力。革里眼贺一龙最终死在了刘洪起的手中,左金王贺锦投靠李自成,目前就任甘州节度使,攻略宁夏、甘肃。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被白旺所杀,所部也皆被吞并。

    原先拥兵十万之众的革左五营到了如今。成了褪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被彻底打回到了流寇的原型。

    因此罗汝才的率军来援,使得马守应顿时便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两军何在一处。总算有了几万能战之军的规模,至少在这乱世中有了自保的能力,不至于成了别人的下酒菜。

    安稳的时间不长,不久之后,李自成攻克京师,登基称帝,这让罗汝才和马守应两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深知李自成睚眦必报的性格,早年还没有成就大事之前。便迫不及待的追杀两人。现在已经南面称帝,眼看着就要一统天下,如何能放过他们两个所谓的叛将。

    就在此时,来自于孙传庭的使者却是频频登门拜访了。

    革左五营被朝廷招安并不是第一次。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兵部监军道杨卓然便曾亲自来到英霍山中,面见五营首领,希望能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革左五营投效朝廷。但朝廷中枢最终却是没有同意将黄州一带的山区划归革左五营作为补给之处,因此此事便搁置下来。

    孙传庭孤军北伐,势单力孤,万般无奈之下,便将主意打到了革左五营的身上。在取得了朱慈烺的首肯之后,孙传庭相继向英霍山中派出好几拨信使,想要说服罗汝才、马守应加入到自己的麾下。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声势。当然,他也向罗、马二人许诺了高官厚禄。

    今日来到英霍山的却是孙传庭身边的重要幕僚,如今南京兵部的兵部侍郎许常明。再有一位。便是孙传庭麾下的大将蒋允仪。

    许常明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英霍山中,面对着孙传庭的招揽,罗汝才却是始终没有表露出他的真正意图来,只是说要和诸营首领好好参详,但时至今日却还是没有一个结果出来。

    面对许常明的催促,罗汝才却是显得从容不迫。“许大人所说都是实情,汝才深以为然。如今我革坐诸军困于英霍山中。的确是窘迫异常。定北伯能在此时招揽我等,那是我等的福分。只不过,我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得什么为国为民、顺天应命的言语,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边!”

    “定北伯太爱,我等无国无家之人自然是感激莫名,不过,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咱们却还是懂得的。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定北伯要想咱们投效朝廷不是不可以,但总要拿出一些诚意来,调拨一些军需粮草饷银来,仅是两个什么官职可是没办法差遣我二人麾下的这数万兵将啊!”

    许常明一时语塞,这说什么都好办,偏偏是这粮草军需,孙传庭和史可法却是一筹莫展。莫说是给革左五营,现在就连北伐大军军中也是困顿无比。仅这一条,便是无法满足罗汝才和马守应两人啊!

    马守应也不说话,抱着一个海碗闷头喝水,完全是一副唯罗汝才马首是瞻的模样来。一旁的谋士吉珪也是笑嘻嘻的帮衬,“我家大帅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许大人和蒋将军恐怕也知道,这河南的顺军还有数万之军,军饷甲仗供给无一不足。刘良佐和黄得功两部还在寿州和庐州一带驻扎,襄阳还有白旺的十万精锐,我革左五营一旦离开英霍山,那便是要承担莫大的风险,若是没有真金白银和大批的粮草,我等麾下的部众以及随军的家眷如何能够安心出山北上呢?”

    许常明不死心,打算再劝说一二,但此时他麾下的一名侍从却是匆匆请见进入到聚义厅中,凑在他和蒋允仪的耳旁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顿时大惊失色,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只是匆匆的简单施礼告辞,便出门离去。

    这一来,却是让罗汝才、马守应和吉珪也很是奇怪。

    但从厅堂后边掀起帘子走进来的一个身影,却让三个人都是起身见礼。

    那人捻须微笑,“有劳罗大帅了,在下回到山东之后,一定据实以报!”

    面对着这样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罗汝才却是谦恭有礼,“先生言重了,大帅称呼汝才万万不敢当。当日里要不是朱大帅提醒,恐怕汝才早已成了李自成的刀下之鬼,这一年来,幸得山东全力支援,我革左诸营将士才能苟延残喘到如今,这天大的恩情汝才铭记于心。请先生报于大帅,有生之年,我罗汝才愿不避生死效力于麾下,恳请大帅接纳!”

    马守应也是一连声的应诺。

    那人笑容满面,“好说好说,如今粮草、器械等物已到舒城,便请诸位前去交接。之后,便有劳两位挥师西进湖广,我家大帅也曾明言,还有几桩大事要烦劳罗大帅两位,来日方长,日后还需罗大帅多多从旁协助了!”

    ……

    义兴元年一月底,左良玉在武昌病殂,其子左梦庚未得朝廷诏旨,便通告天下继承宁南伯爵位以及湖广总兵一职。但接下来,他的一系列动作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左军麾下共计二十营兵马,总数将近二十余万人,左梦庚除留少部镇守武昌、荆州、德安、承天之外,竟然引大军攻入河南,目标直指沈丘、项城、鹿邑一线的孙传庭和史可法一部。

    而此时,寿州和庐州的刘良佐和黄得功也出兵切断了由河南返回南直隶的各条交通要道,配合左梦庚从东面将孙传庭所部困在了河南东南一线。

    三人打出了旗号竟然是“清君侧、靖国难”,指明孙传庭乃是篡夺大权的国戚奸贼,如此一来,天下震动。

    孙传庭、史可法原本就要面对大顺军刘洪起、刘汝奎所部的压力,如今更是腹背受敌,加上军资供应不上,军心不稳,因此在左梦庚的突袭猛攻之下,接连战败,只能撤退到鹿邑暂时坚守。

    “奶奶的!”虎大威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走进有些混乱的鹿邑县衙,目前这里已经成了孙传庭和史可法的临时军机所在。

    “这打的是什么仗!”虎大威须发皆张,狠狠的将自己的头盔摔在地上,“闯贼树万大军就在对面,左梦庚却是忽然从后面发动叛乱,截断了咱们的归路,老子跟随伯爷一意北伐,怎么就成了祸乱朝政的乱贼!”

    孙传庭的头发已经全白,早已不复当日里就任北伐主帅时的意气风发,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堂外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己一心为国,力主北伐,收复失地,怎么就忽然便成了眼下的这幅局面。

    孙传庭的心中苦涩无比,但偏偏又无从解释。

    史可法毕竟在南京主政多年,左梦庚、刘良佐、黄得功的突然发难,已经让他感觉到了这背后隐含的巨大阴谋。归路被断,消息断绝,南京如今是个什么局面不得而知,但想来必然会有乱事发生。

    义兴天子一意孤行,与朝臣们的对立愈发尖锐,难保此次的事件便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趁机发难。

    难道真是大明国之将亡,才会有如此多的乱局?史可法痛苦万分,但此时的他和孙传庭一样毫无应对之策。

    “南京一定出了大乱子了!“沉默良久的孙传庭忽然沙哑着嗓子说道。

    许常明和蒋允仪也没能说动革左五营前来投效,目前的孙传庭部真正成了一支“孤军“。

    “知道又如何?”史可法叹息道:“我军身陷重围,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何谈入京勤王!”

    虎大威倾泻完了胸中的一腔闷气,直接走到孙传庭的面前,“伯爷,眼下自保才是最紧要的。左梦庚十余万大军猛攻,仅凭咱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再过几日军中便要断粮,军心是要大乱的。咱们不能守在这鹿邑城中等死啊!”

    虎大威一抱拳,“伯爷,俺虎大威斗胆向您请命。如今山东军,正驻扎在睢州一带,领兵的是当初朱大帅手下的大将岳锦峰,听说张大狗的骑军也有一部分到了那里。凭着俺和他们的交情,总能说动他们前来支援一二,只要度过了眼下的危局,咱们便有生机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一把刀

    睢州,原为河南总兵许定国的辖地。许定国,天启初年,便在登莱督师袁可立麾下效命,之后参与到河南平贼事宜中,接替陈永福成为总兵的时候,已经是七十岁的高龄。但此人却是心机深沉、极富野心之辈,早已在暗中与闯军大将刘洪起、刘汝奎暗通款曲。前些日子,更是密谋将孙传庭留在河南的总兵大将高杰诳到睢州来,秘密杀害,以作为自己的晋身之资。

    然而这些事情却是山东军情处获悉,岳锦峰率领两万大军进入河南,奉朱平安的命令从侧翼支援孙传庭的北伐之军,张大狗也就是如今的张定边率领部分骑军从旁协助,星夜奇袭睢州,将许定国斩杀。睢州一线也就成了山东军的地盘。

    高杰得脱大难,对于张定边自然是感恩戴德,目前他和郭从宽驻军在归德府一线,和山东军互相配合,倒也是相得益彰。

    虎大威风尘仆仆的赶到睢州,但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的喜悦之意。自从进入河南之后,北伐大军的行程和处境便是一波三折、困窘异常。虎大威曾和朱平安出生入死,对于他抗击满清的坚决态度是钦佩有加,本希望两军携手,共同拿下中原之地,借着便可以攻略河北和京畿。但山东军的动作却是让虎大威赶到难以理解。

    岳锦峰、张定边坐拥两万精锐却徘徊在睢州一线,不仅和高杰、郭从宽眉来眼去。对于战事却也是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孙传庭、史可法多次派人联络,就连虎大威也多次来到山东军中劝说,但成效却是甚微。在虎大威看来。这一次,山东军似乎并没有和北伐军合兵一处,共同北上的打算,到底是为了什么,孙传庭和史可法也须心中清楚,但虎大威这样的武人却是根本无法理解。

    但现在,孙传庭、虎大威包括史可法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如今在河南,唯一有可能救援他们的。便是岳锦峰的山东军。

    虎大威随行只带了几十名亲兵,被山东军引入睢州城内。临来时,他还特意请正在归德府的高杰、郭从宽,以及孙传庭军中的河南巡按陈潜夫、河南布政司右参政。也就是袁可立之子袁枢一并前来,希望能以这些人的力量说动岳锦峰前往鹿邑救援。

    城门处,张定边便早早的等候在此,众人一一见礼,进入城中。虎大威为了此行,还特意思虑了一些主意,在沿着城内东西通衢大街入城的时候,走过镇襄楼到达两座袁尚书“三世司马”大石牌坊下的时候。虎大威特意下马,虔诚的祭拜一番。由此这才推出袁枢其人。他知道,山东军中不少将领,包括朱平安本人在内。对于曾经巡抚登莱的袁可立都是尤其的崇敬,或许袁枢的到来,也能成为说服山东军的一颗重要砝码。

    叩拜完毕,众人又是着意游览观赏了一番袁可立好友的同年挚友董其昌的书法大作,这才进入到“尚书府”的大门。目前,岳锦峰便将这里作为军帐所在。总督河南战事。

    到了此处,奉上茶水点心。张定边素服角带,未着盔甲袍服,也未曾携带兵刃,陪着众人吃茶谈天。

    “虎将军却是来的不巧,闯军大举向东进犯,岳都督却是奉命前往考城一线拒敌,昨日刚刚带领大军出发。”

    虎大威等人都是眉头一皱,怎么会如此之巧?一行人刚刚来到睢州,岳锦峰却是去了考城迎战闯军。这分明便是不愿和众人见面,免得为难的做派嘛。

    虎大威也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当即便直接说道:“兵事紧急,如今左梦庚反叛,率领十余万大军兵进河南,竟然从背后向我军发动突袭,使我军腹背受敌。定北伯和史阁部是奉皇命出师北伐,与山东军都是天子之师,今次我来,便是向山东军求援来了。盼望贵部能从速发出援兵,以解危难!”

    张定边也是犯了难,“这如何是好?岳都督统领主力北上考城,如今我这里不过是留守的三千兵马,驻守睢州已经是勉为其难,要是再南下增援鹿邑,那恐怕有些力有未逮啊!”

    虎大威当时便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张定边是个什么人,他一清二楚。他兄弟两人都是朱平安的亲兵出身,自打凤阳时便随侍左右。巨鹿一战,他的兄弟张二狗为国殉难。两兄弟却都是目不识丁的军汉。今日坐到此处,他却是一副文绉绉的做派,显然是早已背了一套说辞,专意为了推脱之用。

    但如今是求人来了,虎大威便是想发火也只能强忍下来。因此不动声色的向着高杰使了个眼色,让他从旁在帮着说些好话。

    高杰却是显得有些无奈,但迫于虎大威的面子和官位,他也不敢不应下来,但刚想说话,抬头却是看到张定边一双冷冷的眼神直射过来,心中便是一颤,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旁边的陈潜夫和袁枢得了虎大威的暗示,当即便要开口。但张定边却是根本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张定边站起身,看似不经意的走到门边,回转身向着虎大威一拱手,“虎将军,我家大帅有命,鹿邑小城,不可坚守,定北伯和史阁部若是率部前来归德府、睢州一线,我军自然可以卫护万全,无人可以在我山东军眼皮子底下伤害到诸位的兵马分毫。”

    “不过,如今朝中对我山东军的攻讦甚多,未免瓜田李下,我山东军无法向豫南一带靠拢。其中的难处请虎将军和诸位体谅。大帅也曾明言,但凡是北伐大军的中的诸位,来到我山东军地界,便不要再回去了。如今左梦庚勾结刘良佐、黄得功之辈,军势浩大,单凭河南的这些兵力,绝对无法相抗,便请诸位在此耐心等候,不日我山东大军便会南下,到时候,再与诸位一起铲除奸佞,以正国统!”

    说完,张定边也没打招呼,径直一个箭步出门而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厅堂周围却是忽然出现了无数的人影,就连大厅的房门也被突然从外边关上,借着便是数个军卒用木板将门窗等处都是给严严实实的封闭起来,“乒乒乓乓”的甚是热闹。

    等到封闭完成,虎大威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高声叫骂着便向大门处跑去,但到了门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众人却是忽然闭上了嘴巴。

    院子里,数百名山东军步卒盔甲鲜明,刀枪在手,面对着大厅整齐列队,个个面无表情,一派凛冽肃杀之气。

    “诸位请放宽心!”张定边的声音再度传来,他负手站在门外的台阶上,背对着大门,“大帅有严令,谁也不敢伤了诸位分毫!只是这些天,便委屈诸位在这厅中暂居数日。等到一切都有分晓之时,岳都督和老张我自会向诸位请罪!”

    “张大狗!”高杰等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虎大威却是大声怒喝起来,“朱平安曾与定北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如今国家陷入危难之中,朱平安却是要做缩头乌龟了吗?”

    张大狗长长叹息一声,“虎将军这话就有些偏颇了,我家大帅对朝廷忠心耿耿,如今在南京的那些事情你们也不是不清楚。天子继位,我家大帅是定策第一功臣,可如今却是朝不保夕。扪心自问,假以时日,定北伯便会放过我家大帅吗?就算他不愿意,天子的诏旨他敢不遵从吗?国戚的身份容许他违抗圣旨吗?”

    这番话一说出来,虎大威顿时语塞,再也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我家大帅的难处,望诸位体谅!”张定边撂下一句话,转身下了台阶,扬长而去。

    走到院落的大门处,张定边冲着大门边的几个身影一拱手,“都督,都办好了!”

    本应出兵考城的岳锦峰却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身边是几名心腹将领,还有军情处的沈名先。

    岳锦峰冷着脸看看院中的厅堂,又侧耳听了听虎大威在厅中的大呼小叫,不禁一皱眉头。

    “真是憋气,竟要听这莽夫的叫骂,我岳锦峰也是堂堂的八尺之躯,今日之事办的却是窝心!”

    沈名先一笑,“都督勿要气恼。都督身负重任,总督河南战事,这是大帅何等的信任!眼前,左梦庚大举进兵河南,目的便是为了消灭孙传庭和史可法的北伐之军,以配合马士英等人在南京的起事。这些与我山东军无关,咱们没有必要搀和进去!”

    沈名先看看院中封闭的厅堂,目光中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是浓烈。“朝廷对大帅忌惮甚深,天子、东林、各镇都不愿意让大帅直入中枢。真是有朝一日,他们羽翼已成,咱们便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这次他们内乱起来,却是咱们的良机,还请都督一定要体谅大帅的苦心!”

    岳锦峰对于沈名先却是不敢怠慢,当下便郑重还礼,“下官是大帅一手提拔,没有大帅,哪儿有下官的今日。先生确是严重了,下官刚刚也只是想到那孙传庭也算是大明有数的良将,如今却落得如此困局,不免有些可惜!”

    “都督切记!”沈名先加重了语气,“北伐诸将,谁都可留,包括史阁部都可以留下,但孙传庭却是万万不能任其做大。刚刚张指挥使的一番话,虽然直白,却是字字都说到了点子上。孙传庭是义兴皇帝扶植起来的一把刀,要是让他磨得锋利了,必然会让咱们流血!”(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孙传庭之死

    左梦庚看着并不坚固的鹿邑城池,不由得牙关紧咬。他今年不过三十岁出头,相比较于他的父亲左良玉,他的身材更为高挑,但却单薄了许多,虽然身披家传的盔甲,但其武将的气质却是远不及左良玉,一双恰似女人的细嫩双手不停的揉搓,在高坡的平地上来回的走动,显出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十余万大军围攻这弹丸之城,却是耗费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时间,竟是毫无寸进。南京方面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这更是让左梦庚的心高高悬起。

    眼前就是一场豪赌,左梦庚和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三人约定,在河南和南京同时动手,利用朝臣、江南豪族和士绅与义兴帝之间矛盾的激化,趁机发动兵变,打出靖难锄奸的旗号,扶保福王朱由崧登位。

    凭借左家在湖广的实力,只要兵变成功,左梦庚顷刻间便会成为掌握江南朝廷兵马,一等一的国朝勋贵。这样的事情,英国公干过、石亨干过,很多人都干过,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轮到了左家。

    可惜,左良玉实在是太过迂腐不化了,面对着这样的机会,他竟然选择了放弃。左梦庚为此愤愤不平,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忌惮的不过是自己的名声。可老头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名声还有那么重要吗?一旦大权在手,随时可以将黑的变成白的,世间舆论还不是掌权者一语定之嘛!

    为了左家、更是为了自己。左梦庚选择了向自己的父亲挥起屠刀。一夜之间,左军中老将被全部控制起来,不肯听从左梦庚号令的全部被诛杀殆尽。左梦庚杀气腾腾的闯进左良玉养病的别院。但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来意说完,左良玉已然是被气的口喷鲜血而死。

    左梦庚松了一口气,眼前妨碍他一飞冲天的最大障碍总算被兵不血刃的清除了。

    于是,他立刻驱动十余万大军进入河南,向孙传庭发起了进攻。义兴皇帝最大的依仗,便是他的这位执掌兵权的泰山老岳丈,只有消灭了孙传庭和他麾下的数万北伐之军。南京方面才可以毫无掣肘的展开行动。

    为了防备山东军有可能的增援,左梦庚还派出部分兵马埋伏在睢州到鹿邑的交通要道上。但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山东军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正在鹿邑进行的这场血战与他们毫无关系。

    这让左梦庚信心倍增。毕竟山东朱平安是当初辅佐义兴皇帝登位的第一功臣,手中还握有数万劲旅。他如果南下,那事情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虽然山东军保持了沉默,使得左梦庚可以放开手脚对鹿邑发动猛攻,但鹿邑城中的孙传庭部却是让左梦庚有些想要发疯的感觉。

    不过是两万没有任何补给的残军,竟然死守了这座小城整整一天,左梦庚气急败坏,为此,连斩了两名他认为作战不力的麾下将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昔日左军中的精锐。全被他的父亲葬送了在了河南和山陕。现在的左军虽然有二十万之众,但十之七八却是这两年之内收拢的各地残兵,虽然看着人数众多。但实际上的战力却是乏善可陈。

    “刘良佐、黄得功出兵了吗?”左梦庚忽然想起和自己一同密谋的两位“同伴”。之前,在他看来,这份天大的功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两个人分享的,但此时,他却盼望着这两个人能尽快杀到鹿邑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寿州和庐州还没有一点动静!”左梦庚的幕僚回答道:“大帅。这两个人不会是直接兵进南京了吧?”

    “不会吧!”左梦庚吓了一跳。刘良佐和黄得功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依附在左家羽翼之下的两个家奴而已。凭他们的实力。万万不能与左家相提并论。但幕僚的话却是闪过脑海,这个时候,刘良佐和黄得功兵进南京,却显然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们的兵力,虽然不足以与左家抗衡,但在南直隶附近却是无人可敌。他们两个只要进入到南京城,便会立刻成为焦点所在,控制南京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一来,靖难的第一武将不就和他左梦庚彻底无缘了吗?

    “糟了!”想通了这一点,左梦庚的冷汗涔涔而下。莫非他百般筹谋,到了最后竟然要为他人做嫁衣不成?

    “不行,不能再在这鹿邑城下空耗时日了!”左梦庚忽然醒悟过来,“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消灭孙传庭的部队,然后尽快转道南下,到南京去争夺拥立之功。左军二十万大军,只要到了南京,还有谁敢小觑!”

    想到这里,左梦庚忽然平添了无限的勇气和信心,当下命令,将自己的军帐向前移动两百步,他要亲自指挥大军攻城。

    左梦庚的帅旗前移,令左军士卒士气大振,加上左梦庚的严令传达到各部各营,左军兵马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向鹿邑城,单薄的城池在攻城的人潮中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

    虎大威等人如同泥牛入海,一去睢州,再也杳无音讯。左军不分昼夜的攻城,鹿邑城中已经断粮,士卒们开始杀马充饥,但城中的礌石滚木箭矢等物早已告罄,城防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史可法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催促手下再向睢州的山东军求援,但孙传庭却是颓丧的摆摆手,“不必了,朱平安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是要我们去投奔,到了睢州之后,加入山东军序列,此后便再也没有北伐之军的称呼了!”

    “若是不按照这样去办,咱们死守鹿邑,就算城破之后,全军覆没,他也是不会派出一兵一卒前来救援的!”

    冷冷清清的大堂上,史可法颓然的坐回到座位上,好半晌这才疲惫的说道:“伯爷,放弃鹿邑吧,咱们冲出重围,也是为城中的将士们留一条活路啊!”

    孙传庭苦笑一声,“左梦庚虽然不如乃父,但却不是酒囊饭袋。外面重重围困,只有东门外的兵力相较单薄,分明是他设下的一个陷阱,让我等由此突围,他好全力围剿堵截!”

    “那如何是好!”史可法重重的拍拍书案,“总不能坐困愁城,等着左梦庚杀进城中吧!”

    孙传庭慢慢站起身,眼睛中渐渐恢复了清明,“如果老夫所料不错,南京此时已经是乱了起来了。老夫为大明奔波半生,北伐之战刚刚开启,却不得不中道放弃。我只担心陛下,是不是能够逃过此劫。企盼大明列祖列宗庇佑,保佑陛下等安然度过此次劫难,要不然,我大明可就真没有中兴之望了!”

    “左梦庚之流,想要的无非是老夫的首级,既然如此,老夫奉上便是。”

    史可法吓了一跳,“伯爷何苦如此,眼下睢州还有山东兵马驻守。那朱平安虽然被陛下忌惮,郁郁不得重用,心怀怨恨,但总算是对我大明忠心可鉴。事到如今都没有响应叛贼起兵,便足以证明他不愿同流合污。既然如此,咱们便去投奔他,日后有了机会,再谋取兵权便是!伯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孙传庭苦涩的回答道:“宪之你是太不了解朱平安其人了。此人虽然年轻,但却是不世之才。你的那些想法,他定然早有应对,圣上用我,便是为了节制天下镇将,这一点朱平安看的比谁都透彻。自打他离开南京,这么些日子始终没有动静,便是为了悄悄的积攒实力。老夫听闻,如今关外动荡,便是他一手搞出来的,要不然,满清大军顺势南下,我大明早就不攻自破了!”

    “朱平安将兵马屯住在睢州,距离鹿邑不过一天的路程,却迟迟不发救兵,其用意便是在提醒老夫。只有加入山东军,老夫才有一条活路,陛下用老夫节制他,他便要反过来掌控老夫,换句话说啊,如果老夫不肯加入山东军,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士卒来报,城南已经被左军攻陷,大批左军正在蜂拥入城。

    史可法当即站起身,不由分说,便叫来亲兵,打算架上孙传庭寻机突围。

    孙出庭却是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剑指众人,“不要再做无谓之争了。老夫心意已决,南京变乱,陛下夫妇二人以及我的家人不免凶多吉少。老夫身为定北伯,又是国丈,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总要为国殉难,以尽臣子之意!你们没必要都留在这里等死,还是速速突围,觅得生机吧!如果能冲出去,便不妨去睢州,也帮老夫给朱平安带句话。”

    “我孙传庭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此为毕生之憾。北伐之事,便拜托朱总兵了!有朝一日,假若朱总兵能尽收失地,直捣黄龙,便请将我孙传庭安置在京师北门之外,我孙传庭即便为一鬼魂,也愿生生世世为大明看护北方疆域!”

    史可法苦劝毫无效果,只得洒泪拜别孙传庭。

    不到半个时辰,左军士卒便蜂拥进入到孙传庭治所。

    但只见大堂上一人满身甲胄,端坐于堂上,左军士卒不敢入内,只得层层包围起来,通报左梦庚。

    片刻之后,满脸兴奋的左梦庚快马赶来,率领亲卫杀进大堂。

    等到走近才发现,孙传庭虽然端坐于帅位,但脖颈间却是一片血肉模糊,脚下的鲜血已经流淌一片,显然是早已经自刎身亡多时。(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朕不甘心啊!

    义兴元年二月初一的晚上,寿州镇将刘良佐引兵两万进入南京。南京城中原本守卫力量就单薄稀松,最精锐的一万多京营将士全部都在司礼监首席秉笔卢九德的掌控之中,但却是没有一兵一卒做出任何的反应。

    被马鸾救下的马士英、阮大铖和刘孔昭等三人亲自赶往宗人府,将被软禁在其中的福王朱由崧救出,与刘良佐的兵马会和之后,一起杀向皇城。

    此时的南京,已经成为完全不设防的城池,城中的官员、豪族、士绅各种势力对于发生在眼前的变局,都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守卫洪武门的将官丁得旺甚至于没有做半分的抵抗,便打开了城门,将大股的叛军放进了皇城之内。

    洪武门之内,便是一条东西宽四里、南北长五里的宽大的御道,御道东面的六部衙门已经有不少留守的官员加入到叛军的行列中,西面的五军都督府则瞬间被叛军攻陷,朱慈烺和孙传庭一手提拔起来的都督府官员被斩杀殆尽。

    叛军举着火把,如同潮水一般通过五龙桥,直奔内城的承天门。

    福王朱由崧裹着一件厚厚的貂袍,但牙齿却是情不自禁的咯咯作响。一张胖大的脸庞在火光、星光的映照下,显得苍白无比。

    马士英换上了自己一品文官的袍服,虽然面容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内心中却是心潮起伏。浑身的血液就像是沸腾的滚水一般。

    河南已经传来消息,孙传庭被左梦庚牢牢的围在了鹿邑城中,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不可能再对南京的局面有半分的影响。福建郑家也已经答应,将派水师密切监视山东的朱平安,一旦他有什么行动,郑军水师将会大举进攻山东,将其拖住。

    至于朝中的各股势力,包括实力最为雄厚的东林党,马士英都已经做了最稳妥的布置。东林党虽然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实际上其中的绝大部分人不过是依附在其羽翼之下的投机者而已,和以前的楚党、浙党没有任何的区别。对于这些人。只要是给予一定的诱饵和好处,他们是绝对不会为了什么大义付出任何牺牲的。

    一边前进,一边思索,马士英又将整个布置又重头捋顺了一遭。确定是算无遗策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

    义兴皇帝朱慈烺和他的父亲崇祯帝从本质来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甚至于在急功近利、专权独断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的一个皇帝,将武将、勋贵和朝臣甚至是江南士绅都得罪了一个遍,偏偏手中的权力还不及当年的崇祯皇帝,如此一来,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时不同往日。以东林党人和武将只需要一个皇帝的象征,一个如同傀儡一般的人物便足矣,朱慈烺显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他是崇祯皇帝的嫡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朱慈烺不死,很多人便会寝食难安,其中便包括马士英父子。也是上天眷顾,竟然让朱慈烺亲手将自己推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朝臣们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外边还有左梦庚和郑芝龙的数十万大军鼎力相助。马士英断定已经没有什么人或事情能阻挡自己的脚步。

    “阁老!”刘良佐和刘孔昭策马赶上来,“黄得功到了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会不会除了什么变故?”

    马士英这才从思绪中摆脱出来,沉吟了片刻。“应该不会,黄得功镇守庐州,要不是手中还有些兵马,早就成了孙传庭的盘中之餐。他虽然是个粗人,但这其中的道理想必应该明白,大事不成,焉有他的生机!”

    “再派人前去联络一下吧!”马士英匆匆做出了决断,“左梦庚和郑芝龙的大军还需一些时日才能赶到南京,南京城中只有明辅的两万人马略显单薄,黄得功手中还有精锐在手,有他在,南京的局面会更安稳一些!”

    “是!”刘孔昭即刻布置下去。

    “明辅!”马士英对刘良佐和自己的儿子马鸾说道:“郑三俊和方岳贡如今在哪里?他们两个绝对不能放过!”

    “父亲放心!”马鸾一脸得色,“郑三俊今日便在朝房中当值,方岳贡就在自己的府中,儿子已经派人盯死了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瑶草”,始终沉默不语,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福王朱由崧却是突然开了口,“可能的话,还是尽量少杀一些人吧!像是郑三俊和方岳贡这样的人,都是难得的干才,将来朝堂之上,还是需要这样的人来辅政治国的!”

    朱由崧的声音很小,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的打量马士英等人的神色,显得有些忌惮。

    马士英听完之后,微微一笑,“王爷,如今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们不死,咱们焉有宁日!王爷放心,瑶草自有安排,王爷只管等着面南背北便是!”

    朱由崧无奈的点点头,就此闭上了嘴巴,再也不发一言。

    ……

    入夜之后,承天门外便是人喊马嘶,叛军的士卒开始对内城进行攻击。滚木撞击城门的声音不断传来,内宫中混乱一片,宦官、宫女、仆役和亲军士卒四处奔逃。

    王品换上一身轻甲,带着十余名心腹宦官和卫士匆匆来到内阁值房。

    值房中却是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唯有首辅的房间还亮着灯火。

    郑三俊一身绯红官衣,捧着一卷书册,面容宁静的端坐在书案之后。

    “阁老!”王品一进门便喊道。

    郑三俊放下书册,抬头看看王品,“叛军攻入内城了吗?”

    “还没有!”王品回答道:“不过也只是须臾之间。如今内城不过一千多天子亲卫,军心散乱,逃走了大半。剩下的坚守不了多长时间!”

    郑三俊喟然长叹,缓缓起身,“国事已不可为!”

    “阁老!咱家已经聚集起两百多身子壮健的宦官,叛军一时之间难以控制全城,咱们便趁这个功夫杀出城去!”

    郑三俊摇摇头,“到了如今,城中百官无一人前来内城救驾。王公公还不知这其中的含义吗?”

    王品颓然点头,“咱家如何不知!京营万余人马城防都在卢公公麾下效力。叛军大举而来。卢公公怎会不知!可是叛军却是兵不血刃的入城,一路未遇任何的阻挡,不过区区一个时辰的光景,便杀到了皇城脚下。卢公公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望便知!”

    郑三俊点点头,“朝政到了今日的局面,已经很难说清楚究竟是谁对谁错了。我郑三俊历经三朝,见惯了荣辱浮沉,崇祯十六年,未能追随先帝于地下,已经是臣子失义,今日。是决不能再一次置身事外了!”

    郑三俊向着王品郑重一揖,“王公公,速速带着圣上出宫去吧!再留在江南。只能任人鱼肉,老夫斗胆建议圣上,还是去山东吧!朱平安其人虽然跋扈,又是宗室的身份,不免令人忌惮担忧。但此人对大明却是忠诚有加,老臣僭越的说一句。圣上不如暂时寄人篱下,多方笼络忠臣义士。忍辱负重,将来说不定会有转机!这也算能为大明留下一丝嫡系血脉!”

    王品肃立还礼,“咱家一定将阁老的话带到!”

    王品明白郑三俊的慷慨赴义之意已决,便不再多劝,返身出了值房,带着人直奔奉先殿。

    被叛军的攻城声搞得惊惧交加的朱慈烺,见到王品之后,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李士淳、姚明恭、王铎、项煜、吴伟业等天子近臣如今都在殿内,却是拿不出一个稳妥的主意来。

    叛军大军兵临紫禁城,这是大明历朝历代所未曾有过的事情。朱慈烺恐惧之余,则是深感悲怆。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王品进殿的时候,朱慈烺正在大声嘶吼,一旁的孙若瑄苦劝不住。“群臣为何要如此对朕,父皇说的没错,误国者皆群臣也,朕只恨自己还是太过宽宏,没有将这些乱臣贼子斩尽诛绝!”

    喊出这些话,李士淳等人连连叩头,朱慈烺则是像被一下子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顿时委顿在地。

    王品紧走几步搀扶住他,朱慈烺却是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王品的手臂,“郑阁老呢?他可有办法退兵?”

    王品摇摇头,“回禀圣上,郑阁老已经决定为国尽忠,吩咐奴婢护送圣上速速出宫,郑阁老还说,请陛下尽快移驾……!”

    王品欲言又止。朱慈烺却是催促道:“去哪里!你倒是快说啊!”

    王品一咬嘴唇,“郑阁老请陛下移驾山东,暂时寄人篱下,忍辱负重,以待时机,重整大明河山!”

    朱慈烺满怀希望的表情顿时凝结在脸上,继而翻身站起,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喊:“天下之大,朕哪里不可以去得。去哪里,朕都不会去山东!”

    王品的心里哀叹一声,刚要再劝,孙若瑄却是梨花带雨的说道:“陛下说的没错,天下哪里都可以去得,偏偏是山东不能去。朱平安身为宗室,飞扬跋扈,不肯交出兵权,分明是居心叵测之辈。陛下如果去了山东,早晚会被其所加害!”

    孙若瑄的话顿时让王品怒气上涌,他紧走两步,在朱慈烺面前跪下,含泪劝谏道:“陛下,娘娘之言断不可信。今日奴婢斗胆进言,如今城内百官、士绅无一人前来救驾,便是都存了隔岸观火的念头。朝中百官和江南士绅彼此勾结,对抗皇权,如今江南之地都不安全。除了山东和淮扬之地,陛下又能去哪里?皇后娘娘之所以劝谏陛下不可去山东,便是因为当年她曾对朱平安动情,但是被其拒绝,所以心生怨恨之情,不断怂恿陛下迫害朱平安,才有今日之祸!娘娘如何认得朱平安的手下阿大,便是因为当初便是那阿大将娘娘一家护送到了南京城啊!”

    王品连连叩头,“陛下,听奴婢一言。咱们不如先去淮扬,路振飞虽是朱平安的恩师,但其忠诚耿直之名却名扬天下,他断不会对陛下有一丝加害之意!还有湖广兵备道的黄公辅大人,此人虽是东林却是对朝廷忠贞不二,陛下前往淮扬的同时,可宣召此人带兵赶往淮扬面君,有他在,万万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朱慈烺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王品之后的那段话语,他呆呆的转过身去,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了惊恐万状的孙若瑄。

    “王品所说,可是真的?”

    孙若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请听臣妾解释一二,事情绝不是王品所说的那样,臣妾与朱平安绝对没有任何的瓜葛!”

    朱慈烺大叫一声,一脚将孙若瑄踢倒在地,接着便是一把拔出了身后桌上的佩剑。

    “贱人!枉朕对你们父女百般信任,你却竟然如此欺瞒于朕!”

    朱慈烺手握佩剑,不禁仰天大哭:“又是朱平安,怎么会如此的阴魂不散,朕究竟做了什么,让上天如此折磨!事事都是你朱平安占了先机,朕贵为天子,却是始终被你牢牢压制!朕好恨!朕不甘心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乱臣贼子

    朱慈烺手中的佩剑刺入孙若瑄胸膛的那一刹那,泪水从她的眼角无声的滑落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个昨日里还在温情细语的男人,如今却变得如同降世的恶魔一般,冰冷的剑尖悄无声息的没入自己的胸口,那一刻,却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孙若瑄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却是没来由的不断抽搐着。昔日的一幕一幕飞快的从眼前闪过。

    “难道这就是命?”孙若瑄感受着那浓烈的残酷意味,双眼就像是背负着千斤的重担,不由自主的闭合起来。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她的心底蔓延出来,顷刻间飘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李士淳等人不禁魂飞魄散,待到回过身来,想去将朱慈烺手中的佩剑夺下来时,孙若瑄已经软软的瘫倒在地,再无一丝声息。

    “陛下……!”上了年纪的姚明恭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口中吐出白沫,脸颊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抽搐起来,不多时便没了生气。

    “姚公”,李士淳等人大惊失色。

    “皇兄!”一个素白的身影刚刚进入奉先殿,却是被眼前的惨状给吓了一跳,手抚胸口,喘息不定。

    “当啷”一声,佩剑落地,朱慈烺的身子也随之抖动起来。那素白身影飞奔到朱慈烺身边,将其搀扶住。朱慈烺早已顾不得旁边地上已经因为自己挥剑刺杀孙若瑄惊惧而死的姚明恭。僵硬的转过脑袋:“坤兴,你如何还在宫里?”

    朱媺娖心有不忍的看看地上孙若瑄的尸身,虽然自己的心中也是恐惧万分。但还是先去劝慰朱慈烺。

    朱媺娖努力抑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眼前的场景却是分明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算一算,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啊!

    忽然间,朱媺娖心中产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不时因为眼前的场景,而是那种国破家亡之际才会出现的孤独感觉。

    一名宦官甚至顾不上大声通禀,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奉先殿。

    “圣上,大事不好了。内阁值房走水了,听闻是首辅郑三俊大人不愿受辱。便一把火点燃了值房……!”

    众人顿时默然。

    “叛军到了哪里?”王品急匆匆的问道。

    “已占据了三大殿,正向内廷而来!”

    朱慈烺这才如梦方醒,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快走。快走,咱们去山东,咱们去山东,有朱平安在,咱们的性命可保无虞!”

    众人一愣,朱媺娖却是坚决的点点头,“皇兄明鉴!此时咱们也只能投奔山东了!”

    王品早已命人准备了一些宦官的灰色袍服,当即命人伺候着朱慈烺和朱媺娖等人换上衣衫,趁着夜色。偷偷摸出奉先殿,向着玉带河北面的后宰门而去。李士淳等人为了掩藏踪迹和身份,更是边走边拔自己的胡须。

    三大殿的方向已经燃起火光。喊杀声渐渐逼近。内廷中的宦官、杂役等人都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闯乱窜,

    宫城中豢养的为数不多的珍禽异兽,此时大多数已经成了死物,剩下的那些也在宫城内盲目的乱窜,悲鸣不已。

    在迎娶皇后孙若瑄之后,朱慈烺原本还要迎娶两位嫔妃。但如今日子还没到,所以后宫中也没有什么妃嫔要带上一起出逃。

    王品和十余名心腹宦官。召集了部分东厂的忠诚部下,都换上宦官的服色,簇拥着朱慈烺一路向北而逃。

    但到了后宰门,却是发现叛军已经抵达此处。叛军士卒大呼小叫的冲进后宰门,见人便杀,四处洗劫。众人再想回转,身后却是也有追兵赶来,将数百名宦官、宫人拦截在后宰门内。

    进入宫城之后,马士英便发觉,麾下的兵马,尤其是刘良佐所统领的士卒已经变得难以指挥了。南京皇城虽比不上京师富丽堂皇,但数百年积攒下来,自然也有不少价值不菲的财货。叛军士卒一入宫城,便立刻被这些财货牢牢的吸引,对于上司的命令早已是置若罔闻、阳奉阴违。攫取财宝、强抢宫娥,这些个刘良佐麾下的兵马士卒,沉浸于烧杀掠夺不能自拔。

    但此时的马士英却依然保持着一份冷静。他很清楚,如果被义兴皇帝朱慈烺趁乱溜出宫城去,但今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他虽然调动不了刘良佐的兵马,但还是和自己的儿子马鸾以及刘孔昭、阮大铖等人召集了自己豢养的家兵死士,一入宫城,便径直扑向三大殿和内阁值房。

    三大殿人去楼空,内阁值房的郑三俊举火自焚。马士英却是不敢怠慢,命令手下抓捕了不少宦官、宫娥拷问,总算得知了朱慈烺一直便藏匿在奉先殿。

    但赶到奉先殿,却发现朱慈烺已经溜走。

    气急败坏的马士英等人连杀了几名宫人,这才得到了朱慈烺赶往后宰门的确切消息。于是,在后面紧追不舍,总算在后宰门处,将大批打算趁乱出宫的宫人拦截下来。

    马士英长出一口气,面沉似水的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数百名拥挤在一起的内官、宫人。他很清楚,朱慈烺很有可能便在其中。

    马鸾和一干家兵挥舞着刀枪,一连砍杀了十余名哭喊的宫人,明晃晃的兵刃和刺眼的鲜血总算让这数百人暂时安静下来。

    马士英清清嗓子,大声喊道:“靖难兵马入宫,只为诛杀天子身边的奸佞小人,如今权奸内阁首辅郑三俊、方岳贡等人,以及拥兵自重,企图挟持天子的外戚、定北伯孙传庭已经伏诛。可以说,国贼已除,我等要辅助天子重掌朝政,只是宫内大乱,天子不知去向。尔等有谁知道天子下落的,速速禀明,本官一定重重有赏!”

    数百人鸦雀无声。

    王品和一众手下将朱慈烺、朱媺娖、李士淳等人紧紧的维护在中间,但凝重紧张的气氛却是让朱慈烺的双腿情不自禁的有些发软,要不是朱媺娖一直在身旁搀扶,恐怕早已经瘫坐在地上。

    马士英静静等待了片刻,没有人回应,他不禁冷笑一声,“你们都是在内廷侍奉天子的近臣,却是连陛下的行踪都不清楚,既然如此,还留你们作甚!”

    马士英的手一挥,四面的叛军和他的家兵家将立刻抽出兵刃冲进人权大杀大砍起来。

    鲜血四溅、断肢残臂掉落一地,四面的哀嚎声震耳欲聋。

    刘孔昭迟疑的靠近马士英,“瑶公,这可是数百条人命啊!咱么这么做是不是有违天和……?”

    马士英转过头,用阴冷的眼神扫视他的面庞,其中的寒意让刘孔昭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复暘兄,为何此时还有妇人之仁,今日如果不能找到天子,恐怕来日你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马士英的一句话让刘孔昭哑口无言,而他则高声喊道:“给本官杀,有谁能说出天子下落,本官饶其不死,另有重金之赏!”

    眼看着叛军就要杀到眼前,无可奈何之下,王品只得带着一众手下开始反击,死命的向着后宰门城门处杀去。

    王品的举动落在马士英的眼中,让其长出一口气,吩咐四面的叛军士卒都点上火把,后宰门下顿时亮堂起来。

    马士英盯着远处仔细看了半晌,这才认出王品其人来。“原来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此人是天子心腹,不用问,天子就在左近!”

    叛军蜂拥而上,立刻将王品等数十人包围在中间。王品等人左冲右突,但人数悬殊,始终未能冲出重围,反倒是折损了不少的人手。

    眼看着王品身边的人手越来越少,就连王品身上都被砍了几处刀伤,马士英的嘴唇慢慢呡出一丝笑意来。

    “王公,莫要再做困兽犹斗了!我等入宫之位铲除奸佞而来,绝对没有对陛下不利的意思,王公是个明白人,只要告诉我陛下的下落,司礼监掌印一职,便是王公你的囊中之物!”

    王品是口中喊着“乱臣贼子”之类的话语,大骂不止。

    马士英冷冷一笑,当下不再多说废话,当即命令叛军士卒后撤,将一百多名弓手调集到前边,锋矢直指包围圈中的数百人。

    “你再不说的话,这数百人便都是陪葬!”

    王品大惊失色。马士英观其颜色,便猜到义兴帝绝对就在人群之中,刚要下令开弓放箭,人群中却忽然响起一声颤抖的声音。

    “陛下在此!莫要放箭!”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李士淳将一把钢刀架在了朱慈烺的脖子上,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朱慈烺瘦弱的肩膀,将其推了出来。

    李士淳惊恐的看着四周,快步将朱慈烺推出人群,胁迫朱慈烺面向王品等人站好,王品等人投鼠忌器,一时之间却也不敢向前妄动。

    “李士淳!”王品怒喝:“你这背主求荣的小人!”

    李士淳瑟瑟缩缩的躲在朱慈烺的身后,根本不敢直视王品等人的眼睛,一边紧紧的挟持着朱慈烺,一边大声对身后的马士英说道:“马大人,陛下就在这里,请你看在我献出陛下的份上能够,务必要饶我一命!”

    朱慈烺的脸色煞白,双眼恳求着看向王品和朱媺娖:“救朕!救朕啊!”

    马士英却不答话,右手手臂慢慢的抬起,继而重重的向下一落。

    此起彼伏的弓弦声猛然响起,王品的瞳孔骤然紧缩。(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不要骗我

    整个后宰门内,突然间变得一片死寂,一蓬箭雨过后,就连刚刚还在殊死搏杀的王品等人都愣在了当场。

    站立在人群之间空地上的李士淳和朱慈烺,两人的身上都插满了长长的箭矢,羽箭穿过朱慈烺的身体,又深深的攒进李士淳的身体中,两人被羽箭贯穿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鲜血顺着箭杆流淌下来,随着血滴一滴滴的溅落下来,两人的身躯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李士淳颤抖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我,我已经降了,为何,为何还要放箭!”随即,他的脑袋向前一沉,径直靠在了朱慈烺的背脊上。

    朱慈烺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空洞起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你们都要背叛于朕!群臣都该杀!都该杀!父皇……,你为何留给儿臣这样一个天下啊!”

    转瞬间,朱慈烺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大口的血沫从口中激喷而出,他双膝向前跪倒,连带着背上依靠的李士淳的尸身也跟着栽倒,朱慈烺的脸庞扑倒在尘土之中,再也没有翻转过来。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女人凄厉的嚎叫,声音甚是刺耳和悲怆。让马士英不禁一皱眉头。刚刚,他已经看清楚了被李士淳劫持的朱慈烺的面目,于是翻身下马,向着朱慈烺的尸身深深一躬,抬起头来,双眼中已经放射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叛臣李士淳。经查,实为孙传庭、郑三俊一党,不肯就范还丧心病狂的杀害天子。现已被诛杀!在场众人都是他的党羽,一个不可放过,统统杀了!”

    朗声喊完这一番话,马士英如释重负,也不管自己麾下的兵马如何屠杀这困在后宰门下的数百人等,径直对自己的儿子马鸾说道:“这里的人一个不留,记住。还要找到定王朱慈炯、昭仁公主、坤兴公主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儿子明白!”马鸾果决的回答道:“父亲。如今南京城中还有一些从北方而来的宗室亲王,要不要……?”马鸾伸出右手,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马士英没有回答,而是一转身。看向阮大铖和刘孔昭。两人大惊失色,露出一副哀求的神色,就差跪在地上叩头婉拒了。

    马士英瞪了两人一眼,“交给刘良佐去办吧,他手下的那些军汉,粗鲁无知,做这些事情最是合适!“

    阮大铖和刘孔昭如蒙大赦,连忙请命前去送信。

    马士英心中默然计算了一下,永王、灵王已经死在了李自成的手中。崇祯的嫡系一脉已经断绝,剩下的神宗的子嗣也已然不多了,现如今总算为福王登基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要不了多久。左梦庚和郑芝龙也将陆续率领大军赶赴南京,江南的局势指日可定。福王朱由崧君临天下,而他自己也终将登上个人仕途的顶峰。不,也仅仅是开始而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头一件便是想方设法的削多各地藩镇的兵权。而他马士英也将最终成为大明帝国新一代的文臣之首,权倾天下、一展抱负。

    ……

    人群中的王品呆呆的看着朱慈烺轰然倒下。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便在自己的眼前无声的流逝而去,伴随而来,也是王品整个生命力量的轰然崩塌。

    十余年的经营,为此,王品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从费尽心机接近朱慈烺开始,王品就为自己的人生勾画了一副美好的蓝图。从心底里来说,王品非常的不认可自己的义父王承恩的处世态度,明明手中握有惊人的权力,却不知善加利用,为自己一展抱负所用,偏偏要隐身在他人的身后,所为的又是什么?

    王品不同,他的理想是成为大明的内相,司礼监掌印。因为入宫他失去了很多,也唯有这个理想才能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可如今,朱慈烺的死却让他心中的蓝图顷刻间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我帮你们多准备了一个选择!”王承恩的话语言犹在耳,但王品的心中却是充满了苦涩的意味。他明明有很多机会能把握住那下次机会,但却偏偏放弃了。想想也是难怪,权力和地位蒙住了他的双眼,却让他忽略了很多埋藏在那两样身后的东西。

    手下的大声招呼,王品已然听不到了,他慢慢的举起手中的佩剑,那上面的鲜血红的有些刺眼,重量却似乎要比往常中了许多。

    王品将剑刃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手腕微微一用力,冰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鲜血顺着那剑刃拉开的伤口激射而出,在空气中发出的丝丝的声响。

    “这就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下场吗?”

    在堕入黑暗之前,王品的脑海中只是在不断的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

    ……

    叛军士卒已经杀红了眼,他们驱赶着内官、宫娥等人,追上去便是一刀砍翻在地,稍微有点的紫色的宫女和女官,被他们狞笑着扛上肩头,但凡有一点反抗,顷刻间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朱媺娖不顾一切的想要跑到倒在地上的朱慈烺的身边。那是她仅剩的亲人了。当日京师的一切,让她感受到家的坍塌,而现在,仅剩的一点的家的感觉却也像是要离她而去了。这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和无助。

    身边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依赖,这一刻,连曹无伤都不在身边。现在的朱媺娖已经不惧生死,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兄长,守在他身边一起共赴黄泉。

    但事与愿违,人群将她裹挟在其中。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刚经过的御花园,人们争相逃进其中的楼阁,朱媺娖便被一群内官和宫娥带进了春来阁。

    一进春来阁。一些壮健的宦官抢来了兵刃,好歹将乱兵堵在了门外。内官和宫女们忙不迭的将门窗封死,似乎这样还能多争取一些生存的机会。

    朱媺娖宛如一具行尸走肉,简单的要求如今都成了奢望,让她的灵魂似乎都在一瞬间高高的飞走。她呆呆的走到一个墙角坐下,阁中的人好像离她甚是遥远。终于,她埋在双腿之间。放声大哭。

    周围的人声似乎越来越大,鼻腔中也好像闻到了一种焦糊的味道。一些人忍不住哭泣起来。哭声中充满了难言的绝望。

    “乱兵放火了!“朱媺娖的脑海中总算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光景,窗棂处已经隐隐有火光投射进来。很快。黑烟便弥漫了整个春来阁。

    这一刻,朱媺娖却是感到了无比的轻松。

    由于内官们的拼死反抗,叛军一时之间倒也攻不进去春来阁,因为还记挂着宫里其他地方的财宝和美人,叛军便放弃了对这里的纠缠,干脆一把火将春来阁点燃。

    春来阁是纯粹的木质结构,原本只是为了天子和妃嫔在御花园散心时的临时休憩之所,叛军点起的火焰一起,整个春来阁顿时便被火海所包围。片刻之后,烧了一半的春来阁便轰然倒塌。

    而此时,曹无伤才费劲周折的从宫外进入到宫内。就在后宰门下,他找到了一名奄奄一息的宦官,这名宦官在临死之前告诉他,曾经看到朱媺娖在人群中退往御花园的方向。

    曹无伤心急如焚,一路直奔御花园而来。宫里已经是混乱不堪,加上曹无伤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踪迹。因此不大会的功夫,便进入到御花园中。

    但就在春来阁刚刚进入视线的那一刻。整个楼阁却忽然倒塌下来,这让曹无伤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周围还有一些守候的叛军士卒,见到此情景,不禁大声喧嚣起来,这才心满意足的向着其他的宫院出发而去。

    偌大的御花园渐渐安静下来,园中的花草树木也被引燃,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曹无伤疾步来到春来阁的废墟上,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春来阁倒塌之后,被烧死、被呛死的尸身也露了出来,让曹无伤触目心惊,他生怕自己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却只能牢牢的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一具具的尸身去辨认。

    “会去的,一定会去的!我还记得你亲手给我做的铁板烧,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

    “再给我一段时间,等到朝局稳定下来,我一定陪着你回到山东去。咱们就在蓬莱找一处小宅院,面朝大海,厮守到老!”

    眼睛中看到的是一具具已经被熏黑了面目的尸身,耳中却是不断的回响着朱媺娖曾经的话语。

    曹无伤只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一举一动似乎只是一众下意识的行为,而完全没有经过自己的支配。

    艰难的搬起一根根木制的圆柱,强忍住那呛鼻的气息,曹无伤却是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来。

    “你千万不要骗我!你说的的一切我都是当真的,这些日子,我连做梦都是跟着你一起回到山东的情景。你答应过要陪着我厮守一生的!无论如何,这一次你不能欺瞒我!”

    火光映照的废墟上,一个双手满是燎泡的男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疯狂的翻找着每一寸的土地,豆大的泪珠不时的滴落下来,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转眼间便化为一丝丝腾起的青雾。(未完待续)

    ps:又到半年节点,今天开始,单位的各种总结和文字任务又一股脑的传达下来,睿士不得不对各位亲爱的书友们说声抱歉,本星期将不得不有断更现象出现,在此向大家鞠躬致歉。端午节后,也就是下周一恢复正常更新。本书到现在为止,其实早就算是扑街了。不过,睿士本人其实是个很严重的强迫症写手,既然开篇,那就一定会写完,对一直追书的书友有一个交待,绝不太监、绝不烂尾,请大家放心。无论是褒或是贬,都是阅读本人作品的读者,睿士言拙,一直潜水,借此机会向大家郑重表示感谢!希望以后的路上,还能有你们风雨陪伴!

第七十八章 出兵南下

    “无伤有消息吗?”朱平安坐在议事堂居中的位置,开口问道。

    今夜,济南总兵府灯火通明,山东的军政要员,即便是卢向昇这样在讲武堂中任职的人,都聚集到了总兵府军机处中。对于山东来说,今晚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

    军情处将收到的消息如同流水一般呈递到军机处,张名振、张煌言两名军机处新晋阁员带着几名书办将各种消息汇总、筛选、归类,然后才全部送到朱平安、卢向昇、阴世纲、杨廷麟四人的手中。

    天下局势纷乱,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朱平安虽然一早便开始筹谋今日的变局,但大事当前,谁都不能担保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来。如今首要的一点,便是郑家的突然介入。这个海上的巨无霸家族,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但其自身的力量却是在内乱中完成了整合和统一,相比较之下,却是比以往更加强大了。山东方面必须要小心应对。

    山东的军政要员,除了军机处的阁员和巡抚衙门的赵光忭,军械局的孙和鼎、何长水、张涛、孙和斗、孙和京、总兵府后军都督,负责后勤总务,如今改名为洪大海的洪胖子、医疗系统总办马夫王、总兵府参谋部孙世康、督查室主任郭追、新军三卫指挥使张耀先、武安国、刘靖、兖州府兵马指挥使仇泽、以及新军总教官歌德、火炮部队指挥官梅因赫尔等人无一缺席。全部来到军机处议事堂待命。

    但令众人意想不到的却是,朱平安在看完所有的情报之后,却是首先问到了曹无伤的消息。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降阴世纲。阴世纲则稍稍停滞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冲着朱平安躬身回答道:“回禀大帅,朝廷突然对我方人员动手,阿大拼死送出消息后,听闻是前往太素宫送信,之后曹爷便没了消息……!”

    朱平安的眼神一黯。自从南京发生变乱之后。虽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走势还都在起先的预计轨道之内。但义兴皇帝的突然发难,却是让人始料未及。为此,军情处还付出了阿大这样的功勋属下的代价,紧接着。南京千户所便再也找不到曹无伤的下落。

    他现在究竟到了哪里?是生是死?都是如今朱平安最大的困扰。

    但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这件事情不同其他,完全不在朱平安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现在来说,除了等待,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吩咐南京那边,全力打探无伤的消息吧!”朱平安叹息一声。

    “大帅放心,下官已经传下命令,一定能查到曹爷的下落。

    怀德蹑手蹑脚的从偏门进入到议事堂,走到朱平安的身后。轻声说道:“大帅,如今已经是丑时了。夜深风寒,夫人特意准备了一些夜宵。您看……!”

    一股暖意袭来,朱平安这才放松下来,笑着点点头,“难得夫人还惦记着咱们,诸位也歇息片刻,尝尝夫人和舍妹幼娘的手艺。”

    洪大海顿时大笑起来。他总督后军,一直负责的便是军中的后勤补给。人随粗狂,但心思却是极为细腻,这么多年始终是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加上总管的山东城管处,每日里操劳,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此时一听有夜宵享用,顿时拍起肚皮来。

    “夫人和幼娘妹子的手艺那是没的说,大帅,今日里可是要管够管饱啊!俺老洪可是有日子没大快朵颐了!”

    众人哄笑不止,怀德领着总兵府的仆役鱼贯而入,将夜宵分到众人的手中。托盘上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云吞,伴以登莱特产的红辣椒榨制的辣油,配以一小碗素粥和一叠青菜,使人胃口大开。

    怀德笑着对众人说:“诸位大人放心,夫人等在后宅忙了一个晚上,便是预备下这些夜宵吃食,大人们尽管敞开了吃,一定管够!”

    众人笑着拜谢朱平安夫妇,一时之间,整个议事堂上都是此起彼伏的吸食声音。

    怀德一转身,则来到朱平安面前,“大帅,曹变蛟将军和左右千户两部共计千人已经整装待发,曹将军、沈千户和王千户请问何时出发?”

    朱平安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云吞,一边说道:“军议结束,便出发,让他们稍安勿躁,养精蓄锐,接下里的这数日之间可是没有休息的时间!”

    “明白!”怀德一躬身,转身退出议事堂。

    片刻之后,军情处的人员送进情报来,众人不自觉的便将手中的碗放下,站起身一齐将眼神投向朱平安。

    朱平安看完了手中的纸条,“诸位,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左梦庚、刘良佐在南京发动叛乱,陛下不幸遇难,龙驭归天!”

    议事堂中顿时轰的一声喧嚣起来,但其中却是兴奋的意味居多,唯有杨廷麟和卢向昇两人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呆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阴世纲向前一步,“京师变乱、天子蒙难,我山东军应立刻兴义师,进京平叛,请大帅下令,我等山东健儿将杀入南直隶,为国锄奸、扫清宇内,还百姓清平天下!”

    “请大帅下令!”众人齐声高呼。

    “好!”朱平安奋然起身,将手臂重重一挥,“有诸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杨廷麟!”朱平安喊出第一个名字。

    “啊!”原本有些萧索之意的杨廷麟却是一愣,恍然间这才站起身,“在!”

    “本帅命你为戡乱总督,督率新军第一卫张耀先、第二卫武定国所部三万人南下京师,梅因赫尔火炮部队抽调两营兵马归入你的麾下。一同南下!”

    杨廷麟一时之间说不话来,半晌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大帅。这……?”

    “怎么?为天子复仇,你杨廷麟不愿意领命吗?”朱平安反问道。

    杨廷麟的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叉手施礼,“下官愿往!”

    “你毕竟曾经效力于东宫,与陛下君臣情谊甚浓,此次南征主帅由你来担任,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朱平安低声说道。

    杨廷麟的心中却是一颤。深深一躬,“大帅放心。您的良苦用心,下官明白!”

    朱平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杨廷麟统兵南下,以全他和义兴皇帝之间的君臣之义。也算是成全他对从前有一个交待,自此之后,杨廷麟便再也没有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只能是一门心思效力于自己的麾下。

    “仇泽!”

    “在!”

    “命你统领兖州府新军两万部众,即刻兵进河南,归于岳锦峰麾下,击溃左梦庚所部,然后转道南下,在南京与杨廷麟大军会师!”

    “是!”

    朱平安忽然笑了起来。“那左梦庚可是足足有二十万之众,你就这么有信心,能一战而胜!”

    仇泽咧嘴大笑:“大帅。俺在关外和鞑子浴血奋战的时候,那左梦庚恐怕还没断奶呢,怕他个球!他老子左良玉想来还算是各人物,他左梦庚,连给俺老仇提鞋都不配!”

    议事堂中顿时笑声一片,洪大海趁机笑道:“老仇!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朱平安一正色。“左良玉领兵二十年,虽说早前与闯军交战。麾下精锐已经损失七八,他虽身死,但军中的宿将仍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看着仇泽满不在乎的申请,朱平安只好又加了一句,“你与岳锦峰千万不可轻敌,稳扎稳打才是取胜之道。到了河南之后,自然会有人与你们联络,多多参详那人的建议,切不可骄纵轻慢!”

    仇泽不禁有些糊涂,但看着朱平安肃穆的神色,也不敢多问,只得满口答应下来。

    不大会的功夫,众人便一一领命而去,朱平安将山东事务全权交给赵光忭和军机处卢向昇等人大力。目前,清军正在山陕与李自成激战,湖广、河南的顺军也正在陆续增援的途中,现在,朱平安只希望李自成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将清军牢牢的拖住,迫使其不敢轻易南下。这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平定江南。虽然经此一场大变,朱平安还不能够尽数掌握大明的巅峰权力,但至少大明的力量可以整合到一面旗帜之下。

    这面旗帜,也只能是他朱平安的父亲,唐王朱聿键。之前的件件筹谋,也都是为了这一点。

    顶盔贯甲走出议事堂的时候,朱平安却是叫住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孤寂的身影。

    “世康兄!”

    孙世康转身一看,躬身施礼。

    朱平安打量了一下,孙世康的眉宇间还是隐藏着一股浓浓的忧虑神色。

    “定北伯战死于鹿邑,你已经听闻了吗?”

    孙世康点点头。

    “南京传来的消息,乱党攻入皇城,陛下和皇后同时殉难,定北伯在南京的府邸也被查抄!”

    “这些,下官都听说了!”孙世康冲着朱平安郑重一揖,“下官还未向大帅表示谢意。阴大人刚刚告诉下官,大帅命人将下官婶娘、幼弟世宁保护起来,如今一切安好!”

    朱平安看看孙世康的神色,“我便有机会救援定北伯,但却按兵不动,你,不恨我?”

    孙世康一愣,但却摇摇头,“大帅对我家伯父已经仁至义尽了。就在鹿邑陷落之前,阴大人还派人将下官的手书送入城内,请我家伯父移兵睢州,暂避一时。但伯父却……”。

    “下官明白伯父的心思,历经三朝,历尽沉浮,伯父的心思全系在振兴家门、证明自己上了!他又怎么愿意来到山东,居于大帅之下呢?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国丈的身份,情势已经逼得他无路可走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时不我待

    孝丰,位于浙江湖州。唐王朱聿键的封地就安置在这里。作为一名亲藩的封地,孝丰的确过于狭小了,整个县城不过才有八万百姓,城池内,三纵三横六条街道便已囊括整个县城。以至于义兴皇帝朱慈烺将孝丰赐给朱聿键作为封地的时候,整个城内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改建为王府的宅院。

    宗室,始终是在紧紧压在大明帝国身上的一块巨石。天启年间,明朝宗室的规模达到了顶峰,共有六十多万人。别的不说,仅是粮食一项,便使得大明为此举步维艰。天下供应京师的粮食每年不过四百万石,但每年需供给天下宗室的粮食每年便高达八百万石。

    嘉靖四十一年,不堪重负的朝廷为此颁布《宗藩条例》,对宗室进行全面、严格的限制。但到了崇祯朝时,一切又恢复到原有的模样。

    按照礼制,藩王王府的规制是极为宏大和讲究的,朝廷对此都有详细的标准可以参详。但孝丰贫瘠,朝廷又拿不出这如许多的银子来修筑王府,因此,也只能征用了湖州富户在孝丰的一处宅邸暂时作为朱聿键的王府所在。

    朱聿键对其却是毫不在意。相比较之前被监禁的生活,现在的状况已然是天壤之别了。唐藩一系在李自成攻陷南阳的失守被屠戮一空,朱聿键的身边也只有一妻一子,因此一家三口在这王府中的生活倒算是其乐融融。

    藩王的禄米是每年一万石。但此时的朝廷根本就拿不出这样多的钱粮。好在朱平安和郑鸿逵时时供给,朱聿键的生活却也不必为柴米油盐之物发愁。

    孝丰到南京只不过五百里的距离,这些天。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到了城内。朱聿键平静的生活因此而被打破,整个人又回归到忧心忡忡的状态中。

    而他也发现,就在自己王府的周围,忽然间多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这让朱聿键心生忐忑,不安的情绪愈发的浓烈。

    二月初七的中午,朱聿键躲进书房中练字排遣心中的不安。但邹静却是匆匆来报,城中百姓大乱。都在传言,有一支兵马已经到了孝丰城外。

    朱聿键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知不知道来者是谁?”

    邹静摇摇头。也是一脸迷茫的神色。

    正在踌躇间,仆役却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说是兵马入城,直奔唐王府邸,眨眼之间已经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聿键大惊失色,但眼下偏偏又是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前院。

    王妃曾氏闻听此事也是惊惧不定,仗着胆子带着自己的儿子朱琳源跟在朱聿键的身后。

    刚到前院,院门已经被轰然推开。大批黑色铠甲、罩袍的士卒闯了进来。但领头的几名将官却是执礼甚恭,一见到朱聿键,便是大礼参拜。当先的一人更是高声说道:“父王在上,儿臣朱平安拜见!”

    朱聿键愣了好一会,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看到朱平安的面庞,长出一口气,但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如何到孝丰来了?”

    “启禀父王,福王朱由崧勾结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左梦庚、刘良佐之流。悍然发动兵变,弑君谋逆,定北伯孙传庭、内阁首辅郑三俊为国殉难,天子也在叛乱中为奸人所害,龙驭归天了!”

    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朱聿键如遭雷击,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在地。邹静和曾氏一左一右将其扶住,脸上也都是惊恐的神色。

    南京变乱、天子蒙难,这简直是震动天下的噩耗!

    “父王保重!”“王爷保重!”

    朱聿键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时之间泪如滂沱,“苍天啊!一年之内两代国君相继归天,这是要亡我大明吗?”

    “父王请节哀!”朱平安依旧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国难当头,如今并没有时间来凭吊殉难的陛下和众臣。先帝一脉,永王和灵王被闯贼所害,当今天子和定王殿下都在叛乱中遇难。神宗一系子嗣凋零,福王朱由崧大逆不道,弑君篡位,人神共愤;桂王朱常瀛病入膏肓;惠王朱常润参禅礼佛,不问世事;瑞王朱常浩阖府死于闯贼之手。其他的如潞王朱常淓等,也早已被福王等叛党杀害。如今天下藩王,除了父王您,还有谁能在此危急时刻一肩挑起我大明社稷!”

    朱平安说得直白,朱聿键听得振聋发聩,他这才知道,朱平安千里迢迢赶到孝丰来竟是为了劝自己继位为帝,统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

    相比较于刚刚听到的噩耗,朱平安这番话给予朱聿键的冲击显然更大,让他不禁有些晕眩,脑子中顷刻间变得一片空白。

    曾氏则张大了嘴巴,万万没想到从朱平安的口中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子的猝然离世,竟然使得自己的夫君能够有机会稳定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天哪!如果夫君能够荣登大宝,那我不就是皇后娘娘,一国的主母了吗?”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之情瞬间驱散了刚刚的恐慌,让曾氏整个人都变得无法淡定了,只是用手拉扯着不断想要挣脱扑到朱平安怀中的朱琳源,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竖子妄言!”朱聿键陡然间变得怒发冲冠,但在狂怒的背后,却显然已经无法掩饰内心的慌张,以及更多的复杂的情绪。“如今南京情势未明,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父王明鉴!如今所有消息确凿无误。马士英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将孙传庭、郑三俊、李士淳列为叛臣逆贼。他们要拥立父王朱由崧登基称帝,一旦没他们抢占先机,我大明便落入叛贼之手。自此之后,将国无宁日。儿臣不才,从去山东千里而来,怀的便是一颗为君复仇、为国锄奸的赤子之心,父王又何必拘泥于世俗立法,置国家危难于不顾呢?”朱平安侃侃而言。

    “这个……!”朱聿键却是无言以对,“这个。鲁王殿下还在山东,他是太祖嫡系子孙。也可以……!”

    “启禀父王,鲁王朱以海在山东阴谋叛逆,早已被天子废为庶人,如今交由山东总兵府看押!”

    “啊!”朱聿键一愣。

    但朱平安却是再没有兴致和朱聿键在这里徒费口舌。当即便站起身来,“遍观天下诸王,如今只有父王能有资格监国平叛,我山东大军兵分两路、水陆并进,已经向南京进发,父王不必再推脱,我山东军民和淮扬等地督抚一力举荐父王监国南京!”

    说完,朱平安径直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朱聿键的身上。“国难当头、情势紧急,儿臣无礼,这便请父王即刻上京!”

    不由分说。王金发已经带着一批亲卫将朱聿键夫妻和朱琳源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朱聿键长叹一声,当下也不再多言,放下车帘。众人一声呼啸,便簇拥着朱聿键向着孝丰北门出发。

    朱平安也翻身上马,刚要出发,沈恪却是一阵风似的疾驰而至。“大帅,西门外来了一哨人马。看旗号是郑家的人,马上便要入城了!”

    朱平安微微一笑,“郑鸿逵来的倒是不慢,走,去西门会他一会!”

    郑鸿逵心急如焚,带着麾下五百亲卫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孝丰。这几日,他在南京处理善后事宜,将所有和马士英等人联系的渠道全部斩断,所有书信往来也烧的一干二净。等到接到郑芝龙大军已经沿江而上的消息时,便迫不及待的带兵直驱孝丰。

    郑鸿逵一早便在孝丰布置下不少的人手,监视朱聿键一家人。未得就是以防万一。

    但就在快要赶到孝丰的时候,郑鸿逵便得到了消息,孝丰城中分人手却是被人清除的一干二净,之后便有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进入到孝丰城中。

    郑鸿逵吃惊非小,当下不敢怠慢,催促着众军快马加鞭。

    但来到孝丰西门的时候,郑鸿逵的心还是不由得一沉。

    西门外,数百名盔甲鲜明的黑甲骑兵静悄悄的列阵于前,当先一员大将面熟的很,正是此时应该远在山东的朱平安。

    朱平安看着郑鸿逵一行人到了近前,在五十步开外停下脚步,当即笑道:“曰渐公,别来无恙啊!”

    郑鸿逵强压住心头的烦躁和不安,向着朱平安行礼问好:“朱总兵,您这是……?”

    “无他,南京变乱,本官要接父王前往南京主持大局!”

    “什么?”郑鸿逵大惊,“这怎么可以?”

    朱平安一副奇怪的表情,“这有何不可?唐王殿下与我是父子,当今社稷动荡,诸王中唯有我父王具备监国的资格,我这做儿子当然要替父亲打算,这有何差错?莫不是曰渐公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这……!”郑鸿逵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样的事情,朱平安竟然能毫不避讳的说出来。也难怪,如今大明诸王,死的死、散的散,还有些扶不上墙的烂泥自然是不用去考虑,算来算去,却只剩下唐王朱聿键这个素有贤名,且身份贵重的太祖子孙够资格监国大明了。

    郑鸿逵只是没想到,自己和郑彩、郑芝龙费尽心机谋划的事情,好不容易怂恿着马士英等人犯上谋逆,到头来,却是被朱平安抢先截了胡。

    郑鸿逵的心思转的飞快,一闪念之下便知道今日之事想要抛开朱平安单干已然是不可能了,但郑家在这件事情上决不能置身事外。

    “朱总兵明鉴,其实我郑家也是这个意思,唐王殿下贤名远播,忠勇果敢,自然是监国的不二人选。得知南京变乱的消息,我家兄长也已经即刻起兵赶赴南京,如今正在沿江北上。马士英、左梦庚等逆贼还有大军在手,仓促之下恐怕不能一举而克。朱总兵不妨静待数日,等我郑家大军到达南直隶,两家合兵一处,定能一举全歼叛贼大军,如何?”

    朱平安哈哈大笑:“郑家居然也想来分一杯羹!曰渐公不妨转告宁南伯,我父子的事情便不需他老人家来插手了。兵贵神速,等他赶到南京的时候,恐怕是大局已定了。不过郑家能表明这个态度,我父子还很是满意的,这样,等大事平定之后,论功行赏,我朱平安已定上奏父王,与郑家高官厚禄,如何?”

    郑鸿逵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内忧外患

    马士英‘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控制了南京全城,期间,卢九德的京营对一切事情都保持了观望的态度,这也帮助了马士英等人得以顺利的铲除少部分忠于义兴皇帝的朝臣和部队。[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福王朱由崧踏着满地的鲜血,终于走进了南京皇城,按照马士英等人的想法,在这里,他将成为新一任大明的君王。

    新的年号也已经确定,在为义兴皇帝举办过盛大的安葬仪式之后,明年,将是崭新的弘光元年。

    对于义兴皇帝的死,诸多朝臣倒是没有过多的探究。其实,每个人都明白这背后的博弈,对于大明的朝臣来说,义兴皇帝和崇祯皇帝都并不是他们心中完美的皇帝形象。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对于士大夫来说,这天下,有他们便足够了。

    士大夫心中所谓的义兴“专断时代”匆匆结束,从头到尾不过一年的时间,这让满朝的大臣,尤其是东林党人兴奋莫名,在他们看来,马士英等人不过是些弑君的叛臣,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他们迟早会被东林正义的力量清除出朝堂。

    而即将上位的朱由崧,由于得位不正,也无法对朝政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所以说,将来的大明朝堂,将会是东林的天下,清风正气,将会充盈整个大明中枢。

    马士英则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宦海浮沉二十余载,对于朝臣们的党政他早已看穿。所谓的东林除了少部分干臣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都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借助于东林的名望和影响,满足自己的个人目的。现在的朝堂。手中有兵权才是最重要的,刘良佐两万人马,兵不血刃,便能轻易的攻克南京就充分的说明了这一点。

    但出乎意料的是,刚刚安稳下来没几天,二月初五的时候,南京城中便出现了‘混’‘乱’的情况。[起舞电子书75txt.]刘良佐约束麾下的兵马不利。入城时的劫掠并没有完全消除,虽然马士英严令他必须控制住麾下兵马。不能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但却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一点,令刘良佐都很惊诧。麾下的兵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从劫掠普通百姓,开始转向南京城中的豪族、乡绅,甚至于朝中的大臣。

    刘良佐虽然是个武夫,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乱’子。派出心腹纠察军纪,彻查此事,却是始终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似乎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挑唆、怂恿自己的士卒在城中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消息送到马士英手中,马士英顿时起了警觉,但想要彻底调查清楚。眼下又着实没有能力。南京初定,朱由崧登基的事情边让马士英焦头烂额,还要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弑君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抹去,实在是殚‘精’竭虑,忙的不亦乐乎。现下哪有时间来调查这样的事情。

    无可奈何之下,马士英只得拜托卢九德。请京营负责南京城中的治安。但即便是如此,二月初五的晚上。仍是有十余位大臣家中遭到了洗劫,抢劫财货不说,还杀死了其中的五位朝臣。

    偏偏这十余人还都是东林一党中的骨干成员,如此一来,钱谦益、黄宗羲这些东林首领可是再也无法忍耐了。

    凌晨时分,便有千余名官员和儒生聚集到宫‘门’之外,声称要严惩刘良佐和肇事凶手。马士英少不得要四方奔走,好不容易才将事情给压了下来。

    但东林党人却将马士英和刘良佐视为了死敌。

    转过天来,京师中发生了数起对抗事件,便是儒生和刘良佐的兵马起了冲突,手无寸铁的儒生吃了大亏,被杀的血流成河,两百多条无辜的生命葬送在刘良佐的刀剑之下。

    这样一来,马士英便再也无能为力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京城中的局面一天比一天糟糕。这时候,他只能频频向黄得功、郑芝龙和左梦庚发出书信,要他们日夜兼程,尽快赶至南京,平息城中的变‘乱’。

    但期盼中的援兵没有到来,却是得到了一个更加令马士英崩溃的消息。

    朱平安在山东起兵,将朱由崧、马士英等人列为叛逆,昭告天下他们的谋逆弑君之举,山东军杨廷麟数万‘精’锐之师开始南下。淮扬、江西、广东纷纷响应,共推唐王朱聿键监国南京,各路人马纷纷向南直隶一线‘挺’进。

    而其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福建郑芝龙竟然顷刻间改换了‘门’庭,加入到讨逆大军的行列中,举兵七万沿江北上。

    山东军岳锦峰和仇泽两部,从睢州一线向左梦庚发动进攻,左梦庚抵挡不住山东军的炮火,只得退守鹿邑,依靠本身的十余万兵马据城防守。

    而杨廷麟所部也进入河南,联合岳锦峰和仇泽共击左梦庚。左梦庚惊恐万分,不断向南京马士英送来求救文书。可如今的马士英哪有兵力可以派遣。

    内忧外患,让马士英心力‘交’瘁。

    可远在庐州的黄得功又在这个时候往马士英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二月初十的时候,黄得功宣布起兵反正,与湖广兵备道黄公辅一同进兵武昌,截断了左梦庚的归路。马士英闻听,顿时吐血不止。

    朱由崧、阮大铖、刘孔昭等人惶惶不可终日,不约而同的来到府上探望。

    众人相对无言,一片愁云惨淡。

    “咱们是被郑芝龙给坑了!”马士英委顿在病榻之上,却是忽然说了这么一番话。

    众人为之一愣。

    马士英却是接着说道:“现在看来,郑芝龙是早有图谋。郑鸿逵在南京奔走,为的就是怂恿咱们铤而走险。郑芝龙很聪明,他不愿单上弑君的罪名,却将咱们推到了前边,他坐拥雄兵,正好便在这个时候来收拾残局。他与朱平安早有勾结,要不然,早前答应的出兵山东,牵制朱平安,为何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又和朱平安一同起兵,辅助朱聿键上位。这世间之事,哪有这么多的巧合之处?”

    阮大铖苦笑一声,“瑶公,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郑鸿逵做事滑不留手,咱们却是没有抓到他的把柄,现在就算昭告天下,天下百姓谁会相信呢?”

    刘孔昭连连点头,“正是如此,眼下已经是四面楚歌之局,咱们不能坐困愁城,总要想一个法子逃出生天才是啊!”

    朱由崧也不说话,坐在座位上,只是不住的掉眼泪。

    马士英慨然长叹,“如今还有什么好法子,黄得功、郑芝龙相继背叛,左梦庚自身难保,咱们手中没有可用之兵,拿什么来抵御朱平安和郑芝龙的大军?”

    “那总不能坐以待毙啊!”阮大铖愤愤说道。

    “倒还有一个法子”,众人心头一喜,齐齐的看向马士英,马士英皱着眉头喝完马鸾递上来的一碗‘药’汤,这才接着说道:“姜曰广和高弘图都是咱们当初拥立福王时的人马,当初他们被贬斥到广西,如今看来倒也不算是坏事,总算有了一块落脚之地。”

    “拥立福王的事情还不算晚,他们也有书信往来,言辞中也是惴惴不安。现在,朱平安等人拥立唐王朱聿键,势必要为义兴帝报仇雪恨,他们也是在劫难逃!”

    “瑶公的意思是,咱们去广西投奔他们?”刘孔昭疑‘惑’的问道。

    马士英摊开双手,“难道别的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可这山高路远,你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家中也不过有些家将护院而已,这一路上,如何能摆脱重重围堵追截呢?”阮大铖面有忧‘色’的说道。

    “所以,当下,咱们要找一个人来相助!”

    “还有何人肯来相助本王啊!”朱由崧心灰意冷,又是擦了一把眼泪。

    “王爷所言差矣,眼下在南京城,还有一人可以帮助咱们,他也非帮不可!”

    “谁?”

    马鸾眼睛一亮,“父亲所言莫非是指司礼监秉笔,如今执掌京营的卢九德?”

    马士英点点头,“正是此人!”

    “阉宦之人何谈信义,如今咱们濒临绝境,他能够不落井下石便是对得起咱们了,怎么还能指望他以京营之兵跟随咱们去广西!”刘孔昭对马士英的提议不以为意。

    马士英摇摇头,“此言差矣,当初拥立福王时,卢九德也是居功非小,一路从洪泽湖护卫福王入南京。诸公可也别忘了,当初潞王是怎么死的?”

    经马士英提醒,众人这才想起那段往事来。京师陷落之后,南京众臣推选继位人选,福王和潞王都是其中之一,朝臣们中也有不少人倾向于拥立潞王继位。

    但卢九德却是当机立断,星夜赶往洪泽湖武家墩,迎接福王赶赴南京接掌帝位。就在那当天晚上,潞王朱常淓便不明不白的溺死在洪泽湖中,也使得南京朝臣不得不统一意见拥立福王朱由崧登位。

    现在想起来,那分明是卢九德在其中做了手脚。要是如此的话,那他绝对不敢再留在南京,等着朱平安等人进城,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在筹谋退路了!(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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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恍然大悟

    卢九德果然没有拒绝马士英的提议,马士英更加确信自己所预料的不错,南京变乱的时候,卢九德手握一万京营,却是没有丝毫动作;加上洪泽湖潞王之死的那笔烂账,他分明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左梦庚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不得而知,根据消息,郑芝龙的水师已经到了徽州府附近,要不了多久便可逼近南京。

    所以,当务之急,是有多快走多快,有多远走多远。

    眼看就要成功的大事,瞬间便烟消云散,朱由崧和马士英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能黯然的离开南京。

    商议妥当的第二天,刘良佐便率领部属火速撤出了南京,回归自己的老巢寿州,走之前连个招呼都没跟马士英等人打。阮大铖等人叫骂不止,但马士英却是沉默不语,现在的情势已经颇有些树倒猢狲散的意味来,刘良佐要走,谁又能拦得住他?

    刘良佐离开的第三天,马士英等人终于收拾停当,神色黯淡的撤出南京城。卢九德率领数千挑选出来的京营精锐保护跟随。

    出了定淮门,便是秦淮河与长江的交汇口,马士英等人便要在此登船,一路向西南而去。

    刘孔昭早已经调集了数百艘民船以为渡江之用,但此时抵达的不过只有五十余艘,远远不能满足数千人之用。看着马士英一连愠怒的神色,刘孔昭顿生惧意。着急忙慌的喝骂着负责调配船只的部下,着急船只前来装载兵马。

    已经临近春节,但马士英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欢度佳节的气氛。自己偌大的年纪,还要离开南京跑到广西去投靠姜曰广和高弘图两人,日后难免要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一想到这里,马士英的心里顿时满是憋闷的情绪。

    正在思索间,身边的人群却是一阵慌乱,有人还高声叫喊道:“追兵赶上来了!”

    这句话让马士英顿时一激灵。侧身看去,远方沿江而来烟尘大起。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卢公、卢公!”马士英乱了方寸,赶忙呼叫卢九德。

    卢九德驻马在不远处的高坡,手执千里镜观测远处的情形,却是丝毫没有理会马士英的召唤。

    马士英无奈。带领着阮大铖等人登上高坡,“卢公,可看清楚了来者是谁,莫不是刘良佐派人前来接应?”

    卢九德放下千里镜,冷淡的回答道:“刘良佐的兵马恐怕此时已在百里之外,哪里会出现在这里!要是咱家猜的不错的话,恐怕来者不善!”

    “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慌乱起来,马士英一把攥住卢九德的臂膀。“卢公,这却如何是好,眼下渡船只有这区区的数艘。数千人马一时间难以过河,莫不如咱们护着福王先登船再说!”

    “慌什么!”卢九德冷冷的撂下一句话来,“就算他来者不善,可是观其阵型规模,也不过千余骑兵而已,咱们这里足有数千精锐。有何惧之?”

    听卢九德这么一说,马士英等人才长出一口气。

    就在众人商议的当口。那千余骑兵已经在距离卢九德京营所部两百余步处停了下来,旗幡招展,已经能够看得到上面的字样,“总督山东兵马朱”。

    “是朱平安的人马!”马士英悚然而惊,“怎么会如此之快?前几日得到消息,他们不是还在河南与左梦庚大军鏖战吗?怎么会顷刻之间便出现在南京城外?”

    “去会一会吧!”卢九德一带马缰,“既然躲不过,便见一面吧。根据咱家的消息,南直隶之地还没有山东军的主力,这应该是小股袭扰的兵马,谈不拢的话,便只有血战一途!”

    卢九德的话语不多,但却果决干脆,众人的心中总算有了些底气。

    此时,山东军的军阵中已经有二十多骑跃阵而出,来到卢九德兵马的近前处,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司礼监卢公可在军中,我家大帅求见!”

    马士英和阮大铖等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惧意,万万没想到,朱平安竟然轻身涉险,来到了南京脚下。

    马士英咬着嘴唇看向朱平安。早在朱平安跟随义兴皇帝进入南京的时候,两人曾有一面之缘,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就成了刀兵相见。马士英为了控制江南,选择的是福王朱由崧,这已经注定了江河朱平安站不到一条战线上。

    义兴皇帝疏远朱平安的时候,尚在监禁之中的马士英本有意拉拢一二,但朱平安的宗室身份和其掌控的兵权却让马士英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相比较之下,还是朱由崧更容易掌控的多。一旦选择了朱平安,那马士英只能沦为一个配角而已。

    一连串的打击,让曾经意气风发的马士英有些形销骨立,两颊的颧骨高高耸起,带着一丝戏谑对朱平安说道:“朱总兵莫非是要亲眼看着本官毙命,这才肯善罢甘休,是吗?要不然,何以会如此心急托大,竟然千里迢迢的深入到南京城脚下?”

    朱平安和马士英相距不过四十余步,完全已经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但却浑不在意,随手摘下戴着的头盔,一路的奔波让头顶的黑发蒸腾起袅袅的白气,在这冬日里甚是扎眼。

    朱平安接过王金发递过来的棉巾,擦干净头上和脖颈中的汗水,长出一口气,“阁老是人中之杰,平安实在是放心不下啊!万一被阁老溜走,那今后可是遗患无穷!平心而论,阁老之才相较于杨嗣昌和周延儒毫不逊色,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可惜却是将心思用错了地方,以至于才有今日之困。”

    马士英哈哈大笑。“马某可是弑君逆贼,朱总兵如此说,却是抬爱了。大事谋划不成。只因天意不属马某,这一点,我自然是没有话说。只恨筹募不周,反倒被郑芝龙匹夫所趁,以至于成了他的替罪羔羊!”

    马士英声音一顿,顿时气急反笑,“说这些来做什么!成王败寇。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倒是朱总兵。率领这些人马便敢于深入南京腹地,却委实有些小看马某了!”

    “马某即便再如何不济,朱总兵想以这千余骑兵逼马某就范,却是有些托大了!”

    朱平安爽朗的一笑。“其实今日星夜赶来与阁老相见,除了想留下阁老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朱平安回身看看朱聿键的车驾所在,确定并不在目前的范围之内,这才说道:“说起来,平安要多谢阁老,这些天在南京,却是帮助平安铲除了不少政敌,平安这便当面致谢了!”

    马士英一愣。“朱平安,你这话是何意?”

    “莫非阁老便没有细细思虑一番,这些天在南京城中被乱兵毁家灭族的都是些什么人?”

    马士英是聪明人。听朱平安这么一说,这才仔细的回忆起来。马士英执掌庐凤、参与南京朝政多年,其手腕才干在整个大明朝都是出类拔萃的。逼死朱慈烺之后,马士英便有意识的开始约束刘良佐的部众兵马,以军饷粮草为筹码,使得刘良佐不得不整肃军纪。如此一来。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但怪就怪在,还没消停几天。南京城中忽然再度陷入纷乱之中。刘良佐的部众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开始变本加厉的洗劫城中富户,而且就连江南有名的士绅、豪族,甚至是朝廷官员都不放过。即便是刘良佐派出心腹军官和家丁弹压,也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这也造成了马士英和刘良佐之间的嫌隙产生。

    现在,马士英将当日的情形又从头到尾捋顺了一遍,不禁悚然而惊。被刘良佐部下洗劫杀戮的,其中一部分都是东林党的骨干,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子弟,另外一些士绅、豪族则都是江南排得上号的人物,可以说,他们都是南京朝堂权贵背后的金主,对于朝政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而这些人还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便是,在义兴皇帝入住南京后,他们为了保持在江南的影响力,一致反对朱平安、路振飞这些个外来者进入朝堂。

    想通了这些,马士英呆若木鸡,抬起颤巍巍的手臂,“你,你,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设计?”

    “不才正是在下!”朱平安微笑回答。

    马士英就像是跌进了一个万年不化的冰窖,周身上下变得一片冰冷。朱平安思虑如此之远,很明显,孙传庭困守鹿邑,朱平安的大军近在睢州却不发一兵一卒援救,其用意却是很明显了。说起来,义兴皇帝的死,却是他乐见其成的。

    还有郑芝龙,此时还在徽州府一带,但朱平安却是已经到了南京城下,这高下不是立见分明吗?

    只有一个可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平安才是那只一只躲在众人背后的黄雀啊!

    义兴皇帝的死,自己等人不得不铤而走险筹谋的兵变,郑芝龙的积极参与以及忽然变脸,还有在庐州的黄得功临阵倒戈,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今日,马士英总算明白,这只手,便是朱平安。

    “渡船!渡船这是要去哪里?”一旁的刘孔昭忽然惊叫起来。

    马士英扭头一看,仅剩的几十艘渡船也已经起帆离开岸边,朱由崧、阮大铖等人面色灰败,不停的冲着渡船摆手叫喊,但渡船却是没有一点回头的意思。而一众京营士卒却是平静如常。

    马士英叹息一声,回身看看卢九德。卢九德端坐于马上,面色平静,马士英苦笑一声,“卢公,原来你也是朱平安的人!”

    卢九德微微欠身,“阁老,得罪了!如今的情势你已看清楚,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

    “好好好!”马士英连说三个“好”字。

    “洪泽湖之事看来已经明了,怪不得卢公当日里竟然那么的当机立断,原来是早有预谋!本来,我等死守南京,还可以多支撑一些时日,南京城防坚固,朱平安想要拿下南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现在,哈哈……!我等真是自寻死路啊!”

    “痛快!”马士英仰天长笑,“真是痛快啊!原来郑芝龙和我一样,都是为了他人做了嫁衣啊!仅此一点,我马士英便死而无憾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大帅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随着朱平安所部进城之后,南京的局面迅速安定下来,虽然只有区区的千余人马,但朱平安的威名却着实让城中趁乱而出的宵小之辈胆战心惊,加上军情处南京千户所的全力辅助,以及卢九德京营人马的配合,南京这座经历了数次变乱的城市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安宁。

    刘良佐并没有如愿撤回到寿州,他刚刚走到滁州琅琊山一带,麾下的兵将便发动叛乱,趁夜割下他的首级,带着劫掠来的财货作鸟兽散。

    左梦庚也没有支撑太长的时间,面对着杨廷麟大军和黄得功的前后夹击,以及罗汝才率领的革左五营忽然杀入湖广,左梦庚的十余万大军已经是进退维谷,加上后勤补给线路被切断,没有几天的光景,左梦庚大军便不战自乱。

    杨廷麟趁势发动突袭,一夜之间,连破左军十二营,左梦庚在乱军之中被践踏而死,其部属除少部分突出重围外,大部都向山东军投降。

    朱由崧、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马鸾这些叛乱的首领分子全部被一网成擒,历史上著名的“义兴之乱”终于落下帷幕,随着义兴元年新春佳节的来临,大明天下眼看着便要走进一个崭新的时代。

    义兴之乱给大明南京朝廷带来的打击是具有毁灭性的,大批的朝臣、士绅都在此次变乱中殒命,部分名臣也因此走上不归之途。但同时。也使得奄奄一息的大明帝国有了浴火重生的机遇。原先控制朝政的各个势力集团在变乱中元气大伤,以马士英和东林党为代表的江南本土集团尤其是如此。新兴的势力集团,如朱平安的山东系人马和郑芝龙的福建派系开始正式进入朝廷中枢。

    二月十二的时候。郑芝龙的大军和杨廷麟所部几乎同时抵达南京城外,不久之后,路振飞的淮扬兵马和黄公辅的人马也相继抵达,江西袁继咸和总督湖北军务的何腾蛟也随后赶到,各省督抚在短时间内都云集到南京。一个迫在眉睫的任务便是要另立新君。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当务之急。是筹办义兴皇帝的大丧典礼,但这也只不过是敷衍了事而已。借大丧之期。众朝臣要确定的便是,究竟由谁来继承皇帝的位置。

    答案就摆在眼前,现实情况就是,经历了马士英等人拥立福王以及义兴之乱之后。崇祯皇帝朱由检一系的子嗣已经断绝,能够拥有继承帝位资格的藩王也所剩无几。而实力最为雄厚的山东和福建两支人马,共推的就是唐王朱聿键。

    其他的如路振飞、黄公辅、袁继咸、黄得功等实力派也是倾向于唐王继位。相比较之下,朝堂之上的声音便显得虚弱了许多。东林党遭受重创,大批骨干死于兵乱,钱谦益和黄道周等首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朱平安和郑芝龙肆无忌惮的向朝中塞进了大批的嫡系人马。

    义兴皇帝朱慈烺的葬礼有条不紊的进行,在众臣的一力推举之下,朱聿键已经作为皇位的继承人开始主持各种仪式和典礼。甚至于有传言。朱慈烺“肃宗”的庙号都是他亲自拟定的。虽然作为皇位继承人来说,朱聿键并不是很合适,其辈分要大了朱慈烺不少。而且当年还因待罪进入过高墙,但眼下这种情势,实在是已经找不到更为合适,而且令朝臣们都“满意”的人选了。

    就在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等人被处以极刑,福王朱由崧被勒令自尽的第二天,郑芝龙入南京城觐见唐王朱聿键。期间言辞甚恭,更是由于郑鸿逵的从中牵线。因此君臣这第一次见面相得甚欢。

    但此次见面,朱聿键却处理的异常低调,在场觐见的人中只包括了郑芝龙、郑鸿逵,前义兴朝礼部郎中苏观生,还有便是前礼部侍郎黄道周。苏、黄二人都是朱聿键的旧交,朱聿键和两人亦师亦友,对其分外信任,已经决定任命黄道周为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而苏观生则将接任礼部侍郎一职。

    也因此,这次会面相谈的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即便是阴世纲的军情处,也无法从中得到任何的讯息。

    于是,阴世纲也只能通过邹靖来获取朱聿键和郑芝龙会面的谈话内容。

    现在的邹靖可谓是意气风发、扬眉吐气。朱聿键登基在即,而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邹静也将随之水涨船高。

    卢九德擒获朱由崧、马士英有功,司礼监掌印一职非他莫属,但其人却是朱平安的部下,显然朱聿键登基之后,不可能让他长久的留在大明内相的位置上。而邹靖,这个潜邸出身的内官,则将是下一任司礼监掌印的不二人选。

    正因为如此,面对阴世纲派遣前来打探的消息的部属,邹靖立刻变了一张脸,虽然是客客气气,但却是毫不犹豫的将来人打发了出去。

    笑话,今日如何能与往日相提并论。当初,唐王身陷囹圄,邹靖吃了不少的苦头,朱平安安置他的子侄,也是为了能笼络他邹靖。现在呢,要不了几日,邹靖便要成为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假以时日,更将接替掌印的位置,成为皇帝身边的内臣第一人,如此的作为,谁还敢做?要是被朱聿键得知,他邹靖即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再说,朱平安虽然雄兵在握,可现在已经不是义兴朝时天子羸弱的局面。朱聿键有各省督抚的支持,更是有福建郑家的全力相助,朱平安的那些兵马显然已经不能左右皇帝的意志。更何况,他到现在还是一个庶子的身份,这一点,朝野皆知,眼见着这储君之位是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邹靖又何必一心一意的烧这个冷灶。

    “就算将朱平安的人礼让出府,难道今时今日,他朱平安还敢同自己过不去吗?”想通了这一点,邹靖却是没将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

    这些日在,邹靖静忙的脚不沾地,一面是操持义兴皇帝的丧事,一面便是尽心竭力的准备朱聿键的登基大典,这两件事情,虽然有礼部来主管,但朱聿键却是派了他来监管,邹静自然是不敢马虎。

    一大早,在宫里看完了一应的器具准备,和礼部的苏观生商讨了一下大典的事宜,邹靖便赶到通济门外查看修缮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大殿所需的木材和石料。登基大典迫在眉睫,但因为兵乱的缘故,三大殿还是不同程度的受到了一定的损毁,所以一定要在登基大典之前完成修缮工程才是。

    忙完了这些,已经是日中的时分,邹靖便于工部在通济门外运河边的衙门值司所稍作休憩,

    屋中的炭火烧的极旺,四碟小菜、一壶花雕,邹靖不多时便吃饱喝足,看看时光尚早,便在这屋中的软榻上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中,一阵冷风袭来,却是让邹靖浑身上下一激灵。猛然爬起身来,刚要喝骂手下为何将值司房的屋门大开,却是不经意的一回头,忽然间看见一个人就坐在距离自己五步开外的桌旁自斟自饮。

    这一下可是险些将邹靖的三魂七魄吓跑了一半,好不容易稳住狂跳的心脏,仔细看去,邹靖不禁又是一惊,“阴先生!”

    阴世纲一仰脖子,将一杯酒灌进喉咙,自语一声“好酒!”转身看向邹靖。

    “邹公却是会享受,如此天寒地冻的时日,竟能找到这样一处逍遥的所在,真是美哉快哉!”

    邹靖讪笑了两声,挺身从软榻中站起,却是偷眼查看自己在门外的侍卫和随从,但却看不到一个人影,院中也是空荡荡的,鸦雀无声。

    “不必找了,我的手下略使了些手段,他们大概还要睡上一阵子,邹公便不必为手下人担心了!”

    邹靖大惊失色,“这里可是工部的地方,你怎能……?”

    阴世纲一笑,“邹公也是在山东呆过一阵子的人,难道还不知道,这世上,只要是我军情处想去的,哪还有什么去不得的地方。即便是在宫中,阴某想要见到邹公您,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阴世纲说话的同时,一双冰冷的眸子已经牢牢的锁定了邹靖,让邹靖顿时赶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只能强颜欢笑的点点头,“阴先生说的是,大郎的手段的确是世间无双!”

    “大郎的称呼岂是你能叫的吗?”阴世纲甩手将一杯酒水泼到他的脸上。“老东西!这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自打进了南京城,又有谁敢如此当面辱骂邹靖,邹靖顿时便按捺不住,刚想拍案而起,却见窗棂外不断有人影晃动,只能硬生生的将话又塞回肚子里去。

    “哼哼!”邹靖拿出一块棉巾,擦去脸上的酒水,冷哼两声,“阴先生,今时今日的情势,你莫非还看不清楚吗?咱家气量大,暂且不跟你计较,如果再有下次,那……!”

    “有了下次又如何?”阴世纲干脆将一壶酒全泼在了邹靖的脸上。

    “你!”湿淋淋的邹靖恼羞成怒,拍案而起,还没说话,阴世纲却是将一封书信扔到他的怀中。

    “看清楚,这是你当初写给咱们大帅的书信。信中言辞谄媚之极,连我看了都替你脸红!今日你竟然敢将咱们的人赶出府来,此事我已禀明大帅。告诉你,大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看清楚这封信,要是咱们将其放在王妃的案头,哼哼,你想一想,会有什么后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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